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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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每人取了两样,上面还单剩着一只蓝翠二色山鸟插梳。这会儿不等起纷争,明月就率先拿起来递给暖香:“三妹妹太客气了,那簪子不起眼,用这个搭一搭。”
  暖香笑着接过来,却一转手,踮起脚亲自戴到了她头上:“难道姐姐每次出门都戴那金碧璀璨不成?你倒是真需要这个呢。我和几个妹妹的小发髻还插不了梳子,太□□排好的,每人两样,这原该是你的。”
  隔着一道烟绒紫垂花帘子,齐志青看到了这一幕,他摸摸下巴,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恼恨。暖香才是出身最低微,最没见过世面的才对,自从回来不曾见她提过舅舅舅母,可见以前日子也不好,没被用心教养。但行事怎么就这么有分寸呢?
  反观自己的几个,明月还有点长姐风度,其他三个,明玉懦弱,明珠骄横,明娟牙尖嘴利,哪里是高贵优雅的小姐该做的?李氏是怎么管教的!若非母亲特意叫自己过来看,他还不知道自己乖巧沉默的女儿们,私下里是这种样子!
  齐二叔既羞又愧,当天向老母请罪,表示自己会仔细教养姑娘们。暖香轻轻给老夫人锤着腿,心道真相往往比较残酷,兴许现在调丨教还来得及。她晓得婆子定然回去告状,李氏肯定要改变策略,摆出“公正公平”的样子,所以便特意请老太太出手。李氏长袖善舞,却是敬惧齐志青的。
  这种上过战场杀过人,倒现在手上血还没洗干净的人,气息是不大一样,一眼瞪过来,就让人腿发软。
  如今看来,计划成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顺道说一句,古代有暖房冬天也养的出花哦。
  第37章 9.8丨丨丨
  宫廷宴会,规格高。李氏原意是不带两个庶女,就带着齐明珠和明月。却不料齐志青忽然发令,让明珠在家反省,只带明月过去。李氏虽然不满,却不敢质疑,不甘不愿的依从,把惊慌意外却不敢违抗的齐明珠留在了家里。把装扮齐整的明月带上。正想着,借口“天下雨,老太太会腿困”让暖香主动提出留下照顾,却不料暖香已经站了出来。
  “侄女伶俐是伶俐,但皇宫毕竟大地方,行差踏错,万劫不复,我觉得这次不如先停停,等我闲下来了,好生给她说道说道各色礼仪和注意事项。既免了麻烦,又少了变数。否则有个万一,侄女受人嗤笑,伯府面上,也不好看。”李氏一幅为暖香好,为大家好的热情面孔。
  暖香便道:“婶娘顾虑的是,只是暖香跟紧了您和姐姐,不多走一步,不多说一句,那又能错的哪里去?”
  正要起争执,却忽有小中人到府,慌得李氏也顾不上再找借口,先铺红毯,烹香茶,待客为先。却原来这人来自皇后长秋宫,乃至领了六皇子的意思,特意来找前忠勇伯之女齐暖香的。
  李氏脸色立即就变了:这丫头自回来便只是侍奉老太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半年来出门次数不足三指头,她什么时候攀上了六皇子这个高枝?在听到前忠勇伯之女这个称呼之后,脸色更是难看的可以。已经死去的大郎,这已经是伯府上下的共同的忌讳了。但她又不能对这种人呵斥:请你尊重我们的感受。少不得咬牙忍了。
  暖香微笑:向来不靠谱的杨小六也有充当及时雨的时候。她依依拜倒谢过来人,“有劳贵使。”
  那那模样颇为端正的小中人便跑到暖香身边:“姑娘,小奴是六殿下身边亲随的。您叫我名字便是。”
  这种人心思最是灵活。虽然搞不清楚原因,但他已经从六皇子的态度和他表兄言家世子的言语中察觉到不同。这姑娘,必然是深得这两位欢心的。
