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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的信任是无话不说,所有的秘密一起分享,所有的谎言一起保守,所有的惩罚一起承担。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下一个人在履行。
  贺知文认识吴霦那会在上小学,吴霦那时候逢放假都要被他妈送去画画,说是他好动,要锻炼定力。后来两人处成好朋友,每回他妈给他送到画室转身走后,吴霦都会从窗户里跳出来,逃课和贺知文去捣蛋。
  一路走到今天,也快十年了。
  十年的时间里,贺知文从没想过他们能喜欢上同一个女生,而坦白成为了他们今天最难面对的一件事。
  贺知文不仅凭那本错题集发现吴霦喜欢梁桔的苗头,也通过几件事发现这根本不是单方面的喜欢,而是双向回应。
  梁桔一天会出现在走廊叁次,早中晚每一次出来,怀里都会抱着两叁个水杯,有一杯就是吴霦的。
  贺知文每一次路过9班后门,都能望见他两在交流题目,吴霦天翻地覆的变化不是因为突然好学,而是有了共同目标。
  梁桔每天晚自习放学和宋雅丽告别后,都会在黑漆漆的巷子口等吴霦,他到时,两人才会一同走进那个黑夜。
  贺知文在等吴霦跟他坦白,可当吴霦每次望向他时,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他想听到的。
  最近,梁桔和吴霦约好只要是周末,都一起去图书馆自习室复习,那儿的学习氛围好,两人面对面也方便交流题目。
  放假前一晚,贺知文看着吴霦照常陪梁桔穿过那条漆黑的巷子,送人上车后,他才在路口招了一辆出租回家。
  第二天一早,吴霦起床洗漱时,卧室里的手机响了,贺知文一大早给他来了电话。
  “今天醒这么早?”
  吴霦擦了把脸:“嗯,这么早打来有事?”
  “没事,就问你今天有没有空,陪我出来买几样东西。”
  吴霦把毛巾扔去了洗漱台,回他:“我今天有事,明天吧。”
  贺知文笑了一声:“怪不得起这么早,今天要去哪?”
  问到这,吴霦迟疑了会,咽了一声答他:“我妈回来了,今天哪也不去,在家陪她。”
  贺知文挂了电话,握着手机止不住发抖,他问不出口,越亲近越怕被欺骗。他给过吴霦坦白的机会,可他最信任的人,一而再,再而叁地选择欺骗他。
  吴霦坐在自习室的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梁桔第二张试卷快做完,他一张刚写完。
  “你想什么呢?”梁桔在他眼前挥挥手。
  吴霦看着梁桔,满脑子早上贺知文打来的那通电话,莫名其妙的开头,戛然而止的结束。
  “我出去透会气。”吴霦起身出了自习室。
  梁桔觉得吴霦今天很奇怪,一早来就是这副心事重重的状态。她坐在那写了十多分钟也没瞧见吴霦回来,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又是不回。
  这张试卷写完,梁桔出去找了一圈吴霦,人烟稀少的图书馆,她一个熟悉的影子都没瞧见。
  吴霦给贺知文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关机,敲他家门也是空无一人,怎么都联系不上。后打给于峰才知道,他今天明明是要去陪他爸做化疗。
  这一刻,吴霦的所有心思都乱了。
  梁桔等了吴霦很久,他都没有回来。午饭本来是要一起吃的,到最后只能在附近孤零零地解决。说好了在自习室待一天,整个下午的时光,梁桔都在等他,直到来自习的学生都陆陆续续走光后,她才替他收拾好没带走的试卷和资料,一个人坐车回了家。
  这个下午,于峰来找吴霦。就贺知文最近的状态和变化来说,他应该是知道了。今早的那通电话,也算是他给吴霦坦白的最后机会,可吴霦撒了谎。
  吴霦跟于峰说,他不打算继续隐瞒下去,当初他意识到自己喜欢梁桔时,心底有想过找合适的一天告诉贺知文。可后来梁桔毅然决定出国留学,他拿不住梁桔对他的心思,也没底气追她到千里之外,所以这件事他选择烂在肚子里。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贺知文家里又出了事,他更加难以开口。
  于峰说,如果为了一个女孩子弄丢了这么久的兄弟情,不值当。但这件事既然藏不住,那就尽早坦白。
  晚上吴霦给梁桔去了一通电话,她应该是生气了,他打第二通时,手机直接关了机。
  梁桔晚上睡觉前才开机,除了她关机前的那通电话,连一条多余的短信和消息都没有。
  周一上课,梁桔到的比吴霦早,他落下的试卷资料,她全丢去了他桌上。人来时,她也没瞧一眼,前天和昨天是什么态度,今天也什么态度。
  做完早操回班途中,吴霦追上落单的梁桔,走她身边:“怎么不接电话?”
