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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国营饭店的年代, 去饭店吃饭是一件很隆重的事。
  孙阿姨订的尤其隆重。
  中吴饭店光听名字就赢一局,自然是当得起本市饭店代表的存在, 是政府部门公务接待的定点饭店。
  何如月和刘明丽来到中吴饭店门口时, 孙阿姨已经热情地等在那里等候。她认识小时候的何如月,又在刘剑虹那儿见过照片,一眼就认出来。
  “小何!”孙阿姨热情地喊。
  但她没想到, 一喊, 喊来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何如月:“孙阿姨!”
  刘明丽:“孙阿姨!”
  孙阿姨呆了:“这……”
  何如月挽住刘明丽的胳膊:“这是我表妹,刘明丽。我有点不好意思, 带她一起来壮壮胆儿。”
  “哦, 小刘啊。”孙阿姨立刻眉开眼笑, 还夸, “你们家的姑娘都这么好看啊。”
  相亲这种事, 一方害羞、再拉个来壮胆也常见, 孙阿姨立刻就理解了。
  不理解的想想饭店里坐的小哥俩,也就能理解。
  孙阿姨特别玲珑,一边带着她们往里走, 一边笑道:“还真巧了, 我外甥也带了他堂兄。瞧瞧你们, 还都挺面嫩。”
  堂兄?何如月微微一怔, 怎么觉得这个情节有点熟悉?
  刘明丽却不管, 她一听, 一顿饭能认识两个小伙子, 高兴啊。当下甩下何如月的手,挽上了孙阿姨:“还好还好,本来我不请自来, 都怕孙阿姨怪罪呢。”
  “怎么会!剑虹的侄女儿, 不就是跟我侄女儿一样,说这么见外的话,该打!”孙阿姨笑呵呵的,跟刘明丽热络起来。
  何如月服气。
  明明她才是中老年妇女的最爱,从小的“别人家小孩”,可这一踏上社会,学霸光环就消失了,连孙阿姨都“叛变”了。
  三人走上二楼,孙阿姨推开其中一个包间的门。
  “就这里,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
  话音未落,只见里里外外四个人,齐齐愣住,又同时惊呼出声。
  “费警察!”
  “何干事!”
  “费宜年!”
  “刘明丽!”
  孙阿姨震惊到。饶是她见多识广,什么饭局上朋友偶遇之类的见了不少,但这一共四个人,却个个都认识的情形,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你们……你们都认识?”孙阿姨差点就结巴了。
  到底刘明丽,最是单刀直入,指着费远舟:“这位堂兄我不认识。”
  费远舟:“我叫费远舟,宜年的堂兄。”
  “我叫刘明丽,如月的表妹。”刘明丽笑语吟吟,看得费宜年有些慌张,一言不发。
  费远舟生怕两位姑娘搞错,还解释:“宜年才是今天的主角。”
  还是何如月最大方,笑道:“还是我来给孙阿姨解释一下吧。费警察来我们厂查过案,是我陪同走访的,所以认识。这位费……费宜年同志……”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将满腹狐疑压进肚子:“……他来过我们厂联谊,我和明丽都认识他。”
  至于为什么一推门,费宜年直呼“刘明丽”,而没有先喊“何干事”,那就让孙阿姨自行琢磨去吧。
  这解释简单明了。
  “哎哟,哎哟,这缘分……”孙阿姨连着“哎哟”好几声,终于还是回过神来,招呼何如月和刘明丽坐下。
  “既然大家都认识,那最好了,省得我一一介绍。”孙阿姨朝着门外大喊,“服务员同志,起菜啦——”
  别看费远舟干刑侦,脑子灵活,为人却单纯。他一听刘明丽是何如月表妹,顿时想起何如月说要给他介绍表妹的事。
  当时何如月还说:“回头我来约大家一起玩啊。”
  没想到啊,这么快就见面了,但却是在这样的场合。
  “我听何干事提过你啊!”他对刘明丽道。
  刘明丽当即笑成一朵花:“是吗?”然后歪下脑袋,靠在何如月肩上,“我是住在如月心里的人,对不对?”
