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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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多大的功夫,就让她喊先生起来了,以后成了亲住一块儿了,干脆也不叫侯爷夫君,唤一声“老师”得好。人走远了,庄颜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烫红的脸,暗道: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想到成亲那事上了。
  爱一个人,总是不自觉地规划和他的以后。
  ……
  庄颜吃了饭小睡了一会儿,下午平南侯果真没有来,醒来之后本想叫兰儿找了消肿的膏子来,好在指头上抹一抹,免得过几日琴也弹不了,便见不到他了。
  莲儿嘴快,笑道:“小姐,侯爷早送来了,您那时候正睡着,他不许奴婢吵醒您。”
  一枚小小的雕花漆红木盒子被递到庄颜手上,她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盒子转了转,里面薄荷的清香像深巷里藏不住酒香,一点一点往外溢。打开小盖闭着眼嗅了嗅,用小指甲盖挑了一点出来抹在指头上面,冰冰凉凉的感觉沁入指头,心头,就像摸到了他的手,很舒服。
  仔细地涂满了十个指头,庄颜盖好了小盖儿,递给丫鬟道:“收好了,不到手上长茧子的时候怕是一直要用下去。”
  手上沾了膏子,庄颜也懒得做别的事,从书架子上翻了几本书出来,躺在贵妃椅子上闲闲地读起书来。直到日头西跌,方觉微困,她揉了揉太阳穴,伸了个懒腰,看见外面金乌已经不见,只余四射的橘色光晕像花汁一样泼在苍穹之上,美如画。
  晚上赵远眉的人来传饭,说凉国公回了,全家一块儿用晚膳。
  到了柳园大厅里,国公府的人已经来的七七八八了。这么严肃的阵仗,庄颜还是头一回见,心中略微有些紧张,而后扫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心中才渐渐安定下来,同兄弟几个行了礼,又向李庆柔问了好,被她拉在身边坐下,一齐等着凉国公陈雄光进来。
  赵远眉先一步来的,她一进门就对众人道:“老爷还在换衣裳,等他到了就摆饭。”接着又特特看向庄颜道:“我已经与你义父提过你了,他倒是开心的不得了,待会儿你见了他不要怕。”
  陈雄光生的魁梧,性格粗犷,以前教训几个孩子的时候从来下手就没有轻过,因是府上几个少爷很畏惧父亲,赵远眉就怕儿子们的表现把庄颜吓到了,才特意嘱咐了一声。
  庄颜微笑点头,也默默告诫自己,待会儿千万不要失了礼数。平南侯已经替她把路铺到这个份上,要是还不能顺利的走下去,那也只能怪她自己忒无能。
  不多会儿,陈雄光就来了。从颐祥园回来,他早脱了盔甲归置好了兵器,换了一身蓝色绸缎暗纹直裰,虽毛发茂密,皮肤也略为粗糙,但双眼有神,眉宇之间英气很浓,看起来粗犷且有威严。
  庄颜只看了义父一瞬便低头,被赵远眉拉着上前道:“这就是我替你认下的义女。”
  许是因为频繁征战沙场,常年号令士兵,陈雄光嗓音有些嘶哑,“嗯”了一声带笑道:“没想到一回家竟然多了个女儿,妙的很。都坐下吧,咱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说起这个,赵远眉早就红了眼眶,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道:“老爷您先坐。”
  陈雄光对平南侯做了请的姿势,两人先后入座,其他人才一一落座。庄颜和李庆柔坐在一起,旁边的是最小的弟弟陈继容,平常爱笑的他,竟然也规矩起来,正襟危坐,等着父亲先动筷子。
  这一顿饭吃的略有些压力,不过气氛还是很融洽,庄颜能明显感觉到几个兄弟都很高兴陈雄光的归来,赵远眉自是更不必说。
  饭罢,男人们有男人们的事要说,李庆柔和庄颜一块儿先走了,赵远眉没多久也离开了。
