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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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白屏幕里,拖拽的一幕正在进行。
  将过去式放在眼前,纵使已经知道结果,当纤细单薄的身影被掀翻在地,乔越的脸色冷至极点。
  他看了一遍,从头到尾,仔仔细细。
  “乔医生。”
  乔越回头,看向来人。
  “只有三分钟,够不够?”
  “多谢。”
  三分钟,足够。
  那人把乔越带到空旷的房间里,犹豫了一下:“你是江哥的朋友,这件事我们就当不知道。陈生这家伙已经是三进宫,确实欠收拾,但……”
  乔越面无表情:“我懂。”
  陈生被推了进去,双手拷着,发现房间里只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他,身体一半在窗边的阴影里,宽阔的背部和看起来就很有力道的腿,实力悬殊一眼便知。
  他有些防备:“怎么?局子里什么时候多了新招数了?”
  乔越侧头,光影下轮廓更为挺拔:“例行的精神鉴定。”
  陈生咧嘴,嚯嚯笑:“是啊是啊,鉴定吧医生,我可是安分守己的良民,之前做的那些都和新闻里一样的,什么……间歇性精神分裂症?”
  他说完,却没人附和。
  屋内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乔越扯出椅子,不过他心情不甚好,全程慢慢拖着出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尖锐的吱呀声。
  陈生皱眉,最后忍无可忍。
  因为乔越直接将凳子从他那处,拖到自己跟前,整整三米距离,刺耳尖锐。
  “你干什么--”
  “坐。”
  伴随乔越冷冰冰的一个字,凳子往他膝盖窝刁钻一靠,他双腿忽然就软了。
  也不知碰到了什么地方,小腿肚子都是麻的。他忽然明白眼前这个人压根不是来跟自己做什么劳什子精神鉴定的,顿时冲后面吼。
  “来人啊?有人吗?喂喂!”
  乔越笑了下。
  笑容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是不是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犯下罪证,马上清楚。”
  在第三分钟的时候,乔越开门,不多不少,一秒都没有浪费。
  门口等着的人往了眼里面,陈生瘫软在椅子上,冷汗渗渗,眼睛直愣愣望着天花板,像是丢了魂。
  他走进去,回过神来的陈生忽然跪下开始嚎啕大哭:“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招,什么都招。”
  可现在的证词完全不能作为证据。
  但陈生犯下的罪恶里,早有别的铁证将他盖棺定论。
  “下手还是轻了。”
  那人对乔越道,同时指着证据保管室里:“你知道吗?当天他还带着一个包。”
  里面有锤子,封口胶,尼龙绳,以及……
  能装下一个人的编织袋。
  “他是下了杀心,如果不是物业的人察觉赶来,后果不堪设想。”
  乔越站在走廊上,良久未动。
  隔了会,他抹了把脸:“确实,下手轻了。”
  后怕。
  这一刻他是从未有过的后怕。
  后怕之后,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做这件事差不多花了15分钟,那边没来电话,苏夏看来也没醒。
  乔越准备去给小姑娘弄点吃的,到了家楼下就发现楼下的黄阿姨正拎着保温桶往外走。
  她看见乔越像是松了口气:“夏夏的老公是吧?”
  乔越点头。
  “终于有人照应了,哎,你们吃饭了吗?”
  纵使房子被水淹了,可苏夏态度很好,加之以前一年也经常有好东西你来我往的,黄阿姨对这户邻居很是关心。
  看着乔越这样子也不像会下厨,而他也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保温桶,不由笑出声:“看样子没吃。我锅里还有,要不你先打过去给夏夏先喝点?”
  乔越不客气:“多谢。”
  汤是给自己做月子的女儿喝的,熬得粘稠浓香,恰好也是猪蹄,给夏夏补胳膊正好。
  黄阿姨揭开锅,热气腾腾,她装了满满一桶递给乔越,最后不放心地吩咐:“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天吃的一定要弄好。俗话说吃哪补哪,明儿开始你有空多买点猪蹄回来给她熬汤,如果不会,不嫌弃的话我教你也行。”
  乔越托了下略沉的汤:“谢谢。”
  回到医院,苏夏闭着眼睛,脸色还是有些发白。
  捏着保温桶的手紧了几分。
  周维维在边上玩手机游戏,噼里啪啦,声音大而吵杂。她的母亲看样子管不住也不想管,正坐在床上发呆。
  两人见乔越进来,一个松了口气,一个激动得很。
  “她中途醒了一次。”
  周维维收起手机,乔越正把桶放桌子上,闻言皱眉:“怎么没告诉我?”
