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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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溪赶紧上前几步,把自己的伞倾过去遮挡斜吹过来的雨丝。
  沈默用手挡了一下,说了声不用。
  林溪有些着急,“我没事,你可不能淋雨。”
  沈默闻言抿唇道,“我不能淋雨,那你就能淋雨了吗?”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可是林溪分明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生气,她有心想解释一二,却见沈默固执而沉默的把伞推了回去。
  斜吹过来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林溪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他的脸色又白又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疏离。
  林溪不由就是一怔,她认识的沈默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如今这副样子分明就是生气了。可是她不让人告诉她去了福景苑,是不想挑拨他们祖孙的关系,可是好像沈默并不这么认为。
  林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回了远香堂。
  第33章
  回到远香堂, 丫鬟们赶紧围了上去。
  林溪把净室留给沈默, 自己在卧室换好衣裳。出来时,小厨房已经把熬好的姜汤送了过来。
  林溪担心沈默的身体,亲自把姜汤端到他面前, 又问他冷不冷。
  沈默换了件湖青色的直裰, 脸色比方才看上去好了一些, 听到林溪的问话也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林溪知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便道歉道:“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溪等了半天, 也没等到他的回话, 眼看姜汤都要放凉了, 她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就见沈默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她,“如果祖母再因为类似的事情叫你过去,下次记得派人告诉我。”
  林溪想说自己能应付过去的,可是看到他的神色, 只好咽下了嘴边的话,把姜汤递过去道:“知道了。”
  福景苑内, 沈老太太刚从丫鬟那里得知, 二少爷刚才冒雨过来看二奶奶在不在这里, 就忍不住发了顿脾气。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叫那丫头过来无非是要敲打敲打她, 他可倒好, 一副生怕我吃了那丫头的样子。”
  沈老太太本想敲打一下林溪, 让她贤惠大度一些,主动为沈默纳几个姨娘。毕竟府里只有沈默一个男丁,他的身体又不是太好,一旦像大郎那样突然病逝,沈府可就真的要绝户了。可是没想到沈默却比她想得还要维护林溪,这一来,一切功夫就都白费了。
  她越想越气,可是因着沈默的身体,因着府里就剩了这么一个男丁,即使对沈默有诸多不满,可是也不能对他做什么。所以最后只能摔茶盏出气,还连带埋怨上了沈大太太和沈大奶奶。
  “当初我就不该由着她们婆媳,说什么大郎年纪还小,先诞下嫡子再纳妾室。结果,大郎连个子嗣都没留下。若是他能留下个一男半女,我何至于做这恶人。”
  林溪看沈默喝着姜汤,想起自己被罚的罪魁祸首,就问了一句:“那个翡翠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直接把人撵回了福景苑?”
  沈默看向林溪,她脸上半点吃醋的表情都没有,有的只是好奇和疑惑,还有几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意思,他无端的就有些心情郁结,垂眸道:“她打湿了我刚做好的一篇八股。”
  事实上若不是捧墨根据他的授意绊了她一跤,她手里的那碗酸梅汤也不会正好倒在桌上的那篇八股上。
  原本沈默没打算那么快就撵走这两个丫鬟,可是今日他能容忍这个叫翡翠的丫鬟来书房打扰他,他日就有其他丫鬟敢进他的房门。还不如杀一儆百,早点断了那些丫鬟的念想。
