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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梵做了个很长的梦,那个梦太真实,一幅幅画面像是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播放。
  她在半夜猛然睁开眼睛,冷汗津津。
  她梦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之后,大凤朝的长鎏在成亲当晚沉睡不醒。
  一睡就是八年。
  太医找不到症结的所在,她的爹娘遍寻名医无策,怕引起不必要的动荡,只好对外封锁消失,说她去游历了,所以不在京城。
  但是时间久了,有人渐渐的察觉到了不妥当,消息被细作传了出去。
  八年的时间,已经够那些匈奴人喘过气,因为连续两年的干旱,日子不好过,那些人撕毁了当初的约定,再次大举来侵。
  匈奴人所处之地,本就是荒凉之地,游牧民族骁勇善战,却不会种粮食,为以后做打算。
  经常回去打劫边疆的村子,抢夺粮食不说,通常会掳走女人后,再放火烧村子,连着襁褓里的婴孩都不放过。
  长鎏当年便亲眼见证了匈奴人扫荡过的村子,像是人间炼狱。
  她对他们恨之入骨,就此发过学誓,一天不驱除鞑虏就不回京。
  匈奴人是忌惮她,被她打怕了才暂时老实,知道她重病,开始是试探去偷袭周边村落,后来便大举侵略。
  应战的将领并没有她,渐渐就胆子大了,知道长鎏重病的消失属实。
  连续一个月的军情都不乐观,她年事已高的父亲请缨出战。
  她一手带出来的萧山铁骑,凯凯银甲全是血。
  马革裹尸,战火连天,漫天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匈奴没到一个城势必会屠城。
  每每臣破之时,城主就带着妻女从城楼跳下去,用血来殉城。
  连失五座城,可以战死,绝不投降。
  战事节节败退,王上驾崩,她身体羸弱的太子表哥登基,除了面对咄咄逼人的匈奴大军,还得预防着前来刺杀病情严重的天策将军长鎏。
  长鎏虽然重病卧床,但是已经是匈奴人心中的一根刺,一定要见到对方的尸体才能放心。
  匈奴人再接连战事得利的情况下,提出了要求。
  如果休战,便要要一千石石粮食,五百匹骏马,还有五十名美人,姬长鎏下嫁首领为妾。
  新登基的王上,顶住压力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三日后,主将遭受到细作偷袭重伤,手无缚鸡之力的新王为了鼓舞节节败退的士气,决定御驾亲征。
  战事稍有缓和,陷入了持续的拉锯战,
  夏梵的衣服都湿透了,她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外面的窗台上。
  今晚的月色很好,她突然想起明天就是八月十五。
  在大凤的时候,大多的中秋都是在军营里度过,点起一堆火,欣赏着月色,便喝酒便听她手上的兵说话。
  李小三刚满十四岁,火光映衬在他还有些稚嫩的脸色,压着嗓子,他说等战争结束后成为大英雄,就骑着马,去自己心爱的姑娘家里提亲,要在村子里摆三天的流水席。
  赵四已经入伍七年,看着月亮说自己入伍的时候老婆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生下来,七年过去了,这会儿都会跑会跳了,但是他还没见过,希望对方长得像媳妇,因为媳妇漂亮他是个大老粗,等战事结束后,他一定好好教儿子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果自己战死沙场,希望抚恤金能多一些,媳妇和儿子能生活过得好一点,儿子能懂事,好好替自己照顾他娘亲。
  王灿是个孤儿,说想念家乡的饭菜,如果能这个时候能吃上两口,那少活十年也是愿意。
  那一幕幕都记得清清楚楚了,夏梵闭上了眼睛,她要怎么办,如果梦境是真的,那么怎么才能回去。
  查阅了各种典礼,就是没有大凤朝,历史上也没有个人叫做姬长鎏。
  也许很多年前的那个朝代……早就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也许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可是那是她长大的地方,有她的亲人,是她拿命守护的地方。
  是她的故乡。
  程清朗把手伸过去,没有搂到预想之中的人,他睁开了眼睛,看见夏梵站在窗台上。
  这会儿已经入了秋,晚上的温度很低,对方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背影无比的寂寥。
  程清朗心里一怔,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过一边的外套披在夏梵身上,然后从背后抱住人,用力的收紧双手。
  他总有种感觉,这个人会随时……消失一样,搂着人,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才能稍稍抚心里的不安。
  “你身上很凉,怎么一个人站在阳台。”顿了下,程清朗顺着对方的视线看了过去,“你是在看月亮吧,快中秋节了。”
  “这里的月亮,没有大凤的漂亮。”夏梵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喃喃自语。
  大凤?这是什么?程清朗开口想问,抬头看人却怔住了。
  “你怎么呢?心情不好?”
