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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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容悦最为合适,容貌堪绝,家世低微,任何人看见她,也不过是会以为他被美人所误,绝不会猜到他真正的目的。
  虽然如此,可他却是从未仔细看过容悦。
  在大婚那夜,他挑了红绸之后,瞧见她清澄的眸子,便下意识地不敢与她对视。
  后来周方琦磨着他,不许他靠近容悦,他也顺势应下,连大婚之夜也未曾入过印雅苑。
  他此时才去仔细地看他这位妻子,柳眉媚眼,恰是风情自如,静静坐在那里,口中的曲调低低糯糯,却无故让人觉得心生怜惜。
  众人未有察觉,在他们身后灌木丛之后,定定站立着两人。
  男子负手而立,玄青色长袍袭身,眸光深暗地看着凉亭里的众人。
  女子垂眸坐在石凳上,小巧精致的下颚从青丝间若隐若现,离旁边男子极近,却又似隔着数不尽的距离,软糯的小调因着尾音的轻颤,似带着钩子般的轻媚。
  一曲终,似还残留绕梁余音,那尾音印在人心底久久不去。
  厉晟立足半晌,直到她将整个小曲唱完,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他不经意间晃了下腰间玉佩的穗子,视线从女子身上扫到另一边神色有异的男子脸上,眉梢挑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不明意义说道:
  “这罗府倒是有些意思。”
  这女子穿着不俗,明显不是丫鬟伶人一等,瞧着她与知府之子坐得极近的模样,便也可猜出定是其妻妾,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唱着小曲。
  而之前,这知府之子明显和身旁的男子关系非比寻常。
  厉晟轻啧了一声,视线从罗玉畟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庄延听见他的话,也笑着:
  “这罗府的确与旁府有些不一样。”
  在下人面前,打着自己自己的脸面,也的确与众不同。
  不过,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那久久垂头不动的女子,摇头道:“可惜了。”
  厉晟斜睨了他一眼,不明意义地挑了挑眉梢,转身朝前走去。
  直到快进澹溯院时,他想着刚刚那一曲子,女子软糯的调子,才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倒的确有些可惜。”
  可惜了那副好嗓子。
  厉晟轻点着手上的玉扳指,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勾着嘴角踏进院子。
  庄延有一瞬间愣然,看着他走进院子,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接自己刚刚的话。
  侯爷是也觉得那女子可惜了?
  第6章
  凉亭内的众人并未发现厉晟二人。
  周方琦本就在容悦唱出第一句词时,就狠狠皱起眉头,余光瞥见罗玉畟的眼神,心下更是一沉。
  他身为男子,最知道男子在想些什么。
  他看见罗玉畟眼神时,便能猜想到罗玉畟心中何想。
  此时若是打断容悦,不过得不偿失,甚至让罗玉畟心底留下遗憾。
  周方琦别开脸去,硬是忍着让容悦将一首曲子唱完,从始至终,周方琦甚至没有听清容悦究竟唱了什么。
  一曲终了,容悦身子已经绷得紧直,唇瓣似要被咬破般,印着殷红,她勉强抬起头,朝罗玉畟看去:
  “夫君,妾身今日有些累了,便先行回去了。”
  罗玉畟神色似有变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周方琦赞叹的声音:
  “表哥说得果然没错,表嫂这江南小调唱得比府中伶人要好上太多了。”
  将她堂堂少夫人拿来和伶人作比较,这话当真不知是褒是贬。
  周方琦搭上罗玉畟的肩膀,让罗玉畟瞬间反应过来,再看向容悦时,再没了刚刚那丝波动,见着她脸上乏累的神色,似温柔带着担忧道:
  “既然如此,那夫人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此话落下,想到自己刚刚的失态,又添上了一句:
  “明日夫人还要出门施粥,辛苦夫人了。”
  这句话落下,罗玉畟方才觉得肩膀上的力道小了些,他心底有些无奈,方琦自幼被他宠坏了,这霸道的性子多年不变。
  玖思低垂着头,将容悦扶起。
  容悦没有去看四周人的视线,听见了罗玉畟最后一句话,也只不过扯出一抹笑,再无回答,转身一步步走出凉亭。
  在踏下凉亭台阶时,玖思明显感觉到自家少夫人似乎卸了全身的力道,半边的身子都压在她身上。
  她扶着少夫人的手,也能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和糯湿。
  玖思低垂的眸子忽地有些泛红。
  少夫人是不是对少爷和表少爷的事情早就有所察觉?