  何如月哪里想到费远舟和费宜年竟然是堂兄弟,这下好了,原本还想着把刘明丽介绍给费远舟,让她远离费宜年的这个“不安定因素”,现在弄巧成拙。
  人家才把堂弟给壁咚,还差点咚出花来,再介绍给堂兄,这剧情委实有点太狗血,何如月一时接不住。
  但刘明丽是顾不上这些的。不管对面是一个男人还是两个男人,反正她就是开屏。
  见刘明丽又跟自己腻歪,何如月也是微微一笑,不无揶揄:“心尖上,偏一点点都不行。”
  一直沉默的费宜年终于说话了:“何干事的舞伴没来?”
  刘明丽笑容顿时僵住,孙阿姨还在呢,费宜年这是玩什么?当即挡在何如月前头,刘明丽又绽开笑容:“如月的舞跳得不错吧,跟她舞伴那是珠联璧合,配合得天`衣无缝!”
  费宜年笑了笑,居然点头:“是啊,很般配。”
  孙阿姨听着不太对劲,问:“什么舞伴?小何会跳舞?”
  何如月深深地望一眼费宜年,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费宜掉应该早在舞会上就看出来自己和丰峻有情愫,所以讽刺自己还来相亲。
  可你呢?费宜年同志,你前天还跟刘明丽欲拒还迎呢。今天不也无事人一般坐在这里?
  何如月倒是不怵他,只是不想让孙阿姨难堪。
  于是她笑道:“费同志在说联谊会呢,我舞伴是我们厂的一名职工。费同志和明丽是搭挡,也跳得很好。”
  一听是单位的联谊会,孙阿姨的神情放松了:“原来这样。你们年轻人啊,真会玩。”
  倒是费远舟没心没肺:“何干事你会跳舞啊?”
  何如月:“是啊,大学里不都会学吗?”
  费远舟语气就很遗憾:“那是你们大学,我们警官大学一群和尚,女生很少,舞会什么的开不起来。”
  孙阿姨一听,这终于是她可以插话的话题,笑道:“小何是海城大学高材生,念书真是像爸爸的哦。她爸爸就是高材生。”
  刘明丽就心塞:“我爸爸也是高材生,我怎么就不行呢?”
  费宜年突然抬眼:“你不是宁州卫校吗?不能叫不行,中专分数也很高吧。”
  这是明目张胆帮刘明丽说话啊。
  费远舟再单纯,也察觉出点什么了。看来不仅何如月跟自己没缘分,这位刘明丽姑娘跟自己也没缘分。
  发愁,我的芳草在哪个天涯啊?
  不过费宜年这回帮腔,倒是帮对了。这年头中专分数堪比重点高中,初中毕业能考上中专,也必定成绩不差。
  孙阿姨心里活动起来。
  她已经发现,费宜年似乎对刘明丽更有兴趣,这缘于他们之前就有接触。身为刘剑虹的老同学,刘剑虹的家世她是有数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积极主动地为自己外甥牵线搭桥。
  眼前这姑娘,论长相,不输何如月,论学历的确要逊一筹,但不管怎么说,性格开朗讨喜,也是条件很优越的姑娘了。
  几个人你来我往说话间,服务员已经开始上菜。
  孙阿姨对了对菜单,验收完毕,居然就站起身来:“我今天的任务啊,就是来点菜。我本来就有事,不能留下来吃饭,既然你们都熟悉,那就更好了,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吧。”
  “这怎么行,孙阿姨你好歹吃点垫垫肚子再走啊。”何如月道。
  孙阿姨却坚持:“不了不了,我真有事,你们慢慢吃啊。”遛之大吉。
  她所谓的“有事”,就是立刻去费家,跟孙樱汇报情况。
  这包间的情况实在有点乱,她怕自己在这儿,孩子们说话拘束,理不清这乱劲儿,反而不好,不如让他们自己吃算了。
  横竖她的任务就是帮助外甥相上对象,摆脱那个缠人的李千千。
