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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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在这万重山里过年了。”薛云深跟着下来了。
  “得亏阿姐当时让人装了不少干粮,撑一撑也能熬过去了。”许长安收起地图,拉着薛云深重新返回马车内。他从暗柜里捧出些干果,塞到薛云深手里,道:“我去捡柴火生火,你先吃些垫垫肚子。再过会儿滕初姑娘估摸要出来了,你待在马车,别下去了。”
  说完,仔细检查了马车小窗,确定都关实了之后,复又下去了。
  “公子,我同你去。”守在外头的楚玉自然是听见了对话,他自以为不引人注意地朝段慈珏的方向,飞快瞟了眼,而后追着许长安走了。
  于是留在原地的依旧是昨日三人。
  “段兄弟,段大哥,你一身剑术无人能及,打两只野物不在话下。若是你去,我们半炷香之后便能吃上热气腾腾的烤肉了,换做我,只怕今夜都只能吃烤面饼了。”
  “段大哥,你行行好,多劳累一下吧?”
  许道宣企图故技重施,死乞白赖地让段慈珏去打猎。不料段慈珏只低头喂马,对他的马屁高帽置若罔闻。
  许道宣见状,眼珠子一转,就在他要抬出楚玉的时候,一直没出声的薛云深忽然推开了车窗。他右手撑着下颌,左手捏着粒花生,看也不看许道宣地道:“你不是怕鬼么?去打猎便不用见到滕初姑娘了。”
  许道宣张口欲反驳,却听薛云深继续不紧不慢道:“再说段慈珏一身剑术固然不错,但魔鬼仙人球的秘技也是旗鼓相当。你不愿意去,难道是你学艺不精?”
  薛云深一番连捧带讽,又哄又骗,终于激得许家有史以来传承血脉最浓厚的许道宣面子上挂不住,气哼哼的打猎去了。
  “还是殿下高明。”望着走远的许道宣,段慈珏朝薛云深拱了拱手。
  薛云深没接话,他将盐渍花生往上一抛,张嘴接住了。略微仰起的角度,让那双一笔画就的狭长眼睛,看起来仿佛带着令人炫目的不怀好意。
  没多久,抱着柴火的许长安与楚玉回来了。没见到许道宣,许长安起初以为他是躲在马车里,便也没问。
  过了会儿,解决完个人问题的段慈珏返回,手上空空的,许长安这才意识到不对。
  “慈珏没去打野物?”许长安问。
  段慈珏找了个贴近楚玉的位置坐下,闻言嗯了声,自然而然道:“道宣去了。”
  完了。
  许长安觉得今晚可以只用吃面饼了。
  实在不是不相信许道宣的能力,而是许长安对他了解太深了。
  ——只吃不会做,说的就是许道宣。
  晚膳不再令人期待,许长安想了想,找出几个冻得硬邦邦的馒头,直接放火上烤了。
  待馒头烤得焦香四溢,许长安从火上取下来,边呼呼吹着气,边均匀抹了层牛乳膏,而后一人分了两个。
  吃过了烤馒头烤面饼,许道宣还没回来,许长安便有些坐不住了。
  “滕初姑娘今晚没出来,道宣也不见人影。”许长安说着,腾地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找他。”
  “公子——”楚玉急忙跟着起身,尚未来得及表忠心,便让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断了。
  “我跟你一起去。”
  却是薛云深从马车里出来了。
  做了个简易火把,许长安与薛云深两人出发去找许道宣。
  而此时许道宣正在做什么呢?
  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来的胳膊上还硕果仅存地余留着一根尖端发寒的刺。听到呼唤,他扭过头,惊讶道:“长安你怎么来了?”
  紧接着,又看到了许长安身后的薛云深,先前还惊喜的神情,登时变得有些怏怏起来。他呐呐地张了张嘴,小声喊了句:“殿下。”
  薛云深举着火把,仅以颔首表示听见了这声若细蝇的问候。
  许长安找到人,先是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实在,就看见许道宣龇牙咧嘴地把胳膊上仅存的一根刺拔了下来,而然后伸长手道:“不过来的刚好。长安来,给你玩一下。”
  “玩?”
  许道宣拉过许长安的袖子,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看到了没?我打的那只,趴在地上只剩一口活气的熊。”
  说着,生怕许长安看不见似的指了个方向。
  顺着指引,许长安看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果不其然地趴着团巨大的阴影。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长安总觉得这头熊的毛好像有点不一样。
  “怎么感觉这头熊好像炸毛了。”许长安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
  没听见许长安夸赞,许道宣半是炫耀半是强调地重复道:“我打的!怎么样,是不是够大?”
  逡巡一圈那只熊的个头,许长安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够,很够。”
  岂止是很够啊!
  这简直可以让他们五个人吃半个月啊!
  许道宣压根没听出许长安的弦外之意,一得到认可,就立马洋洋得意地扬起了头,只用眼尾余光瞥了眼薛云深。
  薛云深无动于衷。
  得了个没趣的许道宣,只好收回目光,继续对许长安殷切道:“你把这根刺丢出去,戳中它,随便戳哪里,它就死了。等它死了,我们便能把它拖回去了。”
  听到这话,许长安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他看了看衣衫不整,隐约露出胸膛的许道宣,心里掠过了一个不太妙的猜测。
  艰难地动了动嘴唇,许长安问道:“你该不会揪掉了一身的刺吧?”
  “没有,”许道宣摇了摇头,他把衣领扒开,接着:“只揪掉了肚皮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许道宣:“哦还有胳膊上的。”
  第51章 想找到我被风吹走的孩子
  许长安光是想想活生生把刺揪下来,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用敬仰的目光凝视着面前这位勇士, 试探道:“你不痛吗?”
