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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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全点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躬着身退了下去,去尽责地望风把门。
  福全离开后,燕文灏并没有开口,而是将手背在身后,慢慢地在屋内踱了一圈又一圈,面无表情的。
  至于突然出现的那名被唤作暗一的暗卫则是安静地立在一旁,甚至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这么不紧不慢地踱步三圈,在第四圈的时候,燕文灏终于停了下来,然后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他沉声问道:“我让你查的事,可有眉目了?”先前,他让暗一和暗二去查军饷被贪一案。
  三个月前,朝廷运往西北驻军处的三十万军饷无故失踪,消息传回京城,燕帝盛怒,派出监察御史周欣前去查看。
  一个月后,周欣查出军饷乃是被西北总督冯褚所贪,于是冯褚即刻被押回朝,现关押在大理寺,燕帝判了他秋后处斩。
  此时,距离冯褚要被处斩的时间,已经只有不到三个月了。
  燕文灏以前曾听谢景钰提过冯褚,知道他的性格耿直又莽撞,小时候便是由于贪官作恶,害他的父亲惨死街头,因此最厌恶的就是贪官,根本不可能做出贪污军饷一事。
  何况,冯褚还是他舅舅云景生前的至交好友,燕文灏信他舅舅看人的眼光,真正贪污军饷的肯定另有其人,所以他一定要查出来,是谁要诬陷于冯褚。
  迎着燕文灏的目光,暗一低头道:“属下与暗二一直在暗中查探,追着线索一直查到了沐国公府,但之后,线索便断了。”
  “沐国公?”燕文灏挑了挑眉,语带疑惑。
  “是。”
  燕文灏支着额,思索了一会,出声道:“这事交给暗二继续查探,你去查一查沐国公与淮王,是否有联系。”
  “属下领命。”
  沉吟片刻,燕文灏接着道:“你再让暗三去查一下,李贺的背后是否有人,那人是谁。”
  燕文灏对替他诊治的几个御医都了解的透彻,手中也握着他们的把柄,今日发生的事,他知道,绝对不会是一次偶然。
  李贺这人,虽然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了些,但他不是一个没头脑的人,这种不恭敬的话,是他自己万万不敢随意开口的,若非背后有人,若非有所原由,他是定然不会做出这事。
  眯起一双好看的眼眸,他倒是很想知道,站在李贺背后的那个人,会是谁?
  第23章 操纵
  李贺胆大妄为,胆敢以下犯上,结果被盛怒的燕文灏革职,燕帝听闻后不但没有半分不喜反而甚是满意,这件事传入朝堂,一时间,满朝文武都开始自省,其中有一些大臣更是战战兢兢,生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他们都曾经在背地里谈论过燕文灏娶男妻的事,一个个的都将其当做笑柄,更甚者,还反复拿出来谈笑。
  燕文灏长久居住在凌霄阁,体弱多病,也毫无权势可言,燕帝更是甚少提及他,以至于有些大臣虽然还记得他皇子的身份,但已经将他当做一名无用的皇子看待。
  他们都以为,燕文灏不会再有‘病愈’的一天,对于国师的话,他们只将其当做无稽之谈,即便听了,也只当做耳旁风,吹过就算。
  如今,燕帝刚过不惑之年,还尚未有立太子之意,不过一些位高的权臣却早已经各自为营,站到了他们心中未来太子人选的身后。
  燕帝的子嗣单薄,在位二十载仅有六位皇子,除去早夭的大皇子,如今还有五位皇子,然而只有三位皇子有争夺东宫之位的希望,至于另外两名皇子,一个年纪太小,一个重病缠身。
  于是,这些大臣们自然会理所当然的以为,燕文灏不可能会在太子人选之列。
  然而这次李贺的事,却将已然被大家完全忽视许久的燕文灏推了出来,燕帝对他的喜爱毫无掩饰,让许多大臣都始料未及,也让其中的小部分清醒的人,重新地开始审视朝局起来。
  或许,除了那三名皇子以外,争夺太子之位的人选,还需要再加一名呢?
