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西北理工的仁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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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四三章西北理工的仁孝
  既然已经发生战争了,很多时候没法子和平收手,除非有一方目的达到了,或者是另一方完全失败了才有和解的可能。
  大汉国与匈奴的战争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
  主要原因是——刘彻不同意,军方不同意,官集团们也不同意,连大汉百姓也不愿意。
  每个人的诉求都不一样,皇帝要一雪前耻,要把祖宗受到的屈辱全部收回来。
  军方不愿意收手的主要原因是,只有战时,军队的地位才会凌驾于所有人之。
  官集团不愿意收手的主要原因是可以做到一劳永逸,大汉国每年用在抵御匈奴战事的费用居高不下,为了以后可以宽松过日子,用一笔钱来换取以后的彻底安宁还是划算的。
  至于百姓们,则从汉匈战争获取了很多的好处,如牛羊马匹这些大牲口如今在大汉国泛滥成灾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在这种全民都在支持战争继续的情况下,总有一些傻子跳出来劝诫皇帝莫要再穷兵黩武,要给百姓一个修养生息的时间。
  四年前,云琅是这样劝诫皇帝的,皇帝也基本接受了云琅的劝诫,让天下平安了四年。
  现在,皇帝想要让全世界臣服在他脚下的欲望如同熊熊燃烧的草原大火,还有人这样劝诫,那太没有眼色了。
  四年前,大汉国的财政还支持不了如此庞大规模的一场战争,四年后的今天,国库的粮食已经开始露天存放,长门宫的布帛仓库里已经成批的出现朽烂的布匹,那里存放的银钱,也开始生锈了。
  景皇帝时期的盛世场面已经出现很久了,如果再不建功立业,让皇帝情何以堪?
  云琅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在张掖郡居然有看到梁赞的一天……
  夏侯静肩膀扛着一杆长矛,脚套着一双草鞋,黢黑的双脚全是血口子,走路一瘸一拐的,白发飘飘,却始终昂着头一步不停的向前走。
  梁赞跟在夏侯静的身边,身背着两个硕大的包裹,他的衣衫较齐整,不像夏侯静一身的戌卒打扮。
  “霸陵老卒夏侯静拜见卫将军!”
  夏侯静恭敬地施礼,一丝不苟。
  云琅泰然自若的接受了夏侯静的大礼,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讲,下尊卑的讲究不能乱。
  “陛下让你来驻守新平沙隘口?”
  夏侯静笑道:“老卒能为国戍边倍感荣耀。”
  云琅长叹一声道:“何苦来哉!”
  夏侯静笑道:“老夫当年有多么浓烈的幸进欲望,现在会接受多么惨烈的失败结果,这很正常,卫将军千万莫要为老卒可惜,对老卒来说,能全身而退已经难能可贵了。”
  “所以,先生极力向陛下谏言,要小心用兵,缓缓图之,与匈奴平息干戈?”