  许道宣想起拔刺的瞬间, 面目忍不住扭曲了一下。他在承认痛和当个不怕痛的好汉之间犹豫片刻,果断选择了前者。
  重重点了点头,许道宣很是诚恳地承认道:“非常痛。”
  “知道痛你还拔?”许长安简直想敲开许道宣的脑袋瓜子了, 他没好气地伸手替许道宣拢好衣襟,半是关怀半是恨铁不成钢地问道:“被你拔掉这些刺, 往后还会不会长出来?”
  被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许道宣挠了挠后脑勺, 憨笑道:“会,过一两个月就重新长出来了。”
  “而且新长出来的刺,比之前的更为坚硬。”见许长安似乎有所不信, 许道宣补充道。想了想,他又满是怀念地回忆道:“小时候我娘帮我拔过几回, 那可真是又痛又舒服。”
  “现在年纪大了, 拔起来就只有痛了。”许道宣声音低落下来, 有些心有余悸地隔着衣服摸了摸肚皮。
  听到这里, 许长安不免有些疑惑:“怎么我从来没有被拔过刺?”
  “若是早些经历了痛与快乐并存的拔刺,何至于十七岁才知道自己是仙人球?”许长安满怀悲痛, 忍不住又想异常辛酸地抹把脸。
  “这个嘛……”许道宣悄悄瞟了眼许长安,似乎在斟酌怎样才能于不伤害堂弟的情况下,委婉地表达出意思。
  奈何肚子里终究是墨水有限,许道宣思索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据实相告算了。
  “这个,长安啊,你小时候的刺太软了,大伯怕拨了以后,刺就不长了,所以一直没敢给你拔。”
  岂止是怕不长哩,更怕他会变成许家第一颗光溜溜的仙人球哦。
  这么一想,许道宣又很是庆幸当初长辈们的决定,不由又是欣慰又是慈爱地凝望着许长安。
  被慈爱目光盯得毛骨悚然的许长安:“……”
  “好了。”作壁上观了好一会儿薛云深,心满意足地探听到了许长安的稚年趣事,此时不由抬了抬下巴,示意两堂兄弟暂时结束忆往昔岁月,“先想想怎么把这头熊抬回去。”
  熊是头黑熊,正值壮年,健壮肥硕,皮毛光滑,约有三个许长安大,四个许长安加一个薛云深重。
  两个未成年加一个成人,三人绕着黑熊走了圈,最后由薛云深,勉强避开了那密密麻麻扎进黑熊体内,险些导致无处下手的刺,将黑熊送上肩膀一人扛回去了。
  说实话,薛云深原本是不想沾手的,因为黑熊流出来的血会弄脏他的衣服。
  但是他如果不插手,光凭瘦弱的王妃,是肯定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扛回去的。
  至于许道宣,许道宣不算在有能力之列。
  ——倘若让许道宣来扛,不仅黑熊的肠子要被扎穿,渗出来的浓烈血腥气引来的野兽约莫足够将三人包围起来相互厮杀个三天三夜。
  故而,只好劳动墨王殿下大驾,做个黑熊一肩抗的粗汉了。
  尽管小心避免了弄出额外的伤口,但由于先前耽搁了会儿,扩散的血腥气还是引来了不速之客。
  三人走到半路,被一伙人拦住了去路。
  “三位请留步。”
  明晃晃的火把一字排开,霎时将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照了个大亮。为首一个面目粗犷的男人上前半步,叫住了许长安几人。
  “我们乃是岭南一带的行商,路上走失了个同伴,寻找半夜,都找不着人,甚是焦急。又为血腥气所惊,以为是同伴遇到危险,匆匆赶来。”
  “但是找寻一番,始终不见同伴踪影,因而冒昧问一句,不知三位可曾见过一个瘦高的坡脚男人?”
  这位自称行商的男人,说话看似十分客套有礼,望向许长安的眼睛里却含着股不屑的轻视,只在视线转向旁边的薛云深时,才会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忌惮来。
  在对方掂量三人实力的同时,许长安也在打量他们。
  这伙自称行商的男人,个个目光凶恶,剽悍高壮,浑身上下透露着茹毛饮血的凶神恶煞,身上衣服亦是便于行动的束袖绑腿,看起来比当初卷云那伙马贼更暴戾恣睢。
  不仅如此,许长安敏锐地瞧见,左边最末位的男人背上的长布包里,隐隐折射出了一线锋锐的寒光。
  是饮过血,戾气逼人的兵器,所拥有的寒光。
  更何况,自称是行商,同伴却是个坡脚,不便于长途跋涉的。
  “怕是又遇到了穷凶极恶的恶徒了。”
  许长安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故作对对方轻蔑的视线一无所知,牵唇笑道:“我和两位兄弟一路走来,并未见到其他人,怕是不巧没能碰上阁下的同伴。”
  薛云深眼皮不抬,单手扶着肩上的黑熊,对人多势众的行商十分不屑一顾。直到听见这话,他才转过头,不甚满意地出声纠正道:“是夫君和堂兄弟。”
  许道宣及在场其他人:“……”
  约莫是被这不按常理的发言震慑住了,在薛云深牵住举着火把的许长安,越过行商一人的时候,行商竟然没什么反应。
  “道宣。”许长安回过头,招呼许道宣跟上。
  披着雪白狐裘的许道宣球似的滚了过去,离他最近的一个行商拇指一动,正要出手时,被为首的男人拦住了。
  略微摇了下头,男人压低嗓音道:“让他们过去。”
  等三人走得看不见了,被男人按住的行商愤愤不平地喊了句:“大哥!”
  “他们三个衣裳华丽,不像是同行,应该是外出游历的公子哥。既然是公子哥,那就不会平白无故地对老六下手。”男人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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