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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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秋曼垂首不语。
  莲心跪到她身边道:“小娘子在公堂上辩理的样子可俊了,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马县令,为受委屈的女郎争取生路,他们都说你了不起。”
  林秋曼半信半疑,“真的很俊?”
  “俊!我家小娘子是顶好的小娘子,不信你去茶馆听听,全都是夸赞小娘子的。”
  林秋曼被哄得高兴了,“那我便信你一回,再也不沮丧了,还继续上公堂,继续折腾。”
  莲心展颜道:“对,继续折腾,继续凑铜板!”
  第153章  腰疼
  林秋曼把她扶了起来, 随后过去看那两个孩子。
  林湘十三岁,林竞十一岁,两个稚子遭遇这等变故, 定然是承受不住的。
  林竞一个劲哭, 说想阿娘。
  林清菊耐心安抚他们的情绪。
  林秋曼不擅长哄人,只是站在门口沉默。
  林湘看向她, 含泪问:“二姑母,阿娘再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林秋曼憋了会儿, 才回答道:“林家败落, 她不会回来了, 她有她的前程要奔。”
  林竞哭道:“不可能, 阿娘平日里这般疼我们,不可能会抛下我们走的!”
  林秋曼没有说话, 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是孩子能理解的呢。
  见她不吭声,林竞跑上前拽住她问:“二姑母你说句话啊,她为什么要抛下我们走?”
  周氏怕把她惹恼了, 忙将林竞拉开。
  林秋曼受不了他们哭哭啼啼,自顾走了出去。
  林清菊上前, 忧心忡忡问:“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林秋曼:“明儿去趟刑部大牢, 我还得向大哥讨要一份和离书。”
  林清菊:“……”
  林秋曼扶着腰, 似想起了什么, 说道:“阿姐回去后得叮嘱姐夫, 继续死脑筋, 别学大哥, 那晋王精得跟什么似的,什么人做什么事他心里头清楚得很,谁都忽悠不了他的。”
  林清菊试探问:“晋王有说什么吗?”
  林秋曼看着她, 一本正经道:“他还挺欣赏姐夫的,说他是干实事的人,有几分才华,不像大哥擅钻营。”
  林清菊心里头既庆幸又担忧,“如此说来,四郎的想法倒是对的,只是在官场里淌,哪能不湿-身呢。”
  林秋曼摆手,“安安分分做个纯臣,不拉帮结派,兢兢业业做事就好了。”又道,“晋王是个人精,朝廷里都是他的人,他若对姐夫有心思,必定会想法子把他收拢过来的。可若他没这个心思,姐夫又胡乱站队,那秦家也会遭殃的。”
  林清菊点头,“你这话我都记下了。”
  林秋曼指了指房里的两个稚子,“他们要见大嫂,便把二人送到大嫂娘家去见一面,让他们自己死了这份心,免得天天哭闹,我听着心里头烦。”
  林清菊皱眉道:“二娘这心也太狠了。”
  林秋曼不高兴道:“大哥造下来的孽,我给他收拾烂摊子,保了全家大小的命,日后还得赡养老母侄儿侄女,你还想我怎样?”
  林清菊被噎着了。
  林秋曼不痛快地揉腰,林清菊道:“你这腰到底是怎么闪着的,我给你揉揉。”
  “床上闪的。”
  “……”
  “昨儿我被晋王带来看抄家,我不痛快,他也不痛快。昨晚上相互折腾,都把腰给闪了,他今儿估计在政事堂是坐不住的。”
  林清菊又气又笑,“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林秋曼翻白眼道:“那人有病,又疯又野,表面上看起来清贵端方,骨子里劣得要命,疯起来跟鬼一样,能把人吓得半死。”
  听了这话,林清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林秋曼糟心道:“大晚上被他追得满院子跑,把我当鸡仔一样玩弄。他要是心情不好了,还会杀死囚泄-欲,一个院子全都是血,你说这是人干的吗?”
  林清菊的眼皮子跳了跳。
  林秋曼只要想起那三天的情形,整个人都裂了,嗑药,杀人,纵欲,真的像个疯子。
  晚上母女二人在一起清点嫁妆,除了田产外,一盒子珠宝首饰林秋曼瞧着没什么用处,说道:“阿娘把这些都变卖了吧,换成银子使。”
  周氏:“你好歹是女郎家,又时常外出,总得备两身行头的。”
  林秋曼把当初华阳在春日宴上赏给她的镯子留下了,又随意挑了几件,“往后我穿胡装,配饰用得少,行动也方便。”又道,“这些耳饰都拿去换成银子,用不上。”
  周氏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林秋曼继续道:“我要搬回林府住,外头的宅子全部典租出去,能收多少租子就收多少。”
  周氏应声是,黯然道:“往后你嫁人,娘家什么都陪嫁不出去了。”
  林秋曼失笑,“阿娘甭想了,我这辈子的路算是彻底断了,能活着才是正经事。”
  母女二人细说了阵子,林秋曼才去睡下了,明日还得去刑部大牢看林文德。
  有晋王事先打过招呼,前去探监倒也顺利。
  林秋曼被狱卒领进地牢,里头阴暗潮湿,条件不比东县府衙的地牢好。
  走到尽头的最后一间牢房,见林文德一身囚衣精神颓靡地蜷缩在角落里,林秋曼的心里头五味杂陈。
  想来是受过折磨的,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极其憔悴。
  林秋曼把食盒放下,轻轻唤了一声。
  林文德回过神儿,见她来了,忙爬了过来,激动道:“二娘来了,家中可平安?”
