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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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却是个没用的父亲,他终究还是失策了,没有赌赢。
  祝融沉默了片刻,才道:“到时,我会比她更害怕。”祝融叹了口气,感慨道,“我曾经在她面前露过两次马脚,第一次,她吓得失忆了。第二次,她拨腿就跑。我吓得半死,心也疼。并不是我不愿意和她坦承,而是还不到可以坦承的时候!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以容王爷的身份与她相处,让她渐渐地适应。以前她提起我的时候,她都会害怕得缩着身子,像是生怕我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样。可是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害怕了,她还会偷偷地在我面前说容王爷的坏话,开容王爷的玩笑,拧我这张容王爷的脸。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我不敢保证,她到时知道真相后,不会害怕。可是我可以保证,她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
  叶长风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是他女儿拧祝融的画面。他女儿敢拧他的脸?而冰山似的容王爷,会让他女儿拧他的脸?
  他几乎能想像出他女儿的表情,蒙蒙自小便调皮,小时候还敢拧他的脸,她那个时候仗着他的疼爱有恃无恐,笑得眼睛都眯了,脸上洋溢着得意洋洋的幸福。长大后,她那个调皮而可爱的神情,自然也变不到哪儿去。不过一个画面,他竟能感受到他们在一起时的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是赐婚(下)的,可是写完发现我的圣旨还没出来,所以改成赐婚(中),下章出圣旨(=^w^=)
  ☆、赐婚(下)
  “伯父, ”祝融起了身, 两步来到他椅旁, 端正地跪坐在他面前,双手放在膝盖上, 低头恳请道, “请伯父给我一个机会。”
  叶长风沉默不语。
  “伯父, 我之所以会生气, 只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了蒙蒙,而不是因为你的言而无信。说实施,卑鄙的人我见多了……”祝融说到这,忽然顿了顿,“我不是说伯父您卑鄙, 我……不善言辞, 做不到像那宋和尚般舌绽莲花。”
  “嗯?”叶长风一脸不明,宋和尚?
  “伯父,您知道宋怀远前世出家了吧?”祝融见叶长风一脸迷惘, 顿时眼睛放光,身子微微前倾,“前世他师从了尘大师,成为大元朝的一代高僧。不瞒伯父,这半年多来,每月初一十五他都会去临渊寺与了尘大师悟道参禅。了尘大师十分欣赏他,还有意收他为关门弟子。”
  叶长风听得眉毛一跳,不由得想起宋怀远不久前的一首诗作——懒度庸人意,且拂明镜台。我自拈花笑,清风徐徐来。
  这当中的超尘脱俗,似有喻意!
  祝融继续口若悬河道:“前世他成为大元圣僧,并非偶然,我想他是早已有了遁世之意。蒙蒙若是嫁给了他,保不准他哪一天就会看破红尘了……”祝融点到为止,“虽然我文采不如他,可是我胜在精通武艺……”祝融觍着脸,将青时分析过的,他与宋怀远的优缺点一一列了出来,说到自己的时候,总忍不住夸多两句。
  叶长风听得一脸平静,可若说他的内心毫无波澜,那是假的。他从未想过原来惜字如金的容王爷也会有这么聒噪的一天,简直像只乌鸦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而说这一切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让他觉得……他也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让他考虑考虑?
  叶长风渐渐被他说服得开始怀疑人生,他的女儿怎么会喜欢上一个话这么多的容王爷?
