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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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子瞻叹了口气,瘫坐在沙发椅上:“外人看来,我们是祁家的公子,以为我们从小过得锦衣玉食。殊不知祁家的孩子,从小就要学厨艺。可能有人以为就是做菜而已,那本菜谱学两天就行。但真正的厨艺不是这样的,从刀工到火候再到配菜调味,每一步都是大学问,不仅要讲天赋,还要数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说得夸张一点,真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他朝舒渔伸出手:“你摸摸我的掌心和虎口。”
  舒渔伸手摸了摸,是一层厚厚的老茧,相识四年她竟不知。
  祁子瞻苦笑:“我其实不喜欢高大上的祁家菜,就喜欢火锅小吃家常小菜,在国外那几年是最自在的时候。本来以为爷爷会把祁家菜先传给我爸或者伯父,那样的话,至少我还能自由自在过几年,哪知道现在他打算直接从孙子辈挑选继承人。”
  舒渔忽然想到卫暮云,试探问:“你那位表哥真的不会厨艺吗?”
  祁子瞻点头:“要是他会的话,照爷爷现在对他的喜欢,应该就没我和我堂哥什么事儿了。”
  可是……舒渔还记得在岛上那些日子,卫暮云做过的那些家常菜。现在想来,那不是普普通通会做菜的人做出的家常菜。
  她忽然又想到昨晚餐厅的夜遇,那横在自己胸口的手臂,弥漫在鼻息间的气息。
  卫暮云出现得太突然,又是这样的身份,她只觉得有点心烦意乱。
  世界上最荒谬离奇的事,大概也就是如此。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你表哥他……”
  却又好像不知道问什么。
  好在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已经有人推门而入。是祁子瞻的母亲郑清妍。
  “伯母!”舒渔起身打招呼。
  郑清妍笑着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在祁子瞻的另一边,拉着他的手:“子瞻,你刚刚在饭桌上也看到了,你爷爷准备把祁家菜直接传给你或者你堂哥。”
  “妈——”祁子瞻似乎是不愿意母亲在舒渔面前说这些。
  郑清妍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你都说了小舒是自己人,迟早是咱们祁家的媳妇,这些事没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
  祁子瞻无奈地朝舒渔瘪瘪嘴,舒渔回以他一个无所谓的耸肩。
  郑清妍继续道:“你爷爷年纪越来越大,虽然看起来矍铄,但这个年纪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他自己也知道这点,选定继承人的事肯定在这一年半载里。之前本来以为会传给你爸爸,毕竟祁家菜发展到这么多家,你爸也算是鞠躬尽瘁。但是老爷子古板,非得要厨艺过他那一关才行,厨艺这种事既要爱好又要天赋,你爸和伯父都没遗传到祁家的厨子基因。如今看到你和你堂哥这方面都不错,也都到了年纪,干脆直接传给你们。你爷爷虽然更疼你,但你堂哥在祁家菜工作好几年,优势比你明显太多,咱们可得想想办法了。”
  祁子瞻无奈:“妈,爷爷给我的信托基金,就能衣食无忧过一辈子。我真不稀罕当什么继承人。”
  郑清妍在他额头戳了一把:“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祁家菜招牌可是值几十亿,你自己对饮食也感兴趣,难不成你还打算自己重新创业,可别傻了!要是你堂哥成了掌门人,我们一家在祁家还有地位么?你不为你自己想,也替你爸妈想想。”
  祁子瞻无奈道:“我已经答应爷爷年后就去公司上班,我会努力的。”
  郑清妍满意地笑了,过了片刻,又想起什么似地道:“我跟你说,现在你表哥是你爷爷面前的大红人,他的意见,老爷子肯定能听进三分。而且他是真的有本事,前两年你在国外是不知道,这几年国内反腐很厉害,高端酒楼最受影响,祁家菜前两年差点亏损,你表哥才来一年多,营业额就上了十几个百分点。就是那人城府很深,不太近人情,做事手段太狠,也不知你阿城叔怎么那么听他的话,一年内配合着他裁了你爸手下好几个元老,好在你伯父那边也差不多,反正他是哪边都没站。”她顿了顿,继续道,“你这回去公司上班,一定要跟你表哥搞好关系,把他拉拢过来,有他帮你背书,老爷子肯定会偏向你这边。”
  她说的阿城,是祁家菜的总裁宋城,跟着祁老爷子二十多年的元老。祁子瞻也听说过城叔和卫暮云关系十分亲近。
  听了母亲的话,他笑得更无奈:“你都说了表哥城府深不近人情,我能有什么本事跟他搞好关系?”
  郑清妍道:“你们怎么说都是表兄弟,而且你性格好,从小大家都喜欢你,只管嘴巴甜点,你表哥肯定也会喜欢你。”
  祁子瞻欲哭无泪。
  郑清妍看小儿子一脸崩溃的样子,拍拍他:“我就说这么多了,你妈我年纪大了熬不住,你和小舒慢慢守岁,我先去睡了。”
  祁子瞻像是送走大佛一般送走了她,站在门口无奈地朝舒渔摊手。
  舒渔起身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开玩笑:“小伙子任重道远啊!”
  祁子瞻哭笑不得,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舒渔有些犯困,懒得守岁,跟他告别下楼回客房休息。
  祁子瞻也不勉强,体贴地送她下楼。
  此时不过十一点,客厅里已经没了人。
  到了客房门口,祁子瞻拉着她不让她进门,双手抵在门上将她整个人圈住,含情脉脉看着她。
  舒渔对上他的眼睛,忍不住开玩笑:“门咚?”