  “迷迷糊糊的,不像真醒啊,”小女孩耸肩,满不在乎:“说想吐,就趴着吐了,护工才把这清理干净。”
  乔越探了下苏夏的额头,还是有些热,不过是正常反应。
  他发现她额头起了一层汗,于是取了毛巾打水,坐在床边一点点擦拭。
  周维维曾经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玩酷的,做这类倒水洗脸的琐碎婆妈活儿的男人保准是娘娘腔。
  可当她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震撼了下。
  一点都不娘,反而更男人。
  他的动作很轻,神情很专注,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
  而在他的眼底,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何尝不是他的珍宝?
  十七八岁正是对爱情有憧憬的时候,周维维泡泡糖也不嚼了,盯着他的动作,眼神愣愣的。
  好,好羡慕。
  洗完脸,乔越就坐在床边抽出医院的免费杂志看。
  各种复杂的医学版块,他挨着翻,了解国内的技术目前已经到达什么水平。
  这家医院的微创似乎做得不错,临床经验丰富。不过血栓清理不行,还处于老式的预和化的程度。
  一看就是三个小时,冬日的天早就黑透。
  苏夏再度醒来,饿得快没力气。
  “吃点东西。”
  小姑娘有些虚弱:“肚子饿,但是没胃口。”
  “楼下阿姨煲的汤,多少喝点。”
  乔越放低声音和自己说话,声线醇和,光是听着就醉了,怎么会拒绝。
  苏夏打起精神:“好。”
  他帮她把床摇起来,到吃饭的高度。餐板抽出横在身前,乔越揭开保温桶。
  一股子油腻味。
  苏夏笨拙地左手拿勺拨了拨汤底,猪蹄汤。
  还真是吃哪补哪。
  猪蹄上的皮和肉早就煨化了,厚厚的一层油,上面洒着的葱花因不知闷了多久的高温变得焉哒哒的。
  喝,还是不喝。
  苏夏咬牙,喝。
  勺子在打斜,笨拙舀一勺,汤流出去大半。
  苏夏费力低头,眼前却出现一只手。
  修长有力,指骨均匀,垂涎已久。
  乔越轻轻拿过她手里的勺子:“我来。”
  他顺势坐在苏夏身边,两人之间顿时亲密无隙。他躬身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下,等汤面的白雾散去才凑到苏夏嘴边。
  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给看愣,直到勺子触碰到嘴皮,她才回过神来。
  抿下那一口汤,苏夏眼睛都不眨,砸吧着嘴。
  隔壁床的女人笑:“一看就是会照顾人的。”
  滴溜溜的眼神往乔越身上瞄,她心想着可不是吗?
  乔越垂眼,跟着再去舀汤,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的:“我的患者也有孩子。”
  大多数是孩子,抵抗力低,有些天生就带着病魔的诅咒。
  生于颠沛流离,长在众人鄙弃,死时一席草卷灰飞烟灭。
  “那你肯定是个很负责的医生,现在几个医生还给病人喂饭啊。”周维维耸肩。
  乔越扫了一眼,眼神清冷:“对于医生而言,负责不是服务,而是让患者痊愈。你母亲明天就能出院,而我的患者多数已经死了。”
  周维维哑口无言,继而是长久的沉默。
  乔越今天很冲。
  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他都是淡淡的,别人说什么,最多一个“恩”算是应付。
  苏夏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眉心一直是锁着的。
  他有心事,可她却不敢问,只得闷头喝汤。
  乔越一勺一勺往她嘴边凑,她就努力咽下,哪怕这个汤的味道寡淡又油腻。
  最后隔壁床的女人探头:“咦?”
  “猪脚炖花生,这是催奶的吧?”
  “噗嗤——!”
  苏夏没忍住,一口汤噗了出来。
  她呛得满脸通红,想说话又是一阵压不住的咳嗽,咳起来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慢点。”乔越给她顺气,一边看着那桶子汤。
  难怪说是给做月子的女儿……看来明天得自己亲自动手了。
  这一打岔气氛缓和许多,医院的人也开始做陪床登记,一个患者身边只能一人陪护,每人发一个不到一米宽的行军床。
  眼见着乔越自然而然地把床铺在旁边,苏夏忍不住劝他:“我没事的,只是伤了胳膊,还是我自己摔的。你不用陪我,今晚回家睡吧。”
  苏夏的眼睛润而清亮,琉璃色的瞳孔认真看着你的时候,很清透。
  乔越没有错开她清亮的目光,脑海里却浮现那个黑色的口袋。
  锤子,尼龙绳,封口胶,编织袋。
  他忽然俯身,快速搂了下苏夏的肩膀,脸颊贴着她光洁的额头一瞬即过。
  “还好,没事。”
  苏夏瞪大了眼睛,不知自己之前处境的她整个有点熏熏然。
  她用没受伤的手拉起被子盖着小半张脸,眼底雾蒙蒙的。
  乔、乔越抱我!
  被子拉到一般,瞬间,雾蒙蒙转为清亮,鸡血在血管里肆意流淌,最后全部灌入绯红的脸颊上。
  他真的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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