  他看见夏梵的眼里隐约有泪,可是仔细看,好像又没有了。
  程清朗想到很多年以前的一个夜晚,夏梵也坐在阳台看月色,眼神无比的寂寥。
  他走过去,对方突然抬头问:你说在外太空,会不会存在另外一个世界。
  这一幕,他一直都记得,那是他第一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对方可能会突然消失掉,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当时他觉得这个感觉很奇怪,怎么自己突然患得患失,但是今天晚上想起来,突然心里一痛。
  他的直觉向来是准,特别是关于夏梵,但是这次他希望一点不准。
  他突然害怕了。
  虽然只是一个奇怪的猜测,他无法想象,如果一天夏梵突然离开或者不见了,他要怎么办。
  他那么喜欢她,如果她走了,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程清朗莫名的害怕,他哑着声音问:“你怎么呢?你可以和我说。”
  夏梵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没用的,他帮不了她,谁也帮不了她……顿了下,夏梵突然想到虚云那个和尚。
  那个和尚曾经说过,她手上沾染了太多的血,有很多的人命债,但是同时又救过很多人,所以功德相抵。
  她当时只是装傻,假装什么都听不懂,不愿意把自己的底细透漏给对方,然后那个和尚就笑了笑没说话了。
  那个和尚说不定能知道,她该怎么办。
  夏梵推开人,然后回卧室开始换衣服,她要去找一趟那个和尚。
  程清朗一把拦住人,“你……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有点事情。”
  “现在才四点,你……要去哪里?”
  夏梵变换衣服便说,“我要去找一趟虚云,就是那个敛财的和尚。”
  程清朗怔了怔,看着对方的动作急切,知道自己拦不住,也开始换衣服。
  “我和你一起去。”
  虚云挂号的寺庙,并不在本市,那个和尚为了敛财,一直致力于到处跑业务,出家人四大皆空,那个人对钱财的执念太强,所以她一直觉得对方是个假和尚。
  夏梵定了最近的航班,早上七点飞的,还有几个小时。
  她什么行李都没有带,就静静的坐在机场大厅,程清朗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和尚,却不愿意对方就这么一个人离开。
  他总觉得会不会有种可能,夏梵走了以后就再不会回来了,然后哪怕是他动用再多的人力物力,去报失踪人口,也不可能把人找回来。
  程清朗看着人,急切的问:“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不会突然就不见了,对不对?”
