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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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戏难免磕磕碰碰,何一南自家配制的跌打损伤药酒效果奇好,她时不时会给莫晓带一些过来。
  莫晓翻出药酒放在床头柜上,又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新信息。撇撇嘴,脱下西装外套,用衣架规规整整地挂好,和自己的各种时装挂在一起,感觉多了一起牵连。
  拿了浴巾去卫生间,卸妆洗澡吹头发一系列忙完后,裹着浴巾坐到床头,先按亮手机查看有没有未读信息,结果证明怀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倒出一些药酒在掌心,再抹到膝盖上,搓热活血。中药味很重不太好闻,莫晓单脚跳着去开窗户。第三个脚步落地的“bong”声隐约伴着一声“嘀~”。
  莫晓心里一喜,又不太确定是不是他发来的信息,怄气似的先去开窗户,还冲着窗外深吸了几口气才回来。
  一条微信未读信息。
  顾言忱:凶器有什么好赚的。
  莫晓笑死,抱着手机浅浅仰面躺在床上,想了想,回复:外加一个凶手,会揉胸的那种,赚吗?
  然后莫晓翻来覆去直到睡着都没有收到回复...
  实际上,顾言忱是在洗完澡准备刮胡子的时候顺手回复了她的出品信息,刚抹好剃须泡沫信息就来了,他一只手拿着刀片刮胡子,一只手举高手机点开信息。
  淡淡一瞥,表情一滞,手上一个不小心用重了力,后果是下巴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顾言忱没了耐心,快速刮好胡子,用清水冲洗干净。
  臭丫头还真是大胆直白,一点都不矫情做作。
  第六章
  翌日早晨,风柔日暖,晴空排云,难得的好天气。
  潭城一家心理咨询室里,莫晓和沈医生已经聊了一个小时。
  阳光斜斜一线跃入窗扉,莫晓隔着暖阳看着沈医生,浅浅笑着:“沈医生,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引导和陪伴,以后我应该不来了。”
  沈医生有点意外,脸上的笑容却依旧温婉,“心结打开了吗?”
  “我想我可以从原地走出,尝试新的生活。”
  “是那个人回来了?”
  莫晓又是一笑,“真是瞒不过你。”
  沈医生对莫晓进行了长达十年的心理辅导,她对莫晓的了解,甚至比本人更深。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患了抑郁症。
  抑郁症的病因很多很复杂,造成莫晓抑郁的原因主要是环境——患有重度抑郁症的母亲所造成的压抑的环境。
  抑郁症,究其本质,并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对世界上的一切缺乏兴趣,失去活力。甚至自卑抑郁,悲观厌世。
  莫晓刚接受治疗的时候,就是这种状况,相当封闭,将自己困在心魔里,不与外界交流。
  好在她的父亲和哥哥,给了她足够的耐心和呵护,结合沈医生的治疗,病情慢慢好转,一年后回到学校正常上学,虽然依旧不爱和同学老师交流,但至少恢复正常的生活。
  她的状况有较大的转变是在高考后的那个暑假,突然乐观开朗了一些,愿意主动去接受新的人和事务。
  沈医生很欣慰,从治疗中了解到,她遇到一群很鲜活的男孩,让她感受到了温暖和踏实,让她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好奇。
  其中说的最多的是一个姓顾的男孩,小女孩年纪小,害羞不好意思透露太多,但明亮大眼中的向往和喜欢怎么也掩饰不住。
  那个男孩大四刚毕业,影视圈新人。莫晓友情出演了他拍摄的一部公益广告,很巧,广告的主题是呼吁人们对抑郁症患者的关怀。
  公益广告拍摄结束后,莫晓对沈医生说:“他是让我真正认识抑郁症,改变我人生态度的人。”
  沈医生莞尔一笑,她心里辅导五年,作用不及一个出现不到一个月的人。或许生命中的许多美好恰恰就是在你毫无准备的时候突然出现。
  从回忆中抽回思绪,还是不敢完全放心,因为她知道有75%~80%的抑郁症患者会多次复发,她说:“就算不治疗了,有空了也可以找我聊天,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莫晓站起身,拥抱了沈医生一下,又道了一声,“谢谢。”
  离开心理咨询室,莫晓给爸爸打了个电话,得知他在家。出道后,为了方便工作,买了套小户型的公寓,回家的时间不知不觉地就少了。接新戏后更是没空回家了,这会儿决定回家吃午饭。
  父亲是实干型民营企业家,一辈子心血都投在上面。哥哥对传统实业不感兴趣,在美国读商,毕业后直接留在美国投行工作。她就更不可能继承家业了,所以父亲时常长叹短嘘,感慨后继无人。
  到了家,父亲正坐在院子的石椅上和自己下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莫晓,被转正的日光照得眯起了眼,发福的圆脸上弯成两道缝。
  凌怀年把車往前推了两格,对坐在面前的女儿说:“来,陪我下两盘。”
  莫晓平身最怕的就是和凌怀年下棋,闻言表情立马变得有点生无可恋,“爸爸,我可以拒绝吗?”
