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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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浮生还带着小医官们,一起在城中其它各处喷洒药水,进行彻底清扫消毒。
  瘟疫慢慢得到控制,每日被送进隔离病区的新患者越来越少。
  *
  “叶姑娘!”
  浮生正在帐篷下指导小医官们帮患者清洗伤口,忽听到有人唤他,转头一瞧,见关羽站在帐篷门口,提足正要往里面来,忙起身将他一把推出门外。
  浮生将关羽拉到一棵大树下,急道:“将军怎么能来这里!”这里到处都是病人,他一点儿防护措施都未做,便冒然闯进来,万一感染了可怎么办!
  关羽不以为然,轻笑道:“关某千军万马都不怕,岂会怕这小小的瘟疫!”
  浮生脸色一变,忙将食指放在嘴边儿,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一本正经道:“呸!呸!别胡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浮生神色认真,关二爷也太大意了,这疫病要猖狂起来,可比那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姑娘不必惊慌,你让大家佩戴的药囊,关某这不一直好好带着的嘛?”关羽说着,指一指腰间的药囊。
  “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这药囊虽有一些预防的功效,可什么事儿都还有一个万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将军你看你,我让你戴口罩,你为什么没戴?”
  关羽一窘,这叶姑娘也真是奇怪的紧,偏要弄块布让大家将口鼻遮住。他一个大男人,戴这种东西,不伦不类,成个什么样子!
  浮生瞧见关羽的神色,便猜出他的顾虑,于是故意沉下脸,佯装生气道:“如果连将军都不支持,浮生又如何能劝服其他人?”她家关二爷真是的,怎么也不看看轻重缓急,是命重要还是风度重要?
  关羽没想到浮生会为这个生气,心里只觉得好笑,忙劝道:“姑娘别生气,关羽从命便是!”说着,果然从袖口里摸出一个口罩,老老实实戴好。
  浮生看他一张俊脸被遮去大半,只留下一双细长的丹凤眸子在外边,要不是一身浩然正气,倒活像一位剪径劫掠的莽汉,不由‘扑哧’一笑。
  关羽见浮生眼角挂起笑意,于是默默松一口气,道:“你别说,戴上这个,还挺暖和!”
  浮生闻言,笑得更加猖狂起来。
  关羽摇头轻笑,想起来意,忙道:“我来是要告诉姑娘,你要的药草已经备齐,是否立刻熬制出来,发给百姓们服用?”
  浮生收起笑,沉思片刻,道:“不忙,还缺一味药引,这种药引在铺子里买不到,我明日出城,亲自到山中去采。”
  关羽蹙眉,“明日?”
  浮生见关羽面露难色,奇道:“有什么不妥吗?”
  “不,只是明日关某有事需出趟城,不能亲自陪你进山!”
  原来如此,浮生松一口气,笑道:“无碍,我可以自己去!”
  关羽顿了顿,道:“我回头跟大哥说一声,让她拨几个人陪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嗯!”
  浮生点头,心底不由涌起一阵甜意:她家关二爷有时也挺细心的嘛!
  入山采药
  出了汝南城,心情一下子便开朗起来,在城中圈了这几日,每天对着深受病痛折磨的百姓,心情便像是罩了一片乌云,总也驱散不开,今日出得城来,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前面便是伏牛山了。”
  浮生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忽听外面赵云说了一句,忙掀开窗帘往外一瞧,果见地平线上,赫然出现了一排起伏连绵的山脉。山势都很高,山顶积雪皑皑,往下是厚厚的松林,空旷处则□□着一些奇形怪状的大石。
  赵云有些疑惑,催马凑到车窗外,向浮生请教道:“叶姑娘,这隆冬时节,真的能找到草药?”赵云对汝南地形较为熟悉,便自动请缨,帮浮生带路,另带了数名甲兵从旁护卫。
  浮生看一眼赵云,笑道:“这个时节,普通的草药,确实找不到,可是我要的这种,还必须得冬天才有!”