  孙阿姨一走,包间里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费远舟头一个长舒一口气:“这下自由多了,我还是头一次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参与相亲……当然,不是我自己相亲,但也很紧张啊。”
  何如月倒是毫不客气:“有什么可紧张的,我们俩个当事人都不紧张,不就是来走个过场嘛。”
  这话,真是直接挑明了啊。
  费宜年扬眉,本来应该很温和的神情,居然泛出一丢丢嘲讽的笑容。
  他端起茶杯:“不管怎样,都要谢谢你愿意来走个过场。以茶代酒,我敬你。”
  何如月一笑,也举起茶杯:“不过意外得知你和费警官居然是堂兄弟,倒也有意思。”
  刘明丽已经笑吟吟地望向费远舟:“真可惜,你来我们厂调查时,我还没过来上班,错过了呢。”
  被她这么望着一笑,费远舟差点一哆嗦,赶紧也举起茶杯:“那我也以茶代酒,为……”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合适的说法。
  “为迟来的缘分。”刘明丽娇嗲地补上。
  费宜年当即皱了眉头。
  这个刘明丽,不是对自己攻势很猛吗?难道她又看上了费远舟?
  不是吧,不是吧,前天还那么主动把自己摁在墙上,费宜年还以为她对自己情有独钟。
  难道不是?
  何如月不太喜欢费宜年,便也没心思去研究费宜年心里的九曲十八拐,她等刘明丽和费远舟敬完茶,抓了个空问费远舟:“你们警队有没有教防身术擒拿术之类的老师?”
  “有啊,擒拿和格斗。防身嘛……”费远舟想了想,“道理是相同的,老师都一样会教。”
  “太好了,能请老师来我们厂里教吗?我们可以给教学费的。”
  费远舟好奇:“你们厂怎么要学这个?”
  何如月便把自己想在厂里办个课程,让愿意学的女职工来报名,不用很麻烦,来上一两堂课就行。
  当然,她没说是因为家暴。
  如果一上来就打着反家暴的名义,敢来报名学习的女职工一定不会多。那等于承认了自己被家暴。
  这些女职工,有些是好面子,有些是怕报复,心里负担其实都挺重。
  何如月早就想好了说辞,就说生产任务重,厂里经常加班,女职工要走夜路,所以要学点防身的本事,有备无患。
  这理由一出,连费远舟也信了,而且还觉得何如月想得周到。
  只有刘明丽明白何如月的用心,佩服地望着她:“我最最佩服的就是我表姐,能当我表姐夫的,真是有福之人。”
  “去去去。”何如月啐她,“说说就不正经,来,吃鱼,今天这个鱼做得好。”
  费宜年终于开始他的表演:“中吴饭店的鱼是一绝,在别处都吃不到的。”
  “是吗?”刘明丽开心起来,夹了一小块,果然十分鲜美。
  她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真的呢。费宜年你很会吃啊,也很懂?”
  费宜年笑笑没说话,费远舟却开口了:“他啊,臭讲究,随我小叔,把我小婶手艺都给逼出来了。每回去他家,我小婶做的那一桌菜,跟饭店也差不离。”
  刘明丽却夹着鱼,愁了:“那以后你爱人岂不是很辛苦?”
  费宜年一怔:“为什么?”
  “感觉要求很高的样子。还有厨艺要求啊?”
  刘明丽差点就直接说“我不行”。
  何如月一听这话倒是很高兴,故意道:“费同志应该不会吧,现在男女平等,为什么一定要妻子做啊?”
  费宜年有点懵:“谁家都是妻子做饭啊。”
  虽然何家也是,但何如月此刻绝不承认:“所以不公平。为什么菜不好吃就是妻子的责任,丈夫想吃美味,不能自己钻研厨艺吗?”