  凌怀年已经自动自发地开始把红黑棋子分开,头也不抬道:“不行。”
  莫晓:“......”
  不死心,继续问:“爸爸,你最近不是加入了什么象棋协会,认识了挺多新棋友的吗?”
  凌怀年抬眸认真地看着莫晓,由于睁大了眼,挤出三条平行的抬头纹,“你喜欢和经常悔棋的人下棋吗?”
  莫晓扶额,“不喜欢。”
  凌怀年:“他们也不喜欢。”
  莫晓:“......”
  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莫晓还是陪爸爸下了两盘棋。
  最终,棋局在凌怀年的不断悔棋;莫晓的象走日过河,卒随意进退中草草结束。
  凌怀年摸着下巴,感慨很深,“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午饭后,凌怀年要上楼去睡午觉,莫晓站在楼梯口对他说:“爸,我最近接了部新戏,过两天就进组了,应该会忙几个月,这段时间没空经常回来看你了。”
  凌怀年迈上楼梯的脚步一顿,脸上一抹失落倏忽而逝,他摸了摸莫晓的发顶,“拍戏开心就好,不要太辛苦了,家里也不用你挂念,照顾好自己,爸爸得了空去探你的班。”
  莫晓搂着爸爸的手臂,“我也会尽量挤时间回来探你的班,记得少抽烟,少喝酒,油腻荤腥一律少吃。”
  “又管起我来了,快进剧组去,省得在家里烦人。”
  .
  两天一晃眼过去,《年轮》正式开拍。
  拍摄片场,顾言忱坐在一张帆布软椅上,微微朝前低着头,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在摄像机的各功能控制区调试。
  苏泽远拎着两瓶矿泉水走来,一瓶放在顾言忱身旁的地上,一瓶拧开瓶盖猛灌了两大口。
  “就忙活上啦?”他打开一张小马扎,在顾言忱身边坐下,“你刚回国,对这几个主演了解得浅,我给你介绍介绍,增进了解有利于日后的拍摄。”
  顾言忱兀自摆弄着摄像机,淡淡“嗯”了一声。作为导演,有些事他还是会亲力亲为。
  苏泽远和顾言忱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深知他工作的时候心无旁骛,并不介意,知道他留了点心在听。
  小时候他们住在潭城电影制片厂的大院里,一拍电影,乌央乌央成百上千号人。一帮熊孩子打小就不怕生,蹬着沾了泥的球鞋在片场乱窜,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跑个龙套。不过没有一个发展成童星的,可能真的是演技太差。
  大院的一帮孩子里,就属顾言忱对电影的资质最好,也是真的喜欢电影。其他人还在片场没头没脑乱窜的时候,他已经能够清楚地知道各种设备道具的名字和用法,对演员的表演他还能不失专业地点评上几句。
  他懂的多,一帮人里永远是最出挑的一个,大家都喜欢和他玩,苏泽远也不例外。
  从小到大,尤其后来两人都进了这个行业,合作过的作品不在少数。不得不说顾言忱确实厉害,无论是技术手法、情感处理、画面效果都非常出色。
  苏泽远最佩服他的是,无论什么题材,在顾言忱手里最终都会深化到一定高度。
  这应该是受顾家老爷子的影响,老爷子大半辈子都在做电影,经常老生常谈:拍电影啊,做人第一,技术第二。咱们搞艺术创作的,要有使命感,不能拍让人看了会学坏的东西,要忠于自己的心,传播积极向上的东西,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能小瞧了电影的作用。
  苏泽远抖了抖烟盒,晃出三两支烟,抽出一支含进嘴里叼着,顺便问了一句,“要吗?”
