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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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琅直接去到江歇的私人办公室,敲了敲,有人问:“是谁?”
  一听不是江歇的声音,温琅瞬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犹豫之下报了自己的名字,接着,门开了。
  “金老师!”给温琅开门的,是江歇的导师。温琅朝里看了看,沙发上正坐着第三人民医院的副院长,明显刚下夜班的护士长。
  “你好,温翻译。”导师笑着让温琅进来,指了指两人座的沙发让她坐下。
  温琅手中提着塑料袋,本想问什么,接着就见江歇从独立套间走出。他穿着白色衬衫,头发湿漉漉,明显刚洗完澡。
  温琅注意到他没被遮住的手部皮肤发红,明显受到了油漆的刺激。
  见他已经清理完,温琅动作一顿,接着把手里的袋子随手放在沙发扶手旁。
  “没事吧?”金老师一听到爱徒出事,第一时间赶到。他当时正和第三医院的副院长在一起,于是对方也跟着来了。
  江歇摇了摇头,看了温琅一眼。她穿着格子居家服,没穿袜子的脚上穿着拖鞋。
  “人抓住了,等会郑砚浓会带着律师过去。”江歇说着返回房间,拿了一双棉袜出来。
  当着众人的面,他把还带着吊牌的袜子递给温琅,轻声说:“不要嫌弃。”
  温琅骤然红了脸,看了看大家,带着几分赧然转向江歇。这时候递什么袜子,真是不怕别人误会。
  江歇见温琅没接,两下拆掉包装,接着坐到温琅身边,作势弯下腰去。
  这一动作让温琅瞬间爆炸,触电般站起身来,抢过袜子,便往卫生间跑。
  门一关上,江歇唇角漫出几分笑意。回头一看,长辈眼里有好奇却没有太多意外。
  “今天的事,可能并非偶然。”江歇说着回忆起刚刚那段意料之外——泼他油漆的行凶者,动作并不顺畅。那人眼中强烈的恨意直指江歇。
  正说着,温琅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方栀言:“琅琅,快看微博!”
  就在人们谴责伤医医闹事件,一个名为‘我为女儿讨公道’的微博账户,在网红微博下留言了:这种没有医德的医生,丝毫不值得同情!我的女儿因为他而死,谁能给我公道!
  这种带着明显瓜感的发言,让很多人点进这位用户的微博,唯一的那一篇长文,配了足足十几张图!
  带着耐心读完,对江歇被泼油漆的风向,瞬间发生了变化!刚刚还在被大家同情的医生,根本就是披着白袍的恶魔!
  温琅看到配图,头皮发麻,女孩子跳楼后的惨状没经过多少修饰直接被放了出来。可是当她看到后面搭配的微信截图,却又笃定,这件事虽然事出有因,但是绝对和江歇无关。
  就在此刻,有人在原博下曝出了江歇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车牌号,并且云淡风轻留了句‘我也就只能帮到这’。
  这一举动,让无处宣泄愤怒的人直接找到了出气口。
  对此尚未可知的江歇,在电话响起时接了起来,紧随而来的谩骂让他面色逐渐凝重。
  他挂断之后,紧接着就有陌生号码打进,手机收件箱不停有新消息涌入,事情开始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温琅顾不上擦脸上的水,踉跄几步从卫生间出来,声音有些不稳,把手机递了出去:“有人在网上放出江医生因为医疗事故不愿赔偿,继而导致女孩跳楼自杀的消息。”
  江歇闻言,悠地站起身。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微博,正在攀升的tag写着#恶魔医生#。
  在场的每个人都找到了原帖,看过之后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去年十二月,被叫做小梅的女孩子拿到了大企业的offer,对于来自于贫困家庭的她来说,这个消息简直是人生的全新起点。
  小梅的父亲是垃圾场的临时工,母亲有严重尿毒症,每个月都需要接受透析。
  在这样的家庭背景下,小梅硬是靠着助学金和贷款读完了博士。眼看人生就要改变,她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长时间以来,努力学习的女孩眼睛高度近视。在顺利度过实习期,并且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薪水后,她打算做近视眼手术。在别人的推荐下,她在维康进行了咨询,而她找到的医生,正是江歇。
  之后两个月,在经过数次检查和沟通后,女孩最终定下在七月手术。怀着期待躺进手术室,换来的却是角膜严重受损,近乎失明。
  和医院沟通未果,小梅去别家检查眼睛,被告知除非做□□移植手术,否则无法恢复视力。
  人生的希望刚到达,结果就被存在问题的医疗事故打碎,不想再给家里增加任何压力,最终小梅从七楼一跃而下。
  这件事情七月曾上过社会新闻,只是大家只看到了小梅跳楼,却没人知道这件事和江歇还有维康医疗有着直接关系。
  江歇作为医院的管理者和所有者,对于这件事却毫不知情,明显,有人在瞒他!
