第292章 提前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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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京三十里外,一大队人马正缓缓地走在官道上,正是水经东一行人。
  两天前,水经东终于把乌头山的山贼们一网打尽,虽然有寿三里应外合,但乌头山的山贼窝位置险要,又多处设有陷阱,让水经东一行人死伤过半。
  想到死了的三四十人,还有伤了的五十多人,水经东脸色有些不好。
  他带了足足有二百人前去围剿,却死了差不多一半,父皇定会不高兴的。
  “王爷,后面马车里的东西,才是咱们的大功劳。”幕僚道。
  水经东勾了勾唇,低哼了一声,眼里闪过遗憾和不甘:“要是这批东西,咱们暗地里收起来的话……”
  再有了弹药,可直逼金銮殿,马上就可以坐上那个位置了,何至于费尽心机手段讨文宣帝的欢帝,讨好了,那个位置还未必会落到他的头上。
  “王爷,千万不可。”幕僚道:“要是这事只有我们知道,当然可以暗拿了水经年的东西,水经年知道了也不敢声张。但是……现在有另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要是我们不把东西交出去,就会被人反咬一口。”
  “本王当然知道!”水经东冷扫他一眼。
  而且,现在悔也没用了,昨天他已经按计划,带着文宣帝指给他的陈少将军和一批军队“偶然”发现了那批枪,怎么可能还昧得下来。
  “呵呵,只要除掉了水经年,姚贵妃那老贱人就没得蹦跶了,南西北那三货那给本王为敌都不配!”
  一行人又朝着湛京走了五里路左右。
  水经东共带了两百人出来,死伤一半,只剩不到百人,因为昨天雪太大,积雪太厚,带着伤兵不好走,伤兵先被安置在乌头山附近小县,留下十多人照顾。另,陈少将军带了五十人去清除余孽。
  水经东带着那批枪,领着三十余人先行回京。
  “王爷,那是什么?”水经东身边的侍从突然道。
  水经东抬头,只见铺满积雪的官道中间,站着一道修长绝艳的身影。
  周围的高山和树木几乎被白雪所覆盖,天地皑皑,那人一身艳如鲜血的衣袍在冷风中猎猎作响,乌黑如泼墨似的长发,被卷起,缠着衣袂翻飞,姿态凄艳绝厉。
  他额上和一边脸颊有着干涸的血迹,但丝毫不影响他绝色的容貌。那一双清艳的眸子冷冷的。那种冷,并不是让人觉得可怕的冷漠或是冷厉,而是一种死寂,毫无温度和感情的死寂,身上毫无气势,似毫无生命,却又美到极致的人偶一样立在大道中央。
  那人诡异得让水经东汗毛都要竖了起来,脸上就是一沉。
  “来者何人?”侍从大喝一声:“瑞王在此,还不快让开!”
  谁知,那红衣男子丝毫没有让的意思。他那淡得毫无生气的目光,这才投了过来。
  只见他双手越过肩头,一把握住背在身后的两把阔剑的剑柄,寒光一闪,他手持双刃就朝着水经东一群人袭来。
  “大胆,居然敢……”
  最前面两名护卫猛地迎了上去,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分别被宋濯左右两把两利剑绞去了半边身子。
  水经东大骇,又是惊又是怒:“杀了他!”
  那三十余护卫立刻提刀冲上前,与宋濯缠斗在一起。
  但越斗,水经东就越骇然,因为眼前之人就像魔鬼一样,几乎无人能近到他身。最让人骇然的是,他好像完全没有痛觉。
  别说是普通人,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兵将和杀手,受了伤,都会不自觉地去看自己的伤口。
  但那个人被伤数次,却连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一眼。
  “王爷,这是绝世高手!快撤!”幕僚道。
  “驾!”水经东早就察觉到了,一甩马鞭,就掉头而跑。
  宋濯看到水经东想走,眼神越发阴寒,一脚将送上来的一把剑踢飞出去,擢到水经东的马身上,那匹马嘶叫一声,就把毫无准备的水经东甩了下去。
  水经东在地上滚了滚,猛地爬起来,一回身,就吓得一个倒仰,扑嗵一声又摔到了地上,因为宋濯正站在他面前。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
  话还没说完,噗一声,宋濯一柄剑已经直取他心脏,水经东双眼猛地一睁,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就气绝身亡。
  主子被杀,水经东的护卫立刻血红了眼,个个像疯了一般不要命地朝着宋濯攻过来。
  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宋濯脸色发白,拼命喘息着。纵然他武功再高,到底难敌众手,而且痴情蛊又发作了!
  一阵阵锥心的痛涌上来,宋濯只感到喉咙一甜,一口血,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那双死寂一片的双眸杀意更浓,寒渗渗的,他浑身浴血,似是地狱而来,凄艳绝丽的索命恶鬼,诡异,恐怖,让人胆颤心惊,同时却又天地间最毒之花,美得惊心魂魄。
  这里的人,全都得死!
  一个也不能留!
  只要有一条漏网之鱼,水经年就是必死!
  要是水经年死了,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他身中痴情蛊无药可救,已经不能再守护她了,那就让水经年来!
