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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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者询问他,他的梦想是什么,卫航没有思忖,脱口而出:“我要超越我的导师,成为一名科学家。”
  这样的回答并没有被人嘲笑,在科大校友的认知里,这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奇。
  采访稿在这里戛然而止,笔者奉上了溢美之词,期待卫航有所成就的那一天。
  卫航最后没有等到那一天。
  他的梦想葬送在了梅里,葬送给了自己。
  顾辛夷关闭网页,打开同期博士生名单公示,卫航赫然在列。
  他的名字和博士论文并列在一起,备注是退学。
  《单基版全固态介观太阳能电池》,卫航被退回修改的文章。
  顾辛夷见过这篇报告,在秦湛的办公室里,上头写着秦湛的名字,她当时还看了许久。
  她复制了这篇文章的标题,在搜索器内查询,未曾有人发表。
  顾辛夷愣住。
  她静静地看着屏幕许久,十几分钟后,电脑进入了睡眠模式,一片漆黑。
  贾佳拍醒了她。
  “月底去不去看电影?有新片上映哦。”贾佳摇了摇手机,上头有图片划过。
  “你想去看哪一部?”顾辛夷收拢心神,转身问她。
  贾佳鼓了股腮帮子,眉头皱起来,纠结片刻后言道:“要不去看《左耳》吧,我初中的时候还看过原著小说呢,当时躲在被窝里看,后来哭得不要不要的。好歹是原著粉,要支持一下。”她又道,“诶,对了,你看过这部小说吗?”
  顾辛夷摇头,又不再言语。
  贾佳见她似乎兴致不大,便歇了心思,找寻别的伙伴去了。
  顾辛夷带了一把伞出门,去往图书馆借了这本书来看,借书回来的路上,刚巧又下起了雨,她撑开伞,走过一个一个水坑。
  当天夜里,顾辛夷看完了这本书,或许是感同身受,她和初中时候的贾佳一样,哭的不要不要的。
  落地窗外的雨声潇潇,盖住了她浅浅的呜咽声。
  *
  四月二十四日,《左耳》同名电影全国上映,收获票房四亿。
  每天的微博新闻都会更新有关电影的最新消息,顾辛夷在电影下线的前一天,网上预订了两张票,一张给她,一张给秦湛。
  傍晚,秦湛牵着丁丁和她一起散步。
  已经过了谷雨,天朗气清。谷雨分为三侯:“第一侯萍始生;第二侯乌鸠拂其羽;第三侯戴胜降于桑”,这意味着寒潮天气基本结束,气温回升加快,正是庄家生长的最佳时节,科大的梧桐树也在这时候肆无忌惮地吸收着养分,生发枝桠。
  丁丁的发情期在零食的供养下结束,小肚子又肥了一圈。为它的健康考虑,顾辛夷有意识地克扣它的口粮,这让丁丁最近总不待见她。
  连日来的小雨天气结束,地面干燥,丁丁缩成一团,缠着秦湛给他买好吃的。
  秦湛看了看顾辛夷的眼色,摸了摸鼻子,没有拿出钱包的意思。丁丁遂而摊在了草地上,不肯动弹。
  顾辛夷看着它装死的模样笑,秦湛握着她的手不理睬丁丁。
  天际有霞光,演化出斑斓景象。
  顾辛夷深吸一口气,道:“能陪我去看电影吗?就明晚,我票都买好了。”言罢,她望向天际线。
  她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花费了许多勇气,才将邀请说出。
  “什么电影?”
  “《左耳》。”
  秦湛摩挲着她的手腕,隔了一阵后,应声道:“好。”
  他回答地干脆,顾辛夷却起了迟疑:“你不是不看爱情片吗?”秦湛曾说,看爱情片是花钱骗自己,看恐怖片是花钱吓自己,都划不来。
  “你要知道,看电影和陪女朋友看电影,完全是两码事。”秦湛理所当然地回答。
  顾辛夷:“……”
  次日五点半,用过晚饭后,秦湛开车带着她去电影院。
  一路上,顾辛夷的手出了许多汗,都是冷的。
  她努力不让秦湛看出破绽来,笑着去取票,秦湛给她买了一个大桶的爆米花套餐。
  《左耳》讲述的是左耳失聪女孩的青春故事,青春里总是带着笑和泪。
  顾辛夷咬了一颗爆米花,偏过头看秦湛的脸。
  电影屏幕映射出来的光线明亮,秦湛看得很认真,长长的睫毛时不时上下闪动。顾辛夷看得呆住,直到爆米花在口中化开,她才回过神。
  影片是标准时长,顾辛夷一直等待着片尾滚动的工作人员名单放映完,才和秦湛走出了影院。
  走出影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商业街灯火通明。
  在走过两个路口后,顾辛夷停下脚步。
  周遭有喷泉随着音乐舞动,繁华热闹。
  “我的耳朵其实也曾经听不见过。”顾辛夷道,“是右耳,后来痊愈,但我不知道会不会复发。”她转过身,背对他,“秦湛,你介意吗?”
