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九章 征战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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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东姓张,至少张大娃是这么认为的。
  南至淮安,北到大清河一线,西起阳谷东到大海,囊括了大半个山东和小半个黄淮,全都是张大娃的实力范围,山东王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现如今的张大娃再也不是往日里的那个乡野穷小子,而是实打实的一方诸侯。
  “山东王”张大娃威严日甚,生活起居都是按照诸侯的标准,不要说是一般的百姓,就算是朝廷委派的官员,若是不能表现的足够恭顺,“张大王”至少有一百种手段让他收拾铺盖卷滚蛋。
  如此嚣张跋扈的张大娃,因此得了个诨号:张大王。
  但是,这位张大王对李吴山的态度始终保持着绝对的恭敬。
  听说李大帅要来山东,张大娃亲自率众迎接,摆开的场面极是隆重,那叫一个客气。
  “哎呦呵,大娃你这场面不小呢,光是摆这个场面就花了不少的钱吧?”银雀儿笑呵呵的说道:“我听韩福财他们说,你这个山东王最是有钱有势了,家里的银子堆了好几库,当官的见到你都打哆嗦呢……”
  “银雀姊姊休要听韩福财那乌鸦嘴瞎絮叨,我哪里有什么钱了?”
  银雀儿哈哈大笑着说道:“有钱就是有钱,又何必在我这里哭穷?我又不查你的账……”
  李吴山笑道:“你有没有钱我还能不知道吗?张大王的名号总不是乱取的吧?”
  “大帅这是笑话俺呢,俺就是大帅的一条狗,大帅让俺咬谁俺就咬谁,保管往死里咬。至于说我积攒的那些银钱……只要大帅有使钱的用项,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鼎力相助的。至于说这张大王……都是别人随口乱说的,大帅说俺是那俺就是了,说俺不是俺就啥都不是……”
  “再者说了,大帅难得到这山东地面上来一趟,这是给了俺天大的脸面,这迎送之事怎么也不能寒酸了,总是要用些银钱的么……”
  自从底定天下局势以后,李吴山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大旗庄,这还是他第一次深入到大旗军实际控制的地面上。
  而这次出行的首站,就选在了山东。
  这一次来到山东,并非只是李吴山一人,他带着一家子全都来了。
  为了迎接李大帅,张大娃专门把府邸装饰一新,做足了准备,也着实花费了不少的银钱。
  “平少爷可真是一表才才,看看着眉眼,像极了大帅呢。”既然李吴山带着一家子来了,张大娃的一家老小必然是要作陪的。酒席之间,张寡妇不停的夸赞李吴山的这一双儿女:“还有燕小姐,也是周正的很,实打实的就是个美人坯子呢。当年我给你爹娘保媒的时候,就知道这是天作之合……”
  作为张大娃的老娘,张寡妇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起当年为李吴山和银雀儿保媒的事儿,无形之中就把关系拉的更近了些。
  李吴山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每次张大娃敬酒都会酒到杯干,片刻之间就已有了些醺醺之态,话也就显得有些多了:“你在这山东地面上做的那些个事情,我多是知道的。你这个人,忠心还是有的,只是太过于跋扈了些。旁的不说,就说去年黄河决口的事儿吧,着实给我惹了不小的麻烦,朝廷里边对你的风评可不怎么好哇……”
  去年春汛黄河决口,七个县顿成泽国,光是受灾人口就有二十几万。“张大王”一口气斩了大大小小十三个官员,几乎将河道衙门彻底清洗了一遍。然后将“火线提拔”了一批亲信,转眼之间就把朝廷的河道衙门变成了自己的“后花园”。
  为了这事儿,江南的言官们参奏山东张大娃的折子铺天盖地,几乎把他骂翻了。
  总的来看,这事儿张大娃并没有做错:水患严重,就算是说破了天那也是河道衙门的责任。以非常严厉的态度追究责任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但张大娃却做的太过分了:朝廷的官员就算是犯了错,也应该由朝廷处置,轮不到你张大娃打掉他们的乌纱帽,更何况直接拉出去砍头这么血淋淋的手段?
  就算是出于“灾情紧急”“安定民心”的考虑,勉勉强强能把擅自屠杀朝廷官员的罪名遮掩过去,但你却换上了自己的人,这算怎么回事?还有没有把朝廷放在眼里?
