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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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风玉遂移开了目光,不动声色道:“国子监不让带刀兵,沈小娘子莫忘了。”
  沈柔不以为意:“这匕首还没开锋伤不了人,不算刀兵。何况明德院可有不少人带,往日你也没说什么。”
  谢风玉笑了笑:“那是因为他们来央求我,还立了字据说不会惹事。”
  他朝沈柔望了一眼,眼中是后半句没说完的话——
  你想要带的话,不如也来求我?
  沈柔和他多年相知,别说一个眼神,他眨眼呼吸沈柔都知道他心里在转什么心思,遂似笑非笑:“既如此,我便直接去找祭酒,给他老人家立个字据。”
  谢风玉不说话了,只是几人学习罢离开时,他刻意落在了后面,拦住了沈柔,目不斜视道:“祭酒出去访学去了,你找不到他的。我看你还是来求我。”
  沈柔被他堵在竹林里,走在前面的唐渡被叶佳和小学子缠着,竟没发觉后面沈柔没跟上来。
  沈柔也没有叫他回来帮忙,只干脆地对谢风玉道:“不求。”
  谢风玉:“那你就把匕首交出来给我。”
  沈柔抬起下巴看他,悠悠然:“不交,不给。”
  两人视线交汇,谢风玉低声道:“真不给?”
  沈柔眨眨眼,谢风玉便上前一步,欺身近来,结果还不待进一步动作,便被沈柔率先一匕首隔空对上,微微笑道:“谢学长要作甚?”
  谢风玉不回答,只垂目看了看她手上那离自己身体还有半寸远,且套着外鞘的匕首,笑了笑,再上前一步,任那匕首尖没入衣裳,抵住自己心口,而后道:“乖,给我。”
  他语气温柔带着诱哄,沈柔没忍住神色一顿,又隔着刀兵感受到谢风玉胸膛坚实的触感,便要收回手,却被他抬手握住了外鞘,想要趁沈柔不注意夺过。
  谁料沈柔反应飞快,用力就往回抽,拉锯之下,只听得噌的一声,匕首出鞘,沈柔抽回了刀锋而谢风玉拿着外鞘,两人看看手上东西,一时都愣了一下。
  这金铁之声传到前面,唐渡停下脚步,终于觉得不对了,回头一看,沈柔还远远站在竹林中,身边影影绰绰的,似乎是谢风玉。
  唐渡一下子警惕起来,大步走过去:“沈柔?你没事吧?”
  沈柔回过神来:“我没事。”
  唐渡犹不放心,要走进去,沈柔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和谢风玉争执的乱糟糟的样子,忙叫住他:“别,我马上来!”
  她说着看向谢风玉,极小声道:“给我!”
  这次换谢风玉说:“不给。”
  沈柔毛了:“你给我!”
  谢风玉淡定地把镶满宝石的外鞘往袖子里一塞,温文尔雅笑道:“没收了,想要就求我。”
  沈柔看着他,暗自磨牙,最后哼了一声,仗着匕首还没开锋伤不了人,直接把它塞到了袖子里,转身就出去了。
  只留下谢风玉站在竹林里,面前空空荡荡,也不气馁,兀自笑了笑,转身离去。
  .
  这事之后,唐渡见沈柔腰间没了自己送的礼物,觉得有些失落,却也没有开口问,还是沈柔主动解释道:“国子监确实不让带刀兵,我就把它留在家里了,放在我书案前,日日都能看到,你放心吧。”
  唐渡听到她把自己送的东西大咧咧放在闺房里,脸上一烧:“别,别那样,沈柔。”
  沈柔眯眼笑起来,刻意逗他:“别哪样?嗯?”
  唐渡眼神躲闪不说话了,不一会儿落荒而逃,留下沈柔坐在原地,一个劲地笑,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纯良可爱的男子,如此半晌才心满意足地起身,优哉游哉翻/墙回了女院,又慢悠悠往女院书斋走。
  这时正值晚课要开始了,许多四处闲逛的贵女也都在往书斋赶,一众人见了面笑笑闹闹,越发走的磨蹭,终于走到书斋时,叶佳都等的望眼欲穿,几乎是扑上来道:“小柔!你可终于回来了!”
  沈柔忙笑着躲过:“干嘛忽然这么热情?出了什么事?”
  叶佳眨眼,尽力自然地道:“倒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有人送来了一只小木盒给你,放你案上好久了,也不知道是干嘛的。”
  众人闻言一愣,都起哄起来,调笑:“天啊小柔,你这又是从哪勾来了一段缘,快让我们看看!”
  她们说着就往沈柔座位跑,一群人团团围着,期待又好气地催促:“快快,小柔,快打开,让我们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迟到了qaq给大家鞠躬道歉!
