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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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太太也赶过来要看好戏。但一到跟前, 就看到自家女儿正坐在亭子外面的草地上,她的丫鬟在扶她起来。
  段太太当时就心中一凛。
  追着许琇宁打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她的女儿吧?
  她是知道的,她这个女儿向来就是个娇蛮的性子,以前也经常欺负人。
  只是以前的那些人,欺负也就欺负了,旁人看在她父亲是吏部尚书的份上, 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默默的认了。
  但是许琇宁可不一样。
  这位可是沈翰藻唯一一个嫡亲的外孙女儿啊。
  段灵秀还不晓得许琇宁的身份,只以为这是哪个小官家的女儿。刚刚被许琇宁打了一巴掌, 又很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心中正气的恨不能将他们两个都打死, 忽然就看到自己的母亲过来了。
  就跟找到了靠山一般。她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几步奔过去,伸手指着许琇宁和陆庭宣,就对段太太哭道:“娘,他们两个欺负我。你一定要给我做主,将他们两个都给打死,给我出气。”
  也是以前骄横惯了,在家里经常说这样的话,这会儿气愤之下,也没有考虑到现在是什么场合,就脱口而出将这样的话说了出来。
  这话若是在自己家里说,段太太是肯定会答应下来的。不过现在她们可是在沈府做客,旁边还有这么多其他打人家的女眷在,段灵秀竟然还直接说打死这样的话……
  更重要的是,那可是沈翰藻和沈老太太最疼爱的外孙女儿。
  饶是刚刚段太太还话里话外的和沈老太太争执,可这会儿也吓了一身冷汗出来。
  只是她还来不及呵斥段灵秀,叫她闭嘴,沈老太太就已经听到了段灵秀说的话。
  原本就很生气了,现在还听到这样的话。
  沈老太太目光扫视了段灵秀一眼,然后冷笑一声,看着段太太:“段太太,这位就是令嫒?老身头一次见令嫒,竟然不晓得令嫒原来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开口就是打死这样的话,只为了给自己出气。这可真是了不得。就是皇上和太后,也不会随便说这样的话吧?”
  谁不会将小事往大了提?沈老太太活到这个岁数上,什么样的事没有见过?所以开口就直接将这件事的性质拔高了很多。
  只听得段太太面色都变了。
  在场可是很有几个都察院御史家的女眷。若是回去将这件事一说,那些御史逮住这件事往皇帝那里奏一本,说个吏部尚书纵女公然行凶,视人命如草芥之类的话……
  只是想一想就觉得身上的冷汗都要出来了。
  忙喝叫段灵秀:“你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还不赶紧给我闭嘴,一边待着去。”
  段灵秀是家里唯一的嫡女,从小千娇百宠的长大,段太太从来没有高声跟她说过话。
  但是现在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她……
  段灵秀心里又是气,又是羞,嘴一扁,眼看就要哭出来。
  又被沈老太太在一旁凉凉的说道:“段姑娘哭什么呢?看你全身上下哪里都好好的。倒是我的宁姐儿,头发衣服都被你扯乱了,脸上也被你划出了一道红痕。也不晓得会不会留下疤痕。我的宁姐儿才该哭呢。段姑娘有什么好哭的。”
  刚刚沈老太太已经别丫鬟扶着去看过许琇宁了。头发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拽乱了,衣服前襟也都皱了起来。更重要的是,脸颊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姑娘家的一张脸总是很要紧的,更何况许琇宁生的还这样的好相貌。若是因为这个留下了疤痕,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所以这会儿沈老太太看着段灵秀,眼睛里就跟要冒火一样。手里的拐杖也握的很紧。
  若不是有杨氏在一旁紧紧的拉着,她都想要拿拐杖去打段灵秀了。
  段灵秀一开始并不知道许琇宁是谁的女儿,只以为是哪个小官家的女儿。但是刚刚她竟然听到许琇宁叫沈老太太为外祖母,沈老太太也将她搂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叫着。这才晓得许琇宁竟然是沈老太太的外孙女儿。
  段灵秀的胆子大也是分人的。对着那些老百姓,还有官阶比她父亲低的人,她肯定是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压根就没有一点忌惮。但是对上官阶比她父亲高的人,她心里多少也是会有些怵的。
  不过她父亲是吏部尚书,放眼京城,也没几个比她父亲官阶高的。但是没想到,今儿她打的这个小姑娘竟然会是内阁首辅的外孙女儿……
  心中很吃了一惊。一时倒是没有说话了。
  跟来的女眷这时也纷纷的低声议论起来。
  段灵秀虽然刚刚也被许琇宁打了一巴掌,但是她皮肤生的黑,许琇宁还小,力气也有限,所以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很明显的伤痕来,整个人看着还是好好的。可是再看看许琇宁,年纪要比段灵秀小,头发衣服都乱了,脸上还有一道血痕。这会儿被沈氏抱在怀里,哭的一张小脸上都是泪痕。
  怎么看都是段灵秀欺负了许琇宁。刚刚当着她们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还很嚣张的说要打死许琇宁,给自己出气!
