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连心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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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心难测”, 一般来说, 越是单纯直接的性子越不好得罪, 加上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齐恬神灵法探了一回那珠子, 也是浑然一团灵气,倒没什么毒性之说,便依言服下了。
  陆鱄很高兴, 还问她:“这个你闻着不臭吧?”
  齐恬现在听不了这个, 赶紧道:“没什么味儿。好了,我该走了。”
  陆鱄紧跟在她身后:“你可一定要回来啊,我只能跟着你……你不会吃我……”
  齐恬听了脚步,回身过来问它:“他们为什么要吃你?”
  陆鱄很笃定:“我闻着实在太香了啊!唉, 以前蛟叔他们就跟我说过要当心那些修士老怪,大老远就能闻到我的香气,可难办了!”
  齐恬扭头往前走, 心里觉得这陆鱄说的话似乎也不能尽信,它或者不是故意欺瞒,只是想事儿太过单纯,她才不信那些堂堂筑基修士会为了一口“香肉”拼成这样。
  “你还有别的名儿么?”齐恬问道。
  “嗯, 也有不知根底,只胡乱叫灵鱄的, 不过我同那个可不一样。”陆鱄半有得色地道。
  可是一问起来究竟哪里不一样, 它又说不明白了, 想必这“不一样”也是听他自家长辈说的。
  “我先出去了, 后会有期。”齐恬朝陆鱄一抱拳,那陆鱄聚起胸前上下四个肥爪,也跟着比划了一下,齐恬施用了一张匿踪符,笑着过了漩涡,心里想着这家伙还挺萌。
  然后就发现自己可能被暗算了。
  又说那陆鱄,送走了齐恬,便朝后头大喊一声:“都出来吧!人都走了!看你们吓的!”
  一时半空里显形了许多稀奇古怪模样的兽儿,还有些花草树藤从远处蹦着过来。
  “你这呆子!你怎么好把探路须给了他?!虽说他也活不了多久,但是死在了外头,这东西我们怎么拿回来?!”一条神色端肃有几分像狐狸样的灵兽说道。
  “他做什么活不了多久?!我可给了他一颗连心珠呢!”陆鱄像被烫了似的。
  “你给他连心珠不就是为了要他的命么?”这位老谋深算的有点搞糊涂了。
  “我干什么要他的命!好不容易碰到一个闻着我觉着臭的!”陆鱄原地乱蹦了起来。
  这狐狸样灵兽更想不明白了:“可是……可是你那连心珠可使人通心,那他一往人群里去,全是乱糟糟的声儿挤进她识海,不死也疯了啊……”
  陆鱄duang一下跳到了那老灵兽脑瓜顶上,一个劲儿蹦道:“你怎么不早说!你怎么不早说!”
  那老儿无奈:“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打算!你能听人心,我们又不能!”
  陆鱄嗷嗷哭了起来:“唉,我爷爷说过,我只能跟着不喜欢我味儿的人!这样的人万年难遇的!这可怎么办呐,我估摸着活不了一万年呀……”
  它一哭,那眼泪如同珍珠似的从大眼睛里滚落下来,没落到地上就化作一阵轻雾四散开来,边上那些草木灵兽一个开口安慰它的都没有,全跟那儿深呼吸,——真香啊,真好闻……
  齐恬幸好早走一步,要不然恐怕真得交代在这儿。
  不过她虽出去了,也没见得有多好。
  怎么好好的那么多地方不去,一头钻到了筑基修士的包围圈里,现在她除了当鹌鹑,实在不知道还能干吗,尤其人家还在商议事儿,她是刚来的什么也没听见,那也得有人信啊!
  幸好她也不是头一次在筑基修士眼皮子底下当鹌鹑了……
  “气味越来越淡了!”
  “早知道方才不该犹豫,就直接闯进那魔气中也罢了!”这位好不后悔的样儿。
  “师兄莫要意气用事,那是魔眼所在,我们年年花费多少在这个上头,也只能控制到如今这般地步。上回失控,还是我们长老亲自前来才勉强镇住的,直往里头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这是一名天圣门的修士。
  “而且……那东西居然能进魔眼,可见不是什么灵兽,说不得,还真是个厉害的魔物……”这声音听来就十分熟悉了,齐恬认出了秣鉞的声音。
  圣传宗的人也出现了。在齐恬的认知里,凡是圣传宗出现的地方,多半都有大事,而且还是极隐秘的大事,之前在浮岛上并没有看见这位,如今匆匆赶来,所为何事?难道就为了那条猪毛萌鱼?
  “可是!万一真的是灵鱄呢?‘寸肉升仙’!难道师兄不想探个究竟?”
  秣鉞道:“灵鱄?不说此物不过上古传说,便是传说为真,那‘灵鱄出于巨海大洋’,这里有什么?”
  “或者那魔眼下就是一片汪洋大海?”
  秣鉞叹道:“若还是不死心,那你们只管去,只是恕在下不奉陪了。”
  这里这么些筑基修士,就属他家底最厚,他不去,这可少了一大助力,而且他们的消息向来比别人灵通,会不会真有什么不妥?——那几个方才逐味而来的修士一时左右为难起来。
  “嘿,宗主乃天圣长老嫡传,这魔域又向来是贵派照顾的多,若方才现身的果然是灵鱄,宗主又岂有不知之理?既如此,这回跟不跟我们去探,倒无所谓了,说不定宗主独个儿去还更顺当呢!”
