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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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系统传回来的留言画风十分相同。
  【呵呵!】
  【呵呵!】
  【呵呵!】
  ……
  一串呵呵,顾生玉仿佛看到这两个字儿背后的电闪雷鸣。
  摸摸鼻子,他觉得自己最近要乖点儿,省得被抓到小辫子然后往死里折腾。
  又一天早上,顾惜朝起来打算练武,发现顾生玉正坐在亭子里若有所思,手里还拿着一架琴。
  没等顾惜朝出声问好,一曲雪化春风,春风入雪的雪竹琳琅之音顷刻间征服了他的听觉。
  阳春白雪本为琵琶曲,走铿锵有力,华丽乱耳之风,但古琴所奏的白雪之曲,软化了春风,突出了春雪。
  恍惚间,好似有白雪落下,缀到春花的叶尾,点上冬的娇艳。其清寒彻骨,凛冽无双,随着弦震音起,散入园中传入园外,引得行人痴痴停驻。
  一曲完毕,顾惜朝迟迟从意境中回神,出声赞道:“不愧是先生!”
  顾生玉不过是摸着新得来的好琴手痒,想着皇帝出手的东西果然不是凡品。(朱珵珺:解决水患的奖励!)然后拨拨弦,随手弹了曲阳春白雪,倒是没想到会惹来顾惜朝。
  说起来,惜朝最近是不是越来越觉得我无所不能了?
  顾生玉分神的想着,面上仍是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好似整个人都融入阳春白雪的曲调之中。
  顾惜朝轻声吟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先生的古琴曲也不差这琵琶行分毫了!”
  顾生玉回神过来,淡淡说道:“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用诗经中的小雅·鹿鸣回复,顾惜朝一愣,立刻说道:“先生有客来?”
  目前没人,那就是要有客来了。
  顾生玉笑道:“然。”
  顾惜朝欣然叹道:“不知是谁能让顾先生这样的人鼓琴相迎。”
  顾生玉不答反提起一句江湖中流传甚广的词。
  “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顾惜朝眉头蹙了起来。
  “六分半堂?”
  在这长安境内,六分半堂竟然也敢插手进来?
  顾生玉不咸不淡的道:“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早有心思把势力入驻长安,他们守着的汴梁原是国都,天子所在,本是最繁华的地界,但迁都过后这一切辉煌也都不在了,哪怕长安里的老人们都爱说京中京中的,但时日一长,长安早晚是第二个京城,谁还记得汴梁?所以转移势力势在必行。”
  顾惜朝闻一知二,迅速反应道:“这一探是探长安本土势力?”
  顾生玉点头:“没错。”
  “那为何会来找先生?”
  顾生玉漫不经心的拨着弦,不紧不慢的道:“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成了不得不拜访的对象了。”
  第8章 顾盼白首
  狄飞惊像任何时候一样穿着一身白衣,没有戴上玉佩,甚至连时下年轻人都爱拿的折扇都没有。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出现在和二小园门口。
  他没有装饰物品,也自然没有人能认出他就是狄飞惊,这在往常时候是个便利,但在这种想要见人的时候,不能证明他是谁,又怎么会有人去相信他说的话呢?
  这原本是个烦恼,但狄飞惊却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他好看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狄飞惊。
  年轻,孤寞,潇洒中带着一股怡然出尘的气质,这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人,更别说狄飞惊最会讨人喜欢。
  他能够看透任何一个人的心思,且不会让人心生警惕,他可以做任何一个人的朋友,且也是最忠诚的朋友,他可以说服任何一个人,且之后那个人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违背他的话。
  “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
  就是这样一个人,是和金风细雨楼共分黑白两道势力的六分半堂的副堂主。
  他会出现在长安,目的有且只有一个。
  六分半堂希望先金风细雨楼一步涉足长安。
  有所动作,就有所警惕,做好其势必会触动长安本土势力的准备。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不腹背受敌,六分半堂派出人来挨个拜访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在神侯府,有桥集团等诸多势力中,副堂主狄飞惊却挑了一点儿也不起眼的和二小园。
  这处在几月前连个人都不在的院落,住着的,也不是个有多大名声的人。
  唯一值得江湖人注意的墨玉梅花,代表移花宫势力的梅花,这半月也很少出现了。
  也不知道狄飞惊是察觉了什么,会千里赶来只为和对方见上一面。
  婢女有序的出入,狄飞惊被一路引了过去。
  园子不大,却很精细,看得出主人遍布府内的痕迹。
  流连过廊边开的茂盛的花草,直到排排假山岩石闪过,一座小亭出现在眼前。
  坐在亭中的小园主人此时被狄飞惊看清了。
  他来时雷纯问过,此人有何能力需要你亲自去见一面。
  当时他的回答是,和二小园为皇家私产,此人数月前突然出现就能住在此地,焉知不是第二个蔡京?