  “朝廷算个鸟!”在公开场合的时候,张大娃还会保持着对朝廷的那么一点点最起码的尊重,但是在这种完全私下的场合,尤其是在李吴山面前,张大娃不对自己的跋扈神态做丝毫遮掩,反而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就砍了几个吃粮不干事的狗官,朝廷能把我怎么样?再者说了,这也是为了安置咱们大旗军的弟兄,只要大帅不说啥,轮得到朝廷胡说八道?我这就是聋子杀猪,听不见他们瞎哼哼……”
  “这天下是大帅打下来的,这山东就是我……就是大帅给我的,我才懒得理会什么鸟的朝廷……”
  张大娃的这个说法,几乎代表了大旗军的态度:这江山是我们血里火里打下来的,是用人命硬堆出来的,我们只服从李大帅,至于江南那个鸟毛的朝廷……根本就懒得理会。
  李吴山笑了笑,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做任何深究,而是哈哈大笑着说道:“张大娃啊张大娃,我还是那句话,你这个人忠心肯定有,终究是格局太小了些。你瞅瞅人家三娃子,可就比你强多了……”
  虽是一奶同胞,但张三娃的成就却远远超过了张大娃。
  实际控制从倭国到吕宋的所有土地和人口,还有广阔无垠的海疆,几乎囊括了半个东太平洋沿岸,这个格局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山东可以比拟的。
  “嘿嘿,三娃子是大帅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肯定比我强,何况三娃子手中还捏着一支海军……”张大娃笑道:“三娃子是俺亲兄弟,他有出息我也是高兴的呢。”
  “要不怎么说你就不如三娃子呢,你小子就是太没有出息了。”李吴山笑道:“我这次来到山东,可不管是为了游山玩水吃吃喝喝,还有正事要和你仔细商量……三娃子那边的情形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知道一些。上个月三娃子还来信了呢……”
  “三娃子和郑家不和,这事你也是知道的吧?”
  不说这个事情还好,李吴山一提起来,张大娃顿时火冒三丈,在酒席之间就破口大骂起来:“郑家算个什么东西?典型的小人,若是我当场就和他们翻脸了,不就打仗么?咱们大旗军怕过谁?”
  虽然张三娃已经成了太平洋东岸的霸主,但却并不是事事顺心,反而憋屈的很,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和郑家不和,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和整个两浙严重不和。
  潞王临死之前,曾经组织过远征军,由当地的富商出钱赞助郑家攻打爪哇,与荷兰人打了个热火朝天。
  开始的时候,这种纯粹海盗式的抢掠行径确实让很多人大发横财,甚至一度攻占了不少岛屿。但是,荷兰人终究是昔日的海上霸主,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没过多久就组织起了强大的海上力量,给这些来自大明朝的“海盗们”迎头痛击。
  郑家吃了大亏之后,马上向吕宋的张三娃求援。
  正有扩张想法的张三娃马上出动了舰队,与荷兰人展开了一场血战,虽然最终击败了荷兰人的主力舰队,却落了个狗咬尿泡空欢喜的局面:不论是郑家还是两浙的海盗,竟然不允许张三娃登陆爪哇诸岛,只是给了张三娃一笔钱作为“劳务费”,拒绝让他插手爪哇事宜。
  大旗军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一时间群情汹汹,大有对两浙那些海盗动武的架势,要不是李吴山竭力弹压着,张三娃就真的和以郑家为急先锋的闽浙势力开战了呢。
  “我就不信郑家的那几条破船能打得过三娃子,他们之所以如此的不要脸,就是吃准了大帅不想内战,要我说呀,就应该让三娃子直接打过去,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没那个必要。”李吴山笑着摆了摆手:“为了爪哇的那几个破岛就撕破脸真的不值,我已给三娃子下了别的命令,让他继续南下,去攻占澳洲。”
  攻占了吕宋之后,尤其是盘踞在爪哇的荷兰人被赶走之后,通往澳洲的海里已经完全打开了。
  征服澳洲占领那里的计划书已经得到了李吴山的批准。
  一方大陆绝对比爪哇诸岛要重要的多。
  虽说澳洲已经有了红毛鬼,但却数量稀少,顺利攻占澳洲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罢了。
  “这澳洲广袤无比,其幅员差不多相当于大明国,凭借三娃子的海军肯定不够,必须要有相当数量的陆军垫底,才能实现有效占领。”
  “你也知道咱们大旗军的规矩,谁打下的地盘就算是谁的。”李吴山笑道:“韩福财、汤江流、莫田基还有杨树林,他们几个都抢着要去澳洲,他们已经拟了具体的方略。攻占澳洲之后,周围诸岛全都归三娃子所有,澳洲本陆三娃子不得插手……”
  借三娃子的力气给自己谋实惠,这不就是郑家做过的事情么?
  “我曾经仔细看过他们的方略,觉得比较可行,只是这还不是还有你呢么?”李吴山举起了酒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咱们大旗军最讲究的就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于是乎我就是想到了你。”
  “你要是愿意去打澳洲,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能打下来那片地盘就算是你的了。要是打不下来,那是你小子没出现也怪不得别人,你到底愿意不愿意……”
  “我愿意,我一百个愿意啊。”张大娃已经下意识的站立起来:“我和三娃子打配合,绝对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更何况还是嫡亲的兄弟。无论澳洲最终是张大娃盘子里的菜还是张三娃的口中食,都是属于他们张家的利益,根本就是一回事儿嘛。
  若是由张大娃去打澳洲,就不存在海陆相争的说法,而且一定会更加默契更加和谐。
  “那好,既然你想去,那我就把澳洲许给你了。”李吴山给张大娃倒了一杯酒:“回头我让参谋部出个作战计划书,你们兄弟参详一下,好好的准备准备……”
  张寡妇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说道:“大娃子你傻了么?还不赶紧给大帅磕头?这是裂土封疆呢!”