  祁子瞻佯装轻喝:“严肃点!别破坏气氛!”
  舒渔佯装严肃下来忍住笑。
  祁子瞻干脆不看她,双眼一闭,凑上前吻她。
  只是她的吻还没落下,忽然喵的一声,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朝脚边看去,原来是一只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小花猫。
  舒渔咦了一声,蹲下身把猫抱起来:“我怎么之前没看到你家有猫?”
  她对猫猫狗狗向来很喜爱,祁子瞻看着她抱着猫玩儿,默默叹了口气,好好的气氛全给这小玩意儿给搅和了。
  “爷爷养了几只猫在后院,不知道怎么跑进来了。”他说完揉了揉舒渔的脑袋,“早点休息吧!”
  舒渔逗猫逗得开心,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祁子瞻不甘心,干脆愤愤地俯下身,在她脸颊偷了个香。
  舒渔笑着推了他一把,看过去就像是打情骂俏。
  祁子瞻上了楼,客厅里只剩下一人一猫。
  舒渔放开猫,正要回房,才发觉客厅的沙发原来一直坐着一个人。刚刚她和祁子瞻说说笑笑下楼,因着客厅太安静,两人都没注意到。
  她犹豫了片刻,慢慢走过去,站在他身后。
  原来他在抽烟,烟灰缸里已经落了几个烟头。
  舒渔在他身后站定,他却没有回头,像是忽然不觉。犹豫了半响,舒渔终于从发紧的嗓子里吐出两个字:“暮云。”
  卫暮云没有回应,许久才转头,神色淡漠地看着她,表情疏离冷淡,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舒渔鬼又使神差地补了一句:“我是舒渔,你还记得我吗?”
  卫暮云哂笑一声,冷冷道:“你觉得我记性差到,会不记得一个曾经跟我睡过半年的女人?”
  舒渔微微一怔,他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卫暮云没错,但又好像跟自己认识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她记忆里的卫暮云,阳光温和幽默风趣,绝不会是面前这个看起来阴冷的男人。
  匆匆四载,物是人非。
  她有些忧伤地感慨。
  “你还好吗?”
  卫暮云转过头,淡淡回她:“你不是看到了吗?”
  舒渔愈发尴尬,但想着他应该是过得很好的,从海岛普通的男孩成为大富之家的外孙,还在家族企业担任着举足轻重的职位。
  她喉咙越发发紧,连带着眼眶也有点发热:“嗯……那个新年快乐!那我回房休息了。”
  这回说完没有再等他回答,逃也一般离开。
  客房的门关上,偌大的客厅,静得像是针掉下来都听得到。
  小猫叫了一声,蹿上沙发窝在卫暮云的腿上。
  他将烟摁在烟灰缸里灭掉,伸手摸了摸猫,低低道:“你好吗?”
  同行
  连续做了三个晚上春梦,舒渔自己都受不了自己。
  她知道这是生理兼心理的双重预兆。
  她已经到了轻熟女年纪,身体也曾被打开过欲望的阀门,有生理上的冲动很正常。至于心理上,大约就是因为卫暮云。
  也许是在海岛的那段光阴,实在太美好。以至于在国外那些年,她根本就不敢想起,时间渐长,她也就以为自己真的忘了。
  可是有过那样的经历,又怎么会忘得了。
  她只经历过这么一个男人,所以从心理到生理,都被他留下了不可抹灭的痕迹。
  当然,舒渔觉得这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毕竟从她决定离开时,两人就早已经是陌生人。
  如今重逢,两人也确实已是熟悉的陌生人。
  大年初一,舒渔跟着祁子瞻给祁老爷子和叔伯拜年,拿了几个大红包。
  新年的气氛很好,祁家看起来很平静,丝毫不减暗涌。舒渔也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卫暮云身上。
  告别之后,祁子瞻开车送她。
  两人去车库拿车,坐在车子里,祁子瞻看她拿着红包翻,笑道:“还满意吗?”
  舒渔数了数钱,笑眯眯点头:“祁家就是财大气粗,拿了这么多红包,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不缺钱,但逢年过节讨点好彩头,心情也不错。
  祁子瞻笑:“我们也就是庖丁之家,跟那些什么房地产金融大鳄比起来,根本就不足一提。”
  舒渔不以为然:“房地产金融赚的都是热钱,做不了百年基业。还是你们这种老字号比较稳妥。”
  祁子瞻斜眼看她:“既然觉得稳妥,那你就赶紧嫁给我。”
  舒渔白了他一眼:“你才多大年纪就急着结婚,我对你表示鄙视。”
  祁子瞻哈哈大笑:“我不是怕你成剩女么?”
  舒渔笑着斜他一眼:“快开车!”
  “咦?”车子响了一声又静下来。
  “怎么了?”
  祁子瞻又打了一次火,还是没打起来:“车子好像出问题了!”
  舒渔崩溃:“不是吧?”
  祁子瞻再试还是一样。他无奈地朝她摊摊手:“看来要等司机开车回来了。”说完,他目光瞥到车窗外,表哥卫暮云正走向旁边的一辆车子,他眼睛顿时一亮,打开车窗问道:“表哥,你是不是去公司?”
  卫暮云目光淡淡看过来,点头:“是。”
  祁子瞻大喜,拉着舒渔道:“那麻烦你帮我捎一下舒渔,她住在紫荆小区,你去公司正好路过。”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舒渔一时愕然,还没开口。卫暮云已经答话:“没问题的。”
  舒渔真是恨死祁子瞻这个猪队友,偏偏这白痴听到卫暮云答应,立刻推着她下车:“你赶紧去坐表哥的车,正好我可以再回去补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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