  第20章 成绩
  沈柔被簇拥着,眼见周围贵女们眼睛亮的跟小鹿似的,也不好拒绝,当下一拂裙摆在案前坐了下来,拿起那只精致的木盒,打开一看,只见流光溢彩,木盒里垫着柔滑光泽的丝绸,而绸缎上放着一柄匕首外鞘,鞘身用整张名贵紧致的鲛皮包起,入手温凉柔韧,鲛皮上用银线细细缝了一副名家的簪花仕女图,一角点缀几颗洁白无暇的东珠,看起来既名贵又文雅,构思又精巧,当即惹得大家啧啧称奇,连声问沈柔这是谁送的。
  沈柔却不回答,只端详了这刀鞘一会儿,而后把它翻过来一看,看到背面的仕女图被暴殄天物地挡住,上面牢牢贴了一张牛皮纸,上面大大写了个“谢”字,龙飞凤舞,斗大个字,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令人发指。
  沈柔没忍住,嘴角一抽,众人却笑着长长哦了一声:“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谢学长啊,这就不奇怪了。”
  也有人问:“小柔,我听丹青院那边说你和谢风玉掰了?那这是……什么个情况啊?”
  沈柔便要回答,叶佳抢先道:“没有的事,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大家又哦了一声,沈柔默默望着叶佳,叶佳却望天望地,神色乖巧:“小柔你那柄匕首不是缺个鞘?你用上试试,若是合适,以后就可以继续系在腰上了,多好看。”
  是,多好看,斗大一个谢字,看到的怕都以为连鞘带匕首都是谢风玉送的,还有唐渡什么事。
  沈柔没好气想着,心想以往怎么没看出来,谢风玉这人居然这么阴险!
  她磨了磨牙,试着把那牛皮纸撕下来,奈何谢风玉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那纸真就固若金汤。她又想拿笔把谢字涂掉,结果这纸上居然镀了一层蜡,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跟谢风玉本人似的,死赖着她不放,从容自若,不动如山。
  沈柔都气笑了,干脆道:“我都有一个了,这个谁要?我送给你们。”
  大家也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只笑,叶佳倒是慌慌忙忙制止,一时吵吵闹闹,却在这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还站着干嘛呢,别人院都开始晚读了!”
  “课业也还没交,次次都要人催!”
  “姑娘家家的,能不能不要这么懒?啊?”
  那声音宛如河东狮吼,顿时镇住了所有人。叶佳被吓得半句话噎在嗓子里,险些没把自己噎死,却来不及喝口水,只赶紧从沈柔书案前离开,坐到自己案前,掏出书摇头晃脑地念起来。
  不仅是她,众人也都是如此反应,甚至连一向横着走的沈柔都敛了笑,把木盒往案下一塞,看也不看随手捞一本书翻开,胡乱诵读几句。
  而这时,那怒吼声音的主人才终于走进书斋,沉着脸环视一周,而后把手上一摞试卷往案上一放,神色严肃、妆容妥帖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她没再说话,大家却都提心吊胆起来,因为这人正是负责女院教学的时姑姑,她手上拿的则是上次女院考试的卷子。按时姑姑的规矩,考乙等及以下的都会被写师长帖子,请贵女们的父母来国子监谈谈。
  说起来,此规矩当年一出就引起女院鸡飞狗跳、天怒人怨,却没人敢说,只因时姑姑实在是惹不起——这倒不是说她背景如何威严富贵,而是因为她是本朝唯一的一个女探花。
  此事至今都轰动得很,许多人到今天还是会在茶余饭后,第无数次赞叹地说起她如何勇气非凡,才比男儿,一路女扮男装过了春闱秋闱,殿试中探花,还被先帝嘉赏看中,免了欺君之罪,女装花冠打马过街,引得万人空巷争相探看,顺带引得当时著名的风流雅士云迁倾心相许。
  不过当时,大家都以为这个故事很快就会以郎貌女才互相倾心,结为夫妇圆满结束,万万没料到这故事长得离奇,一直拖到十多年后的今天,翩翩美少年云迁从山中高士变成了谐星美大叔,新科女探花时小娘子从沉静少女变成咆哮女院长,还没个结局。
  沈柔身为云迁的忘年交,对此忧虑得很,可没办法,她跟时姑姑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在她面前说不上话,唯一两人都赞同的事,大概是时姑姑痛心疾首地说“你们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时,沈柔会暗自疯狂赞同。
  尽管如此,她还是承诺云迁会尽力观察时姑姑,若她心情不好或是很好,立刻告诉他。正因如此,时姑姑这会儿带着怒气走进来,沈柔装作读书,眼角余光却在瞥时姑姑。
  那边时姑姑却未发觉,只让她们停下来,淡淡道:“现在发卷子,乙等及以下的过来拿师长帖子。”
  众人顿时毛骨悚然,沈柔父亲开明,倒是不慌,待卷子发下来一看,好家伙,大大一个丙字挂在当中,惹眼得不行。
  叶佳就坐在沈柔边上,拿到自己乙等的试卷愁眉苦脸,看到沈柔的丙之后,却忽然感到舒坦了,被沈柔幽幽看了一眼,才堪堪把笑收了回去。就这样窸窸窣窣互相偷看、交流半晌,众人才发觉这次考试颇难,除了一两个是甲等,其余都是乙丙,收获了师长帖一份,没忍住讨论声就大了起来。
  这时时姑姑才打断了她们,冷哼道:“看看你们这成绩,还不好好学!隔壁丹青院这次都比你们强!更不要说近道和明德院,那明德院谢风玉甚至是满分,再看看你们,羞不羞!”
