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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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林大娘又点明了几个在酒楼里相聚,当着众人对她污言秽语过的几个学生。
  这就是她出来当女先生要面对的,这些是小丫让林福和北掌柜的打听出来的,她都没跟大将军说。
  因为教书的是她,面对这些学生的是她,所以,需要在他们面前竖立威信的是她,让他们确定她不好惹的人也是她。
  她也不可能让环境来适应她,但不能,那她就去搞定环境,而且她现在具有这个能力。她从来真不是一个躲在男人背后等着男人解救的女子,她非常清楚,只有通过自己的竖立的威信、权力,才是真属于她自己的,并且,是谁也无法夺走的。
  林大娘说到最后,她说话,再没有一个人出声,或者嬉笑了。
  这些人,能当着长辈的面,当着大臣的面,当着她丈夫的面,都有人敢当面“调*戏”她,把不以为然写在了他们轻挑的笑声当中,林大娘就知道这不是她今日一场震摄能搞定的。
  所以末了,她突变画风,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们:“觉得我这个先生不像个先生,没有口德是吧?你们啊,如果是这般想,那真是太误解我了,我岂止是没有口德,国学堂是皇上为我先生创立的,我想让你们走,那是眨个眼的事,明白吧?”
  “你这样,妄为尊长,”有人站了起来,胀红着脸激动地道:“不配为人师表……”
  他说着,就没声了,因为有御前带刀侍卫在林大娘的示意下,把这人提走了。
  这人乃京中平民弟子,他今日随他而来的父亲当场就跪了下来,但也在林大娘的示意下,被人拉走了。
  “还有没有人了?”林大娘微笑着亲切地问着麻瓜们,问还有没有找死的。
  她等了一会,没人再出声了,她欣慰地点了下头,“没有了就好。”
  没有了,她就退下了,让太学府出来的出了名的仁师出来压轴。
  这时,她被皇帝请到了后面。
  “你今日是为何?”大将军刚跟进来,皇帝就开了口,甚是不解她今日为何一开始就立威。
  “皇上,臣妇这是跟您学的。”
  皇帝挑眉,“哦?”
  “让人怕,比讨好人,能让他们闭嘴多了……”林大娘这时看向了拉着她裙子的儿子,“儿子?”
  “娘。”
  “说。”林大娘摸他的头。
  “我能不能打他?”
  “哪个?”
  “就是那个,那个脸上怪怪的哥哥。”
  林大娘就明白了,王兴芝。
  那人对她的轻挑侮辱,那种油腔滑调,确实听了让人不舒服。
  她儿子向来对别人的好意恶意很敏感。
  “能打,”当着皇帝的面,林大娘答应了他,“不过要等他今晚做完功课,明天再说,行吗?”
  刀迈峻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能打就好,迈峻要打他,他讨厌迈峻的娘,迈峻就讨厌他。
  皇帝当是他们说玩笑话,看着大将军就道:“你就让她这样教孩子?”
  说着他就叹气,“朕都怀疑,你能不能当好这先生了,你都没看到,他们根本就没几个服你的。”
  “他们本来就是不服,只是,第一开就开始把不服露在脸上了。”
  皇帝一听,默然。
  诚然如此。
  比起往后他们时不时就她的身份刁难为难她,还是让他们全体现形,一次解决根子来得好。
  不过,他也没想到,这些学生们对她的身份如此不认同,他还以为,他都奉为御前郎中的女子,这些学子们多少也会尊重她。
  但他们没有,皇帝也觉得自己是过于低估她因身份带来的压力了。
  “皇上,明天来听课吧,明早的第一堂课,由我和先生共同给学生们上,是辰时开始,您上完朝就过来吧。”林大娘跟他说。
  说实话,看她自己第一天就挑明了这些学子们对她的不友善,并且看来她是已经想到了办法解决,皇帝其实是有些敬佩这个眼前的女子。
  她确实担得女先生这个身份,有能力有担当,即使男人,也没几个有她来得的干脆利落。
  他便点了头,“好,朕来听。”
  他也想来听听,师徒俩连手给学生讲的第一堂课,是怎样的一个光景。
  林大娘也不跟他解释多的,这种非一朝一夕能让人明白的事情,多说无益,还是让事实说话吧。
  就当皇帝有要走的意思的时候,这时,大将军突然开了口,哪怕太子这时候也跟在皇帝身后,他也当着太子的面跟皇帝说:“那个王兴芝,当过几年太子的伴读?”