  乘车,下车,步行,迈入庄严宏伟的宫城,一路上李氏都没能回过神来。哪怕她素来机变,却也搞不清这其中的因果。冷眼望去,暖香在伯府过了半年,如今略略圆润些,也粉雕玉琢,秀美有加了。更难得第一次进宫,第一次瞻仰天威,她竟毫不慌乱?李氏看看这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一个拖油瓶,两个拖油瓶。自己亲生的却不能带进去,心头好一阵烦恶,连平日脸上总是挂着的笑都笑的僵硬了。
  其实皇宫,暖香并不陌生。她前世也有幸是宴饮贵客其中的一个,出入宫廷的次数并不算少。
  文武臣工在朱雀阁畅饮,贵妇们都在紫金堂闲聊,小姑娘们却在朱美栏玩耍。
  暖香大约知道大家更好奇自己一些,便有意不抢明月的风头,让她随着李氏走在前面。自己落后一点,微微低头跟进去。明月经过了这么些年的调丨教和历练,虽然还是过于沉默简单了些,但举止形象都能拿出手了。尤其今天,她穿了玫红色妆花缎子,领口袖口绣着金线缠枝莲花,长袄交颈过膝,露出下面一条霞妃色遍地碎金云绫裙,头上梳了新样翻云髻,鬓边一支流苏钗走动的时候微微摇晃,裙边宫绦却是一动不动,愈加显出端庄来。
  有几个贵妇打量之后,便暗暗点头,跟身边的人问些闲话。
  暖香还要到六皇子那里打照面,算一下时间,他们皇室一家子应该自己尚在披香殿宴饮。这会儿便紧随着李氏,和明月一左一右站在她身边。李氏心中正自厌烦,又被这么一夹持,这是连茶都喝不下去了。
  辅国公府的诰命秦言氏一眼望到,便是笑意上脸。“齐侄女,来让我瞧瞧,这会儿功夫不见,又俊俏了呵。”
  辅国公府家大势大权也大,言氏自然分外有体面些,她性情舒朗,爱说笑,很乐意活跃气氛。暖香便走到跟前,福身一礼,“夫人金安。”她旁边又有一个端庄妇人,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与秦言氏坐在一起,对比鲜明。看到暖香走过来,也同样没有笑意。但暖香却照旧紧跟一礼。因为这一位她也熟悉,镇国公府的少夫人郑氏,安西王府的三品郡主,封号康和,言景行的又一个舅母。
  这两个身份高威严重的长辈,前一世也曾这样打量观察暖香,那时候的她可不经看,硬着头皮行礼后便往言景行身后躲。直到后来暖香发现这两位虽则一厉害一严肃,但却都是大方的长者,对她也尚可,才渐渐的不怕了。
  暖香起身的时候,被秦言氏一把拉住了手,她摸了摸暖香的手皮,又觑探她的眼睛,视线在耳朵的紫英吊坠儿一转,又落回眼睛上:“倒是略微富态了些,小手摸起来舒服多了。”便对李氏笑道:“伯夫人是良善人,瞧把侄女调理的,水葱似的!”
  李氏竟也好不心虚,当即笑道:“瞧夫人说的,大哥哥一点骨血,我们哪里能亏待呢?”
  有一些很懂卖好的人便轻声附和,称赞李氏仁心良善,李氏竟然也无愧受之。
  一直不吭声的郑夫人视线落在暖香被抬起的手腕上,那是一只辟邪祈福的桃木佛镯,式样倒也罢了,但是银丝勾一勾,坠了个心形黄玉坠子,温润的琥珀色,上面刻着盘螭云海图样。瞧着有点眼熟?
  这却是上次会面,言景行察觉她出门的首饰太少了些,便解了自己的扇坠儿给她,让她随便搭配着玩。当时暖香并没有想太多,上辈子留下来的相处余温稍一培养便能燃起,她接受言景行的礼物已经是习惯。但如今被郑夫人这么一看,才意识到有点不妥:这得算私相授受?
  大周朝风气开放,并不像以前那么严苛,但终究名不顺言不顺,少了个合适的理由。
  这一丝疑惑被隐藏的很好,郑夫人不打算大庭广众下过问这件事情,只道:“是个乖巧的孩子,有时间了就到府上来玩吧。”
  暖香十分感谢,领她好意。
  放她回去,秦言氏又与郑夫人说笑,讲些新的上京消息,又说些孩子们的调皮事,虽然郑夫人面上不显,但俩人显然感情不错。这便是秦言氏聪明之处,虽说嫂子薄命,后来还闹得不大愉快,镇国公府和宁远侯府的姻亲关系解散了。但两家交情毕竟还在是不是?老母亲毕竟年纪大了,舍不下面子,也日渐惫懒。但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言家和许家逐渐感情稀薄。交情,交情,不交流,不交际,哪里来的情?
