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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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仁易不迭道着谢,小心翼翼地陪着顾溪回了片场。
  除了各类不可控意外,对于剧组来说,最严重的打击就是演员罢演放空窗。狗仔绝不会放过这种吸睛的大好机会。片场四面透风,就算防备的再严,也总难免有人会趁机混进来。
  虽说本意不是想让顾溪这样解决问题,但顾溪的应对倒也缓解了眼下无路可走的尴尬,即使再把早上的戏重演一遍,也能以调整场次为由勉强做出解释,总比这样冷清着让人看笑话强。
  冲突看起来不小,休息区被砸得一片狼藉,几个场务正顶着太阳闷头收拾。顾溪站在边上看了一阵,又想起陆轻舟,语气缓下来:“收拾差不多就行了,我不歇,等凉快点再铺吧。”
  和那些难伺候的流量鲜肉比起来,顾溪简直好说话得要命。剧组的工作人员私下里对他都有满满好感,听见他开口解围,几个场务眼眶一热,都险些就要哭出来。
  这几天刷着网上的黑料原本就义愤填膺,为首的一个终于再忍不住,上前低声开口:“顾老师,今天上午的伞,是周桐特意找人多占了一把……”
  顾溪早已猜到,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道了声谢,随手把背包放在场边,朝机位走过去
  午休的时间已过去大半,太阳正是最毒的时候。顾溪在热浪里走了几步,找准机位,仰头深吸口气,让自己彻底沉浸在戏里。
  场上孤零零只他一个,场边除了必须的工作人员,剩下的都去忙活着处理周桐等人摔砸罢演的残局,只能听见树上聒噪的蝉鸣。
  顾溪反而有些享受这样的状态,心里愈静下来,重新睁开眼睛。
  “《坠落》第三十七场一镜二次,开始!”
  场边的喊声都是憋了火气的。顾溪睁开眼的那一刻,却反而褪去了所有属于个人原本的情绪,向前走了几步,内敛精光从眼底呼啸迸出。
  同一个剧组里,演技差距太明显只会显得违和。
  为了照顾那些当红流量的情绪,他始终都刻意内敛演技,加上妆容不合意,总会在心里本能地有所介意,上镜时也难以彻底放得开,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机会。
  长镜头独角戏,三场加起来二十余分钟的独白,是最考验演员功底的部分,也是他唯一能给自己找准的落点。
  李仁易站在镜头后,被他爆开的锋锐气势一慑,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忽然明白了顾溪执意要重拍这一场的理由。
  一气呵成。
  甚至连三场之间都没有停下片刻休息,顾溪从头直接到尾,最后的尾音已嘶哑下来,听到场边传来导演的“卡”声,身形不禁一晃,才发觉体力已彻底透支。
  视线隐隐发白,高度集中后的精神松懈下来,体力几乎耗空,头也一阵接一阵的发晕。
  顾溪站在原地缓了一阵,等着眼前的白芒褪去,想要去找个阴凉的地方歇口气,才迈出一步,腿下却丝毫吃不上力,身形不自觉地倒了下去。
  “顾老师!”
  李仁易实力再平平,欣赏的能力却总还有,自然看得出这一次比上午的好了不知多少倍。还在摄像机后怔怔回味着刚刚的几幕经典场景,忽然见他倒下去,霍地醒神:“快快,来两个人,把顾老师扶过去休息一下——”
  场边立刻有人上来,扶着他坐在阴凉处,抬手要去解他的衣领。
  顾溪只是身上脱力,又多少有些中暑,思绪虽然昏沉,却还不至于失去知觉。察觉到有人碰上来,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本能抬手去挡,却被领口那只手轻轻握住。
  心头微动,顾溪用力眨了眨眼睛,散去眼前黑雾,果然看清了那张熟悉的清秀脸庞。
  握着他的手移在身旁,陆轻舟替他敞开衣襟,把准备好的冰毛巾替他敷上,往身上喷了些水,又拧开冰镇的绿豆汤,喂到他唇边。
  小狗仔的动作利落干脆,有条不紊,帽檐压得虽低,却依然看得到眼中透出的分明担忧。
  顾溪喝了几口绿豆汤,胸口的热气似乎散了不少,精神也好了些,悄悄去摸索他的手。