  皇帝看着他。
  刀藏锋却看向了太子,冷道:“太子带的好伴读。”
  太子当下低下了头,“是牟桑曾未教好兴芝品性,还请大将军,林郎中大人谅解。”
  林大娘笑笑,朝皇帝道:“皇上,您也累半天了,您政务繁忙,我们夫妻俩就不敢再耽搁您的时辰了。”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回宫。”
  他甩袖走了。
  也带走了太子和皇子们。
  国学堂的学生除了皇子们能走读外,别的人都只能住在学堂内舍。
  林大娘在这边有自己的小院子,但这天她还是跟着大将军他们回去了。
  回去后,大将军挺不高兴的,但林大娘拉着他给她备了一晚上的课,他这怒火就熄了一些下来。
  “真的不要我动手?”入睡前,大将军还是问了她一句。
  她没跟他明言,但他已经看出来,她希望他不要插手。
  “先不要,你是我最后的杀手锏,不能这么轻易拿出来。”
  刀藏锋把头埋在她脖间,咬了她的琐骨一记,“你可以完全靠我。”
  “我是完全靠你啊,我心都全放在你的心上,不是完全靠你,那是靠谁?”
  大将军一听,这一下,又被她哄得昏头转向,抱着她好久都没说话。
  **
  第二日一早,林大娘就到了学堂,她把王兴芝所作的功课退回去了,让他收拾行李准备等会和王家的人回去。
  一脸不屑她的林兰芝见她让他走,二话不说,一脸高傲地转头走了。
  她还以为,她真能当他王兴芝的先生不成!
  他走后,小将军也跟着他走了。
  林大娘看着儿子跟着去了的小背影摇头失笑不已——迈峻早早的就自己拿着衣裳来了他们的房间,让她帮她穿,要跟着她去打那个哥哥。
  他记得牢牢的。
  林大娘其实本没当回事,以为昨日只是儿子想保护她的一种情绪,但早上看到他过来,还记得他昨天说的话时,她鼻子都酸了一下。
  像他这样的小孩子,能把一件事记到第二天,那是他真上心了。
  她家小将军,跟他的父亲一样,会保护她了,这让她如何不感慨。
  不过,她也对小将军说了,出气可以出气,但要先说理,说清楚了再决定要不替娘报仇,这样才不会胜之不武。
  她这话也提醒了赶过来的乌骨,他跟小将军道:“你先激他出手,让他身边的人都看到是他先动手,你再打他,知道了吗?”
  小将军一听,一挺小胸膛,“知道了,迈峻是大将军的儿子,是小将军,先让他一招!”
  大将军在旁边听着,把他抱了起来,捏了下他的鼻子,承诺:“打赢了回来,爹刀器室的宝刀任由你挑一把!”