  难怪小姑娘会哭成这个样子。
  又听到许琇宁哽哽咽咽的将段灵秀为什么欺负她的事都说了出来。
  竟然是为了一支簪子!而且那支簪子小姑娘还很明白的说了,这是她的簪子,是陆哥哥送她的生辰礼物。是段灵秀要抢她的簪子!
  众人都看向陆庭宣。
  刚刚沈老太太等人过来的时候,陆庭宣为了避嫌,就松开许琇宁,起身站到一旁。
  原本他是想离开的。但是小姑娘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子,怎么都不肯放开。望着她的一双含泪杏目中依然带了惊恐之色。他心中软下来,便没有舍得离开,依然站在她身边。
  心里也默默的想着,不离开也好。左右他和许琇宁是有婚约的,也不用太避嫌。最重要的是,让其他的人都晓得许琇宁是他的未婚妻,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打她的主意。
  他原就生的相貌出众,气质更独特,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刚刚跟随过来的女眷已经有好些注意到他了,都在想他是谁,看着跟许琇宁很亲密的样子。
  都以为是许琇宁的兄长。但是没想到现在听沈氏说话,才知道是许琇宁的未婚夫。
  就是那个十二岁就考中了举人的未婚夫!
  众人不免又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越看越觉得这是芝兰玉树般的一个人,以后肯定能做成一番大事的。
  沈氏这个时候正在询问陆庭宣那支玉兰花簪子的事。陆庭宣很恭敬的回答了。
  不过他也没有说阜玉斋是他陆家产业的事,只说这支玉兰花簪子是他前日在那里买下的。当时是去买送给沈老太太祝寿的礼品,想到过两日就是许琇宁十二岁的生辰,也买下了这支玉兰花簪子。今儿早上才送给许琇宁的。
  沈氏听了,就转过头看着段灵秀,很生气的说道:“段姑娘可听清楚了?这支玉兰花簪子,是她陆哥哥买来送给我们宁姐儿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簪子了?你上来就抢她的簪子,还将我宁姐儿抓成这个样子,你,你……”
  做娘的肯定很心疼自己的女儿的。更何况沈氏极为疼惜许琇宁,从小到大不说动她一根手指头,就是重话都没有舍得对她说过一句。但是现在,她竟然被段灵秀欺负,脸上还被抓了一道血痕出来。
  原本是想要说两句狠话的,可到底念着段灵秀的父亲是吏部尚书。虽然不惧他,但也不想结这个仇,只想息事宁人。就没有再说什么话,只心疼的抱着许琇宁,问她脸上的血痕痛不痛。
  不过段灵秀可不晓得息事宁人四个字要怎么写。
  原本被自己的母亲说了两句心里就很不高兴了,刚刚又连着被沈老太太和沈氏说了,看其他女眷话里话外的也都在帮着许琇宁,心里越发的火起来。
  她也被许琇宁打了一巴掌呢。刚刚也摔倒在地上,怎么就没有人心疼她呢?反倒都来说她的不是。
  就大声的说道:“这支玉兰花簪子是我早先就在阜玉斋一眼看中的,当时是我身上的银钱带的不够,就跟掌柜的说好,第二天带足了银钱就过来买。谁晓得第二天我过去,掌柜的就告诉我,说这支簪子已经被人给买走了。我先看中的东西,也说了一定要买,那就是我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伸手指着陆庭宣:“他把我要买的东西买走了,送给许琇宁,怎么就不是他们抢了我的簪子了?那既然是我的簪子,我是肯定要抢回来的。这有什么不对?”
  第36章 乡君
  段灵秀说的这一番话简直就是强盗逻辑, 在场的女眷们听了, 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
  素来就听说段太太家的女儿是个骄横的, 但也没想到她竟然骄横到了这种不讲理的地步。
  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教育出这样的女儿来?