  再者说了,秦家人口多,妯娌也多,背后的言家越强大,她这诰命夫人才当的越舒心。
  想到这里,秦言氏不禁意识到,依着哥哥的意思,侯府早晚是言景行的。若他真的看重暖香这妮子-----虽然还不懂为什么,但对她好些是没错的。想起上次见面的疏忽,秦言氏当即打算这次回去补个见面礼到伯府去。
  露过面之后,姑娘们还要去姑娘们该去的地方。暖香便和明月拉了手一起走去朱美栏。明月握着暖香的手,暖香察觉到她掌心有点汗意,便笑道:“那里的夫人是老虎?姐姐怎么如此害怕?”
  明月拿手绢擦了擦汗,道:“好妹妹,你不知道,这些贵妇人们,看着言语多笑,但讽刺挖苦起人来,可是丝毫不讲情面。我刚刚就替你紧张来着,郑夫人是出了名儿的冷面生,言夫人是出了名儿的尖上尖,我真怕她俩刺激你。前者嘴皮子一碰,后者眼睛一冷,多少小姑娘都怵的慌。”
  暖香便笑:“我知道呀,我也怕的。”言景行这边的亲戚个个都有一套,专等着傻瓜去钻。同时,也都是卖侯府的好儿,言景行的好儿。上辈子言景行早逝之后,遭到沉重打击的老侯爷发挥了铁血军人的果断,并没有多犹豫,立即扶言仁行承爵。秦言氏忙着结交这个新任宁远侯,郑夫人忙着照顾自家混死过去的老婆母。大家都很忙,还哪里照管到她?
  不怪大家太势利,要怪就怪这地界儿,本就是看势利说话。
  昨夜下雨,一整夜下到清晨。
  帝王一大早先带着自己后宫各色佳丽,各个儿女一起庆祝。等到下午戌时,臣工这边才开席。晚上才有梨园子弟出来,各个豪门贵妇名媛才算到齐。李氏原本算是最积极的那一种,但今天为着齐明珠耽搁不少时候,出来日挂西山,如今天色已经擦黑。碧天如夜云轻,一勾新月,悄悄攀上柳梢。
  自己的生日偏偏跟帝王的撞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表面上瞧着简直是草民的荣耀,然而不管自家人外家人都关注大人物去了,自己被忽略的理所应当,还要摆出懂事有度的气派来。正想着,铺着光滑鹅卵石的游龙御道上,有两人慢慢走过,暖香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一人金蟒带宝蓝蟒袍,一人宽袍银冠,相互搀扶着走过来,就是那一对儿表兄弟。
  杨小六忽然去叫她,应该也是言景行拜托的。不然俩人实在难得有机会碰面。大约他还是惦记着在伯府的自己吧。比如现在钱有没有宽松一些?糖儿出去买桂花糕就“恰遇”了庆林,带了点零用银子回来。以至于便是在伯府暖香也算有钱一个。虽然她的性子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但不得不说这种关注还是让她挺开心。
  “嗨”暖香招手。
  第38章 9.8丨丨丨
  晚风一吹,胸中犯恶的感觉轻了一点,但眩晕愈发严重,几乎站立不住。
  强迫自己维持头脑清醒,被杨小六扶在手里,言景行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又倒霉又丢脸。天不亮被皇后姨母招进宫,做了乐工之事不说,现在天都到黑了,还不被放过。他原本回到府里,完成晨读,简单用了点粥饭,倒头躺下弥补睡眠缺憾。却不料好端端睡着,硬是被拉起来,一睁开眼就看到杨小六那张熊脸------真想一拳揍上去。
  事实上他确实把枕头扔出去了----然后砸到了随后进来的父亲。
  说好的金枪铁手宁远侯呢?怎么就这点反应能力?真为大周军队的战斗力感到担忧。言景行蹭下床给父亲道歉。言如海捡起枕头又砸回去:“白日高卧成何体统?如此怠惰,岂是少年人所为?你弟弟已经开始学枪法了!”
  ------但是您和弟弟还不是一样要睡午觉?言景行抱着枕头默默的想父亲其实不过是要报复自己刚才砸他那一下。
  “群臣都开始喝酒了,但我在朱雀阁却没看到你,所以就来瞧瞧。还以为你病了呢。”杨小六状似十分关心的凑过来。言景行揉揉太阳穴,换了副恭敬的姿态面对言侯爷:“既然开始了,父亲为何还在这里?”