  将那么大的一片地盘许给了张大娃,绝对是裂土封疆般的莫大信任。
  “你先别忙着磕头!”李吴山笑道:“咱们需得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小子不济,占不住澳洲,我就要换汤江流他们,到时候澳洲就不是你的了。若是你真的能够替我占住那里,这山东之地我是需要收回的。”
  用澳洲交换山东,这才是李吴山的本意。
  对于澳洲那边的情形,张大娃知道的并不多,仅仅只是有一个比较模糊的印象:那是一片孤悬海外的大陆,广袤之极,但却是一片典型的蛮荒之地,甚至可以说是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但那片地盘真的很大,具有难以拒绝的诱惑力。
  稍一犹豫,张大娃就答应了下来:“好,既然大帅这么说了,那俺就这么办。若是俺攻下了澳洲那块地,大帅就把这山东之地另委他人。若是俺们兄弟攻下了澳洲,那……澳洲就是俺的了……就是俺替大帅统辖了。”
  “不用替我统辖,你打下来就是你的。应还是不应?”
  “应了!”
  用一省之地换一个大陆,绝对划算啊。
  “你应的这么痛快,分明就是翅膀硬了想要单飞的心思……”银雀儿笑道:“你在山东,咱们老爷在大旗庄,离的这么近,怕是你早就不想受老爷的辖制了呢……”
  张大娃确实有这样的心思。
  虽然张大娃早就成了山东王,但他离李吴山太近了,就好像在头顶悬着一座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大山,无论他想要做什么都必须先考虑李吴山的感受。
  所谓的山东王,只不过是替李吴山看守山东而已,虽然位高权重却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诸侯。
  要是去了澳洲,那就不一样了。
  天高皇帝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是在唯一的海路联系掐在自己的亲兄弟手中,就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成为澳皇……至少是一个澳王,世世代代的统治那片广袤的土地,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
  北边的周国柱,西边的郎太平和桑德子,不就是这么干的嘛!
  在李大帅的羽翼之下,他们都是小角色,时时事事都要受到李吴山的辖制和影响,一旦放出去就真的成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形势,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呢。
  要是真的成就一番事业,就不能始终停留在李吴山的阴影之下,一定要走出去,而且是走的越远越好!
  离开了山东之后,李吴山一家人继续南下,出了淮安之后到了扬州。
  先是到梅花山凭吊了史可法,然后登门拜访了史德威和史环,稍做停留之后又去了泰县,和驻守在当地的刘良佐见了一面。仅仅只停留了两日,就泛舟长江逆流而上了……
  淮右、江西、湖广诸地,李吴山一家人每到一处,就受到当地的热情欢迎……
  四个月之后,当转了一大圈的李吴山再次回到大旗庄的时候,已是天高气爽的初秋时节。
  “老爷,张大娃率一万一千战兵扬帆出海,由张三娃的舰队护航,分三批出海了,会在吕宋进行一次集结,然后就要南下攻澳,这是他的书信……”
  李吴山并没有看张大娃的这封信,而是微微一声叹息。
  攻占澳洲,确实是总体战略的一部分,但是在这个宏大的战略当中原本没有张大娃什么事儿,鼓动张大娃出兵攻澳,完全就是出于政治需要。
  现在的大旗军已不再是一种必要,李吴山必须为昔日的大旗军将士们找到新的出路。
  随着学生兵的崛起,大旗军的衰落只不过是一个最后时间问题,这个盘根错节的武装团体只接受李吴山的辖制,若是没有了李吴山,很难说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杯酒释兵权这种事,李吴山不是做不到,如果他强行收取大旗军的所有权利,谁也挡不住他。但大旗军是一个体系,而不是某几个人,牵扯到了方方面面的利益。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大旗军解散,必须做出相应的安置。
  让大旗军出兵海外,就成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也是唯一切实可行并且可以被大旗军将士接受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一点都不完美。
  李吴山这次携带全家“出游”,其实就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随着越来越多的老旧大旗军走出国门,参与到各处的征服战争之中,国内的大旗军数量越来越少,对于国内的影响也越来越小了。
  曾经叱咤风云的大旗军正变得越来越分散,到海外去实现他们的抱负和雄心,正在逐步退出大明朝这个狭小的舞台。
  在大明朝这个舞台上,新一辈的年轻人正在取代他们的父兄,成为主宰乾坤的力量粉墨登场。不仅仅只是在军事层面上,而是涉及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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