  回了院子,提起笔庄颜才发觉手指头已经好透了,半点红肿都没有,按上去也不痛了,想来平南侯送来的膏子比她府上用的好多了。叫兰儿研了磨,庄颜蘸了墨水写三封家书,一封给父亲,一封给母亲,另一封则是给舅母潘梦蝶的。
  给庄守义的信她写的极为简单,无非就是报平安,说自己一切安好,且谨遵父亲教训,不曾有逾越之举。给黄氏的信,只捡了开心的说,庄颜告诉母亲,这里的人都待她很好,哥哥弟弟们都送了贵重的见面礼。给潘梦蝶信,与黄衣的大致一样,不过多提了平南侯教她抚琴一事。
  写完信,一一封了口,庄颜交给了莲儿,让她明日送出去。
  第52章
  这日早晨,庄颜因有课业要学,起的十分早。任丫鬟伺候着梳洗了一番,换了身白底淡紫碎花褙子,里面配着八幅的湘裙,俏皮又不失端庄,不会让人看轻了去。又把平南侯送的那根簪子带上,才从内室走到次间里坐着。
  丫鬟烧好了茶后没有一会儿,平南侯就来了,他身边的小厮抱着琴跟在后面。
  平南侯在前院小厅里等着,庄颜听了丫鬟通传,马上就出去了,走之前还不忘朝铜镜里再瞥一眼,看有没有不妥帖的地方。
  精致的妆容,得体的衣裳,加上她纤秾合度的身段和淡雅的气质,小步往前走去,一步一脚都是风情。庄颜到了小厅里行了个礼,朝抬琴的两个丫鬟看了一眼,让她们把琴拿过去,又对庞致道:“先生,您的琴放哪边?”
  庞致手一抬,小厮把琴放在帘子的右边,庄颜的琴自然就放在了左边。
  看着尾部烧焦的琴,庄颜双眼发亮,道:“这难道是——焦尾琴?”
  “嗯,我母亲以前用过的。”
  庄颜想起《后汉书·蔡邕传》里说道“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后因称琴为焦桐。
  庞致见她很是喜欢,便多说了两句:“此琴其实一直留存于皇室,我母亲出嫁之时,皇上让她当嫁妆带走了。不过我小时候也不曾听母亲弹奏过,若不是我后来学了琴,这琴怕是要废了。”
  他当然没有听长公主弹过,庞致很小的时候李婉就去了灵云寺,不光母亲的琴音,怕是母亲亲手做的吃食他都没有尝过。
  想到此处,庄颜有些心疼起来,怎么说她双亲也是常伴身旁的,不比他,连个生气的人都没有。
  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庄颜道:“先生教我弹琴,便不会浪费了这把好琴。”
  庞致略微提高音量道:“那还得看你这个学生,值不值得。”
  帘子把小厅一分为二,两人各站一边。庞致随意拨弄了琴弦,调试了一下,觉得音准了便道:“把昨日的曲子再弹一遍。”
  庄颜这次弹的很投入,也弹的很好。一旁站着伺候的丫鬟和小厮都听入迷了,一曲完毕,才觉失神。
  莲儿腹诽:难怪都叫靡靡之音,果然让人听了就沉醉。
  庞致听完其实很满意,还是挑了三处不足出来,庄颜认真听训,又把那几处地方弹了一遍,庞致没有做评论。小厅里寂静下来,乌桕树上三三两两蝉鸣此起彼伏,愈聒噪反倒衬得这边愈静。
  隔在中间的竹帘忽然被卷起来,庄颜看见庞致身上穿的直裰一点一点的显露出来,他的长腿,窄紧的腰身,宽阔的胸膛和结实的双肩,男人的身体也这么的勾人。
  收回遐思,庄颜低着头。庞致捕捉到她悄然间浮红的双颊,嘴角噙着笑道:“倒是有长进,只不过还有两处地方你总是弹的不好,我得亲自教你才行。”
  庞致走到她身边。庄颜正要起身把位置让给他,却被他按住肩膀,只听得他说:“你弹,我给你纠正指法。”
  依言,庄颜把两处不足的地方又重来了一遍,细细地打量他的表情,却见他眉宇之间有浅浅的“川”字,似是还不满意一般。垂下头来,她厌自己笨,怎么一遍又一遍的,还是达不到他的要求。
  庞致捉着她的手,重新拨弄琴弦,一根两根……他问:“听出差别来没有?”
  摇摇头,庄颜道:“请先生指点。”
  捏着庄颜的手指,庞致手把手教她,道:“听出来没有?”
  抽回手,庄颜道:“听出来了。”什么差别都没有,他这是故意占便宜呢!
  顺势而为,庄颜重新弹了一遍,底气十足地问:“这遍是不是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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