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2章 素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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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行霈消息灵通。
  “.......陈定放弃了三万人的队伍,自己带着妻小跑了,任由那三万将士做了俘虏。”司行霈道,“南京是非要弄死他不可。”
  颜子清很骇然:“这混账东西!”
  司行霈默默抽烟,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司行霈沉默了半晌,转而问颜子清。
  颜子清道:“他太太是歧贞的好友,陈太太发电报给歧贞的,说陈定想要我们家庇护他。”
  司行霈努力把自己的情绪抽出来。
  他在十几年前就放弃了岳城和平城,如今那边的人是好还是坏,都跟他没关系。
  新加坡才是他的新家。
  故而他冷静又客观道:“那敲他一笔钱好了。”
  颜子清沉默了片刻:“这种人也能收?”
  “你拿南京的俸禄吗?”司行霈情绪不善,“人家怎样,与你何干?这是政府内部的事。”
  颜子清:“......”
  他总感觉司行霈说话像赌气似的。
  也许,司行霈气恼的,是那些事都跟他无关了,他想要插手都毫无立场。
  颜子清挂了电话。
  徐歧贞又问了颜子清,事情到底如何了。
  得知陈定犯了那么大的事,徐歧贞的心往下沉,想着陈太太金姝怕是没有好下场。她心中沉甸甸的,不敢乱发主意。
  “那还是算了。”徐歧贞道,“他是犯了大错。”
  才过了四天,早膳的时候,佣人进来说,说门口来了一行人,投奔太太来了。
  徐歧贞打了个激灵。
  不会是陈家来了吧?
  她才收到电报不久,怎么这样快?
  “是什么人?”徐歧贞慢慢站了起来。
  佣人道:“有老有小的,还有几个年轻男人,像是随从。”
  徐歧贞看向了颜子清。
  颜子清道:“要不你先躲起来,我去看看。我跟陈家不熟,或翻脸或接纳,都好说。”
  徐歧贞点点头。
  颜子清这一走,约莫两个钟头才回来。
  徐歧贞坐立不安,不知颜子清为何要去这么久。
  “是陈定带着全家来了。他们是逃出来之后,才发了电报给你。岐贞,我让人安排他们住下了,说你方才去了朋友家,等会儿你就说刚回来。”颜子清道。
  徐歧贞忙拉住了他的手:“金姝怎样?”
  颜子清看着徐歧贞,再想起陈太太:“她比你大多少?”
  “比我小两岁。”
  “那你回头要吓一跳,她看上去比你老十岁还不止,头发都半白了。”颜子清道。
  徐歧贞不过四十来岁的人。像她们这些大户人家的贵夫人,平时花钱保养,四十多岁不应该很显年纪的。徐歧贞还好,顾轻舟的保养则是更有技巧,她和玉藻走在一起,总像是稍微年长几岁的姐姐
  带着妹妹。
  “不至于吧?”徐歧贞道,“你别为了抬高我,就胡说八道。”
  颜子清道:“那你回头自己去瞧,看看我有没有撒谎。”
  徐歧贞想着,既然安顿好了,那就等他们休息休息,自己再出去。
  她和颜子清闲聊,问他为什么愿意安顿陈家。
  “给。”颜子清拿出一张支票。
  徐歧贞一瞧,是一家英国银行的支票,足足有两百万英镑。
  “这么多钱?”她诧异,“陈定给你的?”
  “对,他让我保他一家老小平安。他说他当初逃离,也是事出有因。战争已经是打不赢了,再耗下去会有更大的伤亡,不仅仅是士兵,还有城里数十万无辜百姓。
  他跟我说,对方将领派人和他接洽,承诺绝不屠城,也不杀俘虏,他这才弃城逃跑的。”颜子清道。
  徐歧贞听了,表情略微浮动了几分赞许:“那他倒也没那么不堪......”颜子清不以为然:“他弃城之后,对方将领没有屠城、没有杀俘虏,这是真的。但当时他为什么而逃,未必就像他说得那么光风霁月。他现在不过是想要活命,又因为此事
  结果不坏,在这样拔高自己。”
  徐歧贞点点头。
  陈定若真有半分为国为民的心思,也不会那么一走了之。
  放下那么多人命不顾,他难道真相信对方的几句说辞吗?
  “他是有罪。”颜子清道,“对于南京政府而言,他的确是死罪。但我们从普通人的视角看,他并没有造成很大的罪孽,毕竟俘虏和百姓都活了下来。”
  徐歧贞嗯了声。
  “他又给了我两百万英镑。”颜子清笑了笑,“南洋除了司家,也只有我们能保护他。王八蛋的钱,干嘛不要?”
  徐歧贞无奈看了眼颜子清:“你是不是跟司师座学坏了?”
  颜子清:“......”
  颜家承诺,只要陈定不离开新加坡,颜家就会保护他们的安全。颜子清不需要特意派人盯着陈定,只需要放出风声,说这个人是颜家罩着。南洋的帮派或者杀手,自然不敢上门,而外地来的杀手或者特务,只要踏入这片土地,自然会
  有本地手眼通天的人来报信。
  徐歧贞直到傍晚,才去见了她的闺蜜,装作她外出刚回的样子。
  一看到陈太太金姝,她也吓了一跳。
  陈太太比徐歧贞小两岁,瞧着却像六十多岁的人,头发花白。她年轻时稍微丰腴,如今却瘦得皮包骨头,故而脸上的皮很松,满脸皱纹。
  徐歧贞的眼泪差点就要下来了。
  “......金姝,你怎么?”她声音梗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金姝拉住了徐歧贞的手:“歧贞,咱们好些年不见了。我这些年一直生病,就没好过,瞧着是不行了。你还好,很健朗年轻。”
  久病缠身的人,能有这么副模样,已然很好了。
  陈太太很惜福。
  她说话气息不足,还是冲外面喊了声:“素商。”
  一个年轻女孩子走了进来。
  女孩子眉目精致,穿着一件白色长裙,齐耳短发,伶伶俐俐站到了陈太太和徐歧贞跟前。
  “这是我女儿。”陈太太对徐歧贞笑道,“素商,这是你歧贞姨母,我跟你说过的。”
  徐歧贞错愕。
  前段时间,徐歧贞和她姐姐徐琼贞聊起金姝,才知道她有两个儿子,一个早年夭折,一个三年前死在了抗战里。
  没听说过她还有女儿。
  且这女孩子,跟金姝一点也不像。
  “姨母。”女孩子恭恭敬敬称呼了徐歧贞。
  徐歧贞回神,略微一笑:“你叫......哪两个字来着?”
  “素商。”女孩子道,“‘《礼记.月令》曰,孟秋之月,其音商’,我是七月初四到我妈身边的,那天正好是立秋,充当了我的生日,所以叫素商,素商即秋令。”
  徐歧贞看向了金姝。
  金姝从小饱读诗书,这像是她取的名字。
  “我忘记了跟你说,这是我领养的女儿。”金姝拉了陈素商的手,“养了十年了。幸好养了她,给我作伴。”
  金姝和徐歧贞通信,一直是用电报,也是一年半载才一次。
  电报每个字都要钱,而金姝领养女儿的事,也不是三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想着将来见面再提不迟。
  徐歧贞看着陈素商,见她生得周正,不免心中一动,想到了自己的儿子颜恺。
  “素商,你几岁了?”徐歧贞问。
  “我不知道。”陈素商不好意思笑笑。金姝道:“她应该满十八了。她到我家里来的时候,已经瞧着有七八岁的样子,我们估计不出她的年纪,就照八岁给她算的。如今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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