  陆轻舟借着身体的掩饰让他握着,见他嘴唇已经干裂,又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条素色纯棉布的手帕,浸透了冰水,裹着手指小心替他沾上去。
  中暑真舒服。
  感觉到自己脑子大概已经不太清醒,顾溪哑然地扯扯嘴角,握了握他的手。
  温润的黑眸眨了眨,陆轻舟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下去凑到他耳旁。
  顾溪的嗓音已经全然沙哑,却依然极温存,透出些无可奈何的柔和笑意:“不听话……”
  “我加班,好多人都在抢头条了。”
  陆轻舟认真开口,扶着他靠在躺椅上,又不知从哪儿搬来台电风扇,对着他一通猛吹。
  那张照片引起的风浪转眼就传了出来,演员罢演,当红流量,无论什么原因都算是个大新闻,狗仔们自然趋之若鹜。不管拍出来之后能不能顺利发出,只要能抢到第一手资料,少说也能挣到五位数往上的报酬。要是哪家流量想要撤新闻,这个数字还要翻番。
  又一次被敬业的小狗仔拿业务需要堵了个结实,顾溪精神也好了不少。趁着没人注意,拉着他柔声开口:“拍什么样了?给我看看,你化的妆真好看,我都不舍得不好好演……”
  似乎是找到了诀窍,顾影帝一有机会就扯着他夸个不停。陆灯听得脸色泛红,按着他躺回去,一板一眼:“我没能抢到,他们先发了。”
  来抢头条的狗仔不少,他拍的照片即使再刻意掩饰,也总带着鲜明的个人风格,反而显得刻意。
  现场空荡荡的只有顾溪一个,任谁来拍都是一样的,他让系统拦截了那几张先发的照片,检查过没什么问题,就放了出去,趁机彻底把顾溪不计前嫌敬业拍戏的定位坐实。
  有人故意拦着顾溪正面的热搜,正正当当的手段根本爆不起来。陆灯特意交代了系统去刷流量,也不知道现在刷到第多少条了。
  顾溪不知他话里深意,却又转眼自得其乐地坚信着一定是小狗仔看得专注才没能拍到,眼里依然透着笑意,展臂去捞他的手:“抢不到就抢不到,下次咱们俩配合,我给你望风,想拍走光都——”
  话音未落,他的衬衫已经被小狗仔彻底撩了起来。
  ……都行。
  嘴上技能满分的顾影帝心口一跳,想要开口,心跳却愈快,张口结舌:“轻——轻舟……”
  虽然都行,可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躺着拍,实在有些太有损影帝的形象了。
  “嗯?”
  陆轻舟正忙活着替他降温,循声抬头,掌心倒了酒精替他擦着胸口身体散热,根本就没有拿相机的意思。
  想歪的顾影帝轻咳一声,归咎于自己大概是热昏了头,才要把视线挪开,忽然瞥见了乌润眼眸里透出的一点清亮笑意。
  第47章 这个明星我罩了
  顾溪就觉得不妙。
  他少年成名, 出道走的就是正剧路线, 近几年才迫于形势往偶像剧上转型,却依然坚持荤腥不沾。撩人的本事是有, 可无论戏里戏外,脱衣服的戏还一概没碰过。
  有不少好事的媒体, 甚至一度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纹身之类的难言之隐,还兴致勃勃打赌过他的荧幕脱衣首秀究竟会是什么时候。
  居然被他的小狗仔这么容易就给扒了。
  蝉鸣愈躁, 顾溪喉结动了动, 忽然觉得有点渴。
  念头刚一生出来,冰凉的绿豆汤就被送到了唇边,还特意插了根吸管,体贴得一侧头就能喝到。
  也不知道陆轻舟是从哪儿弄的吸管, 花花绿绿的, 揪出来居然还能弯成个心形,顺着被吸上来的绿豆汤晃得颤颤巍巍。
  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开, 顾溪撑起些身体,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绿豆汤,眼前还是那时瞥见的黑润眼眸。
  在娱乐圈里合作过的人不知凡几,男女都算上, 居然都比不上那双眼睛好看。里面漾着的笑意比绿豆汤清甜,绕着胸口转了一圈,就往心里全无章法地乱钻。
  一定是酒精太凉了。
  顾溪挪开眼睛, 又忍不住挪回来, 目光不着痕迹地往陆轻舟的身上蹭了蹭。
  见他神色依然发眩, 陆轻舟也没了再实践指南的心思。等顾溪喝完绿豆汤,就扶着他躺下去,继续替他擦酒精。
  贴在颈间的手没有分毫越界,沿着手臂慢慢向下,又换了个方向擦到手掌。在碰到他被道具磕出的几块淤青上时,还特意放轻了力道,用手背小心地碰了碰,换了红花油涂上。
