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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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是他。
  “陆斐,我也只敢这样说了……”她抱着他,泪水滚落湿润了整张脸庞,“……很抱歉,六年前是我辜负了你。”兴许是更早,在他单纯喜欢她的日子里,她仍对他有所保留。
  听到这里,一直僵硬的身躯似乎一点点松弛了下来,她能感受到他气息的变化。
  “就这些?还有吗?”他一张嘴,声音也变得嘶哑了起来。
  “还有?”她眼神带着疑惑,有些迷茫了起来。
  在她看不见的视角里,他脸部所有的线条都柔和了起来。
  “做错了事情的人,不该有补救措施吗?”他提醒道。
  她愣了一下,主动松开手,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她和他面对面的凝望,带着重重的鼻音问道:“如何补救?”
  他终于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低头朝她湿润的眼睛吻去,他说:“仔细想想,我说过的……”
  被吻的地方有些痒痒,像是有蚂蚁爬过。
  “我……”
  “要不要提示?”他的唇从眼睛移开,落在了她的挺翘的鼻子上面,声音低沉又暧昧。
  她浑浑噩噩地点头:“好……”
  他的嘴唇,一路下滑,终于吻上了她的……此时,她的耳边响起了他极具蛊惑的声音。
  “赔我一辈子,哪儿也不许去。”
  余生若不能和你白头偕老,又怎对得起我那钻心刺骨般的两千多个日子。
  第40章 断言
  这一晚, 两人相拥无言, 言语在这样的时候显得过于苍白,只有彼此的温度才能证明他的存在。
  三更天的时候, 阿媛正沉浸在梦里, 突然觉得身边有了异动。她翻了个身睁开眼, 发现是陆斐正在起床穿衣。
  “你要去上朝了吗?”她爬起来, 揉了揉眼睛,感觉睁不开眼。
  “宫里出了事情,圣上急召我入宫。”陆斐三两下穿好衣裳,弯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若辰时我还没派人来接你, 你就安心待在府里, 面圣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阿媛点头, 白天陆斐说的事情让她连觉都睡不安稳, 此时陆斐的话无疑是给了她缓冲的机会。
  “我等你回来。”她重新躺入被窝, 整个人裹在了被子里, 看起来睡意重重。
  陆斐本来都准备出门了,此时听到她的话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
  “怎么了?”她眯着眼, 看他停在门口没动。
  陆斐摇头:“没什么, 睡吧。”
  说完,他拉开门走出去, 一道凉风吹入, 屋里的热气被卷跑了一半。阿媛蜷缩在被窝里, 不懂他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当然,此时周公召唤,她也没有精力去揣度他复杂的心思。
  此时天色还未明,长安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唯独卖早点的小贩早早地支起了摊子。
  宫门口,陆斐碰到了同样和他一样被召进宫的几位大人。
  “大司马。”周相对着他抬手,陆斐拱手回礼。
  “大司马可知圣上此时召见所谓何事?”周相与陆斐并肩朝宫里走去,小声询问道。
  陆斐摇头:“不甚清楚,周相可有猜测?”
  周相同样摆头,似乎也是一头雾水。
  直到进了殿,几位大人才得知,原来竟是二皇子暴毙了,死因蹊跷,圣上大发雷霆,故而急召大臣们商议。
  当今圣上一共四子,大皇子年二十,乃惠妃娘娘所出,二皇子年十四,乃芳嫔所出,三皇子年十岁,乃俞妃所出,四皇子最小,仅六岁,其母不过是一个贵人,在子凭母贵的宫里,自然是地位最低的一个。
  储君的大热人选无非就是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如今二皇子已死,最得利的是谁丝毫不用多说。也正因为如此,圣上第一时间便怀疑到了惠妃母子头上,当即下令封了惠妃及大皇子的住所,力求查明真相,还二皇子一个公道。
  请陆斐等人来,意在集众人之智慧,尽早破案。
  ……
  陆斐一去就没了音讯,阿媛听他的话等到了辰时,时间一过没见人来,她自然也就知道宫里的事情棘手,恐怕圣上没时间见她这个小女子了。
  午间太阳冒出了云层,阿媛见天气好,便将书房里有一部书抱出来晒。
  孙妈妈见了,就说了一句“别把老爷的书弄坏了”之后就走开了,似乎是任由她发挥。
  有些书因为常年放在箱子里,有些潮湿,摊出来见见太阳,也算是重新给它们赋予了生命力。阿媛正忙活着,突然听见前院热闹了起来,似乎是谁回来了。
  “阿正,帮我看一下书!”阿媛拎着裙子往外跑去,朝东阁大喊了一声。
  阿正便是唯二可以在清晖堂走动的小厮,他探了个脑袋出来:“阿媛姐,你去哪儿?”
  阿媛却早已跑出院门,自然回答不了他的话了。
  “快,把箱笼抬进去,动作轻点儿别磕着!”