  “说实话,我容貌不比这宋怀远差,将来我和蒙蒙生出来的孩子一定会很看。蒙蒙说过,她想要生八个孩子,她连我们的屋子都绘好了,伯父您看。”祝融说着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幅精细上过色的画卷来,他铺陈开来,耐着性子一一解说,连花园里角落的一丛花都给解释得一清二楚。
  祝融说完这个,陷入了沉默中,接下来还要说什么?趁叶长风沉思的时候,他连忙偷偷看了眼手心的小抄,看到了门当户对四个字,又打开了话匣子继续道:“如果您担心的是门当户对的问题,这个您尽管放心,国公爷的位置您迟早要拿回来,蒙蒙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也差不到哪去。”祝融又针对国公府的七房、柳若是娘家镇国公府的问题分析了一遍局势。
  祝融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一盏茶水一饮而尽后,又继续道:“叶伯父,我们都是为了蒙蒙好。俗话说将心比心,您和伯母也是过来人,当年……”
  “好了!”叶长风终于忍受不住,双手按着太阳穴,他听得头都痛了,看了一眼窗外,外面天都黑了。
  祝融连忙噤了声,一脸虔诚,仿佛还有许多话未说完,可是心中却在腹诽,这叶长风真是好耐性,居然能听他说这么久!他对着蒙蒙都没说过这么久的话!
  叶长风重重叹了口气,“你若真想娶我女儿,必须答应我几件条件。”
  “伯父请说。”祝融连忙道,这叶长风终于松口了,他要是不松口他可没那么多话可以和他说到天亮。
  叶长风开口道:“婚前便和蒙蒙坦白,让她知道所嫁何人。”
  祝融不说话了,婚前告诉蒙蒙,他还能娶到蒙蒙吗?祝融低下头来,忽然看到手心写着“三元”二字,又继续道:“伯父,我知道您答应过宋和尚的亲事,前提条件是连中三元。这一世,我本可在科举中动手脚,可是我没有这么做。”
  这是青时分析的——让叶长风意识到爷就是个君子般坦荡的人物。
  祝融冒出这么一段话,叶长风听得莫名其妙。祝融说完也觉得不对,连忙道:“伯父,您请开第二个条件。”
  叶长风以为他答应了第一个条件,便继续道:“第二,不能监视她。紫衣蓝衣她们所有人,要么就让她们离开,要么就让他们再也不要和你汇报她的任何事情。”他不想让她的女儿活在他的监视下,什么保护?不过说来好听罢了。
  祝融想了瞬,便做出了决定,“伯父,我可以让紫衣她们都听命于蒙蒙,不再受命于我。以后,整个忍冬院的人都只有蒙蒙一个主人,若我擅闯,她们照样杀无赦。”
  “整个叶府。”叶长风开口道。
  祝融不免犹豫,他可是安排了将近一半的暗卫守护叶府,这倒不是他舍不得,而是他担心,若到时叶长风让他们联合起来反抗他,只怕这些人会和他们容王府闹得个两败俱伤。
  “我知道你安排了许多人在府上,我不需要他们,我会去人牙子那儿买些家丁和丫环回来,我只要求我府里的人都是我的人,而不是别人的眼线。”
  “不必了,”祝融果断道,“我会告诉梁安,以后让他们全部听命于伯父。”
  叶长风微讶,这祝融倒是大方,府中八十余人,福伯说过便是连杂扫的小厮都身手不凡。
  “只是,忍冬院的人仍是听从于蒙蒙。”祝融道,他得留些余地,万一以后这叶长风将蒙蒙软禁起来了呢?
  叶长风知道,经了这次,他已经有所保留了,只是弄成这样,仿佛是在卖女儿一样。可是若不让他出点血,他怎么会知道这门亲事得来不易,要好好地去心疼他的女儿?有时做父母的嫁女儿,提出的条件稍高些并不是图什么利益,只是想让他们在带走他们含辛茹苦养了十多年的女儿的时候没那么简单。他们怕他太容易得到,到时也就不那么珍惜了。
  “第三,不得纳妾。”
  祝融立马就点头应了,这个也算条件?他压根就没想过他会碰除了蒙蒙以外的女人。
  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叶长风倒觉得自己瞎担忧了。想想也是,容王爷哪里会碰别人?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与其担心他纳妾,还不如担心他婚后会否同自己的女儿同房。若不同房,更好!别糟蹋了他的女儿,将来若是和离,他女儿还能以清白之身改嫁。
  “第四,一纸和离书。若将来蒙蒙反悔,可以与你和离。”叶长风开出这个条件,自己都觉得有些强人所难了。皇亲贵胄,他身为亲王,女儿又是为正妃,要和离不是那么简单。就算能和离,只怕也没人敢娶她女儿,也不过是为她女儿博得一个自由身罢了。
  祝融默了默,“伯父,还有其它的条件吗?”