  看浮生神神秘秘,赵云摇头轻笑,这个叶姑娘,总是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可是见识了不少,并且还学会了一点儿,就是她如果不说,就千万不要问,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不一会儿,到了山脚下,马车进不得山里,众人便弃了车马,留两个人看守,其余人一起徒步往山中走去。
  浮生背着个竹篓走在最前边,一手提着把锄头,一手拄着一根随手拾来的树枝。
  上山的路不好走,不一会儿,浮生已累的气喘吁吁。她单手扶着腰,偷偷扫一眼其他人,见大家皆气息沉稳,神色轻松,不由羡慕不已。虽然双腿沉重的快要抬不起来,但她心中要强,偏不甘示弱,依然咬牙继续坚持着。
  以前跟着祖师爷进山采药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艰难啊?那时候每天翻两三个山头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如今才走了一个时辰,就累的像是丢了半条命,看来最近的日子过的□□逸了。
  心里默默念叨着,脚上却是一步不敢停。不知又爬了多远的山路,直累的头昏眼花,双腿发软。
  浮生抬袖擦一把额上的细汗,痛苦地继续拖动双腿向前,突然右脚在石头上绊了一下,于是一个趔趄,她整个人便直直向泥土地上栽去。
  “叶姑娘!”
  随行的几人大惊,慌忙凑过来,赵云伸手将浮生扶起,见她满脸满嘴,或粘或塞着一些泥土枯叶,狼狈至极,不由咬牙憋着,想笑又不敢笑。
  浮生皱着眉,‘呸’‘呸’几声吐出嘴里的泥土,侧眸狠狠剜一眼赵云,道:“将军想笑便笑,别再憋出病来!”
  “噗哧!”赵云愣是没忍住,旁边几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浮生一把甩开赵云的手,咬牙忍着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惜低估了自己的力气,结果人没站稳,反倒腿上一麻,整个人‘妈呀’一声,仰面向后倒去,结结实实摔了个四仰八叉!
  “叶姑娘!”赵云惊呼一声,忙向前蹲下身,托浮生坐起,见她呲牙咧嘴,疼得眉毛鼻子挤成一团,喜感十足,僵在脸上的笑容不由又活跃起来。
  “将军笑够了没?”浮生咧咧嘴,瞪他一眼,“若是笑够了,就麻烦扶我起来!”
  赵云忙忍住笑,扶她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下。
  浮生咬牙揉捏着酸痛的双腿,怒目扫一眼众人,道:“行了,有那么好笑吗?”笑便笑了,却何必笑得这般‘撕心裂肺’!
  赵云见浮生一脸不悦,忙附和道:“就是,都别再笑了!”
  话音刚落,赵云自个儿却又‘噗哧’笑弯了腰,余人见了,也痛快地笑将起来。
  浮生见他们笑得开心,干脆别过头,不去理会,爱笑便笑,反正也长不到她身上。
  这群没风度,没内涵,没高风亮节的傻大个儿!
  赵云极力忍住笑,他们这些人,平常粗枝大叶惯了,根本没留意到浮生的异样。方才见她跌倒,才知她已累极,除了忍不住的觉得好笑外,心底又生出一丝愧疚,忙道:“不如姑娘且在此休息,只需告诉我们那草药是何模样,我们替你采来便是。”
  浮生坐在大石上擦汗,摇头道:“你们不认识,我说的这种药,夏天是草,冬天看起来却像虫,一般长在隐蔽处,十分不好找。比如我身边的这条大石缝隙中,就是——”
  浮生不经意往大石缝隙中一瞥,忽然眼前一亮,忙伸手扒开松松的土层,惊喜地从里面揪出两条细细的东西,赵云一瞧,果然细细嫩嫩,像两只虫子一般,不由在心底暗暗称奇,“姑娘说的便是这种东西?”
  浮生点头,喜道:“大家快四处找找,这东西对环境要求极高,既然会在这里出现,就说明周围条件适合,没准儿还有其它的!”
  赵云目光轻转,一扬手,一群人立刻四散开来,弯着腰仔细在各处寻找。大伙儿的脚步踩在厚厚的松针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浮生见众人走远,目光也忙着四处搜寻,忽然看到坡下一块大石边儿上,隐隐似有两个嫩嫩的细芽,于是扒着一棵歪脖树干,小心翼翼地往斜坡滑了两步。她伸手去够,可惜胳膊不够长,便弃了树干,转手抓住了旁边的一根枝条,整个身子缓缓向那大石下探去。
  赵云远远看见浮生整个人半吊在悬崖上,立刻吓得脸色都变了,“叶姑娘小心!”
