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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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夏初,天气不冷不热,轻风拂过,空气中有淡淡幽香。
  杨飞翼不由看向潘灵玉,眉眼越加温柔,低笑问道:“玉娘身上用了什么香料?倒是好闻。”
  潘灵玉暗翻一个白眼,淡淡道:“我们东院穷得很,哪儿用得起香料?”
  “上回宫中赐下香料,我让芳娘每个院子分一些……”杨飞翼话一出口,意识到什么,又止住了,另道:“玉娘没有用香料,身上怎么有股好闻的香味呢?”
  潘灵玉自己举袖子一嗅,敷衍答道:“许是从园子里过来,沾了花香。”
  潘灵玉病弱,细腰一束,这么一举袖,整个人弱不禁风,落在杨飞翼眼中,分外动人。
  他喉咙头一紧,不由伸手去拉潘灵玉的袖子,动情道:“玉娘小心摔着。”
  潘灵玉急急夺回袖子,拂袖要走。
  杨飞翼再度拦住,用赔罪的口吻道:“我待会儿让人给你送些香料过去如何?”
  潘灵玉想着自己一穷二白,东院诸人日子过得苦,想了想便道:“不要香料,要茶叶和布料。”
  “你那儿没有茶叶和布料?”杨飞翼又是一怔,这才打量起潘灵玉身上穿的衣裳。
  衣裳半新不旧,料子看起来并不好。
  杨飞翼脸一沉,暗忖道:没想到芳娘持家,却是这样持法?也太刻薄玉娘了。
  他心中生起怜惜,再看潘灵玉,见她因适才走得急,脸颊有些微潮红,容色虽还不如宋流芳,却是恢复了往昔一点娇艳,不由看住了。
  “玉娘,你要什么,我都让人给你送过去。”杨飞翼顿一下,“晚上,我再过来找你。”
  潘灵玉忙道:“将军,我病体未愈,倒怕过了病气给你,还是别过来的好。”
  杨飞翼觑一下潘灵玉脸色道:“你这不是好了么?嗯,你还在恼我?玉娘,你当时写了家书与我,我确实以为你……,那时才会娶了芳娘。战场太凶险,我曾中了箭,那时有箭伤时,亏得芳娘悉心照顾,才活了下来。芳娘于我,有救命之恩。你看在我面上,与她好好相处如何?”
  我呸!潘灵玉暗啐一口,冷淡道:“将军,你觉得是我不想好好相处吗?我之情状,你难道没有目睹?”
  潘灵玉举袖子遮嘴“咳”了一声,接着道:“另有一事,要禀与将军知道。”
  “何事?”杨飞翼被潘灵玉一质问,本来有些讪讪的,听得她有事要告知,马上又来了精神。
  潘灵玉斟酌一下言词道:“我适才在园子里,不经意听到两个看守角门的婆子说话,言道府中有人交代给她们一件重要的事……”
  “将军,府中现时鱼龙混杂,有忠心的,也有混水摸鱼想要捞好处搞事的,这两个婆子也不知道听命于谁,想要干什么坏事,不可不防。”
  杨飞翼一听,神色凝重,点头道:“且放心,我会叫人悄悄看着角门动静。”
  昨日下了早朝,威武将军倒是提示过他,说京中近来气氛不同寻常,有宵小之辈横行,宜看好门户,以免伤了府中两位夫人云云。
  杨飞翼这番得了战功,晋封为明威将军,与威武将军又是翁婿关系,两人这么一连结,却是势大,早就引起另一派武将的不满。
  这一派武将,便是怀化大将军一系。
  自镇国大将军告老还乡后,空了职位出来,圣上本来有意让怀化大将军晋封一级,顶了镇国大将军之职,可威武将军和杨飞翼得胜归京,圣上却不再提及此事了。
  众人猜度,圣上似乎另属意威武将军顶上镇国将军之位。
  本朝正一品辅国大将军一向由皇子兼任,正二品镇国大将军,便是武将一生梦想能达到的品级了。
  怀化大将军如何甘心将要到手的职位被威武大将军取而代之。
  只威武大将军老辣,身边又有谋士为其谋划,等闲寻不出差错,更兼威武大将军之夫人方氏娘家得势,与宫中贵妃娘娘交好,着实不好寻错处。
  倒是威武大将军女婿杨飞翼,出身草莽,有一些为人诟病之处,更兼娶了两房妻室,听闻府中两位夫人不和,若借某事挑动两位夫人相斗,假潘灵玉父亲潘侍郎之手戳向杨飞翼和威武将军一派,不失为一个借刀杀人的好法子。
  怀化大将军这一番弹算,却被人出卖给了威武大将军。
  因此才有威武大将军告诫杨飞翼这一幕。
  杨飞翼回至书房,马上让人请了谋士罗嘉言进去说话。
  罗嘉言本是威武将军身边的人,一待回京,威武将军便让他跟了杨飞翼。
  罗嘉言见了杨飞翼,听毕他的话,马上道:“在下这便安排人看着角门,定会掀出那等想生事之人。”
  杨飞翼点头,另问道:“以罗先生之见,我府中两位夫人如何?”