  一切障碍,全都由他来肃清!
  直到水经东的所有人,全都倒下,宋濯已经浑身都是伤,脸色煞白如纸。他那一身红裳,好像比刚才更加妖艳了几分。
  噗地一声,他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身子摇摇欲坠。他抬头望了望,只见眼前一座高山被白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宋濯还记得四个月前,深秋十月,常青的松,夹杂着一片金红的落叶乔木,美得犹如一幅画一样。
  宋濯手上一松,染满鲜血的剑就坠入雪地里。他朝着那里缓缓走去。
  直到宋濯离开,小松才骑着马,铁青着脸急急地奔到这边来。
  自从那天宋濯离开了安宁园,他就撇开了小松,独自一人离开。
  小松满世界的找宋濯,找了三天三夜,但一点消息都没有。
  后来,他想到水经东要回京了,以宋濯的性格,一定会截杀水经东,所以匆匆赶来。但到底是迟了一步,他没能帮上忙。
  这里不见宋濯的尸体,那宋濯必定无事!
  小松又见地上有血迹和脚印,向前一望,只见一座被雪覆盖得白茫茫的高山,一阵激动:“那里是……乌准寺!”
  说着,立刻掉转马头,朝着乌准寺的方向飞奔而去。
  乌准寺,宁卿曾在那里摔下悬崖,宋濯舍身相救,崖底下两天一夜默默依靠相守,那里算是他们的定情之地。
  小松一路把马骑上了山,到了乌淮寺台阶下。立刻弃了马,直奔乌淮寺。
  乌准寺已经成了废寺,到外都是枯黄的杂草。小松循着血迹看去,只觉脑子一晕,立刻飞奔去以前姻缘石的悬崖。
  只见宋濯已经站到了悬崖边,小松大惊失色,用起平生所学最好的轻功,猛地扑过去:“不——”
  但终究是迟了一步,宋濯已经摔了下去。小松想也不想,条件反射地扑下去。
  伸手下把扯住宋濯的衣袖,再拉住他的手。
  上次宋濯与宁卿摔下来,上面的人来救,悬崖上就一直垂着几根直落崖底的绳索。没过几天,整个乌准寺就搬空了,再也没人管过那几根绳索,所以一直遗落到现在。
  小松一手抓住宋濯,一手扯住绳索。
  两个人的重量,再加上下坠的重力,震得他手都脱了臼,但却仍然不敢放手。为了缓冲,只能一直往下掉,用轻功和绳索缓冲。
  直到崖底,两个人都活着,但宋濯却晕了过去。
  小松咬着牙接回自己脱臼的手,抬头望向被雾气淹盖的崖顶,背起宋濯走向山涧对面那间小木屋。
  悬崖底下全都是大山,小松跑去采药。等回来,宋濯已经醒了。
  他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屋顶。
  “公子……”小松拿着药过来。
  “不是让你走?怎么连你也不听我的了?”
  “公子……”小松忍不住哭了起来:“小松的命是公子救的,公子不要赶小松走,小松要侍候公子一辈子。”
  “好。”宋濯没有拒绝。他突然又喘息起来,脸上滑下豆大的汗珠。“等过几天……我走了,就连同这间屋一起烧了吧。”
  “公子你不会死的。咱们回去求一求郡主,她一定会救公子的。”
  宋濯没有说话,似是自嘲地轻轻一笑。
  小松的心似是沉进了沉渊。其实小松也知道,旦凡她对宋濯还有一点情宜,都不会明知他中痴情蛊,明知他将近这些时日发作,还那么决绝地拒绝大婚。
  宋濯的喘息越来越沉重,冷汗直下,痛得闷哼出声来。
  他以前很能忍痛,特别是戴着面具那三年里,每时每刻的疼痛折磨,他都能忍受得了。
  直到现在,他心无一物,所有意志崩塌,他才发现,自己真的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身上的伤,会痛,心,被撕扯啃咬,更痛得生不如死。
  “公子……你挺着,我去求求郡主!”
  “不要去……”宋濯艰难地道:“至少……给我留下这一点尊严!”
  说完,他就切底晕死了过去。
  小松恨不能替他痛,替他去死。
  小松一直以宋濯的话为命,但看着宋濯就这样去死,他又做不到。
  小松知道没有希望,但他还要试!不试,就让他遗憾终生。
  小松抹了泪,立刻就跑了出去,就着绳索爬了上悬崖。
  他当时上寺时太急,马就丢在台阶下,连绑也没绑。现在他回来,发现马居然没有跑,立刻松了口气,翻身骑到马上,一甩马鞭就朝着湛京方向而去。
  跑了一个多时辰,还有二十多里就是城门了。
  坐骑突然一个打滑,居然摔到地上,小松滚了下马,他只感到脚上一阵锥心的痛,以他医者的经验就知道,腿居然摔断了!而那匹马已经跑掉了。
  小松看着茫茫被白雪铺就的官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了无人烟。雪还这么深,他又断了腿,这般下去,怕走到明天也进不了京。
  公子的意志已经彻底崩塌,又悲观绝望,身上还有伤,痴情蛊会发作得更凶厉。瞧这情形,不知能不能熬到明天晚上。
  小松一下子绝望透顶,坐在地上就嚎哭起来。
  “小兄弟,你在哭什么?”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小松正哭得忘情,突然被人叫着,一怔,抬起头,只见一行有十几二十骑,衣着整齐威武的英俊青年男子,正坐在马上,据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松看着这么多马,大喜过望,正要求助。
  后面一名大圆眼的男子突然瞪大双眼,指着他道:“大哥,这不是世子身边那个小松!”