  所以才会从不会为少爷不到印雅苑而伤心。
  不然又怎会在听到少爷派人来寻她时,第一反应就询问表少爷是否离府?
  玖思心底泛起层层心疼,她伺候少夫人足足一年,知晓少夫人是个温柔要强的人。
  凉亭内,表少爷的要求让她一个丫鬟都觉得无理取闹,偏生少爷还同意了表少爷的要求,她替自家少夫人觉得心凉。
  她哽了哽嗓子:“少夫人,少爷他……”
  容悦的步子一顿,她勉强扯了扯嘴角,伸手拍了拍玖思的手背,声音有些轻细:
  “有些事情该烂在肚子里,就不要让它说出口。”
  玖思猛然咬住唇瓣,眼泪如汲水溢出眼眶,她知道少夫人是在提醒她,不管猜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不能说的话,就得让它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
  少夫人说的道理,她都懂。
  所以,这些日子,少夫人就是这样日日亲眼看着少爷和表少爷之间……
  她又想起,表少爷常来府中,只要少夫人去主院请安,就得伺候少爷和表少爷用膳,每次表少爷都有百般花样折腾。
  玖思的眼泪砸在容悦手背上。
  “……他怎就如此不知廉耻……”
  玖思知道自己不该说,可是她憋不住。
  便是一个女子勾引了旁人的丈夫还得小心翼翼,他一个男子,怎就能如此大大咧咧,还明目张胆地折腾人家明媒正娶的正牌妻子。
  容悦觉得自己脚下有些无力,眸子轻轻湿润,她抬眸去瞧空中刺眼的阳光,刺得她紧闭起双眼,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
  那一阵刺痛过去,她拿着手帕拭了拭眼角,将那泪滴擦去,又是笑得轻柔温婉,不露一丝内心想法。
  玖思看着她一番动作,连忙抬手擦了擦眼泪,不用她吩咐,也牢牢闭上了嘴。
  在她们离开后的凉亭内。
  罗玉畟看着扭过头去,不搭理他的周方琦,眼底浮上柔和无奈的笑,比每次对容悦的态度都要来得真实:
  “你又怎么了?”
  “你说让她给你唱曲,我不是都应你了吗?”
  周方琦轻哼一声,心里记着他刚刚看向容悦的眼神,依旧没有正眼看他。
  这副性子都是他惯出来,罗玉畟一想到这个,神色不禁更缓了一些。
  握住他的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搂住他,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和宠溺:
  “那阿琦同兄长说说,兄长哪里又惹你不高兴了,兄长与你道歉,可好?”
  周方琦听了这话,终是舍得拿余光去看他,见他眼底那分温柔,所有的脾气都跟着消散,他撇了撇嘴,轻哼着:
  “刚刚你就只顾着看她了,连我何时生气都不知道!”
  罗玉畟微顿,转瞬就无奈同他说:
  “阿琦,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这般打她脸,我若是再表现得无情,岂不是惹得旁人怀疑我二人的关系?”
  周方琦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将此事放过。
  只是在某个瞬间,心底闪过一丝悲凉。
  他其实不怕别人发现二人之间的事,却是怕旁人发现后,他会忍不住后退。
  所以,他宁愿他娶了一个妻子。
  他自幼至今,所有的时光都给了罗玉畟。
  “等简毅侯回京后,我在陪你好好逛逛。”
  周方琦听着罗玉畟的话,敛下心底所有的想法,笑着应下来。
  回到院子后,容悦挥退了所有下人,玖思离开前,替她将床幔放下,为她腾出一片私人的空间。
  容悦侧身躺在床榻上,浓稠秀发遮住脸颊,她闭着眸子,短短半日就好似过了许久一般,身子乏累,却丝毫困意都没有。
  脑海中一直是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先是罗玉畟和张氏让她出府赈灾,再遇难民发难,后意外被赶来的简毅侯所救。
  甚至最后,她被叫去凉亭,如同伶妓一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为那人唱曲。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强逼着自己入睡。
  窗户半开着,微风偶尔轻拂过,一下午无人打扰容悦,她竟在满脑纷杂中睡去。
  待醒来后,天边已经染上将夜的灰白。
  玖思自从知晓少爷的事情后,越发心疼她,心底惦记着她一日未怎么用膳,才将她喊起来用晚膳。
  晚膳是玖思特意让畔昀去厨房,让他们做得容悦喜欢的菜色。
  容悦心情不佳,却是想着明日还要出府施粥,硬是喝完了两碗米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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