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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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平吸着鼻涕抱怨“我哪有啥门路?要不是家里使了银子打点,说不准这会就累死在矿场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家这银子使的不对,估计捎到这也没剩啥了”年纪一大把的囚犯佝偻着身子,好心提醒陈平。
  “对啊!肯定是这么回事,我说怎么三百两都没能把我送到这来,还靠舔脚丫子给人遭净才送过来的”陈平顿悟,气的摔了柴火骂道。
  “呵呵……三百两不少了,不若给家里捎信,让他们跟官府打点交到,银子用对了,就是减刑也够用”老囚犯家里行四,人称囚老四,算是盐场的老油子了,关了七、八年还没死,没点门道可说不通。
  “四叔,还是你精!”陈平竖起拇指奉承一句,又小声嘀咕“可这信咋往家捎?”
  “你去求牢头,事后许诺给些好处,他自然会替你送出去”囚老四见天被陈平跟在屁股后面喊四叔,也算是有些交情,遂出言提点一二。
  “等大哥捎来银子,定会给您打上二两好酒”陈平狗腿的道谢。
  “嘿嘿嘿……算你小子识趣”囚老四眯起老眼笑了,家里因他服役没少花费银子,近两年更是少有贴补,要不是靠着卖些情报,早就连酒都喝不上了。
  “囚老四!胡咧咧啥呢!该干活了”牢头甩着鞭子吆喝一声。
  囚老四立马弯腰答应,搓着手心低声招呼“跟着我,别出声,一会儿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陈平立马扔了柴火,猫腰跟在囚老四身后,出来做活的多是年头多的老人,由此可以看出,这活还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
  走到北侧一处栅栏后,陈平偷眼望去,只见远处慢慢行来一队人马,打前是几个手持刀枪的官兵,后面则是押解马车的囚犯。
  好家伙,原来真有另一处矿场……
  衣衫褴褛的囚犯在呵斥下将木桶卸完,打头的官兵跟狱卒咕哝几声,便吆喝着像驱赶畜生一般将囚犯押回。
  陈平跟着囚老四将木桶运回煎晒场,便马不停蹄的加大柴火熬煮卤水。
  “四叔,这哪来的卤水啊?瞧着比咱矿场来的都纯”陈平捏起一撮细盐悄声问道。
  “别吵吵!”囚老四扭头看了眼四周,压低嗓子交代“这是另一个矿上出的,估计那头冻死不少,缺少人手才把卤送到这边……你知道就行,可别瞎嚷嚷,让人听见保准掉脑袋”
  听囚老四并非故意吓唬他,陈平忙闭嘴不敢再问,夜里得了空,才借放水的功夫问起“四叔知道那矿在哪不?”
  囚老四眼神一厉,连尿都憋回去了“你问这干啥?”
  “没啥,就是好奇……我寻思您都搁这呆了七、八年,该是去过才对”陈平慌张解释。
  囚老四大喘口气,骂道“去个屁!我要是去过还有命搁这呆着?以后别瞎打听晓得不?”
  “晓得了”陈平呐呐保证,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打探确切地点才好。
  第二天,陈平便借机求牢头捎信,又保证银子到手后定会孝敬一二,牢头见有好处也乐得跑腿。盐场油水少,全靠从囚犯身上捞好处,再说外面递来的银子哪能轮得到他?即便是孝敬上来的也只剩层层盘剥后的琐碎银子。
  信捎走没两天,廖凡志就去而复返。
  说来也巧,廖凡志回到凉州城立马去信知会梁子俊,梁子俊飞鸽传书不仅带回京里的消息,还将刘带娣离家出走的事情告诉给他,嘱他见到人即刻回信。
  他们在凉州城不宜久留,再不走也怕起疑,廖凡志想着半月过去,陈平那边估计也该有些眉目,便想着过来了解一二,也好进一步布局。
  没成想,赶到凉山脚下的小镇子,正碰上四处托人的刘带娣。
  梁子俊借机乏累非要在镇上留宿,曹方磨不过他,只得先行去安排客栈。廖凡志闲逛之余甩脱侍卫,将人捂住口鼻拖到巷口,像极了坏人一般低喝“别出声”
  刘带娣原想碰上了歹人,正要奋起反抗,忽听夫君名讳忙央到“大人可是见过家夫?他现在可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廖凡志探头见甩掉的侍卫正寻过来,赶紧引着刘带娣往街尾走。
  刘带娣离家近二月,一路上风餐露宿好容易赶到凉山脚下,四处求人也没能打探到夫君的消息。
  银子所剩无几,不乏被骗去大半,眼下只剩干娘给的一只玉镯可以典当,若是再寻不到门路,他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紧了紧怀中包袱,刘带娣谨慎的拉开一段距离。这人意图不明,也非官身,他是如何得知夫君的名讳?莫不是又碰上了骗子?
