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尽人事,听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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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危险么?”低沉的声音在此时突然响起。
  一行人齐齐一愣,反应过来了什么,一个个不约而同的望向一旁的家庭医生,目光如电如刀,那样子,恨不能他若是敢说一个危险,就能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家庭医生整个儿一噎,看着面前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神,背后冷汗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心下连连叫苦,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有植物人怀孕的事儿,全国在这方面也没什么案例,这让他怎么说?
  尤其少夫人这情况还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植物人,他敢保证,就少夫人没怀孕前的身体状况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恐怕都要没命了,可不是么,每分钟就一次几不可闻的心跳,搁谁身上谁都得死,偏偏,少夫人不仅凭这一口气吊到了现在,还多负担了一个孩子,简直不可思议!
  这情况,他还真不好说。
  傅恒之、沈琴、傅老爷子等人一见家庭医生沉默,一颗心倏地悬了起来,七上八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听见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如今近五个月来好不容易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倘若在所有人最高兴的时候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不,那不是原形,那是比原形更深的地狱!
  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了。
  傅恒之抿了抿唇,放在一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很少有情绪外漏的时候,可在此时,他却只能僵直着身子等着别人判刑,是死刑是缓刑亦或是无罪释放,这些,都由不得他,“说!”一个字,带上了几分生硬,几分决绝!
  家庭医生浑身一抖,只感觉一股寒气直扑自己而来,赶忙擦了擦汗,看了眼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定了定神,再转身换上了严肃的神情,视线扫了眼面前的一行人,直接将所有的厉害关系都说了出来。
  “怀孕这种事,若是放在一个健康的人身上,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虽不说百分百没有风险,但也该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无风险率。”
  “不过,少夫人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孩子虽然比同月的孩子虚弱了点,其他方面却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想这一点即便我不说,你们也应该能感觉出来,毕竟以少夫人显怀的大小来看,顶多只能像四个月大。”
  “说实话,少夫人能凭一口气支撑到现在已经很是难得,如今这一口气又负担了一个孩子,或许这个孩子现在还分不了多少,但随着孕期的越来越长,孩子所需要的在母体里夺取的东西越来越多,如果少夫人以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话而没有任何好转的话,那么,风险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也许一个不慎便是两条人命。”
  一行人顿时大惊,脸色巨变,瞬间便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就好比将子安的身体状况比作一个装了小杯养料的容器,若是子安的身体状况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好转,那么这个容器里的养料也就不会增多。
  而原来的时候,这一小杯养料或许还能勉强支撑子安的身体状况不会再变得更坏,但现在,却突然有了一个人来争夺这份养料!
  在养料不会增多的情况下,一开始,由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需要的养料少,或许还不会出什么事儿,然而,一旦当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需求增多,养料依旧不变时,一个人的本能行为便是将对自己的产生威胁的事儿去除,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尸两命!
  “还有,因为少夫人目前的状况依旧虚弱,我也不能保证孩子之后各方面的发育状况会如何。”这话,已经算是委婉了,但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清楚,这孩子即便是能生下来,也许可能会是一个病儿!
  一行人心脏瞬间揪紧,呼吸困难,哆嗦着嘴,半响终于说出了一句话,“那该怎么办,不然,将孩子……打掉?”孩子或许以后还会有,但人,只有一个,即便是那么十分之一的可能,他们也不敢赌,更别说,这可能性甚至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这是一个豪赌,而他们赌不起。
  他们谁都知道,若是子安一直醒不过来,这也许是他们唯一的一个孩子,唯一的一条血脉,仅仅是这么一句话,他们便已然鲜血淋淋,他们甚至能看见那从腿间流出的鲜血,刺目惊心,带着怨恨的目光直戳心口!
  哪知,这话一出,家庭医生却再次摇了摇头,说出了他担心的另外一个实事。
  “一般情况下,怀孕三十五天到五十五天之间,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候,如果这时候做流产手术的话,对母体的伤害会比较小,但怀孕超过七十天,这时候胎盘已经成形了,手术难度大,出血风险高,对母体的伤害会比较大。”
  “超过十二周,这时候胎儿已经长大,骨骼开始变硬,更别说是少夫人这种已经怀有二十四周的身孕,此时若是取出,对少夫人产生的风险更大,我甚至毫不怀疑,以少夫人如今吊着一口气的状态下,可能在胎儿流掉的那一刻,便是少夫人彻底倒下的那一刻!”
  一行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在一时间齐齐放大,眼底有着明显的惊慌,一会儿看看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顾子安,一会儿看看凸起的肚子,此时只觉得凉意沁骨,“那,那,那该怎么办,这打不能打,留也不能留,这这这,哎!”他们总不能让时间再倒回去吧!
  傅恒之面色在一瞬间全无,高大的身子踉跄了一下,体内的情绪越发的汹涌,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手下紧紧地抓住顾子安的手,往日温凉的体温在此刻竟成了唯一的支撑。
  他以为,当初看见子安从半空中跌落下来,是他这辈子遇见的最恐怖的事,他以为,他们算是熬过来了,即便她打算一辈子不醒,好歹,她还活着,他还能听听她的心跳,即便那心跳再微弱,却也是活着的证明。
  而如今,竟是连这些也都是奢望么?