  从证据十足的图片来看,有盖着维康印章的收据,诊断书,以及来自隔壁省医院的诊断。小梅的遗书字字泣血,让人看过之后愤怒达到顶点。
  除此之外,和江医生的对话截图让人更是令人愤慨,手术之前,态度特别好的江医生从多方便保证手术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在小梅出事之后,他立刻换了态度,谩骂威胁轮番上演。
  这些证据过于坚实,事情的来龙去脉足够清晰,看起来不存在任何疑点。
  网民们找到维康官网,留言板一时之间崩溃。而更有甚者放出江歇的近身照,更是让怨气沸反盈天。
  如果说之前大家有多么同情被泼油漆的江歇,那么在经历反转后,就有多么讨厌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医生。
  打破其他人的希望,在手术失败后逃避责任,不是恶魔是什么!
  看完帖子,办公室特别安静,气氛沉重。
  “绝对不是江医生!”温琅把实锤图片看了又看,猛然站起身来。
  她看着第三医院院长和护士长,言之凿凿地说:“请回忆一下江医生的七月日程,□□乏术的他哪有时间回到维康给小梅手术!”
  一语中的,护士长接着站起身来:“医院的考勤还有手术问诊记录都在,我这就回去整理出来。”
  与此同时,郑砚浓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律师:“江歇,事情不简单,明显有人在设计你。”
  温琅同意,她看了看微博原文的其中一句说:“这里说小梅父母的文化程度不高,抛开他们会不会用微博不谈,这篇文章从措辞到结构上来看,都不是随便谁能写出来的。”
  逻辑缜密,情绪层层递进,梳理事实的同时把针对江歇的仇恨值刷到最高,这绝对绝对不一般。
  “除此之外,江歇刚被泼,就有人跳出来,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郑砚浓脸上没了笑意,桃花眼里寒意一闪而过:“江歇,你在这里哪都不要去,我现在就去派出所看看那位父亲。”
  事出有因,必须从源头上解决。闻言,温琅追了过去问:“我也可以同去吗?”
  温琅走后,江歇面色依旧凝重,他很清楚正发生的这一切都和他无关。
  见他不说话,导师走到温琅坐过的沙发上,拿起女孩提进来的塑料袋看了看,里面装着花露水,橄榄油。
  “这应该是那孩子买给你的。”导师说着站起身,把印着连锁便利店logo的袋子递了过去。
  清理油漆,有人会用花露水或者橄榄油,之后再用肥皂清洗,有些效果。
  江歇看着袋中物品,心口被重重一击。
  事情发生之时,她义无反顾地到来,饱受怀疑之时,她坚定不移地相信。
  掷地有声的话,透着十足的支持和信任,那话不断在江歇耳边重复,让他快速定下神来。
  “不是我。”江歇看着导师说:“至于是谁,找他出来!”
  温琅跟着郑砚浓赶到派出所,人正在审讯室里。无论怎么问,当事人就是不开口。
  律师代表江歇,于是温琅和郑砚浓在警察在场的情况下,对当事人,也就是小梅的父亲发问。
  “请问你清楚泼油漆这一举动,如果江歇追究,您将受到处罚吗?”律师第一个发问。
  听见江歇的名字,坐在审讯椅上的小梅父亲立刻激动了起来,他锤着桌子大喊着:“我恨不得泼出的是硫酸,是毒药!我不后悔,我恨不得让他偿命!”