  顾言忱一只眼轻眯着,一只眼抵在圆弧形的眼罩上,正用控制器调整镜头光圈,说:“不用。”
  苏泽远仰头呼出一个烟圈,“这次选的演员整体上都不错,男一、女一都是实力派。尤其韩城,去年刚获了影帝,有演技也有颜值,长了一张反恐精英的正义脸,圈了一波萝莉、少女、大妈粉,全年龄段通吃。”
  说完嘿嘿两声笑,“你要是出道肯定不比他差,有颜还有才。誒~改天拍一部电影你自己主演怎么样?保证大卖!”
  顾言忱兀自忙碌,“你要是没有正经事的话可以滚了。”
  苏泽远当即收起玩笑,“女一唐妤嘛,实力是有的,担得起这个角色。普通家庭,本人要强又骄傲,老是端的高高的,所以也没有太火。说起她,她和莫晓还有一段纠葛,到时候电影上映可以拿去博个噱头。”
  苏泽远用手肘杵了杵顾言忱:“哎~那个莫晓,还记得吧?大学毕业那年我们一起去看过流星雨,后来我们拍公益广告她也出演了,演得挺带入的。她出道后我匆匆见过几次,没怎么深谈就是。”
  他看顾言忱没什么明显的反应,自顾自开叨:“我记得那晚她怕黑,和你睡的一个帐篷,好歹春宵一夜过,不会睡完就把人忘了吧?挺漂亮一妞,小小年纪模样就勾人,长大了绝逼是个妖精。”苏泽远砸吧了下嘴,补充强调,“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华子原话转述...后半句。”
  顾言忱:“......”
  确实是个妖精,还是个爱揉胸的妖精。
  顾言忱拎起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唐妤和她有什么纠葛?”
  苏泽远:“唐妤喜欢韩城是圈里公开的秘密,去年莫晓在韩城主演的电影里演女三号,韩城很照顾她,也提携她。我估计是同一家公司照顾师妹,没见他们有什么火花。可女人嘛,嫉妒起来还真是可怕,梁子就因为一个男人结下了......”
  苏泽远很能侃,神经又大条,说起来就喋喋不休没个完。
  说着说着就看到话题女主角来了,因为刚结束了一场追忆往昔,苏泽远看着莫晓无端多了种故人再遇的亲切感,好像真和人家有多熟。
  他大幅度地挥着手,露出腰上一截可怜兮兮的肥肉,“晓姑娘,来这边坐。”
  小姑娘?
  莫晓听到叫唤,不明所以的循声看去,就看到苏泽远笑得跟个大傻x似的直冲她直挥手。
  当然,也看到了苏泽远身旁的顾言忱。
  莫晓脚风一转就走了过去,有礼有距地打招呼,“顾导、苏导。”
  “叫什么苏导这么见外,来,叫声远哥。”苏泽远越来越带入。
  莫晓:“......远哥。”
  “试镜那天时间短,都没来得及好好说句话,咱们顾导,顾言忱,还记得吧?”苏泽远生怕他们两会生疏一样,“四年前、夏天、登山、看流星,想起来了吗?”
  莫晓煞有介事地看了眼顾言忱,微露惊讶之色:“经你这么一说,还真想起来了,好巧啊。”
  “你要是再想不起来我就要点关键词:帐篷、睡觉了。”苏泽远很欣慰,嘿嘿笑,“拍公益广告那会儿你才高中毕业,就觉得你演的挺真情流露的,有天分,没想到真出道了。几年没见,接下来大家要在一起相处好几个月,和咱们顾导磨合磨合,好好培养感情。”
  莫晓很配合,深以为意地点点头,诚恳道:“顾导,以后多多指教。”
  还挺能演,顾言忱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给她。
  苏泽远:“你别介意哈,他这人就这死样,面冷心热着呢。”
  是挺热的,刚体会过。
  “不会,导演是剧组的灵魂人物,我尊敬还来不及。”
  莫晓眼尖,看向顾言忱下巴有一条淡淡的口子,于是问:“顾导是不小心刮伤下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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