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长公主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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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皇帝正在北巡的人都知道皇帝赶得很急。
  而且因为知道这是学院和皇帝的意见之争,学院这方也不可能故意拖延什么时间,所以这曰佟韦也并未将林夕和边凌涵训练至彻底的精疲力竭,生怕两人在已然临近的比试之中调整不到最佳的状态。
  但是林夕却是没有马上回止戈新生殿,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单独要静静心,对天地间的风力和水汽多些感知的借口,单独在这片荒原之中找了一处更高的山头,爬了上去。
  “这里差不多正好有五百五十步了吧?”
  爬到接近山巅的一处悬崖边,林夕一边微微的喘着气,一边看着山下的荒原,忍不住赞叹般的嘀咕了一声。
  的确很高,很远。
  林夕语气中的赞叹,是在赞叹自己的箭技。
  在这个拥有许多强大修行者的世上,他此刻的箭技可能还不算特别惊人,但是对于他先前熟知的那一个现代世界来说,估计也没有人能够射箭比他射得准了,尤其是用这种普通的制式长弓。
  限制箭矢准确击中目标的,已经不只是如何消除箭矢脱手时弓弦和箭矢本身颤动对箭矢的细微影响,已经不只是如何感知和利用这山间风的流动,如何修正水汽和箭矢下坠时重心产生的偏差…就连目力也成了很大的限制。
  现在在这么远的距离之下,山下和人差不多高的小树,也只是一个小点而已。
  所幸魂力修为是使得修行者的身体素质有着整体提高,林夕现在的视力比起从鹿林镇出来时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否则恐怕在这山上往下看的话,连这样和人差不多高的小树都看不清,更不用说能够瞄准施射了。
  林夕随手摘下了一片树叶,朝着前方丢了出去,又深深的呼吸着,伸出手,感知着山风的流向。
  随后他很随意的选中了山下一株小树作为目标,取下了背着的黑色长弓,熟练至极的捻出了一根箭矢,慢慢的吸气、呼气,将自己调整到最为心静、平和的状态之后,便朝着前方的天空射出了一箭。
  “唰!”
  一条黑线出现在天空之中,先是如同在天地之间加入了一缕新的山风,随后随着箭矢的速度越来越快,箭声也越来越为气流,周围也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白色气流。
  现在林夕所用的每根箭矢的箭头和尾羽,都经过精心的改造,箭头刻了数条深深浅浅凹槽,尾羽用树胶浸染得更硬,箭头上独特的凹槽使得箭矢在急速飞行之时,便产生了剧烈的旋转,这种旋转使得箭矢本身的洞穿力更强。
  按佟韦所说,学院之中有许多种专为修行者所设的箭矢,这经过改造的箭矢便是其中一种穿云铁翎箭的简易版本。
  穿云铁翎箭的整个箭身包括尾羽都是用强韧的混合钢打造,通体的纹路和精密的重量分配使得这种箭矢在天空中急剧下坠时不仅旋转得更为猛烈,而且精准度将会更高。
  理论上而言,能够用现在这种简单改造的箭矢射中目标,今后用穿云铁翎箭自然会射得更准。
  ……
  简陋版本毕竟是简陋版本,而且林夕的箭技毕竟还没到那种逆天的程度,所以在这一根箭矢在凄厉的破空尖啸声中坠地之时,虽然激碎了无数草叶,带起的风流使得破碎的草叶形成了一团纷纷扬扬的青雾,但距离林夕瞄准的那株小树却是至少差了二十余米。
  “这一箭是边凌涵射的。”
  林夕仔细的看着这一箭的轨迹,自言自语的出声同时,第二箭就又已脱手飞出。
  第二箭再次在凄厉的破空尖啸声中狠狠坠地。
  让他不满意的摇了摇头的是,这第二箭却是远远的偏向了右侧前方,距离那株小树也足足偏了近十米。
  不过他并未停手,却是一箭一箭,十分冷静而又平稳的不停施射着。
  就好像他之前那个世界的一颗颗狙击子弹坠地一般,那株小树周围的草地之中,不停的被射出一团团纷乱而迷离的草屑。
  有时林夕的箭矢眼看着已经要落在那株小树上,但最终却还是偏了数尺的距离,擦身而过,带起的气流使得小树的树叶一阵簌簌乱抖,而下一箭,却又未必比这箭做得更好。
  因为天地之间的元气是流动的,林夕也不是机器人,也不可能保证每一根箭矢的调整是完美的。
  一直足足射出了数十支箭矢之后,才终于有一支箭矢重重的穿过了树冠,激碎了小树的树叶,斜斜的落在了小树的树干上。
  小树的树干上瞬时爆开一圈混杂着新鲜木屑的气流,随后这株小树直接从中折断,飞坠在地。
  “利用这风势,多了两百米的高度,力量果然大了不少…”
  林夕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惊叹,却是没有任何的停留,马上喊了一声:“回去!”
  时间回到十停前。
  林夕站回到了同一位置,站得极其仔细,没有任何的偏差。
  接着他却是没有和上次一样马上射箭,而是在心中极其细致的计算着时间。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发现了拥有一天一次回到十停前的特殊能力之后,他对于时间的计算便恐怕比这个世上除了张院长之外的任何人都要精准,恐怕之前那个世界的秒表也不过如此。然而他还是十分的小心。
  他一直等着,足足等了十停的时间,等到最后两秒在他的心中流淌过之时,他极其平静的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是边凌涵射的!”
  他的心中依旧嘀咕了这么一声,同时他的手上也依旧没有任何停留,那一箭几乎刚刚从从天空中开始坠落,他便已经第二次持羽引弦,看着这一箭的运行轨迹,他便射出了第二箭。
  “唰!”