  众人纷纷惭愧状低下头,心中却都想:谢风玉那是个怪物,谁跟他比啊,再说了,有那看书的工夫,去逛铺子看花灯不好吗?
  大家如是想着,状似反思,实则神游天外地扛过了时姑姑的一顿训斥。眼见时姑姑终于起身走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结果不料时姑姑又折返回来,对沈柔道:“沈柔,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讲。”
  作者有话要说:  师长组cp来了
  下一章反派小姐姐柳若要出场啦
  第21章 柳若
  沈柔被点到名,眉头一跳,慢吞吞地走出了书斋,站在了时姑姑身后,礼貌道:“学生来了,时姑姑有何吩咐?”
  时姑姑却没回答,只自顾看外面风景,半晌才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沈柔被看得心中直呼不妙,时姑姑则终于开口道:“沈柔,你也大了,也该收心好好读书了。老跟那街头巷陌的人厮混在一起,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女院都是贵胄儿女,自有父母嬷嬷教养,不容他人置喙。时姑姑一向明白这个道理,只教书,不插手别的,是以沈柔听见她此言,没忍住露出了惊讶神色。
  时姑姑看在眼里,却没解释,只道:“云迁昨日又来找我,闲聊间说起你,是以我今日多嘴一提,你听过就算了。”
  原来如此,沈柔笑道;“多谢时姑姑教诲,不过人各有志,我于读书上实在没兴趣,抱歉了。”
  时姑姑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又道:“对了,柳若她今日回了长安,女院好容易消停三年,你给我注意着点,要打出去打,别搞得女院鸡飞狗跳。”
  她语气颇没好气,沈柔倒脸皮厚,微笑如常:“学生知道了。”
  时姑姑一听就知道她全没当回事,也没再说,把她的师长帖子交给她,自顾离去了。
  剩下沈柔站在檐下,挑了挑眉,心想时姑姑虽是女中俊彦,偏偏可惜读多了圣人坟典,以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迂腐得跟老夫子似的。还有时姑姑很欣赏的谢风玉,也迂腐得不行,让人讨厌。
  她这会儿完全忘了谢风玉从未强劝过她读书,甚至谢风玉还多次帮她罚抄写作业——由此可见谢风玉完全是遭了无妄之灾,可惜沈柔才不会管那么多,只自顾自地鸡蛋里挑骨头,说谢风玉讨厌。
  她这边心中碎碎念,面上倒是不显,待到叶佳磨蹭过来时,还以为她是在发呆,小心问道:“沈柔?怎么啦?”
  沈柔回过神来,想起叶佳几次帮谢风玉说话,甚至还有诸多可疑行径,便微微眯眼看着她,不回答。
  叶佳心虚,被看得眼神躲闪:“小柔,你、你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沈柔凑近她道,“但你背后有脏东西。”
  “什么!”她语气阴阴测测,叶佳一下子被吓得跳了起来,慌不择路往沈柔背后跑。沈柔万没料到她这么大反应,赶紧一把抓住她胳膊:“行了行了,我吓唬你的,你背后什么都没有!”
  叶佳瑟瑟发抖地揪住她袖子,堪堪回过神,可怜巴巴道:“你明明知道我怕鬼!你还这么吓我!呜呜呜小柔我不跟你好了——”
  她哭哭啼啼起来,沈柔最怕人哭,当即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好了别哭,我向你赔不是。”
  叶佳却还是哭,以袖掩面:“呜呜呜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就是觉得我给谢风玉说话,你不高兴了!呜呜呜你居然怀疑我向着他!我明明是最在乎你的!”
  沈柔低声下气:“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好叶佳,我道歉,我不该怀疑你,你一直都是最关心我的,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
  叶佳继续哭:“真的吗?你说话算话?”
  沈柔:“当然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天打雷劈,行了吧?”
  叶佳闻言,哭声骤然一停,放下袖子露出全无眼泪的脸,笑道:“行!”
  “……”沈柔这才发觉自己被摆了一道,无语地望着她,叶佳却不给她发作的机会,笑嘻嘻地揽过她的胳膊:“小柔小柔,你说话算话,不准跟我生气了。”
  沈柔既没好气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行,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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