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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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素心灰意冷,眼泪默默往心里流。琳琅观人于微,一定看出是她劫下了她与纪忘川的信件,为了报复她,不惜与陆从白狼狈为奸,设局玷污她。她对琳琅那一星半点的内疚,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什么姐妹情谊,不过是用来搪塞她卖命的假象罢了!
  从她假扮人质混在琳琅身边起,就注定她们之间的主仆情谊,最终只是一场虚幻,各有心机,总归要撕破脸皮的。锦素心里嫌隙渐生,乌头一事,陆白羽用拙劣的谎言扛下了,旁人不过问,但她切切实实遭受了怀疑和皮肉之苦。琳琅明知真相,却宁可息事宁人,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聪明,知道审时度势,不可以得罪陆府的当权者。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唯独将她安置在驻清阁成为琳琅的替身,让她头皮发麻,握拳透爪,她恨透了琳琅与陆从白的心计。
  陆白羽情绪失控发了一顿脾气,琳琅静静地待在他跟前,任由他数落。待他喉咙沙哑,琳琅奉上一碗茶,“羽哥,润润嗓子,你接着骂。”
  他并不是真的生气,失去一个云淓,换回一个琳琅,对陆白羽而言,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他本已心如止水,安心收拾心情成为琳琅的兄长,但纪忘川与琳琅缘分难续,又开始撩拨他摆动的心弦。纪忘川与芙仪公主的亲事已定,身为朝廷官员,谅他不敢草率悔婚。琳琅曾经满心爱慕的大将军要迎娶别人,此时陆从白各方示好,难保不会占领琳琅空虚的心。他有些后怕,陆从白的心计比他深,冷不防一个错眼,琳琅就被陆从白掳走了。
  陆白羽接过琳琅手中的茶碗,火气消了个干净,又软下语气。“你以后远着点从白,他不简单。有事只管同我说。”
  琳琅点点头,应声:“琳琅记下了。”
  一切婚俗嫁妆都是现成准备好的,陆从白为了给琳琅最好的嫁妆,不惜挥洒万金,符合长安城首富嫁女儿该有的顶配规格。嫁妆足足装了二十车,陪嫁内房家伙如千工床、房前桌、红橱、床前橱、衣架、春凳、马桶、子孙桶、梳妆台等,还有外房家伙如画桌、琴桌、八仙桌、圈椅等,都是命工匠日夜赶工,选用最好的黄花梨木打造而成。除此之外,首饰珠宝和黄金白银一应俱全,绝不会扫了云淓的颜面。云淓的婚事万事俱备,只差亲迎便可正式入主王府。
  陆彦生虽说气得急火攻心,但是米已成炊,如今覆水难收,云淓代替琳琅不得不嫁给王世敬,他这口怨气非咽下不可。如今只盼着王世敬能收敛顽劣的个性,将来好生对待云淓。
  迎亲当日,陆府沸反盈天,统府张灯结彩。府上的女眷不少侯在幽兰阁外,等着沾一沾新夫人的喜气。
  女方摆了八十八桌,专门招待陆家亲眷和陆氏茶庄有生意来往的商贾。一时间宾客登门,南来北往各地贺礼尽上。
  云淓的心情五味杂陈,她羡慕琳琅攀高枝,冷不丁轮到自己身披凤冠霞帔端坐在闺房中,她并不如想象中开心。她只是个替代品,因为糊里糊涂被强占了身子,倒贴似的奉上了她今后整个人生。她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张宝盈激动地双手握拢,虽然这趟亲迎来得太突然,但是事已至此,除了寄望将来,还有何法?
  “云淓,入了王府,赶紧生个儿子,才能稳固地位。”张宝盈感同身受,抹着眼泪。“娘就是肚子不争气,一直没有地位。索性,这次你出嫁也算风光,浩浩荡荡的嫁妆一车一车送往王府,那成国公也要高看你一头。”
  云淓垂着头,晦涩难忍。“这些嫁妆都是二哥给她准备的。娘,我算什么,捡了琳琅不要的么?”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迎亲道(二)
  张宝盈连忙去掖云淓的口,张望左右,幸好房内只有她们母女二人。“胡说些什么。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管好赖,至少你嫁给了当朝国舅爷,看她哪能越了你的头去。”
  云淓无法反驳,她还未满十六岁,在情爱之中是个稚嫩的弱者,从未有过怦然心动,却已经成为人妇,这一生一世就简单的对付了。她叹了口气,至少她嫁得风光夺目,让许多女子眼红羡慕。有太多人都是对付过了一生,起码锦衣玉食不缺,这就够了。
  张宝盈郑重地为云淓盖上红头纱,这一世为女儿操碎了心,看她风光出嫁,八人大轿从陆府出发声势赫赫地跨进王府正门,她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她嫁入陆府伏低做小,只能走偏门,不能乘花轿,云淓好歹也是平妻,在位分上就升了一级。想及此,云淓之所以会嫁给王世敬那些曲折污糟的过程就不留心上了。
  陆府上未婚的姑娘都侯在幽兰阁外,难得碰上一桩阖府同庆的喜事,大家都围拢在抄手游廊下凑一凑热闹。
