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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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画像上的人带着面具,根本无法分清楚到底是谁,可看着这张脸,肃羽偏偏升起了一种不可名状的熟悉感。但因为看不到脸,也未曾见过真人,所以肃羽并不能判断此人是否也与他同宗同族。
  其余的都是些没滋没味的告示,粗略浏览过了之后肃羽没有捕捉到更多的信息,转身离开了。
  他这厢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个黑影落在了告示牌旁的树上,那黑影像一只猴子似的蹲在树上,双手垂着似乎在把玩着什么。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他的声音听起来年岁不大的样子,但语气、语调都阴郁地可怕,活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鬼在人的耳边低语一般。
  可一阵夜风拂过,再定睛去看,树上又空落落地,连只家雀都没有。
  在某个客栈的屋顶将就着躺下,之所以肃羽如此小心不住客栈也是为了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咏稚能够那么快地离开蔚禹城,恐怕事情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客栈中鱼龙混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又冻不着。
  这一晚肃羽几乎都是浅眠,一是因为担心默槿,二则是因为告示上那个带着面具的人,每每一闭上眼睛,肃羽仿佛就看到那张面具空落落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下一瞬间,面具便要落在自己脸上似的。
  又是一次荒诞的噩梦之后,肃羽不得不坐了起来,他的后背几乎被冷汗沾湿,皱巴巴地粘在身上。可是速来最注意这些的肃羽这会儿却无力再去关注,因为空气中传来的零星的味道,已经彻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背好包裹,肃羽站在房顶上抽搭着鼻子仔细寻找一番后,大致确定了一个方向,晨光的掩饰下他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薄雾之中。
  还没看到这户人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已经冲进了他的鼻腔,将肃羽身上的汗味都遮掩的干干净净,可想而知这屋内的血的分量。他面色白了白,将包裹又系紧了些,放缓心跳和脚步翻身从旁边的小屋上跃到了院中的小屋。
  这大概是家中偏后的位置,零星的杂草将地面装饰地更为凋零,肃羽无需下地,只需在屋脊之上高开低走便找到了血腥味的来源。
  他早,却有人比他更早。
  大敞的卧室的大门外面,除却乌泱泱围着的数十个佣人、婢女外,估摸着还有几个一大早来给大户人家送东西的农民或信差,而被围在中间的几人,看样子分为了两边,一边是前来查案的官差,另一边则是哭地凄凄惨惨的一家老小。
  其中主事儿的大概是个刚过而立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差不多大小的男子,看样貌又七分相像,也不知是姐弟还是兄妹。
  肃羽关心的倒不是这些,因为他从踏进这个院子就明白,杀人的并非是人,这些官差再怎么查,也不会有所收获的。
  绕过假山后面,肃羽直接攀上了出事儿的房间的屋顶,他从袖中抽出根足有半根小拇指粗细的银针,手起针落,登时屋顶上便多了一个大洞。血腥味立即拥挤着从里面弥散了出来,肃羽皱着眉用袖口捂住了鼻子,但延误归延误,他还需得亲自看过才能确定。
  果然,整个卧室都被血铺满了,大约一个人身上能有的,也就只有这么些血了,墙上,屏风上,满满的都是,看起来人大概是死在里间的屋子,因为外面的地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迹,反而是屏风内侧,几乎被涂满了半个屏风。
  肃羽直起身子深吸了几口气,又捂着鼻子低下头去,这次倒是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在外间的地上并非没有血迹,而是没有像里面那样惨烈的场面。
  外面的血迹更像是一滴一滴滴落下来的……
  他正奋力分析着到底是什么情况,门前空地上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肃羽双腿一蹬,将自己送出去了一段距离,双臂稳稳地趴在了屋脊之上,探着头看了出去。
  因为离得太远有些听不清楚,肃羽“啧”了一声,翻转手腕抽出琴弦来直直地刺了过去。本就透明的琴弦在这样阴霾的天气中自然更不容易被看到,他也小心,并未将其探入人群之中,只是远远悬空停着。
  “……不是马!那真的不是马!官老爷、官老爷你要相信我啊!那是…那是阎罗王的坐骑…那是、那是能载着人穿过茫茫雪原、穿过刀山火海的、的…那不是马!那一定不是马啊官老爷!”
  被两人搀扶着的粗布短衣打扮的男子一半的头发都白了去,此时哆哆嗦嗦地描述着自己所见到的东西。
  当差的官员倒是负责,如此奇怪的言论竟然也一字不差地记录在案,随后为首的那个又问到:“那你还记不记得,骑着它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面具,有面具!”老汉的手比划在自己的脸上,拢成一个巨大的鸟嘴的形状,“就是、画、画像上那个,那个样子的面具!”
  “嘶…”提起画像,在场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吸了口凉气,那位官员挠着眉毛皱紧了眉头,“可是,这匡家…和那个恶鬼一样的杀手,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呢?”
  匡家?此时此刻肃羽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看到的这一众老小,都是宫中那位贵妃的家人,万没想到他们一家竟然会遭此毒手。肃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可立刻又收住了嘴角的笑意,歪着脑袋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下面当差的也不知道又问了些什么,那老汉竟然捂着脑袋抱头蹲在了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这回他的声音就没那么清楚了,肃羽只依稀听到了几个词语,是什么“味道”、“杀人”、“恐惧”之类的,根本没办法连成词。之后又躲在屋脊后面听了一会儿,肃羽发现再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内容,转头又趴回了自己开出来的那个小洞边上。
  大概是习惯了这样浓重的血腥味,肃羽揉了几下鼻子没有再捂住,直接埋头看了下去。
  这一次看倒是没看出什么内容来,但却嗅到了些不一样的味道,不是草木天然的香味,也不是官宦贵胄常用来熏衣服的香料,抽动了几下鼻子,肃羽摇着头。
  更加不是女儿家用的水粉胭脂,因为这味道实在太过寂静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缥缈的声音由远及近,借着他还未收回的琴弦直接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是妖,是妖的味道…是我们的味道……”
  这个声音又轻又柔,恐怕他的本意是迷惑肃羽,可肃羽本就是以声杀人的高手,又怎么会败在如此雕虫小技之下?他面色一冷,直接站起身急走几布踩在屋脊上往下看。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人群中一闪而过,再要去找却什么也没有了。
  肃羽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洞,眼底的墨色无限地暗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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