  几日打探,不乏净遇到些借机骗钱的混蛋,若非人生地不熟,以刘带娣的心性自然不会轻信于人。可如今夫君生死不知,每隔一日又有尸体从盐场运回,这让刘带娣如何不心急?
  他听人说,只要多给银子就能跟夫君见上一面,最不济也能送些衣物吃食捎带进去,眼下大雪纷飞,也不知夫君穿没穿上棉衣……
  这个镇上有很多像他一样的妇人,每到报丧日,大家都是默默围观,就怕官兵报出的名讳里有自己的夫君。
  每日期盼之余又怕听到官兵报丧,就怕那辆运尸车上躺着夫君冰冷的身体。哪怕是早一日打探到消息也好,只要使对了银子,就不怕夫君在里面吃不饱穿不暖。
  他不敢去求运尸的官兵,大家都说给了也是白给,那些人净是拿钱不做事的混蛋。可不求官兵,他能去求谁?他既不认识当差的狱卒,也没有相熟的亲人在此,除了四处打探就没别的办法可想。
  哪怕只是一丝希望,刘带娣都不想放弃,之所以会跟着一个陌生人走,也是怕错过结实狱卒的机会。
  廖凡志将人引到一处门廊下,便驻足问道“你可是陈家沟的刘带娣?”
  刘带娣抓紧布包,小心的点点头。
  “啧~要不是恰巧听到有人议论你的事,就凭你这么瞎打听,能找对人就怪了!”廖凡志挠挠头皮,教训道“银子都让人骗光了吧?”
  刘带娣羞愧的低下头,复又机警的抬头斥道“你什么意思?”
  “……啧~看你也挺机灵的,怎么急的跟个傻子似的?……”廖凡志没功夫解释那么多,当下就指点人该去哪里求人,又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给了他一千两银子嘱咐“只要你照我说的办,陈平在里面自然就能过的舒坦”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刘带娣捏着一千两银票,傻眼的问道。
  廖凡志噗嗤一笑,记起好友最新学会的一句“做好事不留名,请叫我雷锋!”
  “雷锋?雷先生的大恩大德,带娣没齿难忘,待得他日定当结草衔环……”刘带娣当即跪倒在地,磕头谢过,不管日后是生是死,他都定会偿还这笔恩情。
  不等刘带娣说完,廖凡志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别介,让陈青知道非跟子俊急眼不可,我可不想听老友抱怨……哈哈……”
  不等刘带娣问出家门,廖凡志已然翩然而去。抬头望着街角,刘带娣咬住下唇喏喏低泣“对不起……大哥……”
  第185章 杀人了
  刚安排好客栈,溜达一圈回来的人却说不想在这破地儿多呆。
  曹方几欲吐血,强忍怒意问道“怎又临时起意?”
  廖凡志明知故问“一帮人跟着怎么找乐子?还不若赶紧办完差事回凉州城快活”
  曹方不想他甩脱侍卫竟是为了寻花问柳?遂哼笑一声“也是,县城哪有绝色女子可供先生取乐,既如此还是速速交差为上”
  “好说,在下也正有此意”廖凡志一甩衣袖,快步钻入马车,直到看不见那张嘴脸,才笑的如同戏猴般奸诈。
  胡聊去而复返,本也在方赫的意料之中,待人勘察过后,方才冷声问道“可有不妥之处?”
  “嗯~姑且算是没什么不妥,待明日便可起拟奏折”廖凡志点着桌面说完,又忽觉缺了点什么似的问道“那狗东西怎没来逗爷开心?我就说好似少了点什么~”
  听闻胡聊准备提笔,曹方二人大舒口气,只要奏折写的漂亮,再忍一时又何妨?“赶紧招那个谁过来伺候”
  门外狱卒得令,暗地里说笑一通,就将陈平提来交差。
  陈平一见廖凡志,当先畏缩一旁,后又扑上前惊喜唤道“胡爷,您可回来了……”
  陈平这态度十足就是个前怕狼后怕虎的狗腿子,如此瞻前顾后也让曹方略放下心。想来这狗东西未必和胡聊私下里有过什么交易。
  梁子俊见他这副德行,先是提着耳朵喝骂一顿,又耍猴般一会儿一出的折腾他,直到哈巴狗累瘫在地,才嬉笑着拎人回房“走,爷今晚要起拟奏折,就派你这狗东西磨墨”
  “谢胡爷赏识……”陈平蔫头耷脑的爬起来,吓的直向方赫求救。
  方赫哼笑一声,不屑的别过脑袋。求他?他巴不得胡聊玩死他呢……
  “哈哈……这东西最怕见到的就是胡聊,还非要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活该!”待人走后,曹方这才耻笑出声。
  “谨防有诈!盐场多的是囚犯,作何非寻这东西解闷?”方赫犹不放心的传唤牢头,将陈平半月以来的所作所为悉数获知,沉吟道“莫不是我多疑?”