  “老太爷太夫人一路辛苦了,兰亭院已经收拾出来了,赶紧进屋歇歇吧。”
  一位端正貌美的美妇人被簇拥着走进来,她拉着孙妈妈的手,道:“多亏你照顾子明,有你在我放心不少。”
  “太夫人言重了,这都是老奴的本分。”孙妈妈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看起来多了几份和蔼可亲,这在往常是绝不可想象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内院走去,经过二门的时候躲在暗处的阿媛一个侧身,闪到了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后面。
  “这些年老太爷和太夫人辛苦了,如今老爷圣眷正浓,二老也该享享福了。”孙妈妈说道。
  “享福不享福的倒不要紧,我就盼着子明身边能有个贴心人陪着他,这都快成了我和他爹的心病了。”美妇人叹气。
  两人边走边聊,声音很快就消失在身后了。
  阿媛背靠着大榕树,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儿。想到当年和陆夫人的约定,以及在陆府时她对自己的照拂,再想到她刚刚说的那番话……她又是羞愧又是懊恼。
  躲只能躲一时,她终究还是要去面对。
  陆夫人一落脚,便向孙妈妈打听陆斐近年来的情况。她和陆老爷常年不在陆斐身边,加之连年战乱,她都已经很久没见过儿子了,自然想找个他身边的人打听打听。
  “老爷很好,很受圣上器重,太夫人放宽心便是。”孙妈妈温和的说道。
  “子明一向是争气的……”陆夫人感叹,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说起来,有一年战火延伸到了青松府,人心惶惶,她和老爷都准备收拾细软躲进山里去了,不想前方传来消息,说是刘宋王的军队进驻了青松府,战争迅速地被结束。大家欢庆之余,也不忘问问是哪位将军平息了叛乱,陆夫人也很好奇,她知晓陆斐是在为刘宋王效力,不免对刘宋王这方的消息多有关注。
  “哎哟,是一个长相极为俊俏的将军,他骑着大马从城门口经过的时候,好多姑娘都涌前去了!”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是么?这位将军是哪里人?”
  “就是咱们青松府的人,姓……姓陆!”
  那一次,是陆斐离家五年后最接近家的一次,她和陆老爷赶去看他,差点儿没认出这是他们那个飘逸出尘的儿子。他穿着厚重的盔甲,肤色黝黑,手背上破了一大块皮,军医正皱着眉头给他处理,他也浑然不在意。
  “他父亲对他的期望他全部做到了,甚至出色得出乎我们的意料。”陆夫人坐在榻上,眼神哀伤,“可我知道,他并不快乐,他心里还记恨着我们……”
  “父母与子女哪有隔夜仇,况且老爷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计较过去那些小事的。”孙妈妈安慰道。
  陆夫人摇头:“不,他心里都记着呢,我清楚得很。”
  孙妈妈有些疑惑,她所熟知的陆斐并不是一个小气的男人,相反,因为胸怀天下,所以他很多事情都懒得计较。以大司马府来举例,他把前院丢给了许伯把后院丢给了她,然后大事小事都由他们说了算,他自己从不干涉。
  “到底是何事呢……”孙妈妈心里暗暗猜测道。
  “这些年,他身边可有合适的姑娘?”陆夫人抬头问道。
  孙妈妈笑着答:“老爷一表人才,无论是圣上还是同僚,都想着让他做自己的女婿呢。如今太夫人来了,正好给老爷相看相看。”
  “我选的,他定不乐意。”又是一声叹息。
  孙妈妈一愣,不想他们母子关系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陆夫人看起来神色不好,孙妈妈也不敢再说这些敏感的话题,只得扯到别处去,博她一个开心。
  晚饭过后,陆老爷去街上溜达了,他可没有陆夫人这些无头无脑的伤感,他更多的是沉浸在身为陆斐父亲的骄傲和自豪。
  “太夫人,府里有位丫环想见你,不知她可有这个荣幸?”孙妈妈从门口进来,帮人传话。
  “哦,是伺候陆斐的丫环吗?”陆夫人放下茶盏,笑着问道。
  “老爷身边都是小厮在伺候,这丫头是专门负责老爷书房的。”孙妈妈说。
  陆夫人有些不解,一个丫环为何要单独来见自己,虽说是礼节性的拜见,但也该和其他人一块儿才对啊。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是带着笑:“既然来了,就请她进来吧。”
  “阿媛,进来吧,太夫人准了你上前拜见。”孙妈妈往外面走了几步,对着门口的人说道。
  陆夫人捏着帕子的手一抖,神色大变:“孙妈妈,你说的是谁?”
  “就是想来拜见太夫人的丫环,她叫阿媛……”
  正说着,一道浅绿色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低眉颔首,走上前几步,跪在陆夫人的面前:“阿媛给夫人请安,多年未见,夫人可还康泰?”
  陆夫人撑着小桌站了起来,她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是在辨认眼前的人。
  “你……你怎么在这儿?”陆夫人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她似不可置信一般,转头看孙妈妈,“她怎么会在这里?”
  孙妈妈一头雾水,她上前答道:“大约是半年前,阿媛从顺阳郡王府被买入大司马府当差……”
  陆夫人捂着胸口,平息了片刻,她看着阿媛,双眼似利刀:“你曾于我约定过什么,可是全然忘记了?”
  “阿媛不敢忘记。”
  “那你出现在这里如何解释?”
  阿媛张口,还未出声,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一道男声。
  “她解释不了,儿子可以代为解释。”
  “是老爷回来了。”孙妈妈侧头看向外面,见有身躯高大的人大步走来,不知为何竟松了一口气。
  “子明……”陆夫人上前,见着许久未见的儿子,她有些泪眼婆娑。
  陆斐的身上还裹挟着外面的寒气,他大步上前:“儿子给母亲请安,多年未陪伴在父母身边,是儿子不孝!”
  “说什么浑话,你是为了天下苍生,是大义……”陆夫人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见他眉目开阔,似没有之前的阴郁之气了,一时间又是高兴又是难过。
  陆斐将陆夫人扶到榻上坐好,然后退后两步掀袍一跪,正好跪在阿媛的旁边。
  “你这是做什么!”陆夫人大惊,招呼侍女,“地上凉,赶紧把你们老爷扶起来啊!”
  陆斐一摇头,周围的婢女都不敢上前碰他,只见他面色肃然,端的是一本正经:“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子明未能做到先贤之训,离家多年,未能承欢二老膝下,独留二老苦守家中,实乃不孝,如今就让我给母亲磕两个头谢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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