  当朝权相,蔡京的名声何人不知?
  凭着这一句话亲自拜访,又在见到顾生玉时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长发披散,深衣不桀,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零碎的音一丁一点的响起,气势无形中铺散开来,是脉脉流动而过的小河,是铺天盖地的雾气,是悄无声息涌动在四面八方的空气,亦或者,单单只是坐着就以惊心动魄的画面——一眼惊艳,再看人世共沦!
  狄飞惊想,此人有能力,来此仅仅是为了看他一眼。
  顾生玉停下拨指的动作,望了过去。
  狄飞惊行礼道:“贸然来访,还请先生莫怪。”
  顾生玉笑着说:“狄飞惊?”
  狄飞惊应是。
  他没有抬头,好似见不得人的羞羞大姑娘,但想必这样问他,狄飞惊会诚实的告诉你,他的颈骨断了,头部艰难的垂在胸前,不是因为见不得人,而是抬不起头。
  一个抬不起头的人如何惊战他人?这是个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但狄飞惊做到了。
  二十几年托着抬不起头的头,看着面前三寸的土地。日复一日,耐心,沉着,冷静的当着六分半堂的副堂主,当着天下唯有狄飞惊的狄飞惊。
  顾生玉没像其他人那么好奇,甚至不需要狄飞惊解释,在狄飞惊开口之前笑着道:“把你的来意说清之前,我先问你一问——顾生玉是江湖人吗?”
  狄飞惊神色不变,周身的气质也让人瞧不出他的心有没有动。
  小亭旁边的景色并不美,为了顾惜朝练武还扩出了一块空地,总体来说,风吹过也就拂过些花花草草全无阻碍。
  此时这风撞入这两个人沉默中无形对峙起的气氛,吹动了衣角,也引来顾生玉的笑声。
  “江湖人管江湖事,在狄飞惊眼中,顾生玉难道是江湖人吗?”
  无论是暗指他现在是皇上的人的身份,还是他并未展露出武功的和二小园园主的身份,可都当不得一句江湖人。
  不知道,狄飞惊能不能听出来。
  顾生玉又一次弹起古琴,能把顾惜朝惊艳的阳春白雪未再拨起,而是一曲广为人知的高山流水。
  山亦重重,水亦匆匆。
  山亦轻轻,水亦漫漫。
  山亦稳稳,水亦惶惶。
  山亦淡淡,水亦淙淙。
  有山有水,山中有水,水围山耸,沧海桑田。
  千年古曲,讲述的何不是这潮起潮落的人生?
  一曲终了,狄飞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世上又有何处不在江湖?”
  顾生玉又一次笑了。
  “那便江湖人做江湖事。”
  狄飞惊目色好似有了变化,但他低下的头完全断绝了对视的可能。
  “顾先生有这样的能力?”
  顾生玉再次笑道:“有。”
  ……静默。
  这次不是刻意的沉默,而是无话可说的沉默。
  短短几句话,顾生玉泄露出的信息惹人心惊。
  如今世道,江湖早已和朝堂联系到一起,不然也不会有四大名捕名震黑白两道。但是顾生玉几句话,透露出的俨然是整改朝堂,约束江湖的意思。
  再联想到他是皇帝客卿的身份,难道这是上面那一位未曾表明的心思?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狄飞惊沉默。
  因为不想继续下去,所以顾生玉沉默。
  狄飞惊半响后主动开口:“先生,是有名的人。”
  也是江湖的人。
  顾生玉回道:“我出名在何处?”
  狄飞惊道:“顾先生一卦惊神,狄飞惊早有耳闻。”
  顾生玉笑了:“数月前,孤身入长安分文也无,随意拉了个人算上一卦,这也算是惊神之卦?”
  狄飞惊淡道:“此人之后名列二甲六位,与先生所说无差,能揣测上意者,怎么不是惊神之人?怎么不是惊神之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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