  沈默的这番心理,林溪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听到八股二字忽然想起了有关科举的一件事。
  顾文轩拜入许岱许老先生名下以后,许老先生看过他的字以后,就开始让他临魏碑,又让他熟读桐城派的古文诗作。
  顾文轩曾问及原因,许老先生便道:“当今天子写得一手好字,你既要入朝为官,这字便不能写得太差。让你写魏碑,是让你掌握好字的骨力和间架。让你熟读桐城派的古文是因为当朝首辅谢琛是桐城人,门生遍及天下,会试的主考官多半出自他的门下。你要想入那些主考官的眼,就非得在这上面下功夫不可。”
  后来顾文轩之所以能在那年的恩科会试中得中探花郎,许老先生的这一番教导可谓功不可没。
  林溪一心想着这件事,就没察觉到沈默的神色。
  等她回过神就见沈默已经喝完了姜汤,不过她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便问沈默要不要把唐大夫请来再看一下。
  沈默一听唐大夫三字,就摇了摇头。
  林溪刚惹他生气,不好逆他的意,只好隔两刻钟把手放在他的额头试一试温度。
  所以当酉时初的时候,沈默刚一发烧,林溪马上就察觉到了。
  她这时不管沈默愿不愿意了,当即命人去请唐大夫,又叫小厨房烧热水。
  沈默原本是不想请唐大夫的,因为一请唐大夫,就要惊动沈老太太。每次他生病,沈老太太都要把他随身服侍的人叫来训斥一顿。这次他冒着大雨去找林溪,若是去请唐大夫被沈老太太知道他因为淋雨生病了,只怕又要借机敲打林溪了。
  只是沈默看她着急的样子,只好松了口,不过看她忙前忙后的样子虽然心里觉得舒服了些,可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有点发烧而已,不是什么大病。”
  林溪却是后悔得很,沈默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经过这两天的调养好容易有了点起色,却又淋了雨发了烧。
  她心里又急又悔,就顾不上害臊,等热水好了以后,就准备给他擦身降温。
  不过动手给他除外衣的时候,林溪脸上还是浮起了一抹红色,“用热水擦身,可以降温。”
  当林溪触碰到他的身体时,沈默的脸也是一红。
  可是他此时已经烧得脸色通红,所以林溪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她动作很轻的除去他的外衣,细心的在他的额头、脖颈、腋窝处都擦了一遍,做好这一切,她把布巾拧干,敷在他的额头,又问他要不要喝水。
  沈默喝了两杯温水后,唐大夫才冒着大雨赶到了远香堂。
  林溪记着要问唐大夫的事,等唐大夫开过方子,便借着送他出门的机会问他沈默的身体情况。
  唐大夫道:“沈二公子的身子其实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有些心肺气虚,这一来不免夜间不寐的症候,平日又太耗思虑,导致肝木克土,以致脾胃不振,不思饮食。”
  林溪马上就听懂了,沈默夜间不寐是因为心气和肺气虚,不思饮食是因为平时读书太耗心神。
  明白了沈默的身体状况,林溪心里落下了一块大石,心肺气虚和脾胃不振,这都不是问题,只要她对症调理,治好沈默完全不是问题。
  送走唐大夫,林溪就派人去抓药,等她回到床前,就见沈默已经睡着了。
  林溪亲自守着炉子把药煎好,方才到房里把沈默叫醒,先让他喝了碗小厨房熬好的粳米粥,方才从丫鬟手里接过药汤。
  沈默一闻到苦药味,上身就往后退了退。
  林溪没想过他这么大的人竟然还会怕苦药,以为他嫌烫,便轻轻吹了几口,递过去道:“好了,这下不烫了。”
  沈默仍然没有接,“先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喝。”
  林溪道,“药凉了就不好了。”
  她催促再三,沈默方才端起碗抿了一口药汁,眉眼立刻就皱了起来。
  林溪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沈默竟然怕喝苦药。
  在林溪眼里,只有孩子才会怕喝苦药。
  林溪忍住笑意,用哄孩子的语气道:“喝吧,喝了药你想吃什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做。”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沈默表现得就不再像平时那样矜持内敛,听到这句便看着她说道:“我想吃枣泥酥。”
  枣泥酥,这个点心可不好做。
  林溪觉得以小厨房的手艺,应该做不出来,不过她还是应了下来,“好,你先喝完这碗药,我让她们给你做。”
