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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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见这个姑娘,呢喃道:“怎么又是她?”
  若不是有慕时清这层关系,官家都要怀疑她在蓄意接近圣驾了。
  身侧的赵澈挑眉问道:“父皇认识这名女子?”
  官家收回视线,“见过两面,她怎会在这里?”
  问话时,官家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答案,无非是与陆喻舟藕断丝连。
  赵澈看热闹不嫌事大,轻笑道:“儿臣觉得,陆相是想当后爹了。”
  这话让官家错愕,蹙眉道:“后爹?”
  赵澈替官家斟茶,解释道:“这女子是寡妇,跟亡夫留有一个孩子,就在陆相的屋子里。”
  恰巧这时,阿笙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娘。”
  宝珊朝官家福福身子,转身走进客房。
  官家从未想过陆喻舟是这么痴情的人,能不顾名声,甘愿给人当后爹。他还记得这女子逃离缃国公府的场景,时隔三年,碰了一鼻子灰后,愿意重回陆喻舟的怀抱了?
  想来有点可笑,官家忽然有种与陆喻舟同病相怜的感觉,只是,邵婉是不会回头的,她曾说过,慕是清是她的一眼万年。
  忆起往事,官家喟叹一声,起身走向旋梯。
  他想看看那个孩子。
  第37章 玉佩(后半部分添加了新……
  官家走进客房时, 就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正依偎在宝珊怀里,粉雕玉琢的像个女娃娃,要不是着一身俊秀的月白小夹袄, 官家真要以为陆喻舟收了一个义女。
  见到门口走来的肃冷男子, 阿笙瞪大眼睛, 一瞬不瞬地盯着。
  没想到官家会进来,宝珊放下阿笙,按了一下他的头算作行礼。
  病弱的阿笙有点站立不稳, 抱着娘亲大腿,目光还是凝在来者身上。
  虽然有儿有女, 但官家从没跟小孩子相处过, 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而且,他觉得阿笙十分熟悉, 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毕竟他梦里的小娃娃是个襁褓之婴……
  宝珊轻声问道:“官家找我有事?”
  若非如此, 为何要不请自来呢?
  官家抱拳咳嗽一声, 询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越听眉头越蹙。原来, 不是这丫头回心转意,而是陆喻舟强取豪夺。
  宝珊已脱离了奴籍,不再是缃国公府的婢女,没道理再被束缚禁锢。身为帝王, 官家也不能坐视不理, “等陆喻舟从堤坝回来,朕会好好质问他,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但孩子病了,最好别折腾,先暂且留在这里。”
  话虽如此,但陆喻舟是什么性子,宝珊再清楚不过,他可以不用强取豪夺的方式,照样将她捆在身边。
  对付她,他有的是办法。最行得通的离开手段,就是两看生厌。
  因为阿笙吐了药,侍医叫宝珊去研究药方,宝珊犹豫一下,忐忑问道:“能否请官家帮忙照看一下阿笙?”
  “他叫阿笙?”官家坐在阿笙旁边,淡笑了下,“你去忙吧。”
  宝珊离开后,屋里只剩下一对皇家父子和一个小团子。
  看小团子耷拉着眼皮,官家对赵澈道:“你来哄孩子睡觉。”
  赵澈笑着耸耸肩,摊手道:“儿臣又没成婚生子,哪会哄孩子?倒是父皇应该更在行一些。”
  听出儿子话里的揶揄,官家面露一丝不悦,但也没去计较,自己从不关心骨肉,听骨肉抱怨一句也是应该的。
  赵澈与其余几个皇子不同,随和中带着犀利,乖顺中带着忤逆,虽然在臣子中的口碑很好,但很多人说他是虚伪仁义,不过在官家看来,这个儿子并没有刻意去掩藏虚伪,而他的仁义也是从处理各种事务中体现出来的。
  总而言之,是一个能力、才学、心机兼备之人,离储君之位最近的皇子。
  想起自己那个沉默寡言的残疾太子,官家心里闷闷的。若是可以倒转几年时光,他也想多关心关心那个儿子。
  阿祎,你在哪里?
  看着鬓角长出白发的爷爷,阿笙捧着脸蛋自言自语道:“老人家也会难过吗?”
  孩子的声音不大,却落入了官家的耳朵里。
  老人家......
  还未到知天命的年纪,就被小小的孩童喊成了老人家,官家抬手摸摸自己未蓄须的下巴,挑眉问道:“朕很老?”
  阿笙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谁,也不知惹恼了圣驾是要挨板子的。
  “嗯。”
  孩童认真的语气,让官家意识到,自己真的老了。内侍们没一个敢说实话的,阿臾奉承的嘴上功夫了得,由此让他对自己的年岁产生了深深的误解。
  原来,他老了。
  那慕时清呢,是否还正值壮年?
  阿笙困得打了一个哈欠,扯扯官家衣袖,“阿笙困了。”
  官家看着攥自己衣袖的小胖手,“嗯”了一声,指着榻面,“你睡吧。”
  小家伙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这是还要他哄着才睡?指点江山的男人,头一次在孩子面前流露出了无所适从。
  一旁的赵澈调侃道:“父皇给阿笙哼个睡觉小曲儿吧。”
  “......”