  一口血猛地从口中喷出,鲜血沿着嘴角滴落,高大的身子摇摇欲坠,喉咙中满是腥甜的味道,无法抑制的悲凉从心中传来。
  “恒之?!”
  “傅恒之?!”
  “傅司令!”
  突来的血腥味让一行人陡然一惊,一转头便看见摇摇欲坠的傅恒之,嘴角尚未来得及吞下的一抹鲜血刺目惊心。
  傅恒之一把抹掉了嘴角的鲜血,对耳边担忧的声音置若罔闻,深藏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医生,一字一顿的道:“可还有什么办法?”
  家庭医生也是被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自己说了几句话,傅司令便能悲成这般,听见声音,一抬头瞬间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带着一股子疯狂,心中蓦地一惊,这时候哪里还敢有半点儿耽搁,“说不上是办法,只能赌。”
  “什么意思?”一行人唰地转头,紧张的道。
  家庭医生站起身来,扫了眼屋子里的每一个人,流产,是肯定不行,如今只能司马当活马医了,“其实,不论是哪种流产,即便是风险再小,对母体的伤害或多或少都会有,而这或多或少的伤害却比之分娩的伤害更大,所以,流产的话肯定不行,少夫人很可能就此挺不过去。”
  “而现在,以少夫人和胎儿的状况来看,虚弱归虚弱,但好歹目前生命无忧,只不过后期如何无法保证,老首长和傅司令你们不若赌一把,让孩子暂时待在少夫人的肚子里,时刻关注着少夫人的情况,我这边做好随时进行剖腹产的准备,一旦少夫人情况有变,我会在第一时间将胎儿提前取出,尽可能的保住少夫人和孩子的命!”
  说着这话时,家庭医生手上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少夫人这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老首长的曾孙,傅司令的嫡子,还有一个占据了z国商界大佬的母亲,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妥妥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这要是一个差池,他都怀疑自己这条命还能不能保住!
  再加上傅司令对少夫人的态度,他觉得,自己已经半边身子进了棺材里了。
  闻言,一行人纷纷对视了一眼,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躺在床上的人,咬了咬牙,他们,其实是没有选择的,两条路都有风险,他们只能选择相对来说风险最小的一条,哪怕这所谓的最小的风险对别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好。”嘶哑的声音从傅恒之口中蹦出,他扯了扯嘴角,淡棕色的眸子温柔的看了眼床上的人儿,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她去哪,他便去哪罢了,左右也都是在一起,不过是方式不同而已。
  一行人也都点了点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是一把豪赌,要么一生一死,要么两死两生,自然,最后一种是最好的结果,而他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家庭医生大松了一口气,后背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然而望着那一双双眼睛,却也感觉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看着一个个沉默不语的人和他们刚刚来时激动惊喜的模样判若两人,他知道,这孩子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希望,如今希望变噩耗,一上一下的巨大的落差,谁也不好受。
  想了想,又尽量安慰道:“傅司令,你们也别太担心了,或许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是医生,最坏的情况自然要一一说道,他不可能只跟家属说最好的情况而绝口不提最坏的情况,他知道少夫人体质有些特殊,具体能特殊到哪一步,能不能扛过这一次,这或许是他唯一可以赌的。
  几人一顿,听着这明显话里有话的话,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好事?”原本,子安只是成了植物人,经过这五个月来,他们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而现在,就连成为植物人的事都受到了威胁,一个不慎便是死路一条,哪里还能算得上是好事!
  就连已经凉透了心的傅恒之,也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了过来,手下不自觉的攥紧。
  家庭医生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少夫人一直以来都以植物人的姿态躺在床上,而事实上也确实没错,只不过怀孕这事儿是其中的一个意外,我们也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儿,但如果少夫人连这都能挺下来的话,那么。”
  家庭医生的声音顿了顿,又接着道:“之后的坐月子中,老一辈的都说是女人坐月子是唯一一次重生的机会,这话不假,坐月子的时间最精准的在四十二天,而在这四十二天里,如果坐的好的话,无论是从体制、视力、身高、身体的方方面面潜在的不好的因素都会被一一养回来,相当于第二次重新成长发育。”
  “所以,若是能挺过前面的,少夫人很有可能会在后面的坐月子中醒来。”
  一句不大不小的话,瞬间让一众人睁大了眼,心中震惊,面上激动不已,这,这,这前面刚知道子安很可能会就此丢了性命,而现在却告诉他们,她很可能会醒来?!
  深藏的眸子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里面是满满地希翼,傅恒之握着顾子安的手不自觉地的收紧,他感觉到心跳在一点点恢复,身子在一点点回暖,他从未想过,她或许会因为他们的孩子而再一次醒过来,以前是漫无天日的等待,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提心吊胆。
  而现在,她却给了他一个答案,四个月的时间,他能感觉到那愈发紧张不安的情绪,也能感觉到激动喜悦的心情,在矛盾中纠缠,天堂与地狱,也不过一尺之遥。
  大手轻轻摩挲着手中软弱无骨的小手,傅恒之低头,微凉的唇印在了那枚独属于他们的戒指上,深藏的眸底溢出笑意,带着一份决绝,“不论结果如何,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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