  擦过的地方凉飕飕冒着风,顾溪却反而觉得热了。
  小狗仔低着头,清湛的黑眸被重新挡在帽沿下,擦过一边就拿衣服替他盖上,架势认真专业,显得一本正经。
  顾影帝也正经,半靠在躺椅上鼻观口口观心,在他掌下持续变红。
  导演忧心忡忡地过来看了一眼,见到通红的顾溪,大惊失色:“顾老师是不是发烧了?快快,赶紧送医院——”
  中暑不严重,在剧组里也是常事,可要是中暑到高烧,说不定是会出人命的。剧组已经乱到了这个地步,李仁易一点都不敢想象要是顾溪再出点什么意外,自己的职业生涯还能不能有半点儿希望。
  立即有人循声围过来,顾溪蹙了蹙眉,披上衣服坐起,摆摆手:“没事儿,太阳晒的。”
  大惊小怪。
  自己不就是随便红一红,哪有那么明显,怎么就发烧了。
  陆轻舟是悄悄混进来的,人一多就自觉压低了帽檐往后退,转眼就被人群挡了个结实。
  顾影帝看不到小狗仔,被围得有些心烦,一撑手臂就要起身,立刻被心惊胆战的李仁易不迭按回去:“顾老师,您说您要什么,我们给您拿,您再歇一会儿——”
  要狗仔。
  顾影帝不高兴,虽说没发作,神色却依然跟着转淡。
  猜他是被围得头晕,李仁易三把两把将人轰开,蹲在躺椅边上好声好气:“顾老师,您还觉不觉得哪儿不舒服?要是不舒服一定跟我们说,千万别自己扛着……”
  顾溪身体的底子好,这一会儿缓过来,早就不觉得难受。只是陆轻舟替他擦酒精擦得细致,他也不舍得起来。
  本来还以为能再往下擦擦的。
  好不容易脱一次衣服,居然就擦了两条胳膊。全然忘了自己红成一片的顾影帝满心失落,趁着人群散开左右看了两圈,却已经找不到陆轻舟的影子。
  小狗仔在剧组面生,得避着人,这么多人围着自己,被发现就麻烦了。
  理智上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却依然无端生出焦躁。顾溪绷了绷唇角,眉头越蹙越紧,吓得李仁易几乎就要当场趴下告罪,躺椅旁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隐约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随手把手机扔在了化妆间,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顾溪顺手把手机捞起来,按亮屏幕,目光却忽然一亮。
  备注了轻舟的短信就待在屏幕上,依旧寡言得很,短短一句话,连半个屏幕都没占到。
  「轻舟:我去吹空调^-^」
  小狗仔在自己的车里,吹着自己的空调呢。
  在大太阳底下晒着的顾影帝心情瞬间一片灿烂,飞快敲下回复:“多吹一会儿,温度调低点儿,后座有毯子。把遮光帘拉下来,记得开窗户,不心疼油。”
  明天再在车里添一个车载冰箱,最好再把椅套也换得舒服一些,清新剂是助理随便买的款式,得换成自己喜欢的那一款。
  仔细想了想自己没有什么忘记嘱咐的,把短信发出去,顾溪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精神抖擞得只觉自己还能再拍五十场。
  不知道顾溪用了什么办法调整情绪,李仁易战兢兢抬头,看着瞬间容光焕发的顾溪,忍不住在心底由衷地生出敬佩。
  这么快就能调整好情绪,不愧人家才是影帝级别的专业演员。
  “还有几场我自己的戏?布景够不够,能一起走完吗?”
  顾溪心情好,咬着心形吸管有一口没一口地嘬着绿豆汤,翻翻剧本,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道陆轻舟是用的哪家化妆品,明明也流了不少的汗,居然都没怎么晕妆,只要补补粉就能接着上。下面的剧本顾溪看过,他不是主役,集中的核心剧情刚才都已经拍完了,剩下几场都没什么台词,不如一口气拍下来。
  早点儿拍完出组,陆轻舟就不用穿得那么厚,偷偷往片场跑了。
  他不当一回事,李仁易却说什么也不敢再让他动弹:“别别,顾老师,您再歇一会儿,再歇一会儿咱们就把下午拖过去了……”
  “趁今天都拍了吧,我这两天想放个假,就不来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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