  赵澈坐在圈椅上,扬扬下巴,“孩子坚持不住了,父皇快哄吧。”
  对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总不能以命令的口吻要求他睡觉吧,况且,小孩子还没学会服从皇命呢。
  无奈之下,官家扣住阿笙肩头,将他放平在榻上,“睡吧。”
  阿笙想要翻身,被官家按住肚子,“你快睡。”
  这个老人家又严厉又无趣,阿笙不想跟他玩了,闭上眼睛假装睡觉,可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哄睡了孩子,官家舒口气,笑了一声,“待会儿陆喻舟回来,朕再跟他算账。”
  他桎梏住人家母子,又不闻不问,还要别人替他哄孩子,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药房内,宝珊坐在药炉前,手持蒲扇,一下下扇着风。炉火渐旺,有点熏眼睛,宝珊拿出娟帕擦了一下眼角,却听侍医道:“我给阿笙多加了一味草药,保管药到病除。”
  那为何之前没有添加?
  宝珊问出心中疑惑,侍医摇摇头,“这药用量要特别谨慎,稍有不慎就会出事,轻者致痴,重者致死。”
  一味药,能药到病除,还能致残致死?
  虽不精通医术,但也能治疗寻常的病症,宝珊从不认为有哪味药可以这么反差。
  这味药绝不能给阿笙服用。
  她熄灭炉火,在侍医的诧异声中,问道:“能让我看一下药草吗?”
  侍医皱眉,“这味药是从季夫人那里求来的。”
  季夫人是当地的药商巨贾,亦是皇商,可向太医院供药,手中有数千名药农和门生,在江南一带的药商商会中独占鳌头。这次筹资修缮堤坝,她一个人出了一千两白银。百姓们还想着修碑感谢她的善举。
  即便住在临镇,宝珊也听说过季夫人的名号,被称妙手回春徐娘子,听说是位容颜不老的绝艳女子。
  从铜釜中取了一瓷瓶的药汁,宝珊回到客房,见官家正靠在围子上,一下下拍着阿笙的肚子。阿笙睡得安稳,一条短腿搭在官家的大腿上。
  宝珊上前拿开阿笙的腿,谁料,阿笙又搭了上来。官家稍摆手,“没事,让他怎么舒服怎么睡吧。”
  宝珊不禁在想,也许这是阿笙一辈子中最牛气的时刻,不仅让九五至尊伺候在旁,还压着九五至尊睡大觉。
  时至晌午,驿工来请屋里的贵客们下楼用膳,赵澈看了官家一眼,“儿臣把饭菜端上来?”
  官家正捏着阿笙软软的小手,闻言点点头,倒是没有一点见外。
  宝珊如坐针毡,也不知为何,她对官家有种与生俱来的疏远感,并非因为他的身份,就是发自心底的排斥。
  而官家坐在那里,并没有要寒暄的意思,只是捏着孩子的手,体验新鲜感。
  宝珊目光不经意地流转,落在官家的玉石革带上,美眸蓦地一瞠,官家的革带上挂着一对羊脂玉佩,与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
  心脏猛缩,连带着指尖都在发颤。
  为何官家会有与自己一样的玉佩?是巧合吗?玉佩成双的多,为何这个样式的玉佩会有三枚?
  为了知晓自己的身世,她一直在靠玉佩查找线索,可以说,在整个汴京城的玉器行、典当行,就没见过这个样式的玉佩,因玉佩样式太过稀有,玉器行、典当行的店家一致认为,这是出自名匠之手,绝品且孤品。
  重重迷雾渐起心湖,宝珊强作镇定,没有表露出异常。她需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是不随意认亲。
  “官家的玉佩很特别。”宝珊蜷缩指尖,攥紧衣裙,以此不让自己露怯。
  逼仄安谧的客房内,面对一个带着娃的小孤女,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血雨腥风,官家并没有像防着赵澈那样防着宝珊,也可能是积压在心里多年,无处倾诉,在面对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后辈时,话匣子突然就打开了。
  “朕在寻找一名女子,与这玉佩有关。”
  宝珊曾听慕夭提过官家、先生和邵家小姐的感情纠葛,本不该表现得太过惊讶,然而,若是将玉佩和三人的纠葛联系在一起,那便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了!
  “...那您找到了吗?”
  “还未。”官家放下阿笙的一只小肉手,又捏起另一只,“但只要她尚在人世,朕会找到的。”
  本该坐在大内皇宫批阅奏折的九五至尊,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本就引人猜测,宝珊按着他说的话儿,试着问道:“您要找的人,在镇上?”
  若是如此,她是否能通过官家找到生母?
  紧张和期翼此起彼伏地冲击着心湖,宝珊感觉心快跳出嗓子眼了。
  没曾想这丫头如此通透,官家失笑,“朕是得到了一些线索,可这线索很可能是有心人设下的陷阱。”
  十九年了,玉佩怎会突然出现在调查邵婉线索的密探面前?任谁能看不出其中的玄机,理智的人不会被提供线索的人牵着鼻子走,可此事关系邵婉,即便铤而走险,他也要来探一探。
  也许从一开始,提供线索的人就没有刻意将“陷阱”伪造的太完美,而是抓住了他的心理,笃定他会为邵婉铤而走险。
  宝珊握紧粉拳,任指甲嵌入掌心,才能保持冷静,“既知危险,官家为何要来此一遭?”
  为何不派人过来,非要以身试险?难道说,娘亲真的是官家的女人?
  她不希望结果是这样。
  且不提自己的私心,就说慕先生对邵家小姐十九年如一日的眷恋,为了邵家小姐终身不娶,这样的感情,是官家不能比的。再说私心,若慕先生是自己的生父......
  一想到这种可能,宝珊百感交集,欢喜多过其他任何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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