  “小心些没什么不好,若非你思虑周全,我也不会放心将盐场交由你打理。待得事毕,我自会向上面夸赞你的功绩”曹方复手于背,施恩望报 。
  “谢曹大人提携”方赫恭敬一礼,心下窃喜的忙着人置办上好酒菜以做感谢。
  回到卧房,廖凡志一改嬉笑,严肃的问起矿场之事。
  陈平暂且放下个人恩怨,将所悉尽数道来。
  等说完正事,陈平才一把揪住廖凡志衣领骂道“你他娘的竟出损招!什么猴子摘桃?你也给我学个瞧瞧……”
  廖凡志拍开那只黑手,弹弹前襟靠向椅背“那个带娣是谁来着?……啊啊,枉我大老远跑来给你送信,这么点屈辱都忍不了,下次爷不耍你便是……”
  “带娣?他在哪……”陈平急不可待的上前逼问,就差又拎起衣领开骂了。
  “啧~你不记恨之前耍你的事了?”廖凡志挖挖耳孔,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廖爷……您就是再耍我两回也使得啊……”陈平立马嘴脸一变,狗腿的商量道“要不……我再给你耍个猴子摘桃?”
  “噗嗤……得了,逗你玩呢!”廖凡志喷笑出声,斜眼瞪他“咋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呢,啧~”
  “哎呀,我的廖爷啊,您这会儿就别耍我了……”陈平愁苦的哀求。
  见他真急了,廖凡志便不再戏弄他,将半路碰到刘带娣的事说了,又将之后的计策详加解释。
  陈平得知廖凡志将刘带娣也牵扯进来,当下不干了“你让我干啥都行,做啥非捎上我媳妇?你……”
  “别急啊……你不说没人知道,再说有他打掩护,银子的来路才好遮掩?怎么?给你机会和媳妇亲热亲热还不好?……行!我这就回去把银子收回来赶人回乡,也省的某人再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廖凡志起身欲走。
  “……算,算了”陈平拉住廖凡志,低声道谢“多谢……”
  “没听见!”廖凡志得了便宜就卖乖。
  陈平深吸口气,刚欲喊就被廖凡志捂住口鼻“要死啊你!”
  收回堵在胸口的闷气,陈平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廖凡志从怀里抽出一封信,又递给他一指宽麻布“人多眼杂,你系在里面”
  陈平接过布条,气息一下子乱了,手忙脚乱的拆开信纸……半晌,泪水顺着眼眶喷涌而出,眼泪淌过之处,如同蜿蜒的泥水,怎一个狼狈可言?
  梁子俊托廖凡志送来的信里,详加讲述了苗仁翠的死因。陈平明知阿娘罪该万死,心里却仍止不住的难受,那毕竟是他的亲娘,是疼他二十载,生他养他的亲阿娘。
  如今亲人亡故,他连到坟前守孝的机会都没有,怎能不悲痛,不后悔?
  廖凡志丢了一块布巾盖在他脸上“难看死了,赶紧擦了,免得让人瞧出来”
  陈平擦掉泪水,哽咽着开骂“又不是你爹娘死了……娘的!”
  还不是你咎由自取?早先若是听劝,不惹那么多祸事,何至于让爹娘临死都无儿送终!
  廖凡志刚想骂他,转念又思及这人刚知晓噩耗,生生吞下这口闷气“事已至此,节哀顺变”
  “……嗯”陈平吸着鼻涕,哑着嗓子将脑袋缩进膝盖。
  廖凡志对他这般举动颇感诧异,先是情种,后是孝子,这家伙的改变不可谓不大,遂轻拍他肩膀劝道“多想想你媳妇,他一个人在村里没人依靠该有多难?你也不想儿子从小就遭人耻笑吧?早点破案,将来才好风风光光的回乡”
  陈平闷声点头,至此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尽早完成任务,破案不仅仅是为了那三百多条人命,更关乎自己一家人的命运。思及尚在襁褓的儿子,他这个当阿爹的再不济,也不能连累儿子从小被人嘲笑……
  “上次你说骨头疼,这次特意带了药膏给你,仔细点用,也别让人瞧见”廖凡志掏出从药铺配好的药膏,递给他就不说话了。
  陈平攥紧药瓶,内心悔恨交加,他悔改的是不是稍显太晚?若是一早听劝,踏踏实实务农,哪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廖凡志第二天起早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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