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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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赶紧爬到床上用被子紧紧的捂住自己,躺在床上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冷汗差点都吓出来,后来屏息听了许久她才听出这诡异的沙沙声原来是风吹竹林发出的响声。
  她想起今天元宵的确是有跟她说过这里种有一片竹林。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刚才真是快吓死她了,她可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个院子会被取名为“听风小院”了,只是这风声大晚上的听起来实在是瘆得慌。
  虽然知道了这声音是因何而起,但元满还是觉得心有余悸,内心里挣扎了好久,她还是抱着枕头摸黑下了床。
  元宵睡在屋子外间的小榻上,睡得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人在床头盯着自己,她强撑着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一下床边,这一看快把她的魂都给吓飞了。
  黑暗中,一个长发披散的白色身影正站在榻前幽幽的望着她。
  元宵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极速的冻结了,脑海中一片空白,咽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扼住了,想要尖叫却又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就像是扎了根在床上一样一动也不能动。
  那白色身影缓缓移动到她面前,慢慢弯下腰,说道:“元宵,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元宵:……啊?
  原来是元小娘子啊,虚惊一场,元宵紧绷的心弦瞬间放松下来,觉得身上的力气又回来了,她拍了拍剧烈跳动的胸口,整个人都放松的瘫倒在榻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小娘子您都快把奴婢给吓死了……”
  窗外的月光幽幽的照进来,旁边还有两盏如豆的灯火,她靠近元宵,果然看见她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披头散发的,还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大半夜的这样跑到人家床前站着,的确是挺吓人的。
  她愧疚的道歉:“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元宵挣扎着坐了起来,摆摆手道:“无妨的,让奴婢缓缓就好了。”
  “哦。”元满乖乖的坐在一旁等她缓过来。
  过了一会儿元宵的心里终于渐渐恢复平静了,她扭头问元满:“小娘子您这么晚找奴婢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我觉得有点害怕,能和你一起睡吗?”她抱紧了怀中的枕头,眨巴着眼睛对元宵说道。
  她现在胆子都快被吓没了!两个人睡还能壮壮胆,只是——“这榻太小了。”只够她一个人睡的。
  “哦……”元满指了指内室,说道:“里面的床够大。”
  …………
  元宵把自己的枕头放在床上,然后幸福的滚进里面去了,这张床真是好大好软呀,她长这么大还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呢。说起来元小娘子的运气也真是好,得了老夫人的青眼,一朝麻雀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以后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呢。
  元满可不知她心中所想,折腾了大半宿她早就累得不行了,此刻她几乎是才躺下就快睡着了,在入睡之前她还迷迷糊糊的想着,一定要写几个鬼故事话本出来让小娘子们都看看,不能只让她一人担惊受怕。
  大家一起来互相伤害啊!
  怀着这种“报社”的想法,元满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她现在一般都是看天色估算时辰的,如今看天色这么亮了就以为很迟了,她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十分的想赖床,只是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不能随心所欲的睡到自然醒。
  刚刚洗簌好就察觉腹内一阵绞痛,她连忙跑去净房,原来是自己的小日子提前了。等换好了月事带,时间也快来不及了,她干脆就小跑着出院门。
  刚跑到小院门口她就碰上了款款而来的盛澹,她停下脚步,想起昨晚的事情,不情不愿的向他行了个礼。
  盛澹看到她眼底明显的黑青,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你昨晚没睡好?”
  原本这只是句很平常的问话,但是由于元满她心里有鬼,直觉的就认为盛澹这是在嘲笑她因为昨晚的事情才睡不好,她立马炸毛道:“我不是因为你才睡不着的,我只是有些认床而已!”
  说完了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蠢话,她现在都不忍直视自己了,一遇见盛澹就犯蠢……她低下头,一副没脸见人了的鹌鹑样。
  盛澹看着小娘子如血玉般红的耳垂,手指动了动,最后仍是克制住了,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半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走吧,该去向祖母请安了。”
  说完就大步向前走了,而元满则像个小媳妇一样慢吞吞的跟在他身后。
  他们到荣安堂的时候盛老太太刚好打完一套拳法,她看到一双小儿女的身影非常高兴,乐呵呵的招呼着他们,“你们来得正好,我刚让人准备好了早膳,等我换好衣服就能用了。”
  盛澹笑道:“阿婆这里的膳食最是好吃,孙儿可真是有口福了。”
  元满蹬蹬蹬地跑到她的旁边,扶住她的一只手,俏皮地问道:“老夫人今天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吃呀?”