  刘明丽点头:“对啊,我觉得如月说得对。”
  费远舟一看这形势,没法达成共识啊,赶紧打圆场:“都对都对,谁有时间谁做对不对。”
  “费警察说得对!”刘明丽笑吟吟送费远舟一个赞。
  费宜年没有再反驳。
  他素来都是温和的,偶尔的强硬也只是昙花一现。
  既然这两位姑娘都这么觉得,那就这么觉得吧,甚至这位和自己有过亲密接触的刘明丽,也注定是短暂的偶遇。
  她们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千千不会。
  李千千是温柔可人的,她从小就学会了如何生活,她曾经依偎在费宜年怀里,像小猫一样,柔声说:“我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每天做你最喜欢吃的菜,等你回家。这就是我梦想的幸福生活。”
  何如月将费宜年的走神看在眼里。
  她可以肯定,费宜年有秘密,而且很可能是男女感情上的秘密。
  她想起刘明丽说,费宜年接吻很老练。这是个身经百战的主啊,跟他学生般的俊秀外表,委实不太一样。
  费宜年一抬眼,正正地对上何如月的目光。
  不知为何,费宜年不怕刘明丽的热情,却总有点怕何如月的冷静。
  他并不知道,何如月平常并非这么冷静的人,只是因为事关表妹的幸福,她才会变得敏锐和冷静 。
  似乎是被何如月望得心虚了,他突然又道:“不过你的舞伴不像会做饭的人。”
  “谁说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何如月惊喜地转头:“丰峻!”
  就是丰峻。当他为什么要问饭店呢,他就是来侦察的,哪个不怕死的,敢觊觎他的女人?
  结果一看,不是一个,竟然是两个!
  而且还是老相识两个!
  是该露露脸了,不然你们都看不清状况。
  刘明丽也是惊呼出声:“丰峻你不会是来监视的吧?”
  说对了。但丰峻不会承认。
  丰峻这回没有当她不存在,而是淡淡地回答:“不是监视,是来护送。等饭局结束,我送你们回家。”
  费远舟倒是不介意,而且他久仰丰峻大名,站起来邀请道:“进来一起吃点?”
  丰峻很有礼貌地婉拒:“不了。我在外面等。我就是想表达一下,何如月同志的舞伴,不仅会做饭,做得还不错。”
  费宜年有点尴尬。
  他做不到像费远舟那样坦荡地邀请对方,但又觉得自己在背后说人,却被逮个正着,多少有些没面子。
  还是费远舟打了圆场:“哈哈,说明小年眼光不行。”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听“眼光不行”四个字,费宜年当即一愣,下意识觉得这话是在说自己。
  自从他和李千千谈恋爱,不管是费家的,还是孙家的,亲近的长辈都来劝过,费远舟也略知一二。所以前来相劝的人,几乎每一个都会说:李千千配不上你。
  潜台词:你眼光不行。
  他不能生费远舟的气,心里又着实不是滋味,豁地起身,假装要出去上卫生间,从丰峻旁边一阵风似地走过。
  丰峻扬扬眉。
  他也没想到何如月的相亲对象竟然会是费宜年,他更没想到,费宜年并非舞会上表现的那样清高纯良。
  这人一肚子心思。
  或许本性不坏,但处事能力并不强。
  这就是丰峻的判断。
  “你们慢慢吃,我在这儿会破坏你们气氛。”丰峻微笑着就欲转身离去。
  何如月不知哪来的勇气:“不想吃了,明丽,咱们走吧。”
  费远舟傻眼:“这是做什么啊,才吃了一半,这一桌的菜,多浪费啊。”
  “你打包回家。”何如月急匆匆道,“我也不等费宜年了,呆会儿麻烦你跟他说一下吧。”
  拉着刘明丽走到门口,何如月又转身:“对了,刚刚跟你说的事,明天我和你联系啊。”
  “哦……”
  可怜的费远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短短几分钟,来了个疑似何如月男朋友,又气跑了何如月,顺势还把不想走的刘明丽也给拉走了。
  他在位置上呆呆地坐了一分钟,耸耸肩,掰下一只鸡腿:“算了,吃还是要吃,不能饿着肚子回家。”
  刘明丽的确不想走,她是一脸懵逼被何如月拉走的。
  一直小跑到饭店外,风一吹,刘明丽才回地神来:“哎,我还没吃饱呢!”
