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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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袁说:“以前就觉得公卫的楼像个迷宫,我经常在里面转晕,师哥,你记性倒好。”
  “因为我会开会,会开车的人,都不容易路痴,你应该赶紧去考驾照,以后就能记路了。”周洵说。
  “考了驾照也没有钱买车,我现在还要还房贷呢。”小袁努了努嘴说。
  进了教研室,刘老师还没到,不过他手下的博士陶永安已经在了,他带着的两个硕士研究生也在。
  看到周洵进来,陶博士就高兴地叫他:“周哥,过来坐,刘老师一会儿就到了,自从修停车场,他现在车就停得远,要走过来需要点时间。”
  小袁在周洵耳边小声说:“陶博也真是的,他看着比你老多了,叫你哥,我真是不习惯。”
  周洵说她:“小心让人听见了。”
  小袁对着他一笑,已经上前和陶博士攀谈上了:“陶博,你吃早饭了吗?”
  陶博士笑着点头,“吃过了。”
  周洵和刘老师合作申请了一个项目,是有关艾滋病传播网络的研究,刘老师这边负责流行病学调查,而周洵这边负责样本病毒的基因测序、分子分型以及进化树的构建等,从分子生物学传播网络角度来和公共卫生社会学角度的传播网络进行对照印证。
  在周洵和陶博讨论了一阵陶博这边的工作进度后,刘老师满额头冒着热汗进了房间。
  刘老师说:“抱歉,抱歉,我迟到了。”
  周洵说:“不算晚,我们没怎么等。”
  刘老师把包放下,拿了本子出来,坐在周洵旁边,便道:“我知道你们很忙,我们就直接说事吧。”
  刘老师让陶博讲了他们这一段时间在选取的几个点做调研和样本收集的结果,后续的事情,就是周洵这边的工作了。大家速战速决,会开了一个小时就完了,周洵拿着陶博打印出来的病人资料,叫上小袁:“走吧。”
  小袁接过他手里的资料,和他一起往办公室外面走,和他小声嘀咕:“为什么中国没有强制性的制度,让艾滋病人必须将自己的病情告诉自己的性伴侣,不然就是违法呢。就是刘老师他们这边的调研结果,就有很多人算是被故意传染的吧。”
  周洵说:“公共卫生安全,应该会越来越被重视,你就不要愤世嫉俗了。”
  小袁道:“我才不是愤世嫉俗,如今hiv感染者有多少了,发现率说有百分之五六十,谁信啊。还有很多hiv感染者,对自己的病情毫不知情,不到严重得离死不远了,不会来查。上个月我们查出阳性的那一例,他之前就有一年半的持续性低烧了,他走了四个医院检查,都没有查hiv,来我们这里挂诊才查出来,cd4已经低到0了,我上周听说已经去世了,要是他当时有了高危行为,就来做检查,用了药,再活十几二十年,也不成问题吧。或者他的性伴和他说一声,他也不至于一年跑四次医院检查都不查hiv了。”
  周洵说:“好了,我们先回去了。之后事情还多着呢。”
  小袁道:“之前看一个研究报告,说sex party among msm,hiv感染风险高达20%以上,为什么这些人还这么热衷?师哥?”
  周洵对上她愤怒又热切的目光,他哪里知道,他很无辜地回答小袁:“我怎么知道?”
  “但是你不是……”
  周洵很无语,打断她的话,“我和周凝都很洁身自好。”
  小袁说:“抱歉。”
  周洵道:“大约是平凡的生活,让人的荷尔蒙无处发泄,或者是日子太无聊了,就想找些刺激和极致的快感,大约没有比性和濒临死亡更有快感和刺激的事了。而在这种聚会上,他们两种都可以体会到。”
  小袁拿文件指着周洵说:“还说你不知道,你这不是知道得挺清楚吗?”
  周洵= =,又关他什么事啊!