  小将军一听,“哇”了一声。
  遂,为母亲而战,变成了为宝刀而战,林大娘也是不好拦他了,只能看着他去了。
  至于他能不能打赢王兴芝的事毫无悬念,一个能把她的黑金扯烂,现在已经跟着他爹去兵营滚泥地的儿子,她只希望跟在他身边的乌骨到时候能拦一把,别把人真打出毛病来了。
  这厢皇帝也到了。
  宇堂那边也来话,也让女弟子过去。
  林大娘一身简洁的素衣跟在了他身后,进了人已经到了的大学堂。
  这一次讲课,太学府的不少老师都来了,他们看着大堂前面立着的两块白纸板,很是迷惑不解。
  学子们也如是。
  见过一点的皇帝则心里有数了。
  先是由宇堂南容开始讲,这位狂儒比他的女弟子厉害的不是一点,他拿起毛笔,在大白纸上就把整个燕京画了出来,而且,所用时辰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他光这一手,就震得当场的人连呼吸都放浅了。
  “你们过来。”见站在学堂后的先生们热切伸脖子了,宇堂招呼他们。
  他见到他们,比见到学子们高兴多了。
  他不是很满意这些学子们,非常不满意,但他也知道女弟子说的是对的,这里头有不少可塑之材,他也只能忍了。
  毕竟,这些人他只是教他们点东西,不是让他们当他的弟子。
  当他的弟子,这些人还不配。
  “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吧?”宇堂还问了走得最快的一个老儒士。
  儒士兴奋得胡子都是翘的,“大师,学生看出来了,是这里吧?”
  他指着画板上一幢惟妙惟肖的小房子。
  “不错。”宇堂示意他的弟子们搬开这画板,又开始在同样地方的一幅画板上画起了大壬的疆土。
  他画功了得,不一会,大壬的三十六州都被画出来,注明标志在了画板上。
  画完,他把笔一甩,看着他的这些学生们,开始跟他们讲起了各地的形成,来历,以及它们被大壬打下的各种艰辛历史,以及,现在生活在这些地方的人口数量等等。
  他每一个州,了如指掌,并且,说到在座有来历的人的祖籍,他比他们还清楚他们祖先的来历。
  他把三十六州全部说完,也只花了半个时辰,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他把皇帝的开商令所带来的种种好处都说了一遍,并且告诉他们,他们在学有所成之后,他们在其中担当的功能,以及在青名上留名的位置,这涉及到在场的每个人的未来,听得在场的人全都全神贯注,甚至有屏息听之的。
  但这一次,宇堂说的还是一个总概括,说完他的一个时辰,他就坐到了皇帝身边的位置。
  安王坐在他们身后一点,这时他凑过头来,跟宇堂说:“先生,您说得我都心动了,一腔热血,精忠报国!”
  宇堂没回他的话,他看着她的女弟子上了场。
  这时候,场上刚才的两幅画已经搬了下去,又换了比之前两大幅更大的白纸板上来。
  林大娘一上场,就笑着跟他们说:“都别想着在青史上留名了,那是咱们先生哄你们的,按你们现在的能力,别说在青史上留名了,你在你们家族里留不留得下名都不一定。”
  学子们还沉醉在大师给他们描绘的美好意境里,以为自己能流芳百世,却被她一拉就拉回到了现实,这时有人脸红,有人则恼羞成怒地看着她。
  只有太子和沉盈这时候微微一笑,这时,太子站了起来,朝她拱手,“有劳先生了。”
  林大娘一笑,朝他点了下头。
  “我也只有一个时辰,等会还要赶着回去相夫教子,大家不管有没有耐心,听我讲完这一个时辰就好。”
  没人说话。
  也没人挑衅。
  毕竟太子都对她那么客气了。
  林大娘开始从国家运河讲起,讲起了运河带给两河沿岸百姓生活的变化,她只做了几个数据的对比,例如十年前两河边上两个大县的人口,从一百万,增长到了八百万,他们的主食,从糙米粥,现在演变成了各种以粗粮,乃至面食为主的饮食变化。
  她也开始讲起了这十年内,本身人的身体素质的变化,她以船工为列,开始在白纸上画起十年前和十年后的同年龄段的船工的样子,十年前的,身材矮小,瘦削,甚至是能看得出他们手关节鼓起来的骨头是皮包着骨的,而十年后的船工,他们则要高大,健壮得多。
  “这个,你们不需要去江南目睹才能发现这个事情,你们可以想一想,你们祖父,与你们父亲的身形是不是有了一些变化?”
