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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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割礼”的了解,源于电影《沙漠之花》。
  之后苏夏忍不住上网查了很多东西,才发现虽然有呼吁和抵制,但仍然有地域和民族在进行着。
  当家里有女孩长到4到8岁,父母就会请当地医师或者族里有威望和经验的人为自己的孩子进行“割礼”。
  顾名思义,它会残忍地切掉女孩身上的某部分东西,只留下一个小孔,用来排【泄。
  这里的人坚持认为,女割会让她一直保持着纯洁,直到新婚之夜由丈夫打开。
  对于他们而言,这是一种仪式,父母甚至会为了今天盛装出席。
  但是对于苏夏她们这种旁观者,感觉如同一次暴行。
  苏夏觉得她们运气应该不会那么差……
  而且那个人又是会点外科的医生,应该也接受过教育眼界也宽广很多,她在的话,应该不是割礼……吧。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左微听,对方淡淡地回了句:“结果如何,看了才知道。”
  看就看。
  那一路人抱着孩子直接往村外走,苏夏觉得她们这样挺傻的:“万一这家子是去走亲戚呢?我们岂不是要跟去另一个村?”
  左微斜睨她一眼,抓了把头顶的金发,淡淡的烟酒嗓压得很低:“你如果不敢看,可以先回去。”
  苏夏叹了口气:“我是不敢。如果真的是割礼,我们该怎么办?上去制止,还是坐以待毙?”
  “苏,”左微停下喘了口气,大雨过后的太阳变得火辣无比,她的脸颊晒得有些发红:“你是记者。”
  那双碧绿的瞳孔盯着苏夏:“我也是记者,现在我们面前有新闻,你去不去?”
  苏夏有些沉默。
  去,记录下来再发出去,或许会有更多的人关注这个问题,当抵制的声音形成有形的力量,或许被迫接受割礼的孩子会越来越少。
  可是,苏夏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做一个旁观者吗?
  把眼睛当镜头,把大脑当u盘,蹲在一边做记录?
  左微见她脚步变慢,有些没耐性,闷头自己走在前面。
  可她刚走到一个点,就回来拉着苏夏躲到一棵树的背后。
  这种树冠浓密的龙血树像是凭空屹立的大蘑菇,一簇簇散落在平原上,霸气十足。树干挡着她们两个人轻而易举,而那家人也在前面不远处停下,那里有个脏兮兮的简易布棚子。
  一场大雨的洗礼后,棚子是湿的,在暴晒下颜色渐渐变浅。
  有一头浓密卷发的小女孩不明所以,在妈妈怀里含着手指,天真地瞪着大眼睛,看向伸手抱她的人。
  她有些抗拒地往母亲怀里躲。
  事情好像真的在往左微想的方向发展。
  那人想点一堆火,可能因为潮湿,并没有成功。她试了几次最终放弃,带着很深法令纹的嘴角瘪了下。
  几人在沟通,最后她把工具放在腋下擦了擦。
  苏夏瞪大了眼睛。
  反比她的震惊,左微反而有些亢奋,她几乎半趴在地上,举起照相机开始调整焦距。
  母亲拉开孩子的腿,小姑娘还是不清楚要面临什么,可渐渐也觉得不舒服,开始挣扎。
  苏夏看不下去了,刚一起身,转头迎面撞上一个人。
  她闻到一股很刺鼻的汗味,原本空荡荡的树干周围围了几个皮肤黑黄,干瘪瘦弱的本地人。被这个仗势吓得后退几步,差点就叫出了声,连带着左微也有了反应。
  女人利落地站起来,将相机藏在身后。
  虽然语言不通,可表情有时候也是沟通的讯号。这群人盯着她们的眼神明显不怎么友好,厚实的嘴唇紧紧抿着。
  老实说,苏夏有些害怕。
  其中一个上前就开始抢左微的相机。
  可左微反抗得很厉害,她看起来有些偏瘦,可力气却不小。那人试了几次没成功,其余几个就围得更加靠近。
  苏夏很害怕,拉着左微的手:“你把相机给他们吧!”
  “不。”
  左微挺倔。
  都这个时候了!
  苏夏很着急:“你不给还是会被抢,在这里挣扎有什么用?!”
  左微沉默了下,最终甩开他们的手,当着大家的面把照片删了。苏夏自认为很怂,这种时候小命比什么都重要,她主动交出相机……
  对方却看都没看。
  看来这群人从一开始就跟着她们,而她们的注意力从头到尾都在棚子那边,所以全程毫无察觉。
  细思极恐。
  正准备进行割礼的那些人也察觉不对劲,年轻的妈妈将孩子裹上,执刀的医生皱眉靠近。
  她看见苏夏和左微有些惊讶,憋足的英语结巴询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苏夏憋了很久,不知道“割礼”用英文怎么说。
  倒是左微开门见山:“割礼?”
  “对。”
  对方却回答得很坦然,这是苏夏没想到的。
  “这里的女人一生会经历三次痛,割礼,新婚,分娩,经历过这种痛才是最圆满的人生。”她说。
  或许是见她们在沟通,一直堵在后面的人群有些松动。
  最年长的那个用本地语和医生飞快说了几句,两人之间似乎又有些争执,声音越来越激烈。
  最后那人无奈:“抱歉,他们要求你们两个必须离开。”
  末了还补一句,“立刻,现在。”
  左微皱起眉头:“你帮她割礼?”