  丰峻:“想吃哪家,我请。”
  刘明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请我吃饭?”
  丰峻:“说,想吃哪家?”
  我去,这不是请客吃饭,这是刑讯逼供啊。
  刘明丽心想,姑娘我放着两个英俊小伙子的饭不吃,来当你们的电灯泡,亏大了。
  必须及时敲诈勒索。
  想了想,刘明丽道:“端府饭店。”
  何如月已经叫起来:“明丽你抢劫啊!”
  对,就是抢劫。没见姑娘我损失多大吗?刘明丽的小嘴已经撅了起来。
  端府饭店是跟中吴饭店齐名的老字号,不同的是,中吴饭店规模大、名气大,也更大众一些,而端府饭店更精致。
  刘明丽有备而来,绝不放过丰峻。
  丰峻当然也不会食言。那就端府饭店。
  好在饭店离得不远、时间也还早,虽说端府饭店的服务员很好奇这三个好看的人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吃饭,但并没有多问,而是把他们带到了雅间。
  刘·敲竹杆·明丽。
  雅间里,三人吃得倒比在中吴饭店和谐。刘明丽想起丰峻说自己会做饭,有点不相信:“你真的会做?”
  问完,又否定自己:“会做也不代表就愿意做。”
  丰峻:“我会做,我也愿意做。”
  刘明丽大喜:“那什么尝尝你的手艺?我得替我表姐把把关。”
  丰峻冷冷地拒绝:“要做也只给何如月同志做。”
  “切,没劲。”刘明丽翻了个白眼,继续舀汤。
  何如月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决定搬出意大利小钢炮,轰打费宜年。
  “明丽,费宜年今天表现有点失常,你发现没?”
  刘明丽想了想,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一定是我对费远舟太过热情,他生气了。”
  气结。
  “回去再跟你好好说。”何如月给她留面子,不想在丰峻面前数落表妹。
  刘明丽却做个鬼脸,反而跟丰峻告状:“看见没,未来姐夫,何如月同志凶得很。”
  丰峻:“以后管孩子正好。”
  刘明丽:“……”
  何如月:“……”
  这回刘明丽总算吃饭了。这女人,从小条件好,会吃、会点,一看账单,把何如月的小心脏差点绞出心疼的血滴。
  倒是丰峻面不改色,掏出皮夹,稳稳地结了账。
  刘明丽看到皮夹里厚厚的一沓,不由吐了吐舌头:“准姐夫有外快吧?”
  准姐夫:“不关你。”
  …
  丰峻将二人送到孙家弄弄口,目送她们进了弄堂,这才转身离开。
  刘明丽已经迫不及待:“丰峻好有钱。”
  何如月回答得简单:“他有兼职。”
  “兼职?”刘明丽不明白。这年头没有太多兼职的概念,大家都是上班拿工资,不同的是,有些岗位工资高,有些岗位工资低。
  有极少部分很有钱的人,但那些人就像“别人家孩子”那样,基本存在于传说中。
  见何如月没有多解释,刘明丽又开始自圆其说:“听说他调研报告写得也很好,难道他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回家写小说赚钱?”
  我去,刘明丽被自己说服了,立刻拉着何如月的手:“他是不是哪个著名的作家?隐姓埋名对不对?”
  何如月被她逗笑:“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以后告诉你。”说着,转身开了门进屋。
  刘剑虹早就猫在二楼,一定楼下有动静,当即冲了下来:“哇,乖囡囡这段饭吃了很久嘛。”
  呃,亲妈,其实我们吃了两顿。
  “怎么样,感觉如何?”刘剑虹很起劲地问。
  何如月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今天这顿神奇的相亲,向后头一挥手:“你让明丽跟你说吧。”
  看来女儿的确没看上,没戏了。
  但不要紧,明丽看上也是一样的嘛。
  刘剑虹又热情地扑向刘明丽:“明丽,吃得开心吧?”