  盛老太太点点她的鼻尖,“就知道吃。”
  早餐的品种丰富多样,有鸡丝珍珠粥、蒸三角糖包、卷心菜鸡蛋饼、秋葵蒸蛋羹、香米红薯粥等,中间还放着一碟酸辣脆爽萝卜,直馋得人流口水。盛老太太去换衣服了,元满和盛澹两人坐在膳厅里大眼瞪小眼。
  元满现在饿得肚子发软,盛澹又坐在离她不远处,她更是被他身上的气息引诱得浑身发软。
  他今日身穿一袭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腰间用一根黑色绣金边腰带束住,头发只简单地用了根白玉簪束起,星目剑眉,风度翩翩,看起来清俊飘逸,直让人舍不得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元满忽然发觉自己看他看呆了,赶忙红着脸将头撇到一边去,正好这时盛老太太换好衣服出来了,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用完早膳后盛老太太问道:“阿和你今日可有空?”
  盛澹想了想答道:“今日休沐,并无事情要办。”
  盛老太太点头道:“那好,吴管家已经把宾客名单给拟好了,你看看哪里有不妥的地方需要改。”
  一旁的燕嬷嬷将名单递给盛澹。
  盛澹快速的扫过红纸上面的名字,斟酌了一番后对盛老太太说道:“名单上还需加上几人。”
  元满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她对他们谈论的人一无所知,就兴致缺缺的呆坐在一旁,不过心中却是想着,过几天在宴会上应该就能见到书中的男女主角了吧,这样想想还真是令人期待啊。
  两人商量好事情后,盛老太太对盛澹说道:“有几个重要宾客的请柬需要你亲自写,既然你今日无事,那就将这些请柬都写了吧。”
  盛澹离去后,盛老太太笑着对元满说道:“前段时间我让人替你做了几身衣服,你去看看可还合身。”
  元满听了连忙推辞,“老夫人,您不必给我做衣服的,我家里还有许多衣服呢。”
  这话盛老太太却是不信的,她见她来来去去就穿那几身衣服,衣服都旧得不成样子了,而且十几岁的小娘子身量长得快,没几个月就得做新衣服了。
  盛老太太劝道:“哪有人嫌衣服多的,做都做好了难不成你还想把它们给拆了?”
  元满仍是不接受,“只是无功不受禄……”
  话没说完就被盛老太太给打断了,“什么无功不受禄,你把我给伺候好了就算是有功,更何况只是几身衣服而已,你这孩子还同我客气些什么?”
  好吧,盛老太太沉着脸的样子还是很能唬人的,当下元满就不敢再推辞了,乖乖的跟她去看新衣服。
  由于元满尚在孝期,所以给她做的衣服都是素色的。当她看到侍女们拿在手中展示给她看的衣服的时候,她忍不住眼前一亮。
  实在是太美了!
  一共有四套新的衣裙,每套都是不同的款式,做工精致,既有清新飘逸、娇俏灵动的类型,也有沉稳端庄、优雅大气的风格,每一款都很好看。
  盛老太太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满意的笑了笑,这才对嘛,小娘子哪有不喜欢漂亮衣饰的,当年阿蛮可是几乎每个月都要做上几套新的衣裙呢。
  她拿了一套衣服递给元满,“快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第160821章
  过了片刻,换好了新衣裙后元满慢慢的从内室里走出来,当她撩开珠帘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室内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她身着一条象牙白暗花细丝褶缎裙,莲步轻移时罗裙便如荷叶上的露珠一般,颤颤巍巍惹人怜爱,外套苏绣月华锦衫,袖口偏短,用银丝绣着些许花纹,露出莹白如玉的素手,披着鹅黄色镜花绫披帛更显飘逸,腰间用同是色调的云带束着,纤纤细腰不盈一握,越发的突出她胸前的高耸了。
  这么多人的目光突然聚焦在她的身上,让她微微有些不适应,她走到盛老太太面前,略微带些羞涩地咬着唇问道:“老夫人,您觉得可还行?”