  女人脸色浮起淡淡的笑,甚至有些自豪:“我的技术最好,这里很多孩子经由我手。不要觉得这是件不好的事,不做的话,等她长大会没人娶她,这辈子经历的痛会更多。”
  这个世界上最难扭转的,就是风俗和信仰。
  苏夏有种呐喊不出的无能为力。
  那群人最终没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沉着脸色,似乎再警告她们不要打扰和多事。
  她走的时候忍不住回头,见那个医生在用清水清洗孩子的下【体。
  脚步情不自禁地顿住,可身后的人毫不客气地推她。
  转身的刹那,就听见孩子凄惨的哭声。
  时断时续,撕心裂肺,有几次尖锐得像快丢了命。
  最后声音都哭得沙哑,嘶哑了不住地喊着“mama”“mama”。
  可妈妈却抱着她宽慰,宛如低沉的吟唱。
  最终声音越来越小。
  这个哭声仿佛带着魔力,苏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像是忘不掉了。
  同时忘不掉的,还有那人手里脏兮兮的长条片,和不知道用过多少回的薄薄刀片。
  她闭上眼睛都止不住在想,那锋利的刀片游走的地方,割走了什么……
  回到医疗点,苏夏已经疲惫至极。
  耳里似乎还充斥着孩子的哭泣,她甚至都觉得自己的转身离开太过罪恶。
  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只有这双手……
  苏夏顿了顿。
  手。
  “你们跑哪去了?”
  内勤是个新加坡人,名叫mok的27岁年轻小伙,南洋理工大学毕业,通讯与计算机双学位。因为同为黄皮肤黑头发,他和乔越、苏夏走得比较近。
  左微目不斜视地上楼,对mok的询问视若无睹。
  苏夏应付得有些疲惫:“附近转了会。”
  “那你们遇见乔医生了吗?”
  乔越?!
  “他怎么了?”
  “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你们两个不在,他带上翻译出来找你们了啊!”
  天色已暗,吹来的风夹杂泥土的气息。
  之前下过一场雨,似乎还没有下透,原本应该是晚霞炫蓝的天边,此刻却涌着乌云。
  苏夏心底有些发慌:“乔越去了多久?”
  “一个多小时。”
  她看了下时间,这会还没到7点。苏夏摸着身上,才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屋里。
  “麻烦你给乔越打个电话,告诉他我已经回来了。”
  mok摸出手机,盯了会就低咒出声。
  苏夏很紧张:“怎么了?”
  “没信号。”
  “白天还好好的呀!”她还给家里打了一会国际长途。
  “天气不好,信号也跟着不好。”mok的工作任务很重,既要负责这里的通讯,又要做进出的药品登记,还兼职伙食团团长。
  由于这个点是才搭建起,他比谁都先来,这会眼眶还是熬夜过久的红。
  “肯定是下午的暴雨和大风弄坏了我的设备,你等等我去排查下。”
  他说完举着手机就走了,没多久就爬到二楼顶上去拨弄那个简易的“信号站”。
  苏夏只有干着急。
  她抓着头发转头就看见列夫小心翼翼地把一些东西交给护士,不住地说“消毒”“消毒”。
  苏夏破罐子破摔:“组长……”
  “苏,”列夫严肃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凶,整个人插手站在那里跟铁塔一样:“你们虽然不归我管,但我希望还是尊重我的工作。出行前请报备,这里不是和平的中【国,女士。”
  她被训得羞愧,也意识到自己下午走得太干脆,原本想给乔越说一声,可见他一直在里面忙,当时想着快去快回花不了多少时间……她错了。
  信号在半小时后恢复,mok和乔越取得了联系。
  他把电话给苏夏,苏夏却胆怂地不敢接。
  mok只得又说了几句,其中有三个字是“她很好”。
  苏夏更自责了。
  暴雨再度来袭,晚上八点天已黑透。列夫看着这个天气开始皱眉,感叹今年的雨季怎么来得这么早。
  这才三月。
  苏夏坐在乔越的门口,看着满天雨幕,降温的夜里她觉得冷,可乔越的外套还挂在屋里。
  沮丧、后悔、自责、难过。
  她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守着,直到雨幕中隐约有电筒的光亮照射过来。
  苏夏第一时间撑伞冲了过去。
  暴雨很大,逆行撑伞非常困难,几波带风的雨点泼在身上,苏夏夹着胳膊想躲,伞就飞了。
  就在那瞬间,一只手稳稳接住把手。
  伞面翻转,密密麻麻的雨点被隔绝在头顶之外的地方。
  乔越站在雨里,浑身湿透,修长的睫毛上都在着水珠。
  他把雨伞全部倾斜在苏夏站着的位子,给她遮风挡雨,没给自己留哪怕一点。
  而那双眼睛看着苏夏,瞳孔深黑,里面的神色淡淡的,没有喜也没有怒。
  苏夏伸手想去摸摸他的脸,乔越侧头避开。
  她的手顿在半空中,最红无力放下,在身侧捏成紧紧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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