  琳琅和锦素都是未婚的姑娘,怀着少女的心事,免不得来幽兰阁开开眼。云淓穿着华丽大红的喜服,端庄大气站在房门口,王府来接亲的媒人背起云淓,跟前开道的喜娘让围成圈的人群散开,别挡了新娘的路。
  媒人腿脚麻利,背起云淓往外走,按大江国姑娘出嫁的规矩,新夫人出闺房脚不能落地,由接亲的媒人背起径直送入男方的迎亲花轿。锦素头一次见充满了新奇,与其他一众姑娘一起跟在迎亲身后看门道。琳琅对云淓有些愧疚,看她风光出嫁,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就窝在人后不跟随。
  冷不防嗅到了背后一阵花香,琳琅了解花性,辨别出花香是曼陀罗。尚且来不及回头,她已经被身后的人用沾满曼陀罗的丝巾捂住了口鼻,幽兰阁人声鼎沸,在这里动手反而是最安全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迎亲的婚俗礼仪上,没人留意到琳琅是否还在。锦素似乎察觉到了异动,蓦地回头,看到琳琅的裙角不自然地拖在地上,旋即晃入墙后,锦素看了眼,继而若无其事地跟着迎亲队伍跑到外面去。
  琳琅勉强屏住呼吸,用残存的意志扯出藏在腰间的攒心梅花绦子,用指甲擦出了细丝,然后把绦子扔在地上。
  陆府上的嫁妆一箱箱装车运往王府,琳琅被人扔进装锦被的箱子里,琳琅挣扎着不肯盖上箱盖,曼陀罗的气味顺着呼吸入体,眼皮再也无力支撑,绵软的瘫倒在嫁妆箱里,装车一同运往王府。
  王府运送的小厮讥笑道:“长得跟天仙儿似的,怪不得咱少爷动这脑筋。娶一个再强一个,这买卖不亏。”
  在陆府上趁乱抢人的事,王世敬不放心嘴上没毛的小厮,派了跟前得力手下王诚负责行事,王诚一脸老成低声训斥道:“闭嘴,不要命了?就当没看到,咱就是来押运嫁妆的。”
  迎亲的队伍如长龙舞动在长安城坊街之中,押运嫁妆的车队紧随其后,煊煊赫赫,极大的排场。
  夹道两旁站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大家都稀奇,长安城的混世魔王正儿八经地娶媳妇,真是少见。五年前娶媳妇,那是皇后娘娘牵的线,为了替王家传宗接代,收收王世敬的顽劣性子,没想到媳妇娶了,姨太太接连不断,小公子千金也生了一车,还是穿街走巷地寻花问柳。
  这回听说国舅爷亲自三书六礼下到陆府,诚意动天,终于求得了陆府上的千金,大家都沿途观望,想看一看足以让阅女无数的王世敬倾倒的是何姿色?
  纪忘川坐在沿街茶铺二楼的位置,从坐凳栏杆望下去,红顶富丽的花轿从他眼皮底下逶迤而过。
  轿夫每走一步,都像钉子一样戳在他胸口上,连皮带肉地痛起来。
  项斯坐在纪忘川对面,问道:“主上,何时动手?”
  纪忘川问道:“今日长安城有几家成亲?”
  项斯回答道:“三家。成国公王府上一家,还有两家是城西张家,城北何家。”
  纪忘川胸中已有全盘的打算,只等待日落光临,可盘算以后,照样如坐针毡。想象着琳琅与王世敬拜堂成亲的样子,几乎要把八仙桌徒手锤破。
  花轿过来,一列列的嫁妆车队如蜿蜒的龙蛇盘旋在坊街之间。项斯看着嫁妆车队,不禁感叹道:“到底是陆府嫁女儿,这排场不比皇族嫁女。”
  纪忘川扬起眸,态度冷漠。“莫非你想娶个公主郡主?”
  项斯忽然想起摸到了主上的逆鳞,他最忌讳与芙仪公主的亲事,项斯偏生在琳琅出嫁的日子,无意中将两者相提并论。主上没有立刻拿他的血喂无惧刀的血槽,已经是上天开眼了。“属下不敢。”
  纪忘川话锋一转,另有想法。“十八伽蓝的事打探得如何?”
  项斯回禀道:“洛阳传来消息,有眉目。”
  纪忘川茗了口茶,不知其味,甚是苦涩难咽。“劫下琳琅后,直取洛阳。我已跟皇上禀告,查到人皮藏宝图碎片,刻日出城。”
  纪忘川心思细密,即便身心备受煎熬,思路终究是恢复了清明。他眼看王府上的迎亲队走远,回望花轿的来时路,发现陆府二太太携着婢女遥遥伫立,神色宽慰又凝重地望着徐徐前行的车队。
  他指了指站在远方的张宝盈,“那人是谁?”
  项斯曾奉命在陆府上埋伏一段时间,故而对府上的人事关系略有认识。“那是陆彦生的二房妾室张宝盈。”
  他立刻戒心四起,张宝盈慈爱地望着花轿队列远去,这种自然流露的目光做不得假。“张宝盈膝下几子?”
  项斯不明所以,如实相告。“无子,只有一女陆云淓。”
  纪忘川警觉,顿觉事态发展出离他的计划。“项斯,你立刻混入王府中,确信花轿中人是不是琳琅。”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结攒心(一)
  项斯讶异地长大了嘴,露出一排白牙,然后连忙把嘴巴闭起来。“主上,琳琅姑娘与王世敬联姻之事,总所周知,难道陆府上的花轿还能让别人坐了?”
  纪忘川霍然起身,扔下一锭银子,说道:“别人坐不了,但自己人可以。坊间一直传闻王陆联姻,却没有指名道姓王世敬与琳琅成婚,陆府千金,陆云淓不就是么。我只是好奇,亲迎当日新夫人换了人,王世敬必然心知肚明。他一直觊觎琳琅,若非琳琅出了事,他怎么能让陆云淓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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