  昨天吴霦又打了好几通,梁桔硬是一通没接。她看着前方,语气冰冷:“你一声不吭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也没回我信息啊。”
  “对不起,我临时有事。”
  梁桔讨厌他这样不说清楚,扭头看他:“你有什么事啊?一声招呼不打就把我留那,我在那等了你一天,你要是不想去自习室你就早说!”
  他当时走得急,没有想那么多,事后也知道很不妥,一直都在给她打电话。
  梁桔见他要张嘴,立即打住:“算了,我不想知道你到底去了哪。”
  梁桔说完,快步上了楼,一天都没理吴霦。
  晚自习第一节课上得好好的,班级突然停了电,整个楼栋都黑压压,一阵阵惊呼响彻在高叁年级。
  班主任都来班镇守,说是电路在抢修,大概一二十分钟就能来电,让他们趁此机会充充电,休息放松一下。刘胜去外面看情况,人走后,安静的班级也喧哗起来。
  宋雅丽天天熬夜到凌晨,灯一黑就扔笔趴在桌上补觉,什么动静也吵不醒她。
  梁桔挂在椅背上的书包不知怎么掉到了地上,她摸黑蹲下来捡,忽然被一只手攥住手腕,抬头时,一个黑压压的脸靠了过来。
  “我临时走了没通知你,是我做的不对。你都两天不理我了,别生气了。”嘈杂声中,吴霦又向她示弱了。
  梁桔也是才知道情绪可以被别人掌控,特别是她喜欢在乎的人。
  “放开。”她扭着手腕。
  吴霦攥得更紧:“你不生气,我再放开。”
  梁桔根本用不上劲,被他攥得越紧,心就越软,警告他:“你要是下次再敢这样,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吴霦跟她发誓:“绝对不会了。”
  学校抢修电路很快,十五分钟后,整个高叁楼栋又变得灯火通明,继续开始上晚自习。
  晚自习放学,梁桔和宋雅丽在大道分别,依然站在黑漆漆的巷子口等吴霦。他过了一会才到,送她穿过那条巷子后,吴霦在橙黄的路灯下拉住了梁桔。
  “明天开始,不要走这条巷子。”
  他突然这么告诉她,让梁桔心中很疑惑:“为什么呀?”
  “不安全。大道上人多,路也能看清,你明天从大道走。”
  吴霦陪梁桔走这条巷子也快两个月之久,她早已经习惯每晚有他陪伴穿过这条黑巷。他们白天的精力全用来认真学习,枯燥乏味。但只要踏入这条漆黑的巷子,她的心就会越发敞开,可以和他在这宣泄掉一天的压抑。
  梁桔发着呆不说话,吴霦拉她往站台那轻推:“车到了,路上注意安全。”
  梁桔又看了他一眼,他没有着急走,立在站台下目送她上车。
  梁桔上车后,公交渐行渐远。吴霦转身时,巷口的明暗交界处,贺知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两人肩并肩走在宽阔的马路上,头顶上方的夜也越发浓重,笼罩着曾经无话不谈的他们。
  吴霦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喜欢梁桔。”
  贺知文握紧了拳头,冷静地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霦在脑海里追溯,回忆着最早心动的时间:“去年高二。”
  整整一年,吴霦对他都缄口不言。如今他们两情相悦,而他成了最多余的那个人。如果很早以前,吴霦能够向他坦白,他或许还会笑着说公平竞争,可现在,他不仅自己的感情收不回,也再感觉不到那种曾经最引以为荣的友谊。
  贺知文干笑一声:“我一直都以为我们无话不说,谁都不对谁藏秘密。如果不是翻到你抽屉里的那本错题集,我还会被蒙在鼓里,可能到了毕业后,你和梁桔一起去了北京,我才有资格知道。”
  贺知文望向他:“我不是觉得你不能喜欢梁桔,是你瞒了我这么久,还要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去追。”
  他的确是个傻子,在他下定决心要考去北京时,吴霦和梁桔已经有了共同目标。残酷的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和最好的兄弟相互喜欢,而是他最信任的吴霦对他已经没有了真心。
  贺知文的这些话让吴霦无力反驳,多余的解释都会成为辩解的理由。
  “我不想说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打消你心里的质疑,一直没跟你说实话,我就是做错了。”吴霦和他做兄弟这么久,第一次这样跟他承认错误。
  吴霦没有解释一句,对于贺知文的质问全盘接受,可他即便是这样光明磊落地承认错误,贺知文都不能平息他心底的愤怒。
  “你把我当兄弟吗?”贺知文吼他。
  关系发展到这一步,吴霦没有任何怨言,望着贺知文对他从未有过的愤怒神情,那句话也彻底困围了他。
  “这件事错在我,我都认,但我一直拿你当最好的兄弟。”
  贺知文心凉,笑了一声:“你就是这样对好兄弟的。”
  贺知文说完,扭头大步流星消失在了这条马路。
  路边掠过一辆辆车,尾灰飘浮在风里覆盖着这句话,蒙了一层层灰烬。不论以后他们该如何面对彼此,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会成为往后回忆时最深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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