  他一说,身后的十几二十人全都用一种仇视的眼光凌迟着小松。那种眼光似是在说,这就是那个谁谁,比想象中还要不如!
  小松嘴角一抽,他好像不认识他们吧?他有这么出名吗,居然都知道他叫小松!
  “臭小子,世子呢?”清河怒瞪着小松。
  小松坐在地上,突然被二十人骑着高头大马,围在中间,用一种俯视的目光鄙视着他,突然有种小透明遇到黑se会的感觉。这一刻,他的内心是拒绝的!
  “喂,问你话呢!”清河性子最急,已经怒吼出声了。
  因为小松实在太狼狈了,一身脏兮兮的,似是受了什么大灾难一样。而小松是宋濯的人,除非触犯到宋濯的底线,否则,宋濯向来不会刻薄下属,甚至极为护短。
  所以,要不是宋濯有什么事,小松不会这么狼狈。
  而且,他们已经得知了宋濯与宁卿婚礼取消一事。
  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宋濯可能暴露了!
  自上次见过宋濯后,宋濯赶他们走,他们也明白到,这是宋濯要的生活,是宋濯的选择。
  他们尊重他的选择,但看不到他成功,他们就放心不下,或是到底不死心。
  一直呆在乔镇上,想着,至少能看到他大婚。那一天,就是宋濯脸皮切底融合的一天,到时,宋濯就彻底成为了沐凡,再也回不去了。
  五天前,他们得知大婚取消,匆匆赶往湛京,但还没了解清楚前,他们不敢见宁卿,一直暗中寻找,但却没找到。直到今天,才决定再一次进京,再探一探宁卿府上。
  万万没想到,居然遇到了宋濯带在身边的侍从。
  “小兄弟,你家公子呢?”清河又要发作,清风已经拦下了他,极力地保持着冷静问:“我们都是他以前的旧部。”
  “真的?”小松很激动。他不是轻易相信人的时候,但现在不相信也得相信。“我腿摔断了,请你们带我进京,我去找郡主。”
  清风一把将小松拉上马,一甩马鞭就朝着湛京而去。
  一路上,小松哭着把宋濯这三年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们,得知宋濯中了痴情蛊,清风等人倒抽一口气。
  又是担心惊恐,又是怒宁卿的无情。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湛京。
  一行人直接把马停到安宁园门前。
  “郡主,开门!”小松不住地拍着门。
  门房何伯从门逢朝个望了一眼,冷冷道:“我们郡主府闭门谢客,将一年不出门做客,也不请客,请回!”
  “何伯,我是小松!”小松仍然不死心。
  “谁也不见!哦,原来是前未来姑爷的侍从!但我家郡主已经跟你家主子解除婚约了!现在连王爷也不能进门,更别说是你!”何伯冷声道:“快走快走!”
  清风清河等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抓住小松,直接一个高跳,居然全都翻墙而入!
  慧苹正好朝这边过,一眼看见了清风等二十名护卫,不由倒抽了一大口凉气,急急地跑来:“你们……”
  “慧苹妹子,让我们见表姑娘。”清风道。
  “不行!”慧苹立刻道。“你们回去吧!姑娘见到你们一定会大受刺激的!她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人们还来刺激她!”
  “求你了,我们有重要的事情。”
  “姑娘会打死我的!”慧苹摇了摇头。
  “只怕还没打死你……公子已经死了!”小松抹着泪说。
  慧苹大惊:“你说什么?”
  “痴情蛊提前发作……”
  慧苹心一抖,她可不想宋濯死,而且宋濯不能死,否则姑娘会后悔一辈子!
  但她也不能背主!
  “郡主住这边!”小松已经一溜烟地往宁卿住的地方跑。
  清风等立刻快步追上,慧苹大惊失色:“不,你们……”
  他们这么一大帮人……而且世子又危在旦夕,保不准一时冲动对姑娘动手!
  “你们不要乱闯!”慧苹急忙去拦。
  连周围的丫鬟婆子也闻声而来,见到慧苹拦人,也急忙拦人。
  春卷大惊:“你们什么人?小松,你怎么带一帮男人回来?想干什么?郡主已经跟你家公子解除婚约了!再无关系,你们不能这样毁郡主声誉!这样报复,还是人吗?”
  “一边去!”清河大急,一把将春卷推开。
  周围的护院哪里是他们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冲开。
  小松和清风等人来到宁卿园子,慧苹青着脸,喘着气追上来,原以为他们会硬闯。
  没想到他们一帮大男人,全都对着屋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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