  罗嘉言拱手道:“将军内宅之事,在下不便置评。只有一句,圣上既说过两位夫人皆是贤妻,不分大小,将军也宜一碗水端平,不落人口实。”
  杨飞翼沉默一下,待罗嘉言告辞出去,便喊来杨飞花之夫婿许良吉,吩咐道:“这阵子芳娘院子中用了何物,置办了何物,照着单子也给玉娘送一份过去。”
  许良吉嚅一下嘴唇,悄悄看一眼杨飞翼的神色道:“可是岳母和花娘交代过,不许给东院送东西。”
  “糊涂!”杨飞翼骂一句,喝道:“将军府是谁在做主?叫你送就送。”
  许良吉吓得不敢作声,忙忙点头,一溜烟走了。
  杨飞翼吩咐许良吉给潘灵玉院子送东西的事儿,很快就传到宋流芳耳中。
  宋流芳不敢置信,问周嬷嬷道:“将军当真这样说?当真说东院一并物事,事事要与我看齐?”
  周嬷嬷点头,叹气道:“在书房里中侍候的小书僮泼墨,可是咱们的人,他但凡听到什么,全不敢隐瞒,自会一一来告知。”
  宋流芳气道:“将军此是何意?他之前承诺,说道只把我当夫人,东院那位,也就供一口饭,让她多活一些时候而已。现下这是……”
  宋流芳轻轻合上手里的书,看着窗外道:“从前在娘家,我因不是嫡出,被怎么对待,嬷嬷你是知道的。不要说祖母和母亲如何冷淡了,就是大姐二姐并一众堂姐妹们,又有哪一个把我放在眼里?我处境如此,三姨娘的处境更是……”
  宋流芳嘴里的三姨娘,是她生母柳姨娘。
  宋流芳说到这里,轻轻抿嘴,继续道:“我女扮男装,拼着生死到了边关,好容易得爹爹看重,将我许给飞翼,还以为从此妻凭夫贵,能吐气扬眉了。谁知道到了京中,飞翼家中原配却未亡,让我再度被姐妹们嘲笑,说我跟三姨娘一样是‘妾’,我怎能忍?”
  周嬷嬷看看四下无人,便小声道:“夫人也不须忧心,反正已做下了局,不信将军不疑心,也不信东院那位遇着此事还有脸活着?”
  “出了这么一桩丑事,相信潘府不会再提起这位女儿,其它有关的人,只会想着遮掩,不会再多说什么。除了这个眼中钉,夫人也好清心些。”
  宋流芳袖子遮了脸,哽咽道:“我倒想做一个清正的贤良人,但……”
  周嬷嬷过去轻轻拿开宋流芳手中的书,小声道:“夫人,您若什么也不做,便只能任凭欺负。您有勇气跑去边关,怎么没勇气破解今日这困局呢?您只须记住,一切不是你的错,都是老天作弄。且您过得不好,三姨娘焉能好?”
  宋流芳放下袖子,拿帕子印了印眼角,压下刚刚那点柔软心肠,吩咐了周嬷嬷几句。
  这会儿,东院诸人却在欢呼。
  申嬷嬷看着一院子东西,揉了揉眼睛,问许良吉道:“没送错地方么?全是给东院的东西?”
  许良吉点头道:“没错儿,是将军让我按单子送来的。”
  说着把单子递给申嬷嬷。
  申嬷嬷接过看了看,又递给入画。
  入画看毕,惊喜道:“有上等龙井和碧螺春呢!大夫人从前最爱喝这两种茶,今晚倒要煮水泡上一杯让夫人尝尝。”
  孔嬷嬷和花嬷嬷见地下堆放的东西,正是她们东院紧缺的物事,也是一脸惊喜,齐齐道:“就知道将军念旧情,还记挂我们夫人。”
  送走许良吉,申嬷嬷进去见潘灵玉,把单子递与她。
  潘灵玉随意看一眼单子,便让申嬷嬷收起来,一时却有些心神不定,皱眉道:“嬷嬷,我总感觉今晚会有事发生。”
  申嬷嬷神色有些复杂,小声道:“将军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今晚定会过来,可不是有事要发生么?”
  潘灵玉摆手道:“不是这个!”
  她蹙眉道:“西院那位,不会让我好过的。”
  申嬷嬷摊手,“二夫人再如何,还能强拉着将军,不让将军过来不成?”
  潘灵玉坐回椅子上,托腮道:“这么说,东院今晚一定会热热闹闹的?”
  她话音一落,突然一笑,拍手道:“嬷嬷,你且打听着将军什么时辰过来,候着时辰,咱们做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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