  当然,朝堂之上的这些风云变幻,各个大臣心里的弯弯绕绕,这个时候,燕文灏知道,不过并不想去理会。
  他现在需要的是,先安心‘养病’,等到自己‘病愈’的那天到来。
  只是燕文灏虽然不去理会,淡定自若,却有人听到风声,自己急了。
  燕文志是燕帝的第五位皇子,他的母妃,是位列后宫四妃之一的良妃,他便是有希望争夺皇储的人选之一。
  李贺的事一传来,他就已经完全坐不住了。
  他今年刚满十六,前些日子已经行了冠礼出宫建府了。
  此时,五皇子府,议事厅内。
  燕文志坐在上座,面容狰狞,眼含怒火,他的下方,端正地站着几个穿着便服的朝臣,只是一个个的脸色都很差。
  他们显然刚刚争执过。
  安静许久,眼见燕文志的情绪已经缓和下来,有几名官员互相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燕文志,张了张嘴想要再说话,但又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恰好这时,从刚才进门开始便一直没开口的一名官员站了出来,他缓缓道:“殿下,您请息怒。”
  说话的这名官员,是朝廷六部之一的刑部尚书,姜溪。
  燕文志瞥了一眼姜溪,冷哼了一声,神情冰冷地望着他。
  “息怒?你要我如何息怒?”
  将手上的茶杯用力丢置在地上,燕文志的语气激动无比,又带着强烈的怒意,一双眼睛瞪得浑圆,让他的脸看起来扭曲无比。
  “你们一个个无用至极,跟废物一般,连个办法都想不出来,现在落雨想出了法子,但你们却都在反对,怎么?难道你们要我眼睁睁看着我那病病殃殃的二皇兄恢复健康,站上朝堂,与我争夺太子之位吗?”
  今日在朝堂之上,燕文志刚被燕帝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顿,让他毫无颜面,回到家中,又听到李贺的事,知道他那病秧子二皇兄极有可能回到朝局中来,他怎么能不气愤?
  燕文灏本就是庄后所生,是名正言顺的嫡子,若是他的身体康复,回到朝堂,那么本来已经妥协的那班固守旧礼的老顽固们一定会全力推崇他,到那时候,他燕文志争争抢抢这么多年,还有何意义?
  瞧着燕文志盛怒、没有丝毫理智的模样,姜溪心下叹气,但面上依旧一片淡然,他继续往下说道:“殿下,从现在的局势来看,您最该注意的,应当是三皇子,要小心的,也是三皇子,至于二皇子那里……”
  皱了皱眉,姜溪沉声道:“臣以为,二皇子的身体到底能不能痊愈如今还尚不可知,借由李贺一事便直接断定他能重回朝局,搅动风云,这样的论断下的还太过于早。”
  顿了顿,他直视燕文志的眼睛,接着又说道:“何况二皇子即便能回来了,但庄后已逝,他自己又一病数年,长居凌霄阁不曾认识、拉拢任何官员,纵然有固守古礼的老臣推崇他,也是无济于事,那些老臣都已然要到告老年纪,还能改变哪些形式?”
  说到这里,姜溪对着燕文志弯腰作揖,慢条斯理地说道:“殿下,恕臣直言,当前的形式对三皇子也是相同,一旦二皇子归来,他亦会受制,我们何不隔岸观火,先看他们互相争斗,待时机成熟,再一举大败他们?”
  这一番言论下来,燕文志的怒火总算熄了一半,他皱着眉,在屋里缓缓踱步,似乎是在思考姜溪的话。
  其他官员见燕文志总算有所冷静,于是便一言一语地按着姜溪刚才的思绪,再次说起来。
  一直到劝诫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才让燕文灏打消了原本的念头——在燕文灏还在养病时,先下手为强,致他于死地。
  离开五皇子府时,姜溪与另一名四品官员一同走。
  在路上,官员忍不住问道:“姜大人,您说,殿下会听我们的话吗?”虽然现在殿下已经压下那个危险至极的念头,但他心里总是很忐忑。
  此时此刻,燕文灏是万万不能出任何事的,否则燕帝彻查下来,一旦被发现一丝端倪,他们这些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殿下的性格虽然鲁莽冲动,但今日的话,他是有听进去的,我想,他暂时不会轻举妄动。”抿了抿唇,姜溪眼眸一闪,忽然问道:“对了,你可知殿下所提的‘落雨’是何人?”
  官员摇了摇头,老实道:“我还以为姜大人会知晓。”
  闻言,姜溪的脸沉了沉,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思索一会,片刻后说道:“走,我们需要去一趟沐国公府。”
  说罢,他已经利落转身,阴沉着脸,朝着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
  一边走一边思索,姜溪对这个‘落雨’的突然出现,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好像会出事一般。
  这个叫‘落雨’的人是谁?是何时出现在燕文志身边的?他想,他必须要尽管去禀告沐国公,让沐国公派人去探查出这个‘落雨’的底细!