  他迫切的需要得到对方的肯定,哪怕只是一个荒谬的猜测。
  他一直觉得,对方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但是有什么办法,他那么在乎人,夏梵说要结婚,他高兴的简直不知道怎么自处。
  就坐在沙发上笑了一个晚上没睡觉,等着天亮对方过来,担心夏梵突然反悔了。
  哪怕对方不是那么喜欢他,也没关系的,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能一直在一起,他就会觉得开心。
  他会对人很好,比对自己更好,让对方永远离不开自己。
  开始他以为guy是夏梵的孩子,虽然很失望,但是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不如夏梵在一起。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想和人在一起。
  从前程清朗看到身边的人,为了喜欢的人放低身段,像是变了一个人,对方再怎么样也会选择包容,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
  他觉得不可思议,这就是所谓的‘爱情’,他大概不能理解。
  一直到自遇见夏梵,他才知道。
  哪怕是姿态放得再低,也舍不得放手,饮鸩止渴也会想要继续下去。
  他曾经想,如果夏梵不和他结婚,就这么一直保持不明不白的关系,说不定他也是愿意的。
  夏梵就像是在他心上的一把锁,逃不了。
  他没有敢告诉对方,那四年的很多个夜晚,他想对方想得睡不着觉,他觉得这么不理智,但是一番挣扎后就放任自己去想人。
  有什么办法呢?忘不了就是忘不了,在心上就是在心上。
  爱情,这么一文不值又刻骨铭心的东西。
  程清朗低头,视线聚焦在夏梵的手指上,他知道夏梵不喜欢繁杂的首饰,却让对方时刻带着钻戒,也知道夏梵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回家吃饭,却还是做好打电话给人,让人回来吃饭。
  他也是有私心的,希望对方和自己的维系很多一点,再多一点点。
  在很多年前,她走进灯红酒绿的包厢,黑暗中,他眯着眼睛打量人,没想到对方居然颇有姿色。
  然后一个奇特声音,带一点点笑意,带着一点点倨傲,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眨了下眼睛,“宝贝儿,吃喝嫖赌,你除了‘嫖’,其他都赢不了我,还不能消停吗?。”
  他当时觉得心口有些烫,那一瞬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突然觉得很渴,记下了那个声音,还有对方嘴角弧度。
  不管隔了多少年,也忘不了。
  他当时还年轻,自认为自己还是挺会玩的,然后她拿起了桌子上的骰子,随手一摇,一开竟是六个六,然后转手一晃,再打开变了了六个一。
  所有人都震惊,她依然笑意盈盈的。
  顾盼生姿。
  相处下去,程清朗越来越喜欢对方,声音,还有一切,但是程清朗仍然最爱对方的性格。
  不管什么事情,对方都是表情淡淡的说:没关系的呀。
  没关系的呀,然后轻松的把解决掉,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她替林青川打抱不平,看他不说话,开口又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你情我愿这本来也没有,只是你不该想强上了……别人,强扭的瓜不甜你,而且你长得也挺美。”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却看见她不似开玩笑,带着点真诚和坦荡,坦荡的夸他美。
  当时说出那么一番话的她,从来都是清醒的,到后来不清醒的,却成了他。
  当时三个人,夏梵,林青川,还有都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情。
  一眨眼这么多九过去了,她却好想一点没有变。
  程清朗问完了话,慢慢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夏梵侧过脸看着人,“我不会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
  “是吗?”
  接下来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亮了起来,机场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两个人带着墨镜,来往的人虽然时不时有人把视线投过来,但是都只是匆匆而过,
  快要登机的时候,程清朗突然站了起来。
  “我不去了,我还得照顾guy。你自己去吧,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不要去了和尚庙就突然四大皆空了,要斩断红尘。”
  夏梵看着人,“我会回来的。”
  她还想说一些让人安心的话,但是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好了,我已经录音了,你要遵守自己的承诺。”程清朗笑着收回自己的手机,然后想了想,“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一个比你更漂亮更温柔的,对她很好很好,然后干净的把你忘记了。”
  夏梵看着人。
  程清朗帮人整理了下衣领,笑了笑,“骗你的啦,我在家等着你。”说完抱住对方,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放开手臂。
  他退后一步,打量着人,“记得早点回来,有事情,你就打我电话,二十四小时都可以,你到了那边接得通知我一声。好了,你去吧。”
  人的背景消失后,程清朗一个人坐在人来人往的机场。
  墨镜掩盖了他脸上的表情,冷眼看着机场时刻上演着的离别和重逢,行人匆匆而过。
  电话震动了一下,程清朗打开看了下。
  夏梵才出机场,就给人发了条短信,告诉对方直接已经安全抵达。
  “我知道了,一路小心。”
  程清朗回完了短信,就站了起来,一个人慢慢的往机场外面走。
  看了看时间,才早上九点多,一天才刚刚开始,但是感觉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
  程清朗开车去了公司,一天都很忙碌,下午看着时间到了,就接着guy放学。
  然后开始做晚饭,两个人吃饭,饭有些多菜也有许多。
  guy睁着大眼睛问,“我妈妈呢?她不回家吃饭吗?”