  林大娘在他们想的时候,说起了这些年食物的丰富带给百姓的影响。
  这里她也是一笔带过,紧接着讲江南的水灾,水灾形成的原因,以及它带来的短期以及长期的危害,这里她提及了去年救灾的事,以及错峰放水的危险性及不可控性,还有为了挽救了大半个江南的官兵百姓的辛苦,这些,她也只是一句带过来,很快讲到了怅州城的改建与怅州城外的修建。
  她开始画起了城建图来,跟他们讲解她在排水方面和建筑方面跟江南学儒们连手合作做出的成绩,末了,她跟他们说:“你们要是现在去怅州,将会发现那里是一个超乎你们想象的地方。”
  她其实已经画出来了,让他们看着。在他们盯着看,眼睛都挪不开的时候,她接着也开始道边境几国的优势来,也讲到了开商令的好处,她也就开商令展开了跟她先生所说的另一个不同的角度。
  她讲的角度是如果开商令不成功,将会给这个国家带来的危害。
  她说,如果不四处走动,不能把好的东西带到全国发展,以及传延,并且精进后,但别的国家这么干了,他们将得到财富,能力,以及超乎他们想象的发展,那时候,他们国内的各项储备足以支撑他们远征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杀到他们的疆土这边,就像杀鸡一样地把他们干掉?
  “你们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没有这样的国家,那你们想错了,之前南海那边过来的一个商人,他是我父亲的老朋友,他告诉我,三十年前他还是像你们这么大出海的时候,碰到的那些海外的船,只有我们国家的商船一半好,现在,那些外国人的船有他船两部大,船上所能乘载的货物是他们的五倍,扬帆行走的速度也要比他们快一半,他们走一趟所得的利润,是他们的十倍以上,他们问别人这是怎么建的,没人有告诉他,只告诉他,他可以拿钱去买,他以十万辆的银子买了一艘回来,拆开让他的船工看,让他的船工帮他复建一条出来,你们觉得他最后成功了没有?”
  林大娘画了两艘不同的商船,一艘矮的是他们壬朝的简陋商船,一艘则是她从南海富商那得来的大船样子。
  学子们看着那两条截然不同的船,没有人再打断她的话,嚣张地说成功了。
  “他花了十年去解决这个问题,没有成功,原因是什么?”林大娘很直接地说:“因为我们没有那群外国人国家里能造那样大船的人才。他走之前来找我,问我跟我先生有没有办法,我告诉他,我没有这个能力,我先生告诉他,他也没有这个能力,他只能保证,他去发现这样的人才,在以后能为他,他的子孙给他解决这个不如人的问题。”
  “我跟我的先生,师兄弟们解决了之前江南的问题,但没有解决他的问题,我希望能解决他问题的那个人,会出现在你们当中……”林大娘看着他们道:“这就是我出来,站在你们面前,跟你们讲一些你们尚且还不懂的事情的原因。我希望有一天,当你们超过我们的时候,能为我们解决这些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们是我们和那个海商解决问题的希望,你们同时也是这个国家解决难题的希望。”
  “贫穷会让一个国家落后,落后就会挨打……”林大娘放下手中的笔,跟他们说了她的一个时辰的最后一段话:“别以为我们大壬在天的这边已经是万朝来贺了,有国家对我们俯首称臣我们就没有危险了,在天的那一边,有的国家的人,已经拿起了他们手中的武器,想掠夺我们的财富,肆虐我们的疆土,而抵抗他们的除了将士,还有你们的脑袋。还有,这件事皇上也不知情,去年,我这位故叔的船和货都被这些人抢走了,他的水手们都死了,他从海上逃回了南海家乡,说这辈子他再也不想出海了。”
  林大娘说完,让师兄弟们上来帮她搬画板,她要出门。
  但刚示意人过来,就听今日也微服过来的皇帝道:“慢着。”
  林大娘看向他。
  “搬宫里去,朕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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