  “暂时就这四个了。”
  “那么伯父,您这四个条件,我只能答应其中三个。”
  “第四个你不愿意答应?”
  “第一个,第一个我做不到。”祝融实诚道,“可是我保证,婚后一个月内,我会告诉她。”
  叶长风心中憋气,到时女儿都给他吃了,还能后悔不成?
  “伯父,只要您愿意宽限下这个时日,我答应您,以后我会照拂宋怀远。若他有心朝政,我会让他平步青云。”这是祝融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叶长风沉默,他对不起宋怀远。此事败露之后,他最担心的不是自己和家人,而是宋怀远,他担心他会受到容王爷报复,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是他始料不及的。其实,在他们先继上门提亲的第二日,他就已经与宋怀远约定好了。当时蒙蒙明明有心于宋怀远,惊惧于容王爷,是以那日宋怀远带着被退回的盆栽找来的时候,他在茶室里便将蒙蒙许配给了宋怀远。在当时那种情形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宋怀远考中状元后请圣上赐婚。
  可谁知道,后来蒙蒙居然喜欢上了祝融,而他也低估了祝融对蒙蒙的心意,这二人的相爱,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将他与宋怀远推到了浪口刀尖上,他们也没有退路了。今日这般说开,反倒干脆利落了,接下来就看蒙蒙的福气了。
  可就算蒙蒙最后能幸福,他还是亏欠了宋怀远。
  这是他女儿自己的选择,若她以后后悔了,他会给她一个最温暖的港湾。可现如今,他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再与容王爷作对了,他骗得了他一次,骗不了第二次。容王爷已经给了他足够的面子,他不能再不识相下去了。
  “宋怀远,无须王爷为他铺路。只是希望以后在他有需要的时候,王爷能照拂一二。”叶长风如是道,以宋怀远的能力,若他有心朝政,他会走出一条最适合他的路,无须他人的干扰或提拔。
  “谢……岳父大人。”祝融嘴角弯弯。
  叶长风板着脸,没有应答。
  “那我先告辞了。”祝融起身作了一揖,他觉得他应该自称小婿,可是对上叶长风那冰霜似的脸,还是算了,也别得寸进尺。
  “等等。”叶长风忽然唤住他。
  “嗯?”
  叶长风起身,站起来与祝融面对面直视着。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祝融身量极高,他已算生得高大,而祝融今年未及弱冠却已经和他一样高了。这是他第一次在祝融身上看见一种他以前从未发现过的坦荡,那是一种男人的担当。比起宋怀远的文艺,他的武艺更能保护到蒙蒙。
  其实扪心自问,容王爷的姿容确实不输于宋怀远,二人各有各的风度。只是,也不知这二人看上蒙蒙什么?
  叶长风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还不如让她自己学会生存。”
  蒙蒙若真成了容王妃……叶长风一想到这就觉得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来,宫闱险恶,豪门宅深,蒙蒙心思单纯,光是主持整个容王府的中馈,想必就能饶晕她了。
  祝融听后,怔了片刻,认真道:“我会考虑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他们聊了一章,然而杀手的圣旨还没出场。
  圣旨(地上打滚):我不管我不管,下一章我要出场!
  前两章文风好像有点正经,这一章掰回来,所以就很愉快地he啦。
  ps:“懒度庸人意,且拂明镜台。我自拈花笑,清风徐徐来。”这首诗诗名《拈花》,网上摘录,出处不详?