  林秋曼把食盒里的吃食端出来递进去,“家里头平安,一家老小性命无虞。”
  林文德不由得老泪纵横,喃喃道:“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林秋曼蹲在他面前,两人各自沉默了阵儿,林文德的情绪才平复了些,小心翼翼问:“可是你去求的晋王?”
  “嗯。”
  “他可有为难你?”
  “一个女人去求一个男人,你说他还能干什么?”
  林文德难堪地垂下了头。
  林秋曼继续道:“他说了,你五年流徒,他保你在流徒期间性命无虞,韩家是不敢对你动手的,你大可放心。”
  “那家里头……”
  “抄没得干干净净,只留了我的嫁妆,算是晋王给的人情。”
  “你大嫂呢?”
  “走了。”
  林文德沉默了半晌才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也怨不得她,只是苦了两个孩子,遭遇这等变故,无爹没娘的。”
  林秋曼淡淡道:“我暂且替你养着,待你刑满后自个儿回来养。”
  听了这话,林文德感激道:“难为二娘了。”
  林秋曼嘲弄道:“谁让你们当初吃了豹子胆去攀韩家的亲,那就是个不好惹的门户。林家才多大点势,韩家在朝中盘根错节,岂容得了你们在头上作威作福。”
  林文德闭嘴不语。
  林秋曼:“这回若没有晋王插手,你的脑袋是砍定了的,林家抄没,家眷全部夺籍发卖,由此可见韩家的手段。”又道,“往后我林二娘也会被韩三郎搞,护一日便算一日吧。”
  林文德忧心忡忡,“此事没牵连到四郎吗?”
  “没有,姐夫是晋王亲自提拔进京的,没人敢动他。”顿了顿,“大嫂临走前曾让我来找你讨要一份和离书,你给还是不给?”
  林文德黯然道:“事到如今,她要寻生路自然是要给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林家彻底败了,不能把她困死在这里。”
  林秋曼斜睨他,“还算有点良心。”
  林文德总觉得羞愧,“阿娘身子可安好?”
  “好,家里有我和阿姐撑着,她不会垮的。你自个儿也得好好保重身子,我可不想替你养一辈子娃,那是你自己的责任,不是我林二娘的责任。”
  林文德给她跪下磕了两个头,“这回大难,全靠二娘扶持度过,我林文德实在愧对林家列祖列宗。”
  林秋曼:“活人都管不了,哪还管得了列祖列宗呢。”又道,“这都是你爱吃的,阿娘亲自备的。往后流徒山高路远,很是辛苦,大哥若是扛不住了,就得好好想想家中的两个孩子。”
  林文德点头,拿起吃食往嘴里塞,不由得眼泪花花。
  林秋曼又给牢头使了些银子,再说了些家常话才离去。
  走出地牢,外头艳阳高照,她把食盒递给莲心,眯起眼看刺目日光,愈发觉得世道难走。
  就拿姐夫秦秉南来说,想当初状元出身,不也熬了这么些年才得了一个从五品上的官儿。
  若是没有家世背景,光靠自己去熬,不知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话又说回来,秦秉南能调回京,还得是他的运气好遇到晋王亲自去的渭城,若是其他人去的,他指不定还在那里耗着。
  想往上攀爬,这条路从来都是不易的。
  回到林府,却不想第一个上门来的人是回春堂的周娘子,给送银子来了。
  林秋曼窝心不已,二人在闺房里聊私房话,周娘子道:“我一听林家被抄没,便知事情坏了。”
  林秋曼清楚她知道她跟晋王的关系,也没隐瞒,压低声音道:“去求的晋王把全家性命保下来了。”
  周娘子:“只要有命就不怕。”顿了顿,“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大哥犯事,你原本不必担着的。”
  林秋曼端起杯盏,“家里头还有一个老母亲呢,她跟大哥隔着一层肚皮,我却与她骨肉相连。再说阿姐又嫁了人,有自己的家庭要顾虑,大嫂也走了,你让她一个老人家怎么扛得住?”
  周娘子:“也就你孝顺。”
  林秋曼:“承了养育之恩,哪能不回报呢,我虽冷情,但白眼狼是不会做的。”
  周娘子好奇问:“经过了这回,你还上公堂吗?”
  林秋曼笑道:“上,只要有女郎来寻我,我便继续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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