  第24章 认亲
  相比于燕文志这边的着急不已,三皇子燕文远倒是十分沉着冷静,似乎对传来的这个消息和猜测,一点都不在意。
  将登门的几个大臣统统赶走,此时此刻,燕文远正悠闲自在地坐在皇子府花园的凉亭处,手里拿着一小碟鱼食,一点一点地往池塘里投掷——
  他垂着头,视线落在那些在争相抢夺鱼食的观赏鱼上,目光有些深远。
  将一小碟鱼食全部投掷完,燕文远忽然转回身子,对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男子招了招手,轻笑道:“封言,你过来看看这些鱼,你看它们玩得多开心啊。”
  实际上,池塘里的那些鱼分明是在抢夺并不多的鱼食,哪里是在玩耍?它们或许是饿极了,本来温和的模样这时变得凶猛无比,甚至会撞击来其他抢夺食物的鱼。
  封言依言走上前,只是往池塘里看了一眼,然后就转而看向燕文远,“殿下,二皇子的事,您真的不去理会吗?”
  封言是定远将军封德江的嫡子,十年前受旨成为燕文远的伴读,如今已经位列右将军之位,也是燕文远的第一心腹。
  燕文远微微笑了笑,他指了指池塘里争抢鱼食的观赏鱼,答非所问道:“封言觉得这些鱼怎么样?”
  “殿下?”封言微微蹙着眉,看着燕文远,眼神里满是疑惑和不赞同。
  看封言不明所以的模样,燕文远笑了笑,随后他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要做这些鱼吗?”
  “自然不做。”封言理所当然的摇头。
  “对啊,我们自然不是鱼。”意味深长的说着,然后燕文远站起身,他叫来侯在不远处的侍卫,吩咐他们将早已经下在池塘里的渔网拉起来。
  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池塘里原本正在争抢鱼食的观赏鱼都被捕捞了起来,一条一条在渔网里欢蹦乱跳着,没多久便因为缺水,奄奄一息。
  摆摆手,示意侍卫们下去,燕文远慢慢走到封言面前,含笑道:“看到这一幕,你还觉得我应该要理会这件事吗?”
  燕文灏的事就像是他刚才往池塘里投递的鱼食一般,让本来安静的池塘因他的鱼食沸腾起来,如果他像这些鱼一般,傻不愣登、莽莽撞撞地便冲上去争抢,只怕会不小心落入谁设的圈套,他还完全不知道。
  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次若真的出手对付燕文灏,只怕最后他也只能做螳螂,而那只黄雀则会躲在后头,抓紧时机,然后给他致命一击。
  抿着唇,封言道:“那殿下难道就放着不管吗?那些固守旧礼的老臣本就一直在指责您……要是二皇子归来,他们定然会全部推崇与他,即便他们势力不大,却依旧会是不小的麻烦。”
  燕文远是德贵妃所生,而德贵妃再受宠也始终不是皇后,故而,即便是朝廷当中,大部分朝臣都支持于他,但是要坐上东宫之位,他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燕文远看着封言,又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不紧不慢道,“自然是要做点什么的,不过,这件事我们不需要亲自动手,让五弟去做便可。”
  燕文远比封言矮上半个头,此时,他们两人站的极近,以至于说话的时候,他不得不微微抬起头来。
  他继承了德妃的容貌,一张脸长得极好看,只是过于阴柔了些,而他这般眼中含笑望着封言的模样,让封言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迎着封言的目光,燕文远微微挑起眉梢。
  封言回过神,有些慌张地垂下眼帘,低声问道:“五皇子会出手吗?”
  眯了眯眼,燕文远十分笃定地说道:“会,哪怕暂时不会做什么,但以他的性格,过不了多久便会再也忍耐不下去……我们的话,就静静等待好了。”
  事实上,他对燕文灏会不会回到朝局中来并不是特别在意,若是不能回来,自然是最好,若是拦不住,对他也不过是添一点麻烦罢了,还不至于动摇根基。
  看着燕文远丝毫不上心的模样,封言本来已经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然而还未等他开口,燕文远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淡漠道:“封言,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只是你太过小心了些,二皇兄这么多年深居宫中,即便现在能回来,又能掀起多大风浪?眼下,我们要关心的,不该是这些小事。”
  “我知道了,殿下。”封言低下头,不再试图多说什么。
  ※※※
  有别于燕文远和燕文志皇子府前不断的朝臣登门,此时的凌霄阁,依然安逸无比。
  午膳过后,燕文灏与慕子凌面对面坐着,继续上午被打断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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