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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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漾很诚实地向叶承觉说出了自己的恐惧,“都有一点,我以前只在视频里看过开颅手术,画面有点血腥,等会进手术室,那么近距离的目睹人脑被切开,我怕会自己能晕过去。”
  景漾的回答比叶承觉心里所设想的还要夸张。
  叶承觉取笑景漾说:“你平时不是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么,连看手术都不敢看,以后还怎么做医生,别进去给我添乱,让我后悔带你进来。”
  还没有进入状态的叶承觉,相比于景漾的每条神经线都处于高度集中状态,两人像是调换了位置,一个严肃,一个轻松。
  同样紧张和害怕的还有病人李敏的家属,尤其是李敏的母亲。
  手术还没开始,她就已经瘫坐在手术室门口,哭的让人听了都撕心裂肺。
  不知道的还以为手术宣告失败了。
  这台手术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且十分复杂,手术前叶承觉已经把这台手术所需要承担地风险全部告诉给了患者家属。
  手术的成功率,让李敏的家人陷入了绝望。
  患者被护士们推进手术室,方才还和景漾调侃的叶承觉此刻像是变了个人,他气压很低的开始对周围人重新复述一遍患者的情况,“患者入院时已经神志昏迷,gcs=3分,不能睁眼,不能发声,左侧瞳孔直径,右侧瞳孔直径,对光反射消失,四肢刺痛无反应,诊断为中脑血管,畸形出血,继发脑室出血。”
  以前只亲眼看给病人缝针,一条血淋淋的伤口,景漾就心态很差的看着想吐,更何况是亲眼看到人脑被切开。
  景漾大脑已经呈空白状态,叶承觉刚刚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进到脑子里。
  叶承觉刚开始给病人在头皮上画出切口的标记线,景漾就已经感觉自己双腿有些发软。
  她现在真想把闭上眼睛去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景漾心里发憷,恐惧感和呕吐感愈发强烈,听着患者头皮被切开的声音。
  叶承觉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中,根本无暇顾及到此时额上已经覆满虚汗的景漾。
  叶承觉手法娴熟的用手术刀,将李敏的头皮在骨膜外进行分离,翻向一旁,显露出颅骨。
  这么血腥惨烈的画面,对于一名实习医生来说,亲眼见到,简直就是残忍。
  景漾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她捂住嘴巴,想要干呕,却又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前所未有的煎熬中,景漾期待着时间快点过去。
  ☆、chapter 22
  “气动开颅钻。”要替李敏在颅骨上打孔的叶承觉,为了让景漾更好的了解开颅手术的每个细节,他特意叫了全称。
  叶承觉的一番苦心在景漾这里差不多是完全白费了,她此时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瞎子,更别提是能留心观察叶承觉做手术时的每一个步骤。
  叶承觉在李敏的颅骨上打孔完成后,用高速切割刀,伸入刚刚打好的孔中,铣下骨瓣。
  接下来景漾所看到的一切,让她的后脊梁骨都开始阵阵的发麻痹,双腿发软,吓的冷汗涔涔,她现在出的汗,要比正在为病人操刀的叶承觉还要多。
  打开颅骨后,脑组织还被硬脑膜严密的保护着,景漾屏息凝气,努力试图去调整自己的呼吸,生怕控制不住自己胃中传来的阵阵呕吐感,让她在这儿,一吐万里。
  下一步是要进一步切开脑硬脑膜,等看到脑组织的刹那,景漾所做的努力算是白费了,她彻底绷不住了,自己的生理反应。
  慌忙跑到了一边,让站在手术间门口的护士把门打开,她要马上出去,不能在这里多呆一秒。
  一出手术间的门,景漾狼狈地弯下腰,干呕了几声,扶着墙边把中午吃的午饭全部吐了出来,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都是刚才在手术室里见到的血淋漓画面。
  人脑被切开的过程,让她这种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的菜鸟医生,没出息到彻底吓瘫到吐。
  手术室的值班护士小林,找到了靠在墙角,看到正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的景漾,小林唤她道:“景医生,你没事吧。”
  景漾此时的脸色很难看,惨白的吓人,她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说:“没事,就是有点恶心,我在这里呆会就好了,是不是挺丢人的。”