  程清朗揉了揉小家伙的头,“你是个男子汉,怎么能天天找妈妈,她去工作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guy“哦”了一身,想了想说,“既然我都长大了,那我就不想妈妈。”
  程清朗看着小孩,笑了笑。
  “走吧,吃完了我带你去到处走走。”
  ———
  虚云主持的寺庙,在当地香火极为旺盛。
  夏梵到的时候,大和尚刚好出差,去外面捞钱。
  接待她的是圆慧。
  圆慧当过夏梵一段时间的助理,两个人算是熟人了,当时他是俗家弟子,还在带发修行,如今正是受戒。
  披上了和尚的袈裟,也就像模像样的。
  他走过,那些小和尚都要叫一声“圆慧师兄”,前来烧香的人也很尊敬。
  “那个大和尚去了哪儿?”
  圆慧声音不急不躁的说,“施主,师父去了解事情去了,暂时不会回来。”
  夏梵没什么耐心,圆慧这假道学的样子骗骗别人还行,但是两个人太熟了,这家伙什么货色她知道。
  连着江寒汀也占不到便宜,出家之前在律师圈的名声很是响亮,滑不溜的。
  夏梵挑了挑眉,“说人话,趁我还想和你说话的时候。”
  圆慧的眼皮一跳,平时忽悠别人倒是可以,但是夏梵是什么样的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而且对方的武力值……寺庙的武僧大概都拦不住。
  向他这么有文化的人,没必要和人动手嘛。
  圆慧笑了笑,“这个嘛……就说来话长了,不过师父走之前,有提过你可能会来,让我接待你的。”
  夏梵心里一怔,看来那个秃驴还真有些本事,知道她会来?但是知道她要来为什么还要走。
  夏梵听完了圆慧的话,本来和尚在她心里的形象是拔高了一点点,又被打回了原型。
  那个秃驴也是够了。
  事情是这样的,圆慧有一个一直以来的施主,每年都向寺庙捐赠大量的钱财,然后今年突然断了。
  虚云一打听,原来对方改姓了道家。
  一个道士,说是对方看风水八字很准,抢了生意。
  寺庙的开支巨大,多少都不够填,虚云资助了很多残疾儿童,还有福利院,这些政府都不管。
  钱财不是一时支出就可以,每年都得源源不断。
  夏梵觉得很神奇,大和尚像是钱串子一样到处骗钱,最后都用来做慈善,全部散了出去?
  这倒是为了什么?
  她当时问,大和尚笑着答:不可说。
  顿了顿才又说,他真的很羡慕夏梵命中的功德,那么丰厚得救多少人。
  这次大和尚就是去找回自己场子的,但是毕竟夺人钱财等同于害人性命,觉得不怎么安心,才把圆觉一直带去了。
  圆觉从前是打拳击职业赛的,还拿过了金腰带,后来不怎么被虚云忽悠当了和尚,本来武力值不低,经过夏梵的点播,更是不得了。
  虚云大和尚觉得带着圆觉很有安全感,既保证了自己安全是其次,最主要是保障了其他的人不会因为揍自己而平添业债,出家人毕竟应该慈悲为怀。
  夏梵急着要要找人,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办法帮她。
  她和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那么深的牵绊,如果有办法,又真的能干脆的一走了之吗?
  她答应过程清朗回家的。
  夏梵尽量不去想这些,她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那个和尚,然后在做其他打算。
  夏梵没有停留,联系上了圆觉和那个钱串子,虚云想了想,同意让她过去。
  夏梵临走给寺庙开了一张支票,然后定了马上就飞的机票。
  等人走了之后,寺庙里的人凑过来看支票。
  当红的影星唉,至少得一百万吧。
  然后他们没看到数字。
  “壹亿元整”有人惊呼出声音,“这是意思?”
  圆慧淡淡的扫了一眼,“就是捐了一个亿。“
  虽然表面淡定,他心里也好奇,夏梵这次而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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