  齐恬只听此人语气,就知道必是承天门的修士无疑。如今这世上,敢这么同天圣门圣传宗的宗主说话的,大概也只有承天门的了,弄不好还是承天门那位元婴长老的嫡传弟子。
  果然,另有一人笑言道:“我们倒是无所谓,两位师兄哪个愿意同我们去,我们都心里感激得很。当然了,若能同去,那就更好了。”
  秣鉞一声冷笑:“若果然如众位所言,那所谓‘灵鱄’又如何能活到今日?既一早知其所在,为了门中上下,我们师兄弟便是一起去求师祖又如何呢?凡事多半如此,不过各信各的罢了。众位愿意探的只管去,此处又不是天圣门所有,难道我还拦着你们!”
  说着也不管这些人还要说什么,转身便直顾自己走了。
  另一个天圣门的筑基修士喊了几声:“师兄!秣鉞师兄!”然后同这边几人道,“师兄性子向来急,还请诸位不要见怪。不过那魔眼真是个要命的地方,真有灵鱄也绝不可能往魔气里跑。言尽于此,在下也告辞了。”说着便忙忙追自家师兄去了。
  齐恬心里疑惑着,她方才是从底下的漩涡出去的,看到上头灌下仿若巨瀑的浓稠灰雾,那陆鱄也确实是从那里跟着自己穿的漩涡;怎么这些人当时没追进来……那地方在外头看来不知又是何种模样,以至于把筑基修士、还是一群筑基修士都给难住了?
  这好奇心是个最要不得的东西。世上事儿那么多,你一个个好奇,好奇得过来么?!尤其你看你好奇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果然,没压住,一边匿着踪,一边就偷偷跟着前辈们往那“魔眼”处摸去。
  开始她还有点担心郎义他们那边的情形,就那么点事儿,肯定早办完了,自己长久不露面,万一门中弟子集结回撤了,少自己一个恐怕就得问到他们头上。自己刚自那据点走的时候,可只留了一句“我去去……”
  不过现在她又不担心了。为什么?她在这群准备去魔眼围猎吃香猪肉的筑基前辈中,发现了七宗主。
  得,他们那里肯定回不去呢,自己只跟着七宗主也罢了。
  只是跟着跟着,就不太对头起来。
  齐恬渐渐地发现这些筑基前辈的嘴忽然越来越碎了,且居然开始当面损起人来,还有的似乎又过于坦荡,把心里很不该说出来的打算也给说出口了。齐恬越听越心惊,越听越不解,这才忽然发现那些“声音”不是从耳朵里过的,却是像方才同那陆鱄“谈心”的样子。
  “这连心珠是我自己结的,吃了可以通心,送给你。”她想起了陆鱄让她吃那颗没什么味儿的水果糖时候说的话。
  “这、这就是通心?……”齐恬被惊呆了,“那猪毛呆子鱼居然把这样的东西送给一个刚碰面的人?它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她只管把这东西当宝,——这东西也确实算是个宝,却不防越来越多的声儿不经她同意就开始往她心里脑子里钻,就像忽然添了八百多个嘴碎事儿多还不能得罪的婆婆一般。
  “天爷,我福小命薄恐怕受不住这等异宝!”她也觉出不对味来了。
  这真是想逃都没地方逃,尤其这会儿,已经到了魔眼边上,这些人的心里更翻腾起来,一霎时都能转过几十个主意,有些念头或者他们自己都没想透,却已经活活传到了齐恬那里。
  齐恬这会儿已经动弹不了了,甚至已经分不出到底哪个念头是自己的哪个念头是旁人的。
  若换个心弱的,这时候便疯了,哪里还能藏得住,又或者直接晕了过去,等灵符时效一过,就只能看天意定生死了。
  但她是齐恬啊,这憋死人的经历她可不是头一遭了,她这人或者不算机灵更没什么大勇可言,但是她特别能“忍”能“认”。这俩其实是同根的,她怂得特别容易认命,这一认命了就没什么不能忍的了。
  所以她现在就忍着这么些人在她脑袋里肆无忌惮地大吵大嚷着,她不抵抗,也不去筛选挑拣,就那么随便那些念头来去。
  渐渐的,被吵得四散的精神似乎在这种喧嚣中谋得了一种古怪的宁静,再然后,她的精神慢慢汇聚到了一处,好似一个光点。她收着这个光点,不去照任何一个经过的心念。
  就在她稍稍夺回了主权,准备图谋下一步的时候,筑基修士们动手了。他们终究不能坐视“灵鱄”脱逃,决定要闯一闯这出了名的魔域中不能靠近的魔眼。
  齐恬觉得,这有想法有冲劲都是好的;但是你们可不可以就自己一个个跳进去,不要动用这么大的攻势?你们知不知道这边上还有单纯只想看热闹的无辜群众?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扫,大圆满轻飘飘地被扔进了魔眼,——赶在一众正主之前。
  不过也有好处,这一扔把她扔远了,接收不到那么些念头了,心里的恍惚略轻了一些。来不及感觉自身心力的变化,齐恬先聚起一点精神赶紧又给自己加了一个匿踪符。
  “都进来了?”
  “是的,一个都没跑。”
  “找死,那就成全他们。”
  “师兄,真的都交代在这里的话,效果会不会适得其反?”
  “那就拣你看不惯的除掉几个,——不让他们尝过厉害,怎么显出魔灵的威吓来。”
  ……
  齐恬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一些声音,但是她不能确定这些是对话还是心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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