  第17章
  周洵的这个合作项目,小袁被他带在里面做研究人员,现在项目经费可以提10%出来做劳务费,虽然钱不多,好歹是钱,小袁参与了项目,到时候可以挂名论文又可以拿一部分劳务费,自然是要做事的。
  周洵去做实验的时候,她趁着有空就把从刘老师那里拿过来的所有材料进行了整理。
  这个项目已经做了有一阵了,之前陆陆续续做了不少前期实验,这个工作不算什么非常前沿的研究,只是要花费功夫和钱去做,而且结果会对预防控制艾滋病有一定作用。
  艾滋病,即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acquired immunodeficiency syndrome,aids)是由人类免疫缺陷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hiv)引起的以机会感染和机会性肿瘤为特征的一种严重的传染病。
  现在我国的艾滋病疫情在特定人群和部分重点地区为高流行态势,并且疫情在从高危人群向一般人群扩散。hiv主要存在于感染者的血液、精液、阴道分泌物、组织液、淋巴液、脑脊液、乳汁等体液中,所以可以通过异性同性性接触、医源性和血液(包括静脉输注被hiv感染的血液、血液成分或血液制品和静脉注射毒品等途径),以及母婴垂直传播三条途径传播。
  如今国内,主要是经过性传播,并且持续增高。
  人作为hiv的传染源,在感染hiv的不同阶段或者疾病进程的不同阶段传播能力并不相同,主要是与血浆中的hiv载量有关。在hiv感染后的2到4周是急性感染期,这时候感染者体内会出现较高的病毒载量,这一阶段的感染者传播能力相对较强;在急性感染期之后,人体产生hiv抗体,感染者体内的病毒载量会下降到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平,人体与hiv会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这一个时期便是潜伏期,虽然感染者的传播能力相对较弱,但是因为体内病毒载量处在一个变化较大的状态,而且处在潜伏期的人活动自如或者没有意识到自己感染了hiv,继续保持高危行为,其传播的危险性依然非常大;在潜伏期之后,进入发病期,患者体内的病毒载量水平非常高,这时候传播能力最强,不过作为传染源,其活动能力相对较弱,其传播能力反而相应降低。
  hiv作为一种反转录病毒,属于慢病毒属的人类慢病毒组,人类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刚发现hiv时,感染者往往很快发病死亡,传染他人概率反而低。不过到如今,从生物学角度看,hiv和人类已经渐渐互相“适应”,人类感染者,在携带hiv的状态下,依然可以存活很久,这样hiv病毒便有了被感染者广泛传播的可能性。临床上将hiv感染者分成的三种临床类型,典型进展者、快速进展者、长期存活者中,典型进展者,大约在8到10年内免疫功能逐渐下降然后发病,而快速进展者,大约在2到5年内cd4+t淋巴细胞计数就会迅速想将,并且病毒载量一直很高,传染性也最强;长期存活者在所有感染者中所占比例大约在8%到10%,平均维持健康状态在12年以上,最长者已达到20多年,如今依然健在。
  这些长期存活者,大多是在血友病患者、异性接触者和新生儿等中被发现报道,如今研究进展中,其主要原理,包括感染的为复制能力较弱的减毒株,cd8+淋巴细胞抗病毒反应强,产生了th1型细胞因子,有自身毒株的中和抗体,年轻,cd4+淋巴细胞上ccr5受体表达降低,影响毒株扩散……
  在美国纽约做的一项调查表明,在病人确诊感染了hiv之后,有53%-68%会降低性行为,但在msm之中,只有50%会降低性行为,有20%的人性行为会增高,而且msm中,即使在一年内有所降低,一年后基本上会恢复成增高。
  感染者的高危行为,不只会增加自己的传播力,而且也更容易被另外的感染者重复感染,重复感染不同病毒株,会使病情加重,很多会很快进入发病期。
  小袁将资料整理好后,又在电脑里做了录入,他们的样本,主要是来自于监测点,还有他们医院。
  医院里每年的样本,都有做基因分型和耐药分析,为了省钱,周洵没有用购买的试剂盒,一直在用自己建立的方法,这些工作积累,可以得出很多有用的结论。
  周洵从实验室出来时,小袁还在做数据录入和分析,将他们实验室做的病毒株的分型结果和进化树同刘老师那里拿来的调查结果进行比对。
  周洵叫她:“你叫外卖了吗?”