  盛老太太让她转了两圈,前前后后都看得仔仔细细的,笑呵呵的道:“好看好看!”她后退了几步又看了看,越看越满意,当下就拍板道:“今儿就穿这套衣服了,不必换回来了。”接着又吩咐其中一个侍女,“绿波,替元小娘子好好打扮打扮。”
  绿波屈膝回礼,“是。”
  元满还没机会及拒绝就又被推进内室里梳妆打扮了。
  绿波似乎是专门负责梳妆打扮的,她的动作很快很熟练,不到片刻便帮她上好妆了,甚至还有时间替她新梳了个垂挂髻。等她睁开眼的时候,她几乎都认不出镜子里那个模样精致的人是她了。
  这时大庆朝已经出现了玻璃镜,由于其表面平滑,清晰无比,所以时人都称之为“水晶镜”。元满走到大大的水晶镜面前看着自己,有点不敢相信镜中的人是她。
  镜中的女子身材姣好,婀娜多姿,一头如瀑青丝被梳成垂挂髻,柔美中带着几分书卷气,发上带着两朵淡黄色的小绢花,让她多了几分灵动,白嫩如贝肉的小巧耳垂上戴了对珍珠耳坠,摇摇晃晃,摄人心魄。
  绿波并未替她上太浓的妆,她的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红,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让她更显柔媚,长长的睫毛下大眼闪烁,娇俏可人。
  盛老太太见到细致打扮后的元满,乐得合不拢嘴,见她手腕空空的,当下就派人去取两只手镯过来。元满又要推辞,只是盛老太太一个眼神又把她吓了回去。
  果然上过战场的女将军气势就是不一样。
  手镯对元满来说偏大了些,戴上去有些松松垮垮的,如玉般的皓腕戴着两个银制手镯,抬手间银镯碰撞发出悦耳之声。
  盛老太太在心中琢磨着要给她打几对小一些的手镯。
  见了鲜鲜嫩嫩的小娘子,盛老太太觉得她的心情都好了几分,当下就要元满陪她去西秋院赏赏花。
  西秋院的菊花最先是盛澹的母亲萧氏种下的,她觉得“春”、“夏”、“冬”三个地方都种满了花花树树,就这个院子光秃秃的,实在是不妥,于是便派人到西秋院里种上了许多代表“秋”的菊花。
  菊花隽美多姿,淡而有味,雅而有致,她本身也爱菊花的清秀□□,爱它凌霜盛开,西风不落的一身傲骨。于是一年年下来,西秋院里也养了不少菊花,后来萧氏去世,盛澹也不忘继续替母亲种着花。
  说起自家这位儿媳妇,盛老太太也是不胜唏嘘。
  萧氏自小父母双亡,一直随着祖母在兰陵生活,直至十三四岁快要议亲的时候才和祖母来了盛京城。盛澹的父亲,也就是前任阳陵候几乎是一眼就看上了她,小娘子楚楚动人,犹如一株需要人细心呵护的空谷幽兰。
  萧氏出身簪缨世家,自幼熟读四书五经,素有才气,她觉得自己以后的夫婿必定要出自书香名门,文采不凡,平日里可与她吟诗作画,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因而对于阳陵候这等粗鲁的武将,一开始萧氏其实是看不上眼的。
  可是烈女怕缠郎,阳陵候缠了她好几年,终于缠得小娘子芳心微动。后来她嫁入阳陵候府,发现比起她所想象的婚后生活还要更惬意一些。
  阳陵候府有家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丈夫身边无通房妾侍,而且又极为爱重她,婆母小姑也很好相处,她婚后不过一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地位更是稳固,盛京城的夫人娘子们无不称赞她嫁得好。
  萧氏与丈夫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感情不仅没有变淡,反而愈加深厚,只可惜好景不长。成德三十一年,西北异族联合起来向大庆朝发起进攻,大庆朝连失五座城池,阳陵候领命出征,结果在寒山关一役中被部下背叛,陷入敌军的包围之中力战而亡。
  消息传来之时萧氏正在操办小姑的葬礼,闻言后只是顿了一顿便继续手上的事情了。后来丈夫的遗体是婆母亲自运回来的,阳陵候的遗体用冰块保存着,因此并没有腐烂,他身上的寿衣是萧氏一件件帮穿上去的。
  从头到尾萧氏都表现得很平静,阳陵候下葬的前一天晚上她去找了盛老太太,回去后她便一杯鸩酒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她舍弃了自己年幼的孩子和孤苦的婆母,然她并不后悔,没有了丈夫她宛如行尸走肉,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她这一生只任性过一次,就让她任性这一次。
  她躺在阳陵候的身边,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生同眠死亦同穴。
  盛老太太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情绪并没有太激动,她叹息道:“其实当初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是有一丝预感的,只是当时事情太多并没有精力去思考,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舍得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秋日容易让人伤感,又或者是面前的人令她不自主的卸下心防,有了想要倾诉的*。
  这件事压在盛老太太的心里已经很久了,她一直认为萧氏的去世她也有一份责任,若是当时她能早些发现萧氏的不对劲,或许阿和就不会失去母亲。
  元满的心情有些沉重,她望着面前这位脸上长满皱纹但腰板却挺得笔直的老人,她无法想象当初同时失去三位亲人她是如何坚强的挺过来的。她挽着盛老太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安慰她,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夫人她只是……舍不得离开侯爷。”但却能忍心舍弃自己的孩子。
  其实盛澹倒是同她挺像的,都是自小无父无母,不过她比较幸运,人生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她现在有了阿耶有了阿玘,她并不孤单。
  可是盛澹他什么都没有,连心爱的女子都得不到,孤寂一生,最终战死在荒无人烟的塞外……想到这里,她的心蓦然有些苦涩。
  她不知道,在那本小说里,只是作为背景出现过的盛老太太要如何再次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当初看《重生嫡女荣华》这本小说对她而言只是消遣,但是当她来到这本书构成的世界中,认识了这些人后,他们不再只是书中的角色,而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而她再也做不到像一开始那样无动于衷,任由着事情如书中情节那样发展。
  她不想盛澹死,不想看到盛老太太难过。
  可是她该如何阻止这一切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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