  有枣泥酥可以吃,沈默对苦药的抗拒终于少了些,他喝三口停一下,用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把药喝完了。
  枣泥酥是后世有名的一道点心,林溪不知道沈默吃过的枣泥酥是怎么做的,但是她只会一种制法。
  当她把制好的点心端到沈默跟前时,就见对方盯着盘子里的那几块点心看了好几眼。
  林溪以为自己做的不是他所说的枣泥酥,刚要开口,就见沈默伸手拿起了其中一块。
  林溪怕自己做的不合沈默的口味,又因为时间来不及,所以只做了四块枣泥酥,没想到沈默似是很喜欢她做的枣泥酥,没过一会儿,就把四块枣泥酥都吃完了。
  林溪看他嘴角上还沾了一点碎末,便拿出帕子准备给他擦一下,哪知帕子刚碰到他的嘴角,右手就被他牢牢握住了。
  林溪微一抬头,就对上了沈默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睛。
  林溪不由得呼吸一滞,第一次觉得那双幽深的眼睛里似乎蕴藏着很多的说不出来的东西。
  “你要是还想吃,明日我再让人给你做。”林溪在他的那种目光下有些无所适从,便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沈默沉默了一瞬,握着她的右手方才松开,说了声“好”。
  林溪看他再次睡下,便从东次间退了出来。
  大厨房送来晚饭后,林溪记挂着沈默的病情,草草用过一些,就回到了床前。
  沈默睡得并不踏实,许是发烧的缘故,他一直微微蹙着眉,脸上也因为发烧变得有些通红。
  林溪让丫鬟取来温水和布巾,不时给他擦一下额头和手心,好让他睡得更舒服一些。
  第二次擦手的时候,林溪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一下沈默的那双手。烛光下,只见这双手修长纤细,天生就是一双舞文弄墨的手。唯一有瑕疵的是,右手的中指处有一层厚厚的茧,想来是常年握笔作画所致。
  除此以外,林溪还注意到他左右手的无名指都比食指高出了半个多指甲盖,几乎与中指相齐。林溪不知从哪本书上看到过,无名指比食指长的人比起常人更有天赋,更聪明。
  然后想到沈默不仅书读得好,还作得一手好画,弹得一手好琴,又会修剪盆景又会篆刻,这么想想,看来书上的话确实说得一点没错。无名指比食指长的人确实要比一般人聪明得多。
  她握着沈默的手端详了半天,方才轻轻放在被边,还细心的给他掖了掖被角。
  第34章
  这一夜, 林溪睡得并不好, 不时起来查看沈默的发烧情况。
  子时将近的时候,沈默的额头虽然不像之前那样烧得厉害,可还是有些低烧。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 沈默的烧才终于退了下来。
  林溪看着他喝过粥吃过药睡下, 自己正要去吃早饭, 就听底下人回报说书房的捧墨来了。
  林溪看沈默睡着, 就没有惊动他, 让人把捧墨带去了西次间。
  等她进到西次间, 见到捧墨就是一怔, 原来捧墨就是她初见沈默时跟在身边的那个小厮, 而且他的相貌与沈梓馨房里的采莲有五六成相似,想来是姐弟,怪不得自己当初见到采莲会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因为这样。
  捧墨给林溪规规矩矩请过安,便道:“二奶奶, 我有急事要见二少爷。”
  “什么急事?”
  捧墨有些吞吞吐吐,“就是, 二少爷之前托书画行卖的那几幅画到现在都没有买主, 而袁家那边, 今早又送过信来, 说是银子又有些不够了。”
  林溪听到卖画, 便有些疑惑, “为什么要卖画, 什么叫银子不够了。”
  捧墨无奈道:“二奶奶,您还是让我见见二少爷吧!袁老爷子的病可拖不得。”
  林溪隐约猜到一点事实,便道:“你把话说清楚,袁老爷子是谁?”
  捧墨只好如实道:“袁老爷子是二少爷的授业恩师,前几天袁老爷子犯了病,二少爷便拿了几幅画出来放到书画行,凑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二两人参。没想到袁老爷子这次病得不轻,二两人参根本不够......”
  “袁老爷子既是夫君的授业恩师,为什么不把这事禀告给老太太,从账上支银子?”
  林溪这句问话落下,就听捧墨支支吾吾道:“袁老爷子是文家荐给二老爷的一个幕僚,老太太素来不喜欢文家的人,因此袁老爷子的事,二少爷从来没跟老太太说过,都是自己解决。可是二少爷的月银每个月只有十两银子,除掉每个月给袁家和方家的八两银子,每个月所剩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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