  音乐声音在这一刻静下去,世界仿佛只有她和秦湛,她等着秦湛的回答,像是在等待死神的宣判。
  “不介意。”秦湛从后面拥住她,“如果有那么一天,我的甜言蜜语,只说给你的左耳听。”
  他亲吻上顾辛夷耳后的纹身,“要听我的故事吗?”
  【表白日记】:
  想要和她坦诚相待。
  或者是,坦陈相待。
  作者有话要说:  敲黑板!重头戏来了啊
  《工科生表白指南》临近尾声,照例开新文预收,嗷,各位爱妃请多多支持哦,谢谢~点开作者专栏就能看见哦,题目文案都暂定,么么哒
  ☆、第77章 0111 0111
  秦湛亲吻上她耳后的纹身:“要听我的故事吗?”
  四月底的风带着温和,恰如他的语调宁静。广场上喷泉涌出的水花溅落在地上,散落开来,打湿行人的鞋。有情侣在水幕前合影,各自比出半边爱心,然后合成一个。
  顾辛夷微不可查地嗯了一声,握住了秦湛环着她腰际的手。
  秦湛的手一直是热的,而她的很凉,根据热学定律,热量通过接触发生转移。
  霓虹灯明明灭灭,构造出绮丽的图案。
  顾辛夷突然一下就释然了,胸口的大石头恍然之间落地,一丝阴霾被秦湛手心的温度蒸腾挥发,消失不见。
  “会是个很长的故事吗?”顾辛夷问。
  附近有一家人从长椅上离开,秦湛拉着她顺势坐下:“你想听长一点的,还是短一点的?”
  “那就长一点的吧,我想听你说说话。”顾辛夷贴近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干净的气息。
  秦湛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组织话语。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从头和她说起。那些飘远的记忆已经化成荒原,寸草不生的寂寥里,甚至听不见一声跫音。
  确确实实,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秦湛出生在一个并不美好的家庭,这样的不美好,来源于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他的父母由于利益结合,父亲接手家族事业,是一名成功的商人,母亲则是著名科学家的女儿。一个想拿到研发专利,一个想嫁入豪门,二者一拍即合。
  新婚之后,互相利用的两人也确确实实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如此,才有了秦湛。但面子工程始终是容易破碎的,随着秦湛母亲的怀孕,愈来愈多的摩擦产生,最后婚姻走向坟墓。
  但他们是不可能离婚的。
  秦湛的父亲是出于企业形象的考虑,而母亲则放不下生活的优渥。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过如此。
  他们保持着恩爱夫妻的形象,但人前有多少的风光,人后就有多少的苦涩。
  秦湛就是在这样不被期待的情况下,降临到世间。
  他出生时候,正好赶上爷爷的六十大寿,家里的流水席摆了整整十天,来往的宾客用了最多的溢美之词来称赞他的福气,一份份礼物上都写着对他的祝福。
  出生后,他没有尝过一滴母乳,甫一出院,便被送往了爷爷身边,美其名曰是害怕老爷子一人生活,难免孤独。
  生活给予他唯一的温暖,来自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
  秦湛说话很早,开口说的第一个名词是爷爷,爷爷当时就笑,把他抱起来,在他脸上亲,眼泪都掉了出来,又哄着秦湛喊爸爸妈妈,但他没有喊出口,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
  在他懵懂的岁月里,没有这两个人出现。
  在秦湛学会走路后,父母把他重新带回身边教养。
  血脉有时候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就流淌在身体里,牵动着思维。秦湛喊了爸爸妈妈,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下。
  他的父母很欣喜,把他抱在怀里不肯撒手。秦湛环住了父亲的脖子,他想,父亲比爷爷要有力气,能一直抱着他不放。
  大抵是新奇,又或许是愧疚,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在他面前扮演着设定好的形象,对他照顾有加,可日子久了,这戏也演不下去了。父亲忙于工作,很少返家,母亲忙于交际,早上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晚上在十二点钟声响起之后,迷迷糊糊地归家。
  他的童年,就在高跟鞋滴滴答答的声响中,悄然流逝。大大的空旷的别墅里,母亲晨间的香水味道和夜里的酒精味道弥散在空气中,这让他知道也铭记,还有一个人同他住在一起。
  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爆发一场大争吵,主题是出轨。
  母亲很担心她的地位被撼动,颇有些歇斯底里,父亲则冷眼旁观,最后承诺母亲,他会保证她的权利:“我们之间,只是交易,不是爱情。我会按照合同履行义务。”
  秦湛穿着睡衣站在楼梯上,他们的吵闹声太大,把他吵醒,他想了很久,蹲在一边的绿植旁,借由宽大的叶片作为掩体。
  这是他第一次听闻“爱情”这个名词,陌生地仿佛上头结了一层冰霜。
  母亲愤恨之余打破了许多器具,连同秦湛的玩具一起,在与地面碰撞的刹那,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湛暗暗回了房间。
  那天夜里很热闹,是中秋,天上月亮大大圆圆,光华泠泠。别墅区里许多人家办起了派对,灯火透过窗户和茂盛的树木的遮挡,让他瞧见。他就趴在阳台上看,看了许久,天边还升起了孔明灯,明亮得像是另一个月亮。
  秦湛很羡慕。
  父母争吵过后再也无心照拂他,他再次被送回爷爷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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