  浮生正专注于眼前,根本没听到赵云的警示,她猫着身子,伸指将那药草抠出来一瞧,果然是手指粗的两只,不由大喜,正要回身,不小心脚下一滑,身子瞬间失去平衡。
  浮生没来得及惊叫,便只听‘咔’的一声,整个人带着断掉的树枝,骨碌碌向斜坡下滚去。
  浑身上下被碎石硌得生疼,浮生咬牙忍着,手忙脚乱地到处去抓,却没抓到任何可以让她停止下滑的东西。
  整个人在斜坡上也不知翻滚了多少圈,忽见前方黑影一晃,浮生顿时瞪大眼睛,惊恐地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树。‘嘭’的一声,她的脑袋结结实实磕在树干上,然后双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赵云亲眼看着浮生坠下斜坡,惊魂未定,便立刻追了下来,滋溜溜滑行到大树跟前,慌忙将浮生托起放在怀中,一边摇她一边大声唤道:“叶姑娘!”
  “别,别晃我——”浮生被晃得难受,眼皮不由挣扎着向上翻了翻,模模糊糊看见赵云,话没说一句,脑袋一耷拉,人便再次晕了过去。
  赵云见浮生意识模糊,身上多处划伤,脑门上还淤青一片,忙抱起她要走,却见她白皙的胳膊从长袖中耷拉下来,不由一愣,只见她的右手里,依然紧紧攥着两株草药。
  *
  浮生从昏睡中醒来,还未睁开眼,先张牙舞爪地伸了个懒腰,这懒腰一伸,不由‘哎吆’‘哎吆’地咧嘴惨叫了几声。
  疼,好疼,全身上下都在疼,疼得好像骨头都散了架。
  “叶姑娘!”
  恍惚一声轻柔的呼唤,浮生忍痛睁开沉重的眼皮,愣愣地瞪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床前坐着的正是糜夫人。
  “夫人——”浮生目光左右扫了扫,见糜夫人身后只立着几个服侍的丫头,不由有些失望。她虚弱地张了张嘴,糜夫人俯身凑近,才听见她唤的是‘关将军’,不由一愣,转而轻笑一声,忙吩咐丫头到外间去请关二爷进来。
  片刻之后,关羽掀帘进来,浮生转眸看到,朝他抬了抬手。糜夫人意味深长地朝关羽笑着点点头,然后识趣地让开,招招手,丫鬟们便跟着她一起出了里间。
  关羽走近,俯身问浮生感觉怎么样。
  浮生愣愣地看着他,嘴角一咧,还未出声,便呜呜咽咽地抽泣了起来。她好倒霉,出去采个药,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熊样儿。
  关羽一窘,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安慰。
  浮生见他柱子似的杵在那儿,心里又觉得好笑,于是一边认真地哭着,一边抬手指一指床沿儿。
  关羽顿了顿,还是挨着床沿儿坐了下来,身子却紧绷着,轻声说到:“军医已经检查过了,都是些皮外伤,额上的伤也不碍事,只是要吃些苦头,疼些日子。”
  自己的身子,浮生心里最是清楚,她也知都是些皮外伤,可就是疼的厉害,动弹不得。
  浮生一边哭一边委屈道:“万一我因此破了相,恐怕以后嫁都嫁不出去了!”
  关羽一愣,闷了半天,才一本正经道:“你放心,一定用最好的药,绝对不会留下疤痕。”
  浮生气结,难道不能说句我娶你之类的话云云?
  关羽确实说不出这种话,浮生见他讷讷的样子,便干脆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甜言蜜语的安慰来。
  纨绔
  关羽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他刚走不久,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浮生心底一喜:莫非关二爷放心不下她,又巴巴地折了回来?
  “进来!”
  浮生翘首望着门口,可惜推门进来的并不是关羽,心底不由有些失落。
  赵云长身立在纱蔓之外,不好意思再往里一步,只隔着纱蔓沉沉唤一声,“叶姑娘!”
  浮生坐起身,探着身子笑道:“浣纱,快给赵将军看座!”
  小丫头忙搬了凳子出来,放在赵云身侧。赵云撩袍坐下,双手搁在膝盖上,良久不语。
  这点儿十分不像平日里的赵云。
  浮生等了半天,仍不见他开口,奇道:“将军可是有事?”
  赵云顿了顿,这才开口道:“没旁的事,就是来看看姑娘伤势怎样了!”昨日送浮生回来,见她浑身是伤,昏迷不醒,真是将他吓得不轻。
  浮生听赵云声音里似有愧疚之意,想是为她,忙‘呵呵’一笑,安慰道:“将军不必担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就是眼下不方便走动,修养些时日,照样活蹦乱跳,到时候还是要劳烦将军陪我到山中采药!”
  说是这么说,可山中采药这种事儿,到底不敢轻易尝试了,看来以后出门,得好好看看黄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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