  “开心,就是没吃饱。”刘明丽实话实说。
  “没吃饱?”刘剑虹懵了。她同学一直都是个大方人,不至于点个菜都让两丫头吃不饱啊?
  刘明丽正要往下说,已经收到了何如月警告的目光。
  她顿时明白过来,嘻嘻一笑:“对方带了堂兄过来,我和如月也不好意思多吃,要显得比较淑女嘛,就没吃饱。”
  刘剑虹松一口气:“真是的,这有什么……嗯?带了堂兄?”
  “对呢!”刘明丽欢喜道,“而且今天的两位啊,我们都认识。姑姑您那位同学的外甥,就是跟我们一起联谊过的费同志,他堂兄啊,是来咱们厂调查过案件的公安局费警察,你说巧不巧。”
  “啊——”这下刘剑虹是真惊了,“还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啊,我们早就认识喽。”刘明丽雀跃着。
  但刘剑虹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开心起来:“所以说,有缘分呐!”然后抓住刘明丽,“既然对方也带了人一起,那就好说了,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先问好,到时候要是你们孙阿姨来打听回音,我也好给个说法。”
  “我不要。”何如月简单明了,说完就跑上了楼。
  刘明丽一见何如月上楼,也急着上楼去找她说悄悄话,赶紧跟刘剑虹道:“我要我要,就说我看了很中意,谢谢姑姑。”
  说完,也一遛烟跑上了路。
  刘剑虹在楼梯下愣了半天,现在的年轻人,看不懂啊。
  不过还好,刘明丽这边还是看上了。小伙子暂时没有流到别人田里。
  …
  刘明丽满腹疑问,都等着问何如月呢,这回可不放过了。
  “你好像对费宜年有成见啊?”刘明丽问。
  何如月直言不讳:“不瞒你说,从你在邮局碰到他,我就觉得不太对。”
  “哪里不对?”
  “你想想,国棉一厂附近有邮局,他如果是寄信,肯定就近,不会跑到咱们这边的邮局来。”
  刘明丽想了想有道理:“那他可能是过来打长途的啊,咱们这边的邮局能打长途。”
  “问题就在这里。”何如月道,“如果是工作上的长途,大可直接在厂里打,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找邮局,说明是私人长途。”
  刘明丽想了想:“那也没什么,谁还没几个远方的朋友了。”
  何如月神情开始变得严肃:“明丽,之前我还只是猜想,今天下来,我慢慢有些确定了,他有问题。”
  “啊,什么问题。你说得我心好慌。”
  “本来我不知道费宜年的家庭背景,还会想,可能是给同学打长途。但今天这一相亲,就明白了。他父亲市委办的,他妈妈宣传部的,家里肯定有电话,而且肯定能挂长途。他厂里电话不用,家里电话不用,偏偏跑去邮局,不是很奇怪吗?”
  刘明丽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你是说,厂里和家里说话都不方便?”
  何如月点点头:“不止不方便,还会有痕迹。家里的电话费,一拉清单就会暴露。他想联系的这个人,一定是不能让他父母知道的人。”
  “我的妈呀……”刘明丽难以置信,望着何如月,“本来就是在邮局里邂逅了一下,被你一分析,怎么觉得好像有阴谋的样子?”