  言如海摸着胡须:“老太太家里那边来人了,那天老人叫去福寿堂特意交待下来的,我得亲自接一趟。你赶紧给我进宫贺寿去。”
  谁让你一声不吭跑去当官的,别指望这种事我替你应付。
  言景行心里叹了口气,默默的看着他。
  “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收拾收拾!”
  “-----您站在这里我怎么换衣服。”言景行有点憔悴。
  言如海转身就走,当初都是我换的,现在你倒去害臊了!
  言景行挥手一指:“你也给我出去!”
  嘁。杨小六咋舌,回头去折腾外间桌案上大模大样趴着的虎斑。不是啥名贵品种,难得的是四蹄踏雪,头上三竖橙红纹路,琥珀眼桃红鼻,卖相极好-----就是脾气很烂,仗着言景行的喜爱,侍宠生娇,看到皇子殿下爱理不理,叫唤一声都懒得。
  它的特权之一就是可以随意占据主子的书桌,大模大样的压着下面的一系列文稿。杨小六从猫肚子底下把宣纸抽出来,发现上面抄的《陶朱记略》。有楷书,也有小隶,有颜真卿也有柳公权。
  那一边双成已经拎着四个小丫头走进来。捧着水,罗帕,胰子,花膏等物,对皇子这个尊贵的客人见怪不怪,目不斜视。一心刚服侍主子换好衣物,脸上有点愧疚------所幸言景行是个比较开明的人,父亲,她们是拦不住的,一瞪眼,就把人吓跪了。更何况还有一个走哪闯哪,到处都当自己家的皇子殿下,连通报的时间都没有。尤其最近几天,言侯不知道为何看儿子房里这几个丫鬟不顺眼,动辄不给好脸色,每每把人吓得战战兢兢。
  但这种情况还是让人有点窝火。言景行吩咐她们门廊子下值班久一点,休息时间调开。一心依言照搬。或许父亲看到丫头子站岗一样矗在门边会更生气?算了,不管那么多。儿子在父亲面前没有隐私权这种东西,言景行也不想多起事端。
  这边杨小六还在欣赏文稿,心道这么一手好字不去参加科举真是可惜了。揭开一张,却发现下面是一张画像,香花罗襦,荷花立领显然是女子装束,杨小六顿时笑的奸诈,好比发现了天大的秘密,言景行这是看中了哪家姑娘?向来只有别人暗恋你的,你也有这一天?往上看,姑娘的脸还压在猫肚子下。杨小六鬼鬼祟祟的回头望了望,烟霞紫敷金彩轻容纱,玉色拖地帘,远山色流银幔帐,三层薄而华丽的帷幕挡下来,仍旧隐约可见人影,言景行还在梳头发。
  他伸手哄一哄,猫一动不动,又推一推,这团绒球一样的生物便挪一挪。怎么可以这么懒?杨小六又怕惹它叫起来,便使劲把画纸往外拔,嘶啦一声-----
  杨小六立即收回手,拎起猫重新压到上面,背过身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言景行把腰带束好走出来,问他:“怎么了?”
  杨小六摇头,瞧他要过来,急忙拦住,拉了人就往外跑:“快走,要来不及了。”
  也活该言景行运气背,本来嘛,这样的宴会大家自己高兴就好。对诗联句,击鼓传花,射覆双陆,无一不有,尽管挑自己喜欢的耍来便是。偏偏这帮风流人物都是无酒不欢,一乐起来,大家一起放纵,不管尊卑上下。瞧瞧?国学馆的老先生已经被缠的七荤八素,张口就是噫嘘唏,或许以为自己是李白。大约平常过于出类拔萃遭人恨,牙尖嘴利遭人怨,言景行原本只想露个脸,敬了上级就走人,结果却遭到惨无人道的围攻。
  -------都怪杨小六。他原本想低调点溜进去再默默的溜出来,这个这家伙一冒头,就有小宫人扯着嗓子喊:“六皇子殿下驾到。”
  众人转过头来,纷纷行礼问安,想跑也跑不了了。偏偏这家伙对花粉有点敏感,太医嘱咐他莫沾酒肉荤辣避免情况加重------但大好日子,不能让敬酒的人失望而归,于是言景行责无旁贷。
  然而他毕竟是聪明的,熏熏然间觉得撑不住了,为了避免失态,便应朋友之邀做个游戏,打算功成身退潇潇洒洒拂衣去。郎署一群同事在投壶,纵然额上有点升虚汗,但言景行还是有把握赢的。毕竟都是箭矢。毕竟他自己清楚他的射艺水准。
  中央八副莲心地毯上搁着一个四方口獬豸头流带纹圆脚投壶,旁边箭囊里是柘木银头小羽箭。只看投不投的进,已经不够刺激,满足不了这般贵族自己的需求,大家玩的高级一点,两人同时出手,不仅要自己的投进去还要把对手的打落。旁边还有人抚琴伴奏,节奏或平缓或激越,把气氛烘托的刚刚好。