  小林知道景漾这是第一次进手术室,她笑着安慰景漾说:“身体没事就好,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叶医生出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他。这有什么丢人的,我见过好多个实习医生,都和你差不多,第一次进手术室,别想太多,慢慢就会克服掉的。”
  在医院受人排挤惯了的景漾,抬眸看了小林一眼,觉得这小护士挺不错,简单的接触了几次,对人友善平和,真不像脑外科住院处的那些小护士们。
  她们身上就像是扎了刺,总要有意无意的冲她身上放几根。
  景漾一直在手术间的玻璃门外的墙角蹲着,不敢再进到手术间,也不敢从正门走,怕被李敏家属碰到,到时他们再抓住她的手,问里面的情况。
  她总不能告诉李敏的家属,“你们家的女儿在里面颅骨被钻眼了,骨瓣也被铣下了,血淋淋的,很吓人。”
  让她回答手术的进展,她真的是一问三不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景漾远远的透过玻璃,看着在替李敏做手术的叶承觉,护士时不时就要为他擦汗,手术已经进行了整整七个小时,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深夜。
  景漾才发现,自己当实习医生所受的那点苦,和叶承觉他们这些主刀医生相比,差的不是一丁半点,怪不得总是听说不断有医生累倒手术台。
  外科医生实在是太苦了,现在手术才进行了七个小时,她人在手术间外,都已经觉得过的分外漫长,又何况手术间里面的人,他们还要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以保证手术的时候不能出一点错误。
  况且脑是人类最复杂的器官,他们不能出微毫的差错,一个差错有可能导致整台手术,宣布失败。
  手术间的红色灯,终于灭了
  景漾抬眸看墙上的挂钟,默算从患者李敏被推进去到现在,这台手术足足做了十个多小时。
  手术间的门被护士推开,随后叶承觉也走出了手术间。
  景漾靠在墙边的时间太久,她的腿又麻又软,狼狈地挪着小步走朝叶承觉的身边走去,她低下头,声音很小的开口说:“对不起叶医生,希望今天没有因为我影响到手术。”
  叶承觉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景漾,她摆出一副像是做错事的罪人样,宽容的并没有责备她。
  “手术很成功,你还算不错,没有吐在手术间里,那样才叫影响了手术,我要去换手术服和洗手,你去帮我告诉患者家属。”
  这台手术明明全程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叶承觉把这种传达喜讯的事情交给她去做,景漾觉得有些不合适,有种她抢了别人功劳的感觉。
  景漾推脱叶承觉说:“我去不合适吧。”
  手术台上一直高度紧张,手术结束后的突然松弛,让人很容易产生疲劳,叶承觉也显得异常疲惫,他捏了捏酸痛地脖子,对景漾交代道:“去跟那些推车的护士一起出去。”
  景漾点了点头,使劲剁了两下脚,让腿上麻劲儿赶紧下去,之后匆匆便跟着那些护士走出了手术室。
  景漾出了手术室,摘下口罩,看着李敏家属一脸期待而又焦急的神情,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当年自己在抢救室外等着支文雅被推出来的情形。
  那时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心里在不断的祈祷支文雅可以度过这次难关,千万不要撇下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甚至她那时候还在心里说,只要她妈妈能醒过来,她愿意减寿十年,二十年,甚至以她的命换都可以。
  景漾很清楚的记得当年的那几个小时里,她所体会的那种煎熬感,她一直在期待着奇迹的发生的心情。
  可惜她不是那个幸运儿,奇迹也没有发生。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推门而出,冲她遗憾的摇了摇头,面色很沉重地告诉她:“病人抢救无效,死亡时间23点22分,节哀顺变。”
  时过境迁。
  这次换做是她变成了通知结果的医生,不过这次是喜讯。
  李敏一被推出来,她的家属就围了上去,出来的只有景漾一名医生,李敏的母亲忙握住景漾的手,问景漾说:“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
  景漾态度很温和的拍了拍李敏母亲的手,“手术进行的很成功,也很顺利,具体的细节,叶医生等下会出来跟你们说。”
  在手术之前,手术成功率被告知很低很低,现在被听到手术成功,这一家人之前面如死寂的脸顷刻间恢复了神采,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李敏的母亲长抒了一口气,两眼通红的不禁流下热泪,由于情绪太激动听到女儿暂时从鬼门关里被拦了下来,嘴里一直再说:“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您真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谢谢医生....”