  有地方发生了细菌性食物中毒,送了几十个样品来,刘姐一直在忙着做鉴定,办公室就只有小袁在。
  小袁摇头,“呀,我忘了。”
  周洵说:“要是你吃少点的话,我的盒饭,倒是可够我们两个人吃。不过我还是去问一下刘姐,要不要帮她叫上外卖。”
  小袁对他讨好地说:“我吃不了多少,我就在你那里蹭一点吧。”
  周洵去问了刘姐后,刘姐说她做完实验了自己叫外卖,让周洵不要管她,周洵当真不管她了,去冰箱里拿了饭菜在微波炉里热了,叫小袁吃饭。
  小袁一边吃饭还一边翻材料,说:“这个地方的二十八例病人,组成了一个传播网络,你看这里,这个人和这八个人形成了节点,这些都是从他这里感染的,为什么这种人还活着啊!严重危害公共安全,就该把他关起来,直到他死。”
  周洵给她夹了一块豆腐包肉,凉凉地说:“吃你的吧,戾气这么重。你这是医生吗,医生应该救死扶伤,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而你应该把每个病人一视同仁,等同你自己。”
  “这个豆腐肉真好吃,我好爱凝哥啊!”小袁毫不客气地一脸花痴地又夹了一块豆腐包肉,继续发表高论,“呵,我才不信什么每个人都有生存的权利这种鬼话,这是人类社会,人类社会是什么,就是为了人类这个群体更好地向前发展,所以有法律有强权,那些被杀的女婴有生存的权利吗?那些被故意传染的患者有生存的权利吗?狗屁大话谁都会说,结果呢。国家每年投入艾滋病诊断、免费医疗、疾病防控有多少钱,每年有数十亿上百亿,里面就有我的血汗钱……我连饭都吃不起了,但还要交税,交的税还要给这些人做免费医疗……”
  周洵无奈地看着她,“你没饭吃,现在在做什么啊?”
  “那是因为有你救济我,但是你的也不是你的,你的是凝哥的。你也是吃软饭的。”
  周洵无语道:“你不是因为打牌输了才没吃的吗,谁让你去赌博的,去赌也就算了,牌技还稀烂,感觉你好像还很有理了。”
  小袁无言以对,只好继续自己的高论,“我不是说不拿钱给他们做免费医疗,公共卫生安全,人人有责,我愿意出这个钱,但是,他们用了人民出的血汗钱免费医疗,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和义务,不能再去传播了,要是再去传播,我觉得就该负法律责任。必须要有法律来规范。”
  周洵道:“你有出多少钱,每个月有上一千块的税吗,就给那么点税,就不要说得国库的钱都是你的了。这个事情很好解决,下次选举人大代表的时候,你选我,我就去好好提案规范这一块。”
  小袁看周洵把最后一个香肠夹了,她愣了一下,赶紧去夹排骨,“我不和你说了,和你说话,害我肉都没抢到。”
  “这个本来就都是我的。”周洵虽然这么说,还是把最后一块排骨留给了小袁,自己放下了碗筷,“一会儿你洗饭盒。”
  “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康雍乾,一人包揽三个皇帝。”周洵坐过去看小袁做出的网络,一边修改里面设置的一些参数,一边指着一个节点说。
  小袁道:“三十二岁,男,我刚才也看到了。我觉得他这是名字起太大,镇不住。”
  “之前你是在忧国忧民,这时候又开始上玄学了。”
  “我很信人如其名这个,像你,周洵,洵,实在的意思,你这人就比较实在,像我,袁冉冉,华光犹冉冉,就是很光芒璀璨。”
  周洵:“……”
  不听小袁叽叽喳喳扯淡了,周洵说她:“这些材料不能拿出办公室,也不能带回家去,不然到时候信息泄露,我们就不好说了。”
  “我才不想带回家加班呢,放心吧。”
  第18章
  “师哥,拜拜,明天见。”
  连小袁也拿着包走了,这边实验室就只剩了周洵在,上夜班的时候,检验科总是最冷清的。
  周洵把实验做完,已经晚上九点了,回到办公室看手机,发现周凝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他赶紧给周凝回了过去,“凝凝,我忘了把手机拿进实验室了,没听到你的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周凝说:“我一个朋友请我吃饭,我就进城来了,给你打电话,问你吃了饭没有。要不我去你那里陪你一会儿?你忙吗?”