  嘶吼的话语中恨意十足,看着他赤红的双眼以及激烈的动作,温琅不由瑟缩。
  可是一想到江歇还在背负误解,她试着开了口:“不管你信不信,你被骗了。”
  小梅父亲闻言,目眦尽裂:“被骗!我怎么会被骗!那个畜生化成灰我都认得。”
  闻言,一直保持沉默的郑砚浓开了口:“所以你是亲眼见到江医生给你女儿手术?”
  听见这个问题,小梅的父亲动作一滞,大张着的嘴开开合合却说不出话来。关于江歇的信息,都来自于女儿,他并没有亲眼看到。
  “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不会追究。”律师拿出江歇的授权给小梅父亲,他们此行是来解决问题,而非追责。
  大概是已经失去信任,小梅父亲冷笑一声,他麻木地答道:“没什么好配合的,我就是要看他死。”
  见他丝毫不愿透露更多,温琅攥紧双手。
  “我顶多被关一些日子,只要能出去,下次绝对不会只是泼油漆那么简单!”也许是爱女心切,小梅父亲明显失去了理智,在得不到更多线索的情况下,温琅带着几分颓然,跟着离开。
  与此同时,微博用户发出了第二条微博,正关注进展的百万网友第一时间打开去看。这是一条关于小梅生平的总结。
  小梅这么多年,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家里的奖状不夸张能贴满几面墙。长久以来,虽然一直依靠助学金才得以继续学业,但是她也没忘记回馈这个社会。
  寒暑假一定会去福利机构帮忙,平时在学校里会义务负责图书馆和资料室的管理。她热心慈善,用一己之力回馈着这个社会给她的温暖和希望。
  她发出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是在手术之前,爱美的女孩摘下眼镜,笑着留下了最后一张照片——二十多年,终于能给自己做一件事了。
  近视手术也许承载的不仅是一个女孩想要摆脱厚重眼镜的爱美之心,还代表着她对自己努力多年的奖励。
  这条状态,让人泪流之余,对‘恶魔医生’的怨怼就更加强烈了。
  不少房城人在得知江歇还在医院,自发围了医院。谩骂声从窗外传来,最恶毒的诅咒全都飞向江歇。
  温琅在返程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到底是谁最先发现这件事和江歇有关,又是谁组织了这一切。
  当车子因为拥堵停在十字路口,温琅一抬头,见莱恩翻译公司就在附近。
  “郑先生,我在这里下车。”突然想到什么,温琅拉开了车门。
  “你要去哪?”郑砚浓一直拿着手机忙,乍一听连忙问道。
  “一个也许能找到些消息的地方。”说完,温琅下车,朝着莱恩翻译走去。
  肖娆刚开完会,走出会议室就见不修边幅的温琅站在门口。
  “你怎么了?”肖娆有些嫌弃她以这样的形象出现。
  “我需要你的帮助。”说着,温琅把手机打开,拿给肖娆。肖娆起先并不感兴趣,但当她翻看完两条微博,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你确定和江歇无关?”肖娆作为旁观者,第一时间的想法是不想让温琅卷进去。
  “我确定。”说完温琅抓着肖娆的手说:“娆娆,陪我去一个地方。”
  “就你这样?”肖娆指了指温琅的拖鞋和居家服。
  “借我你的浴室和衣服。”温琅也意识到,她的着装很成问题。但好在肖娆的办公室什么都有。
  温琅见到岳蓉发的消息,当即回了个电话过去:“妈妈,我记得你说七月份你曾经组织过一次走访贫困户的活动,具体的名单,你还有吗?”
  温琅进入派出所,一眼就认出了小梅父亲身上穿着的t恤衫。
  此前有过一次扶贫行动,由本市大企业赞助,向贫困户发出一对一扶贫再就业指导。当时统一发放过t恤衫,温琅曾在家见过,错不了。
  岳蓉听温琅这么问,没一会就找到了小梅一家,表格上有地址和电话,错不了。
  “女儿,你要这个干什么?”岳蓉明显感觉到,这一次的事情并不单纯,有组织有预谋。
  幕后者的目的直接又明显,那就是要毁掉江歇。不管真相如何,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风向引导后,就算有再多证据,也很可能让江歇无法翻身。
  “我打算去小梅家看看,她父亲不肯开口,我想去试着找找她母亲,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细节。”被展现在微博上的,都是被精挑细选过的。温琅坚信,一定有证据能为江歇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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