  天地之间多了一道风,随后又马上化成急剧的啸音。
  第一支箭矢重重坠地,距离那株小树的树干也只有数尺的距离,在地上绽开一地的青色迷离。
  第二支箭矢重重的穿过浅薄的树冠,切断了小半树干,这株小树在颤抖中折断坠地。
  “呼…”
  林夕长出了一口气,只是两箭,因为精神的高度紧张和集中的陡然松弛,他的浑身却是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但他的脸上,却是也绽放出了开心至极的笑容。
  这个世界的风,和人心一样,是不断在变化着的,但是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却是一样的。
  以他的修为和感知,以及这箭矢的局限,根本无法做到五百步之外的细微风向变化都感知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却可以通过先来一次,知道这个时候风到底是怎么流的,到底会对箭矢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到底要做怎么样的修正。
  这样只要他对于箭矢本身的控制不出问题,这一箭便还是极有可能在这种距离下击中对手。
  为了避免最小的偏差,此刻林夕射出的箭矢,都甚至是一开始最后击中那次使用的箭矢。
  “但是这终究还是能做得到的呀…”林夕在悬崖上坐了下来,悠悠的看着面前的天地,开始和在鹿林镇时一样,自言自语的低声说起了些胡话,“你们这个世界的人觉得人天生都有君臣之分,作为云秦的子民,就要彻底效忠皇帝…可我天生就和你们不一样,没有这样的觉悟。而且你们做不到的…却不代表我做不到。学院要受制于皇帝…这真是麻烦,有一天,皇帝要听学院的,那就没这么麻烦了…”
  ……
  ……
  就在林夕开始说起些大逆不道的胡话时,皇帝北巡的队伍已经穿过了山海主脉,蟠龙车轮已经压在了四季平原的泥土上。
  虽然这次北巡用的只是探望夏副院长等一众云秦功臣的说法,并没有带上多少权臣,那些九老八公,也依旧坐镇在皇城之中,但既然是圣驾,阵势自然非同一般,一列列的仪仗和随从,密密麻麻的旌旗云盖和人群,拱卫着中间那辆威严十足的大型马车,令人望而生畏。
  大型马车之中身穿明黄色便衣的皇帝端坐在一张书案前,他对面的一张软榻上,坐着一名宫装云鬓的女子,正是在如东陵遇刺的长公主长孙慕月。
  因为强大修行者的体质,因为那一刺是故意被刺中,此刻长孙慕月已经看不出还有什么受创虚弱的痕迹。
  反而是在马车之中还要伏案处理些事情的皇帝的眉宇间有一些疲惫,眼角的一些细微皱纹之中尽是说不出的累。
  因为只有他和长孙慕月两人,所以这种疲惫他没有任何的掩饰。
  一家之主,只需承受一家的压力,然而一国之主,又是这个世间最为强大的帝国的君主,又要承受多少的压力?
  而且在群臣之前,还不能轻易的将内心之中的一些疲惫显现出来,所能显现的只有自信和威严…所以君王往往容易早逝。
  蓦的,软榻上的长孙慕月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一卷小卷,莫名的轻笑了起来。
  皇帝抬起了头,有些诧异的看着笑得十分突然的长孙慕月,觉得自己十分了解的这名亲妹此刻脸上的神色让他全然不解。
  “皇兄,有件事你恐怕也决计想不到。”长孙慕月也没有打哑谜,扬了扬手中的小卷,看着皇帝道:“我在经过鹿林镇的时候,一时兴之所至,让鹿东陵李西平推荐了那里的一名乡野少年去参加青鸾学院大试…但我怎么都没想到,现在这名少年居然成了青鸾学院的天选。还成为了这青鸾学院出战的五人之一。”
  皇帝微微一怔:“鹿林镇的乡野少年?”
  “父母只是普通商贾,没有任何修行经验。”长孙慕月看着皇帝,道:“我让李西平举荐他参加青鸾学院大试,只是因为听到他喊打雷下雨收衣服这句话。”
  “他是决计不可能和张院长接触过的。”皇帝皱了皱眉头,看了长孙慕月一眼,道。
  长孙慕月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觉得好奇,他竟然真的能进入青鸾学院,还能成为青鸾学院的出战五人之一。”
  “既然是你举荐进去的,和你也算是有渊源,这次比试之后,如果他还活着…你可以适当的对他表示一些亲近之意。”皇帝微微的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长孙慕月点了点头,看着皇帝有些疲倦的神容,轻声的叹息了一句,道:“双方的出战名单你也看过了,你觉得雷霆学院这方有几分胜算?”
  皇帝的脸上蓦然浮现出一层坚毅阴沉的神色,缓缓的说道:“雷霆学院的新生挑选大多都是以修为和战力为主,我提议以新生比试,实际上对于青鸾学院来说是不公平的,因为我自认此种比试,起到决定姓因素的反而是入学前的修为。但是夏副院长却是直接就答应了下来,答应了这种实际有些不公的比试…这便是他和青鸾学院的骄傲,他必然也是想以此点证明我错了。尤其你说的此种鹿林镇的从未接触过修行的少年,若是经过他不到两月的调教,便能击败我从小选拔出来,刻意栽培的学生的话,必定能给我更大的打击。他和学院的这信心也自然不会是无缘无故…但无论是青鸾学院的学生,还是我挑选的这批雷霆学院的学生,他们毕竟还稚嫩,谁也不知道具体发挥会不会像我们所想的一样,所以这比试,最终还是要看天意,就看这天…要让谁赢便是让谁赢。”
  微微顿了顿之后,一股更深的疲倦浮现在皇帝的脸上,他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又缓缓的说道:“但对于我而言,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即便是要看天意,做得多了,也总不可能总是让一方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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