  周洵惊喜不已,这天他根本没有什么样品要做,刚才也是在p3实验室做自己的项目,要是没有加急样送来,也许他整晚都是闲的,他高兴地说:“我现在没什么事,你过来吧,我去楼下接你。”
  “嗯嗯,我现在就开车过去,要把车停你经常停的那个地下停车场吗?”
  “不用,现在是晚上,停车场应该还好,你停到我们医院对面那个停车场就行。”
  “好,我现在过去,你吃晚饭了吗?”周凝问。
  周洵这才想起来,根本每次,不过他不敢说,说了肯定要被周凝责备,就回答:“已经吃过了。”
  “嗯,那一会儿见。”
  周凝到了医院外面就给周洵打了电话,周洵赶紧下楼去接了他。周凝很少来他单位,主要是怕别人多想,其实说是朋友也不会有人产生怀疑,毕竟谁不在有事的时候带个把朋友到办公室。但大约是心里总会产生也许别人会看出来的想法,周凝怕被周洵的同事们知道了,总会影响周洵的工作,所以就很少到周洵的医院找他。
  虽然已经进了三月,但天气依然有些冷,周凝穿了一件藏蓝色粗线宽松毛衣,下面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他站在医院门口,在灯光下宛若亭亭孤生之竹,有种遗世独立的孤清之美,看着倒是非常好看,只是这么大晚上,医院门口又是风口,周洵跑过去,就拉住了他的手,“哎,这里是风口,你又不穿件外套,是不是很冷,和我上楼吧。”
  周凝被他拉着往楼里走,走到电梯了,他才意识到周洵牵着他的手,不过周围人少,加上大家都各有事情,也没人注意两人,他就由着周洵了。
  进了办公室,周洵一边把空调温度调高,一边问:“是不是很冷,要是冷,我找件新白大褂给你穿着。”
  周凝坐在周洵的位置上,上面放着周洵项目的病人资料,他不经意地伸手去翻了翻,回答周洵:“我就从车里出来这一阵吹了点风,根本就不冷,你就不要去忙了。”
  办公室靠走道一边的墙是全玻璃,不过为了方便休息,这边安装有百叶窗帘。隔着一个走道,在理化检验的办公室和实验室还有人,周洵朝那边看了一眼,就过去将百叶窗帘放了下来,又反锁了门,这才走到周凝身边来,低下头亲了周凝的额头一下,周凝仰头回了他一吻,这才打开包,变戏法一般地从里面拿出来一盒鳗鱼饭还有一份拿破仑,“吃吧。”
  周洵正饿,看到吃的,自然两眼放光,他拉了椅子在周凝身边坐下来,周凝为他开了鳗鱼饭,递给他,周洵接到手里,满眼是笑地说:“谢谢。”
  周凝也不揭穿周洵做起实验来就总是忘记吃饭的事,在心里叹气,语气倒温柔,“赶紧吃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我去倒就好。”周洵要起身,周凝已经按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吃饭。
  周洵只得看着周凝轻车熟路地去拿了自己的杯子,在饮水机里为他接了水,将杯子放在周洵跟前之后,他才又去拿了一次性杯子为自己接了一杯。
  周洵一边吃饭一边问:“是什么朋友,我知道的人吗?”
  周凝摇头:“你不认识,以前还在学校里时认识的一个师兄,他在q城工作,这次带着男朋友过来度周末,就约了我吃饭,吃了饭,他们才去赶高铁回去。”
  “哦。”周洵回了一声,“应该是关系非常好的人吧。”
  周洵桌子上的资料有些乱,周凝是特别喜欢整理东西的人,看到东西乱放着就会强迫症,他一边为周洵整理着资料,才漫不经心地回答:“也不算关系特别好,他以前和赵启晟关系好,就在一起玩过,我和赵启晟分手了,他不知道,约我出来,本来是想看看可不可以找赵启晟合作,发现我们分了,他自然也就不好再多说这些事。”
  当然,师兄一直在表达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分了很可惜。
  不过周凝没有说这些事。
  赵启晟这个名字,只要经周凝的嘴说出,周洵都会特别关注,不过,他已经不会吃醋了。他说:“要是你叫我去,就可以介绍我了。”
  周凝笑:“吃你的吧,把你带去,我就说你才十八岁,所以我才看不上赵启晟了。”
  周洵叹道:“我真有那么显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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