  “倒也谈不上阴谋。我是觉得他有秘密。”
  “秘密……”刘明丽喃喃地,随即又甩甩头,“可我也有秘密,公平的。”
  “不一样。”何如月拉住她,“明丽,你看着我,我跟你说,你们不一样。你的秘密,是过去,他的秘密,很可能就是现在。”
  刘明丽似懂非懂,转而,又开朗起来,摸了摸何如月的脸:“知道啦,我听着了。如月,放心吧,他有现在也没关系,我也没打算跟他怎么样的。”
  “如果怎么样了呢?”何如月有点担心,她感觉到刘明丽对费宜年有点上头。
  “那我就把他抢过来。我管他什么过去的秘密现在的秘密,就给他摁死。”
  何如月深深地望着她,突然觉得,自己好难劝醒她啊。
  希望她能摁死。
  何如月猜过费宜年大概大学里有女朋友,毕业后日久情淡,各自重新开始,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她隐隐总是担心,费宜年若想两头吃,这她不能答应。
  …
  第二日一早,何如月刚刚上班,蒋敬雄就找她谈话。
  “昨天贾局长和储书记来厂里,看到了你做的反……反家庭暴力宣传……”这拗口的,蒋敬雄都不大会说,“他们对你评价不错,也基本同意厂里推举人选,上次我跟你说过,厂里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今天下午各分工会组织女职工代表开会,你准备好出席。”
  何如月一听,顿觉神情气爽。
  自己冲动了一回,果然就有了好消息。她想到以前看过的那些书,在这样的年代里,成功的人都是胆子比天大,敢闯敢拼的人。
  所以丰峻说的没错,想要什么,就要大胆地说,不用瞻前顾后,也不要考虑什么外界看法。
  不重要。
  “好的蒋书记,我需要发言吗?”
  蒋敬雄看她一眼,笑道:“发什么言,真要当上了主席,以后有的是机会发言,就怕你说到不想说。”
  “哈哈,不会不会。”何如月眉开眼笑。
  话虽这么讲,但何如月回到办公室,还是写了一点心得,万一到时候蒋敬雄没这么安排,哪个分工会的人要提问,自己没有准备总归遗憾。
  赵土龙比她还高兴,他通知完各个分工会,屁颠颠跑过来:“马上他们就报名单过来,我得一个一个过关,不能搞些刺头来,影响大局。”
  何如月却想起了丰峻。
  丰峻就曾经是刺头,而且是大大的刺头。
  他也的确影响了大局,却是好的影响。于是何如月道:“没关系的,报上来是谁就是谁,不然以后开展工作也难。”
  话虽这么说,但赵土龙还是开始对名单进行严格把关。
  倒是苏伊若听闻,悄悄把何如月喊了过去:“如月,我跟你说,车间里有些人不安好心,你这么年轻,她们会不服的。”
  何如月皱了皱眉:“可咱们吴柴厂也是选来选去,选不出人,局里都打算派人下来了……”
  苏伊若拍拍她:“孩子气。我跟你说吧,有些人啊,明知道自己够不上,但看别人够得上,就会不舒服。”
  这是肺腑之言。
  何如月点点头:“好的,我会当心,不会飘的。我是真的本着为大家做事的。这个女工委主席,又没有行政级别的。”
  “但好歹是主席啊。”
  …
  食堂里,丰峻依然和青工们坐一起。
  “老大你到了销售科主要忙什么啊?”戴学忠好奇地问。
  丰峻道:“学习阶段,熟悉厂里的产品、和一些销售情况。”
  郭清却凑过来低声问:“老大,马上技能竞赛了,能不能给我私下开开小灶。”
  别说丰峻马上要出差,就是不出差,郭清那活他也不熟悉啊。
  丰峻笑道:“我又不是你师傅,我能给你开什么小灶。”
  郭清摸着后脑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跟老大多接触接触,那段时间我就一定神清气爽,好事连连。”
  “臭小子,当我是吉祥物啊!”丰峻一掌打在他后脑勺上。
  刘德华也凑过来:“老大就是吉祥物,跟老大接近,就会走好运。”
  丰峻眯起眼睛:“怎么说,你谈上对象了?”
  刘德华嘿嘿一笑:“早晚的事。但我不是说这个。”
  不接受吊胃口,丰峻眯眼望着他,等他的下文。
  刘德华被盯得一哆嗦,呵呵笑道:“你看那个何干事,跟老大走得近,都要升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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