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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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阳三中高二上六天课,周日白天放假,晚上去上晚自习。
  星期日没课,姜云圻原本打算在家睡懒觉的。
  然而客厅里的座机响个不停,姜云圻听到外婆刘香云接通电话。
  “喂?欸,胡婧婧……哦,哦,你是胡明纬的女儿啊……找姜云圻什么事啊?”
  电话一打完,刘香云就直奔姜云圻的卧室。
  她掀开姜云圻的被子,笑着催促:“小圻,别睡了,你同学邀请你参加生日会……”
  姜云圻用被子蒙住脸,然而耐不住刘香云一通折腾。
  他无可奈何坐起来,叹气:“外婆,我只想多睡会。”
  刘香云嘀咕:“胡明纬,三中校长?她女儿找你。”
  “胡婧婧?”
  “对,起来吧,女孩子邀请到家里了,你不去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
  姜云圻无奈:“您就替我答应了?”
  胡婧婧很早就问过姜云圻去不去生日会,他推辞掉了。
  如今一通电话打到家里,外婆应承下来了,他只好认命爬下床去洗漱。
  出门时,刘香云不忘叮嘱:“小圻,多交朋友。”
  姜云圻:“是,是,外婆。”
  按照地址找到胡婧婧举办生日的餐厅。
  刚进门,报了胡婧婧的名字,服务员便领着他往包厢走去。
  餐厅外面是宽敞大厅,吃饭的客人很多,到包厢的路左拐右绕。
  服务员一推开门,姜云圻就听到刘启莹洋洋得意的声音。
  “看吧胡婧婧,叫你往家里打,跟他本人说有个屁用。”
  胡婧婧去捂她的嘴,又匆忙站起来去迎姜云圻。
  “你、你来啦!”
  姜云圻礼貌笑说:“生日快乐,寿星。”
  伸手,把手中的礼物递给她。
  礼物是他过来前找一家商场买的,既然要来参加,不带礼物说不过去。
  胡婧婧接过一个手提纸袋,打开一角往里瞥一眼,里面躺着一个八音盒。
  她喜出望外:“谢谢!”
  胡婧婧:“云圻哥,这里坐!”
  包厢里正中是一个圆桌,菜已上满,胡婧婧引他在自己身侧坐下。
  很快,响起窃窃私语,和时不时投来的打探视线,目光歆羡。胡婧婧与姜云圻闲聊着,扬起窃喜的唇角,腰板不由挺直了些。
  这时,姜云圻的右侧递来一双筷子。
  “你好,姜云圻。”
  姜云圻偏头,右边坐着一个女孩子,穿着象牙色连衣裙,双眼带笑,很有气质。
  “这双没用过,新的。”
  姜云圻迟钝接过:“谢谢。”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
  姜云圻顿了顿。
  “看样子是不记得了啊。”女孩子遗憾笑了下,“但我知道你,你很有名。”
  胡婧婧就插话道:“这是当然的呀!梅纽因国际小提琴比赛,少年组第一,当年他十三岁!”
  那女孩点头:“是的,四年前的决赛,维瓦尔第《四季》之夏,我至今记忆犹新。其实,当年我和你一起比过赛……可惜我资质平平,大家眼中你是天才。”
  姜云圻玩笑答:“你这话说得像在伤仲永。”
  她忙回:“没有!你的天赋,我们无法企及!”
  姜云圻笑意很淡:“哪有那么夸张。”
  什么天才,头顶上姜清霖光环普照,他必须做到最好。充其量只能叫做,不负众望。
  谈话间,姜云圻记起零星记忆。
  “你是……当年第五名?”
  “哇,受宠若惊,你终于记起来了。”她半开玩笑,“你可以回忆下我的名字。”
  姜云圻还没说话,她自己笑吟吟抢答:“我叫余暮笙。”
  姜云圻“嗯”了声:“你好,余暮笙。”
  余暮笙:“很高兴你记住了我。”
  默默围观他们闲聊的刘启莹,暗自表示瞠目结舌。
  这触及她的知识盲区,完全接不上话。
  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牛逼,姜云圻果然是艺术家,他这人真是宝藏,挖掘不完的惊喜。
  没过一会儿。
  姜云圻放下筷子,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
  随便找了个服务员问了洗手间的方向,姜云圻一走进厕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透过洗手池的镜子,姜云圻瞥见邓易明。他靠在最边上,眉间烦郁,指缝间夹着烟。
  姜云圻假装没看到他,默默走过。
  厕所里应该是刚清洁过,四处喷洒香到发腻的廉价香薰气味,和呛鼻的烟味混杂在一块,令人不适。
  姜云圻太阳穴骤然发疼。
  不想和邓易明起交集,绕进了单独的隔间。
  再出来时,邓易明沉沉吐了一口气,一根烟抽到尾,他随手扔了烟蒂,蓦地掀门而出。
  那厕所门来回晃荡了两下,姜云圻摇头,他这是憋着好大一股气,没处发作呢。
  姜云圻洗完手离开洗手间,经过座无虚席的食客大厅,百无聊赖,数起大厅里摆了多少桌子。
  往包厢慢吞吞地走,他掠过一张张食客的脸。
  毫无征兆地,姜云圻看到了邓易明。
  刚才还在洗手间见过。
  他在一个黑皮青年身旁吊儿郎当坐着,色不大好,看起来竭力压着火气。
  黑皮男人个头高,皮肤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长相憨直。
  他对面坐着一个红裙女人,俏丽明艳。黑皮不住给她夹菜,笑眯眯地,态度殷勤,嘴巴快咧到天上。
  姜云圻刚要收回视线,那红裙女人倏地站起来,端起玻璃杯,泼了黑皮青年一脸水。
  黑皮青年抹了把脸,依旧挂着卑微的笑意,哄着女人坐下来。
  那端的邓易明终于坐不住,忍无可忍站起来,指着女人:“小叔叔,你让她滚!”