  于是女眷们的目光就都看向了段太太。里面不乏带着鄙视的目光的。
  段太太被众人这样看着, 就觉得很丢脸。脸颊上都泛起一片羞耻的红意来。
  不过比起这丢脸的事,段太太更担心段灵秀会再挑起其他的事来。
  沈老太太一看就是个护短的。看她刚刚好不容易在杨氏的劝说下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可现在段灵秀还说出这样不过脑子的话来……
  就忙呵斥段灵秀:“你又在混说些什么?还不快闭嘴,让玉珠扶着你下去?看看你现在成个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心中也在想, 经过这一件事,只怕段灵秀在京里的名声肯定要一落千丈了。连带着她的名声也要不好起来。
  心里就有些怪段灵秀。
  段灵秀娇蛮惯了,也不听段太太的话,只一心想要挽回面子, 证明她抢许琇宁的簪子是合理的。
  就撇了撇嘴, 说道:“我又没有说错。那支玉兰花簪子原本就该是我的。他们是一定还给我的。大不了他们买来花了多少钱,我原样给他们就是了。两倍也行。”
  听她这意思,横着觉得自己很有理不说,还吃亏了。
  陆庭宣为了避嫌,原本还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垂头不看在场的女眷。但是听到段灵秀说的这两番话, 还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身上的服饰穿戴都很华丽,也很俗气。下巴扬着,脸上满满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实在是很丑陋, 也很令人厌恶。
  就开口说道:“陆某不才, 但也从来不缺钱。这支玉兰花簪子是我买来送给宁儿的生辰礼物, 纵有万金,也不卖。”
  段灵秀愣住了。
  在她的概念来,以为用原来两倍的价钱是肯定能将这支玉兰花簪子买下来的。谁会不要白赚的银子呢?但是没想到会真的有人不要。竟然还说纵有万金也不卖。
  这个人好大的口气!难道他家里有金山银山不成?
  沈承明这个时候也气不过,开口说道:“有钱了不起么?我宁表妹看着是缺钱的人么?这支簪子就不卖。哪怕就是摔碎了,赏赐给丫鬟了,也不卖给你。”
  看到许琇宁脸颊上的那道血痕他也很心疼,更气愤。
  这个段灵秀,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吏部尚书,竟然就这样的嚣张跋扈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被陆庭宣和沈承明这样当面一说,段灵秀就气的不行。正要再说话反驳,这时就听到一道很温柔的声音响起:“段姑娘,买卖上的事,向来就是银货两讫。虽然你一开始跟店家说过要买这支玉兰花簪子的话,但店家以前肯定经常听到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可结果未必人人真的守信去买,只怕他心里也不将这话当真。这样的口头约定确实不作数。既然现在这支玉兰花簪子是陆公子花银子买下来,又送给了许姑娘,那就是许姑娘的所有物。段姑娘怎么还能说是你的呢?卖不卖也是许姑娘的事。段姑娘岂可强求?”
  又温和的劝说着:“世间上的簪子何止千万,段姑娘何必一定非要这支簪子?不如就此罢手。难道一定要闹的大家都知道了才好么?到时被人传到皇上太后的耳中,对你和段尚书的名声都不好。依我之见,刚刚段姑娘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便对许姑娘倒个歉,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和和气气的,岂不好?”
  听声音是位很年轻的姑娘,而且站在最后面。
  众人就都回头望过去。
  就见是位十五六岁的姑娘。穿一件水碧色领口绣黄蕊白梅花的杭绸褙子,头上簪了一支云头玳瑁步摇,两支金珠簪子和一朵淡蓝色的堆纱绢花,相貌生的跟江南水月一般的秀丽清雅。
  许琇宁认得这个人。知道她名叫周静婉,是周太后的娘家人。父亲也曾受封从二品的定国将军,在京城里面也是威名赫赫的。只是后来她的父亲在一次平叛外敌的时候不慎中了一枝冷箭死了,留下妻子和一双儿女。
  皇上为了嘉奖,就下旨封了周太太为一品夫人,女儿周静婉为乡君,儿子袭封定国将军的名号。
  只是这些死后的哀荣原本就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以示朝廷肯定不忘有功的人。但是周家的儿子还小,才四岁大,压根就支撑不起门户。周父一死,人走茶凉,原有的显赫就慢慢的冷淡了下去。
  就是周太后,周静婉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对他们也是很好的,但是后来周父一死,就开始扶持起她其他娘家的人来,对他们的情分也渐渐的淡了下去。
  不过两年,京城中就很少有人关注周静婉一家了。这次沈老太太六十岁的寿辰,周静婉也是受了母亲的嘱咐,带了寿礼过来给她祝寿。
  过来也是静悄悄的坐在一旁,很少说话,很少有人注意到她。现在也是因为许琇宁是许明诚的妹妹,忍不住的还是开口说了这番话。
  许琇宁却忽然想起上辈子的事来。
  她知道她的兄长是很心悦这位周姑娘的,只是少年人脸薄,总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也担心对方不喜欢自己,难免会尴尬。就一直没有说这件事。
  后来这位周姑娘被段德业的二儿子段睿明看中,死活闹着非要娶她。段德业就求到了周太后跟前去。
  周太后自然没有什么不允的,当即就同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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