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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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
  江蓝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巨大的鎏金架子床被他过大幅度的动作晃得叮叮咣咣响。他眯着眼睛勉强聚焦,光线很暗,听得见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和一种如同海浪一样的呼啸。那种呼啸还在他脑海中残留着记忆,那是群树拍打枝叶的声音。他的手背扎着一根管子,他毫不犹豫地把它拔了下来,光脚跳下床。发现自己被栓住了,他的脚踝上一根细细的拘束带,像栓着一条狗一样把他和床腿栓在一起。他用力拉扯了一阵,那根拘束带是特制的,轻盈小巧,却比什么都坚固。塔也曾用过这样的材料。
  他环顾四周,打算找点什么东西,要么锯断绳子,要么锯断这条腿。
  厚重的门打开了,他眯细了眼睛,看清楚了来人。
  那个白光中的黑影弯下腰,“江蓝小朋友,好久不见。”
  江蓝弓着背,就要扑过去,却突然被人从背后勒住了脖子。他拼命地挣扎,蹬得整个铁架都叮铃咣当像是要倒掉。
  陆轩扬扬手,说:“给他吃一片吧,一片就好。”
  有人用力地掰开了他的嘴,卡住他的舌头不让他吐出来,一片薄薄的小药片从食道滑向他的胃里,他一阵恶心。
  陆轩说:“其实没必要对你用沉默素,只是对待不听话的小孩子,还是要给点教训。”
  江蓝像条狗一样匍匐在他的脚下,他全身都疼,喉咙都仿佛融化了。那些看不见却依然存在的精神触手,争先恐后向外逃脱,像是要从血肉里连根拔起。挥舞得填充了整个房间的精神触手,仿佛在发出野兽一样的轰鸣。
  他母亲死前原来经历的是这样的痛苦。
  江蓝鼻涕口水糊了一脸,陆轩蹲下来看他,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扬起头来,“小朋友,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吗?”
  陆轩把他甩下去,仿佛他只是个垃圾袋。他四处找了找,没找着烟灰缸,焦躁地点起了一支烟,烟灰随着他走走停停落在江蓝一片朦胧的眼前。
  “我为什么不早点遇到你,早点遇到你,就用不着小芸了。”他叼着烟,拉起全身松松垮垮的江蓝,翻过去,用指尖沿着他的胸腔一路划到小腹,定在肚脐下两寸的那个点,“你多少岁了,十六?”
  江蓝咬着牙,注视着他。
  “十六虽然有些勉强,不过也还不错了,这个具体要问问负责移植的医生——我也不介意把你一直养到十八。”
  江蓝时断时续的意识里看到他白森森的牙,陆轩咧开嘴笑,“小朋友,为我生下一个s级的异能者吧。”
  他疼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是在床脚度过。他蹲在那根套住他的铁条边,警惕地看着来来往往给他检查身体扎这扎那的带着白色口罩的医生。陆轩上次来,说他体重不达标,于是之后每次送来的都是白水煮蛋,还有腌制的鸡肉,有人端到他面前,要亲眼看他一口口吃完,否则就硬掰开嘴灌,他反抗了几次,后来学乖了。没有精神触手,他什么都不是,随便来一个成年人,都能把他轻易掐死。
  陆轩很忙,通常都是半夜来,把他拖起来,让人给他送饭,也要神经质地盯着他吃完。江蓝有一次实在吃不下,吐了,被喂了两片沉默素。
  陆轩搬了个板凳坐在他对面,点着烟像是葛朗台盯着金币一样看他吃饭。“其实原来饭里我让他们加了些镇定剂,可是怕剂量大了,以后对孩子不好,我便不让他们加了。”他突然说。
  江蓝把食物塞满嘴,并不理会他。
  他又继续说:“你为什么是个男孩子呢,是个女孩儿就没那么麻烦了。小芸……诶,虽然小芸是个女孩,可是到底向导素质不如你。”
  江蓝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半个鸡蛋,含着食物囫囵地问:“她为什么生不了孩子?”
  陆轩笑笑,“她身体太弱,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基因改造。”他的眼睛盯着江蓝的小腹,仿佛要把那里烧穿一个洞,“但是小芸也是我的珍宝,她有一双比仪器更精准的眼睛,她告诉我,你一定可以,你可以的,对不对?”
  江蓝看着他,平静地问:“为什么是我?”
  陆轩笑道:“你们异能者上课没学过吗?异能者和异能者,很大概率生出异能者小孩,异能者和普通人可能生出异能者小孩,普通人和普通人,几乎生不出异能者小孩。几年前我买下了一个生物研究所,他们其中一项成果,是异能者和普通人也能百分之百生出异能者小孩,只不过这个异能者先天必须满足很多条件,还要进行一部分医学的改造。”
  江蓝说:“我是满足了这些条件吗?”
  陆轩伸手,想摸摸他的脸,被他往后缩躲了过去。他收回手,捻了捻指尖,“当然,你很完美。”
  江蓝说:“我是男的。”
  陆轩说:“别担心,我们可以为你移植一个子宫。”
  江蓝说:“孩子要剖开我的肚子取出来,我会死吗?”
  陆轩说:“也许会,也许不会,希望你不要像小芸那样倒霉。你已经幸运很多了,至少你生下一个完美异能者的概率比她好很多。”
  “她死了?”
  陆轩笑笑,“快了吧,她用她的量子兽用得太多了,你见过她的量子兽了吗?”
  江蓝道:“见过了。”
  是朝他们的车猛冲过来的一头象,灵气逼人。他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什么时候被下的暗示?
  “她在医院的时候就看中你了,告诉我,你是一个绝佳的人选,她的探查能力真的很不错,这是我最喜欢她的一点。”
  江蓝死过千千万万遍,每一次都觉得一定会死,可是他还是像条老鼠一样地活了下来。他只能像老鼠一样地活,就算见过阳光,从孔洞的尽头见过五光十色的人间,最终也只能回到阴沟里。
  江蓝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们怕他自杀,定期给他剪指甲,他抬头看陆轩:“叶矜他们怎么了?”
  陆轩回答道:“一个小车祸,很遗憾,谁都没死。”
  江蓝说:“你这么希望他死?”
  陆轩阴森森地笑了,“他凭什么能成为哨兵,就凭他有一个红杏出墙的妈?”他点了根烟,“我呢,我父母曾经都是塔里最优秀的异能者,凭什么我不能拥有一个杰出的后代?”
  他起身要走了,拍了拍江蓝的脸,道:“我查过你,别想逃,小朋友,没人会来救你。你以为他们敢把这件事情通报给塔吗?你哪里都不属于,哪里都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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