  “热脸贴冷屁股孬不孬啊,要女人哪个正经女人不比她好!!”
  女人仿佛被戳中某根神经,不甘示弱地崩溃大喊。
  “好啊,好啊,说出真心话了吧,你就是看不起我!你全家都看不起我对吧?”
  “我俩儿好了这么长时间,你说想和我结婚,你说带你侄子来吃饭,他从头到尾给我甩脸子!我真庆幸我女儿还没过来,陪你演合家欢……”
  动静太大,一时沸反盈天,食客们的视线齐齐看过来。
  一下惊动大堂经理过来,好声劝架,让女服务员扶着红裙女,陪她去洗手间冷静冷静。
  痴男怨女,一场闹剧,匆忙收场。
  姜云圻收了视线,抬步正要走。
  猝不及防间,他目光扫过餐厅入口,看到收银台前脊背挺得笔直的沉默少女。
  栗若脸色微白,显然旁观一切。
  她紧紧抓着肩上的白色帆布包,身后食客进进出出,而她的四周,仿佛竖了一堵墙,与这个世界隔绝。
  隔着食客大厅,一南一北,姜云圻一直看着栗若。
  她的面色由讥讽转为漠然,恢复如常倔强。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
  姜云圻借口有急事,提前离开了胡婧婧的生日会。
  走出餐厅,在路边打车时,不久前的闹剧在脑海几番轮转,很快有了猜测。
  那个红裙女人,就是栗若妈妈吧。
  回过神来,他已经坐上计程车,向司机报的胜平路的地址。
  大约二十分钟,抵达目的地,司机停车。
  “到了,同学。”
  姜云圻只好付钱下车,默默走进筒子楼。
  站在天井时,他陷入一瞬的茫然,陡然发觉站在这里的自己,行动没来由的荒唐。
  几度来这里,本来目的是寻找一家叫沧海笑的酒吧。
  却几番遇到了一个女孩,沉默的,淡漠的,倔强的。不知不觉,在心中记挂。
  姜云圻笑着摇了摇头。
  几次在酒吧门口过门不入,这次既来了,就去看看吧。
  他绕出天井,凭着栗若领路的记忆,往后街走去。
  很快找到酒吧,虽是大白天下午,进门却幽暗,仿若错步踏入迷幻空间,光线迷离,鼓点密集。
  舞池里食色男女,舞动腰肢,下午人也不少。
  台上有地下乐队在演奏,乐声透过环绕音响撞击耳膜,心脏震颤。
  姜云圻穿过舞池,仰视舞台,手指垂在腿侧,随着旋律,不由自主打起节拍。
  一曲完毕,地下乐队下台,传来雷动掌声和振奋叫喊。
  姜云圻找去酒吧后台,演出的休息室。
  那支地下乐队正好站在休息室门口,还没进去。背着吉他贝斯,贴着墙,嘴里咬着烟,相互埋头借火点烟。
  地下乐队的主唱李越一眼看到姜云圻。
  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走错地方了,小孩?”
  姜云圻扬唇:“老皮让我来的。”
  “哟。”李越眯着眼睛,打量了他须臾,“你就是他那网友?”
  如今沧海笑,青阳这家酒吧基本他在管,没几个人知道上头还有个老皮。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屁孩,气质矜贵,一眼瞧过去,就是家世优渥的公子哥。气质和他们这种人,半点搭不上关系。
  他居然就是老皮千叮呤万嘱咐好好招呼的知心网友。
  李越只当他是青春躁动叛逆期,不遮掩的笑了下。
  就问:“想唱歌?”
  “嗯,我可以周日来唱唱歌么?”姜云圻回,“不需要薪水。”
  “我天!哈哈!”
  听小孩放大话,贝斯手大项忍不住揶揄:“行吗你?”
  李越就从背上取下电吉他,抛向姜云圻。
  姜云圻堪堪接住,李越往台上一指,毫无征兆讲:“去唱。”
  “给你机会表现,现在去唱。”
  随口一说,没有给姜云圻一丝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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