  ☆、宣旨
  次日一早, 天刚大亮, 宫里便来了圣旨, 随着圣旨一同到来的还有容王爷。
  叶府所有人都出来跪迎,接旨的叶如蒙跪在最前, 听着宣旨公公尖细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
  兹闻叶国公府长房嫡女叶如蒙温婉贤淑、蕙质兰心, 今容亲王临近弱冠, 适逢婚娶之时,特将汝许配于容亲王为王妃。一切礼仪,由礼部协助容王府操办,并于四月十五完婚。
  钦此。
  太监宣旨完毕,恭敬地将圣旨收拢后递给了叶如蒙, 叶如蒙连忙举起双手接过,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接过圣旨后,她双手还有些颤抖, 这就是赐婚的圣旨,有了这道圣旨,她就可以嫁给容了。
  “叶四姑娘快快请起,咱家在此先道一声恭喜了。”太监喜气盈盈笑道。
  “谢公公。”叶如蒙正欲起身,祝融两步上前来将她扶了起来,叶如蒙腼腆地低下了头,在大庭广众之下她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辛苦公公了,”紫衣上前来,悄悄往他手中塞了一锭银子,“公公不如进去喝杯茶,歇息一下。”
  这太监不动声色地将银子推送了回去,在容王爷面前收贿赂,他是嫌命长吗?他笑道:“咱家还要回去复旨,就在门口这儿蹭蹭喜气得了。”他轻扬了一下手上的拂尘,躬身对祝融道,“容王爷,老奴先告退了。”
  祝融心情愉悦,“赏。”
  青时笑眯眯的,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来,太监双眼发光,连忙恭敬接过,又说了好些讨喜的吉祥话,心中暗道:今日可真是一门好差事啊!
  叶如蒙领旨后,祝融大大方方地随叶家人入了大门,拐过影壁后,叶如蒙娇瞪他,“你跟来做什么?”
  “吃饭啊。”祝融一脸坦然,冲身侧的叶长风夫妇浅浅一笑,“伯父伯母,打扰了。”
  叶长风淡淡“嗯”了一声,林氏不敢得罪祝融,惶恐地福了福身,“容王爷客气了,府里不过一些粗茶淡饭,恐招待不周,妾身命厨房的人再做几个菜,您且稍等片刻。”
  “伯母不必费心,”祝融一脸温和,“有什么吃什么就可以了。”
  林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女婿说换就换,她昨夜愁了半夜,一宿都没睡着。现在看到容王爷,只觉得心中特别别扭。
  一行人入了食厅后,林氏仍不敢看他,也不敢离他太近,只敢躲在叶长风身后。祝融心中叹了口气,林氏似乎比以前还怕他了,以前见了他疏离敬畏,现在则是诚惶诚恐,他自觉已经够温和了。林氏由始至终给他的印象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每次见了他都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虽然她与蒙蒙二人生得有六七分相似,可是蒙蒙的胆子却比她大多了,现在没人在的时候,她都敢上房揭瓦了。
  到了食桌旁,祝融先给叶如蒙挪了椅子,叶如蒙早已习惯成自然,正想入座,忽然林氏咳了一声,叶如蒙一抬眼,见林氏瞪着她,她连忙收回了脚,恭敬道:“容王爷,您先坐吧。”声音一本正经中又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里怪气。
  祝融笑,来到主位上先给叶长风挪了椅子,叶长风犹豫了一瞬,落坐了下去,一副泰山大人的模样,祝融又给林氏挪椅子,林氏脸色都有些白了,惶恐推托道:“王爷折煞贱妾了。”
  “伯母不必客气,您是蒙蒙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祝融冲她扯出一个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林氏被他笑得心中起毛,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唉呀娘,你就坐嘛。”叶如蒙将林氏按了下去,在她耳旁娇声道,“我都说容王爷人很好的啦。”
  祝融得了她的夸奖,笑得一脸满足。
  这一日,京城中发生了两件大事。除了皇上为容王爷和叶国公府四姑娘赐婚一事还有一件,便是丞相府的换子风波。今日早朝时,丞相摘下官帽,自请其罪,求圣上恩准其告老还乡。此事一出,震惊朝野。
  皇上当朝训斥贺丞相,本欲降其罪,后因太子等人求情,将他贬为从七品的庶吉士,与今年新进的二三甲进士们一同入翰林院就职,另笞了二十大板,罚俸一年。丞相叩谢圣恩后,领了罚便被人抬回丞相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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