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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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月张口语塞,弘允眼中映着自小看着长大的姑娘,渐渐有心疼,郑重道:“你要亲手手刃仇人,不让我代替你报仇,至少让我帮你一二,我想……我这辈子都做不到,对你袖手旁观……”
  弘允说的没错,成为五皇子妃是最快的捷径,她便可以培植自己的下属,并且方便在宫中、朝中走动,只是如此,总觉得对弘允太不公平。
  锦月沉沉一叹,垂眸:“对不起,一直都是我……辜负了你。所以如今,我更不能再为了自己一己私利,而耽误了你的婚姻大事……”
  锦月说着,忽觉胃里一阵恶心,干呕起来。
  弘允吓了一跳,忙传侍医
  ……
  从入秋后,太皇太后已经卧病了二十余日,而下连着两日病危,虽没人敢说,各宫却也都知道丧事将近。
  不过,令人意外的事,此时皇帝突然下了一道赐婚圣旨,将本该赐给太子东宫为妃的尉迟锦月,赐给了五皇子弘允为正妃,以此为太皇太后冲喜。
  当日,便满朝哗然。
  婚姻大事岂如儿戏,五皇子弘允向来行事大气、妥帖,做事周密不留人口舌,这次竟然抢了给自己兄长孕育过子嗣的女人,如何不荒唐?
  虽说女子改嫁属于平常,何况这女子还没有嫁人,但终究是兄弟之间,未免有隐隐有点儿不-伦的意思,成为弘允二十几年来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污点。
  不过,皇后、皇帝疼爱嫡皇子众所周知,也就没人敢说什么了,再者,那小皇孙已被史官在皇族史册上除名,估摸后世人,也不会知道五皇子妃曾与太子有过一段了。
  除了满朝的哗然,还有几处,心惊胆战。
  一处,是灵犀殿。
  一处,便是尉迟府。
  上官氏和尉迟心儿是做梦也没想到,五皇子那样尊贵的嫡皇子,会娶锦月当正妃!
  届时等锦月回门来,便不是流落在外的尉迟家下堂妻的女儿,而是皇家唯一的嫡皇子之妃。
  他们必得三跪九叩地在门前迎接了。
  尉迟心儿气得、急得咬牙:“怎么会这样,她没了皇孙也没了准太子妃的身份,皇上不该立刻下令将她驱逐出宫、永不得入吗!那五皇子又是怎么回事啊,竟愿意娶个个残花败柳……”
  她一拉上官氏的袖子。
  “娘,她若再见我,一定会仗着嫡皇子妃的身份,狠狠将我往死里折腾的,咱们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1】槅扇,又称格门、格扇,根据开间大小,每间可做四扇,由立向的边挺和横向的抹头组成木构框架。说白了就是大门木门上面糊得纸那种。
  ☆、第56章 1.0.5
  这道赐婚圣旨毫无征兆,尉迟府在下午就得到了消息,可与尚阳宫最近的东宫里,弘凌却是最后知道的。
  宣读圣旨之日的清晨,辰时三刻,弘凌已在祥云榻上昏睡了两日。
  榻前施了一宿银针的侍医才收了针,一旁有眼色的青袍内监二人立刻上前,喂药、盖被子。
  江广在一旁立着,他二十出头,和李生路一般大,不过李生路脸白,他脸晒得黑。
  江广盯着宫人们伺候生怕有差池。
  弘凌在黑底金色云纹的缎被下沉睡着,虽昏迷不醒,身上却也隐隐散发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这是在大漠战场上养成的习惯,那处地方随时都可能被敌人偷袭,没了性命。
  门“吱呀”一开进来个人,一个魁梧粗犷却眉目狡猾的武官,一个秀气、古铜色皮肤的刀疤脸书生。
  前者是冯廉,时任东卫尉,后者是兆秀,现在暂时卸任、在暗中做事。
  冯廉大刀朝床榻的方向一抖,小声问江广:“殿下怎么样?换成施针效果如何?”
  江广凝眉摇摇头答:“还是不太好,不过侍医说晚上能醒来。”
  冯廉怒叹了口气道:“唉,都怪我,当时就该不顾一切,和锦月夫人一起找皇孙,不然也不会让锦月夫人憎恨太子了。现在皇帝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将锦月夫人赐婚尚阳宫,这不是故意火上浇油吗!”
  兆秀摇着黑羽扇,凝眉想了想道:“皇帝此举,是意在诛心啊。”
  “就看太子殿下如何处置此事,若是抢夺回来,难免再落人口实。重蹈当年的恶名。”
  当年长安城便盛传,四皇子弘凌如生母一般插足了萧家千金和五皇子的婚事,若是太子这次抢回锦月,便真坐实了。一个行事荒唐的储君,总容易被朝臣诟病的。
  东宫外部刀枪不入、皇帝不敢擅自动手,就从心上补一刀,既是成全了尚阳宫,又是对太子的沉重打击。
  锦月好歹似尉迟云山亲自承认的女儿,若能入尚阳宫,也是可以平衡些势力。
  深夜时,弘凌从床榻上幽幽转醒。
  昏暗寝殿中,只点着一盏油灯。
  江广哆哆嗦嗦将清晨皇帝赐婚圣旨之事禀告了清楚。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弘凌平静地听完了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只说——
  “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江广意外得不禁抬眼打量弘凌,这,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啊。
  “殿下,要不……咱们将锦月夫人抢回来!”