  跟他比试的是任城王之子萧原,抚琴的是弘毅伯之子章良。属于言景行在郎署发现的,比较认可的人。也就是他跟帝王坦白的,“朋友”。无论文艺武术还是吃喝玩乐都有那么两下子,再加上模样俊秀,在郎署一班公子中,颇有些地位。
  “若是我没赢,那就算我输。”言景行欣然应允,借着几分酒意,风流可赏。
  萧原当即拍案,磨牙嚯嚯:“你可别太得意。”
  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赛事愈发激烈,引来一群人围观,纷纷下注,赌哪个能赢。过了一截梦甜香,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着被撞到地上的箭矢尸体,杨小六清点数量,默默咽了口吐沫,现在扯平,全看最后一发。萧原的剑眉已经皱了起来,眼神锐利,轻轻转动着手里的箭似乎在估量准头。言景行颊上有点发红,但手依然很稳,比了一下距离,对了一下壶口剩余的宽度,了然一笑。
  这一笑让萧原心里突突直跳,平白有点泄底气,手心只冒汗。密集的琴声如高空落雨,万马嘶鸣,慷慨悲壮,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意境。两人同时出手------却不料关键时刻,言景行忽然扭头看章良:“你刚刚的变徵音走调了,揉指不对。”
  啪嗒!话音刚落,杨小六就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地上躺着言景行的箭,萧原那支也同样掉在另一边,死相凄惨。“兄弟,你能不能走点心。知道你精通音律,但这时候能不能别去挑毛病了。”
  言景行也有点发怔,活了这么久才知道周郎顾曲原来是被动技能。非我愿也,但我的身体背叛了我。章良已经拊掌大笑,哈哈哈的走过来:“言兄,你也有着道的这一天!”
  谁让你方才那么骄狂,活该现在被俩人联手欺负。
  平了就算你输,你自己说的!萧原已经端着酒杯拿着酒壶奸笑,章良跳过来抱住人按倒在椅子里。旁边一群闲汉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围过来,平日只见他姿容卓异宛若天人,只看见才智超群样样出众,难得有机会占他便宜,何乐不为?
  这就是朋(祸)友(害)啊,言景行被出卖的之后,才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套路。
  幸而杨小六还是很讲义气的,皇子殿下没人敢强灌,艰难的从一堆狼爪里把言景行捞出来。萧原老成一些,见言景行眼神已乱,腮上粉艳,体温有些发烫,也担心真伤着了,顺水推舟放人走。于是,这才逃出生天。
  我竟然要承萧原那家伙的人情?言景行朦朦胧胧的想,遗世独立原则再次被突破,多少有点伤感。
  都是命啊。狐朋狗友!难怪爹爹嘱咐我小心,都是两脚兽!偏他还不曾吃东西,胃里烧得难受。被杨小六扶在怀里的时候,言景行心道都是被这人连累的。一手按着晕沉沉的额头,另一手毫不留情扇到了他脊背上----用力挺大,杨小六踉跄一下,俩人差点一起跌倒。
  ------再次站稳就看到了暖香。这场面还真是有点尴尬。
  暖香看着绸缎一样,软绵绵被杨小六揽着的言景行一时有点无语。半晌才回过神,行礼问好:“皇子殿下万福金安。”
  杨小六也有点意外,忙伸手虚扶:“免礼。”
  这一扶可不要紧,原本被他揽着的言景行立即朝前倒去,暖香吓了一跳,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伸手接住,被冲的后退一步差点坐倒。隔着薄滑的衣料都能感觉到他身子在发烫,一双眼睛波光潋滟看得人心头直跳。伸出手来抚摸她额头,那细长的手指也是微微的粉,热热的烫;“文,文?”
  暖香急忙撑他起来,却见他勉强站稳,轻轻揉了揉方才被撞到的心口,笑道:“你的肩膀真硬。”
  暖香还在发怔,这会儿摸摸被磕疼的小肩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够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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