  夏侯静笑道:“正是,陛下此次举倾国之兵酣战四野,是不妥当的,一位帝王当以固守家邦,安抚百姓为要,以征服四野为次。
  陛下本末倒置,老卒以为不妥,身为人臣,自然要谏言。“
  “先生可知大汉征伐匈奴之势已成燎原大火不可遏制,此时此刻逆天而行,会招来祸患的。”
  夏侯静轻笑一声道:“老夫原本有一个孩子,前不久被太子殿下斩首献给了陛下。
  老卒不敢恨陛下,却每每自责,老卒以为自己辅助太子殿下尽了全力,窃以为会有一点荣华富贵,没想到太子功成之日,正是劣子被斩首之时。
  如今劣子的尸首已经腐烂,老卒有舔犊之情,却只能暗自神伤。
  太子行事历来讲究因势利导,而老卒还想留存一些读书人的风骨。
  自然不能继续襄助太子,想要全身而退,未免会被人说成是心存怨望。
  这般形势之下,老卒自然要直言奏陛下。
  人人都以为此次北征我大汉胜券在握,却不知这场北征我们的赢面虽然很大,依旧有很多弊端。
  这一战,不论胜负,大汉国今后的局面与往日将会完全不同。
  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在竖起耳朵等候大军胜利的消息,却没有一个人在为战后的国事考虑,连陛下也是如此。
  所以,老卒书陛下说了一些别人不喜欢听的风凉话,然后,老卒心满意足的成了新平沙隘口的由尉!统带戍卒二十一人为国戍边。
  陛下许我三年之期,只要新平沙隘口不为匈奴所破,老卒能还乡充任霸陵地方的一个亭长。”
  夏侯静必报完毕自己来到张掖的因由,公事也结束了。
  坐在云琅的对面,美美的喝了一口香茶,品味良久之后才笑道:“老卒的下场虽然凄惨,老祖的心却是快活的。离开长安的时候,全族恭送老卒北征,又有我最好的弟子宁愿抛弃官职,也要追随老夫一路北。
  有这样的家人,弟子,老卒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听夏侯静这样说,云琅也忍不住拱手施礼祝贺。
  此时此刻,夏侯静的面容没有半分悲苦之色,满满的洋溢着豁达之意。
  像他这种读书读了一辈子的老家伙,一旦放下了心最后的执念,在学问一途自然能够勇猛精进。
  看到面前这位身处绝境依旧豁达自如,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夏侯静,云琅第一次觉得董仲舒这次没有弄死夏侯静,是真的给自己树立了一个强大的敌人。
  原本谷梁一脉因为夏侯静积极靠拢太子,眼看要落得一个鸟兽散场面,现在,却因为夏侯静幡然悔悟,公羊一脉未必能稳操胜券了。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这八个字云琅以前总是挂在嘴说,却从未真的相信过,现在,他开始觉得这八个字真的有那么一丝道理在里面。
  两人跑开了眼前的处境,谈笑的很是愉快,从天到地理,再由神到人,从远古到现在,再展望一下未来,不知不觉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
  梁赞躺在霍光干净整洁的床榻不断地哼哼。
  “大师兄,给我肉,给我一大盆面,多放蒜,再给我一坛子葡萄酿,要加冰鱼。”
  “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美女?”
  “美女?一个哪够啊,至少三个,一个帮我洗澡,一个帮我洗头,一个用嘴巴喂我喝酒,不成,至少四个,还有一个要帮我按摩一下我劳苦功高的双腿!
  你知道么,我身都开始长虱子……”
  话音未落,梁赞被霍去病一脚从床榻给踹下去了。
  见梁赞掉在了地,霍光有些后悔,把哎哟,哎哟叫唤着的梁赞扶到床,皱眉道:“这座帐篷归你了。”
  梁赞揉着腰肢道:‘我为西北理工放弃了高官厚禄,陪着一个落魄的老头子步行到了两千里之外,你居然如此对我!”
  霍光从桌子底下掏出一罐子葡萄酿,打开之后,递给躺在床的梁赞道:“说说,你有什么发现?”
  梁赞猛猛的喝了半罐子葡萄酿,长出一口气道:“我发现,跟随我家先生在新平沙隘口当三年戍卒,要我在渭南当三年官更有收获!
  大师兄,我们家人的日子在师傅的庇护下过的太顺利了,太平安了,我们没有过过苦日子。
  这些天,我跟先生一路从关走到张掖郡,走了一路也说了一路的话。
  你能相信么?这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跟先生做学问!
  这一路,我居然没有觉察到苦楚,脚底板走烂了我都浑然不觉,白日里高谈阔论,夜晚深思冥想。
  第二天走路的时候,又能在跟先生谈话的时候,将心的疑惑一一解开!
  大师兄,这谷梁一脉的学说,我算是接定了!”
  霍光眨巴眨巴眼睛道:“可你是我西北理工的弟子啊,你准备骗夏侯静到什么时候?”
  “骗到他死!
  骗到他心平气和的瞑目。
  骗到他心满意足毫无遗憾的离世。
  大师兄,我们西北理工不是也将仁孝么?
  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得起我家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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