  弘凌起身取了披风。
  “本宫自有分寸。”
  而后他大步出了寝殿。
  江广正在狐疑太子为何如此平静,才发现方才太子坐的床榻边,楠木榻沿已经被捏出了个五指形的粉末。
  看来,并不“平静”。
  不过也幸好,至少太子知道生气、能感觉的愤怒了,也好过前几日关在凌霄殿中神智不清,连喜怒哀乐都感受不到的好。
  这样一个心怀野心的储君,若有朝一日成了疯子、傻子,那真是巨大的讽刺和痛苦啊,比身体残废了还难受吧……
  江广正思量着,便听殿外刀疤书生兆秀进来,摇着羽扇道:“还愣着做什么,太子殿下方才已下了命令,肃清东宫,还不速速地办!”
  “肃……肃清东宫?”江广微微吃惊。
  *
  夜晚的尚阳宫的无比安静,深秋的夜晚,更深露重,屋外传来梧桐叶簌簌随风落下的声音,尽管很细小,却在锦月的耳朵里无比清晰。
  三更了,她却还睡不着,捧着孩子曾经穿的小鞋子,麻木地湿着眼睛出神,过了一阵又小心地如捧在胸口,如至宝一般。
  窗外缺月西斜,透过窗棂印在锦月眼中,照亮锦月森冷的目光。
  “小黎,娘亲很快……就会让这些坏人给你偿命。黄泉路上,你慢些走……”
  那张白纸上的每一个名字,都在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她已经为这些人编好顺序了!让他们一个一个,下黄泉!
  去陪她的小黎。
  门无声而开,一道长影被月色从门口拉长,投射到屋中,锦月冷目盯去。
  “事到而今,你还来干什么。”
  门口出的男人浴着露气和月光,双手在袖下收紧:“锦儿。”
  “别这样叫我,我恶心。”锦月冷声打断,撇开视线,似一个眼神也不想再在他身上停留了。
  弘凌低声沉沉道:“小黎的事是我考虑不周,你要恨我怨我,我都没有怨言。但这次婚事,我希望你再考虑清楚,弘允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锦月猛地回头看来,眼神是弘凌从未看过的陌生和冷厉。
  “他给不了,难道你就能给吗!”
  “是,我可以给。”
  锦月止不住冷笑连连,“秦弘凌你脑子是不是疯了?那个爱你的孩子已经为了你东宫的安宁和宏图死了,我已经没有理由再呆在你身边了,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你吗?”
  疯了,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弘凌不住眼睛有些闪烁,手指微微蜷缩的动作泄露了些许忐忑。
  他疯了吗。
  有时,他也不确定自己脑子是不是清楚。
  锦月:“别忘了,你也是害死小黎的凶手之一!”
  “是……我也是,凶手之一……我作为父亲,没有保护好小黎。是我的错……”弘凌只觉胸口堵得难以呼吸,脑子又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能补偿你……”
  锦月不想再看他一眼,背过身去只拿个冷冷的背影给他看,齿缝里迸出几个字——
  “滚!”
  随着这个字,弘凌的呼吸突然乱了几拍,面色却还保持着平静:“你可以恨我,也可以从此与我恩断义绝。但你入尚阳宫是跳入火坑。”
  他顿了顿,“弘允迟早会败在我手里,你跟着他必定性命难全,我可以,现在送你出宫。”
  “太子好大的口气,你便这么有把握将我打倒?”门外突然传来弘允的声音。
  竟是弘允突然来了,锦月很是意外,也有些歉疚,虽不是她故意,但确实又和弘凌见面了,只怕他会误会。
  思及此处,锦月又对弘凌远离了几步。弘凌看在眼里,眸光有些闪烁,他看锦月的目光被弘允一挡,两人站在一处,和他对立着。
  “五皇弟不信,便走着瞧吧。”
  弘凌说罢转身,又顿了顿回眸,余光朝锦月投来。“虽圣旨赐婚,但婚期还有一个月,你若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送你出宫去安全的地方。”
  “呵!”锦月冷笑了声,挽住弘允的胳膊,勾起笑意斜睨弘凌:“谁说我后悔?我此生从未后悔过任何事,除了当年瞎了眼、认识你!”
  弘凌渐渐脸色雪白转青,紧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半晌,才用极低的声音说:
  “你……后悔?”
  “我恨不能此生都未遇见过你!”
  “……”弘凌目光不住闪烁,沉得如寒潭。站在一起、亲昵挽手的两人仿佛一根刺扎在心口。
  沉着步子,弘凌大步走远。
  弘凌消失不见了好一会儿,锦月还紧咬着牙、目光如炬,沉静在痛恨之中,弘允不由放柔了声音:“你预备将我的手臂掐到什么时候?”
  锦月蓦地从沉思中回神,却也未反应过来。
  弘允轻拍了拍她手:“虽然我手臂肌肉多不怕痛,但硌坏了你手指头我会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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