  听了这么多声谢谢,景漾越听越惭愧,被感谢的应该是叶承觉,而不是她一个蹲墙角的。
  但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被患者家属感谢的场面。
  景漾心里油然而生了阵阵的自豪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看着他们一家人开心的样子,她也打心里替他们开心,好像得到了情感上的满足。
  几分钟后,脱下手术服,换上一身白大褂的叶承觉,走出手术室,他和景漾相比可没有那么好的态度。
  叶承觉像是例行公事般,声线清单地告诉李敏家属说:“肿瘤已经切除,手术成功后,前三天我会密切观察,如果患者恢复好的话,一周左右大概就可以稳定,具体多久苏醒,还要看患者的恢复程度,患者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叶承觉只对自己做完并且做好的事情,给出肯定的回答,剩下的话,都是留有余地。
  站在景漾也理解叶承觉为什么这么说,毕竟医生有时候真的给不了患者和家属一个明确的回答,不可预估的事情太多,他们不是不想回答,是根本没法回答。
  已经是凌晨,叶承觉和景漾整理好东西准备下班。
  景漾没准备和叶承觉一路回去,却被叶承觉在科室门口堵了个正着。
  景漾赔着笑脸道:“叶医生,我以为您先走了呢。”
  叶承觉浓黑的俊眉微微皱起,对景漾道:“所以你就不打声招呼,自己溜了?”
  景漾耸了耸肩,表示正如叶承觉所说。
  她可是能想起洛欢对她充满敌意的眼神,明摆着不想跟叶承觉除了工作以外的时候靠的太近,现在是下班时间,她先走了,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chapter 23
  叶承觉本打算要送景漾回家的。
  看景漾这一脸抗拒的样子,叶承觉苦笑自己也不要做热脸贴人屁股的事了,反正也没几步路,她愿意自己回去就自己回去。
  现在是梅雨季节,天气总是阴沉沉不说,雨也说来就来,下的让人抑郁烦躁。
  独自一人离开的景漾被困在了医院的大门口,凌晨时分,暴雨当头,这运气也是好的不得了。
  上海这段时间,一周七天,有五天都在下雨,偏偏景漾还是个过日子很不精细的人,自理能力很差,明知道天气预报报道今天有雨,她也懒得多带一把伞放在包里,宁可挨浇,也懒得多动一下手。
  宿舍离这里也就十多分钟的路程,要是小雨,景漾准保会在雨中狂奔,奔回宿舍,
  她没有那些女孩的娇气,淋雨在她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喝个冰可乐,就解决了,身心舒畅。
  可今晚这雨势越来越大,根本不像能停下来的样子,从中雨已经转成了暴雨。
  狂风卷着暴雨,雨水像无数条鞭子,狠命地在往地上抽。
  这次景漾不敢跑,怕自己被拍死在半路上。
  夜里风起的太大,又伴着暴雨,只穿着一层白色衬衫的景漾,冻的双手抱肩,上牙齿和下牙齿不断碰撞,不停打着哆嗦和冷颤。
  景漾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孤独是什么?孤独就是下雨了,别人在等有人过来送伞,而你却是在等着雨停。
  景漾正在那自怨自艾,脑中给自己狂灌心灵鸡汤时,她的目光落在脚下,她的头顶笼上一层黑影,这才注意到有人站在她的身后。
  她抬头看到自己头顶上方被黑色的雨伞遮住,打着伞出现的人,竟然是她以为已经在回家路上的叶承觉。
  叶承觉瞧着一脸吃惊地景漾,挖苦她说:“我还以为你能冒着雨跑回去,看来我是高看你了,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我送你回去,下雨天还穿这么少,你们这些90后,真的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
  眼下这种局势,有把伞出现,景漾如果不是脑子有病,都不会选择拒绝。
  面对絮絮叨叨地叶承觉,她一脸感激的开口说:“如果没有您路过,我还真没准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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