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金族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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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通?义父,如果您说的想通是让我不再继续追查当年的事,我永远不可能想通。”既然是白费力气,皿晔也就没有费力去开那扇门。
  冯十九道:“义父都是为了你好。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再去查已经没有意义。你和小王爷现在身边危机重重,去应付这些危机就已经让你们焦头烂额,你哪里还有精力去查那些陈年旧事?皿晔,你一向聪明,怎么这件事上就这么糊涂?”
  皿晔将桌上的灯烛点亮,幽黯的烛光照亮房屋,房中摆设极简,不过是一桌,一椅,一床,余外皆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
  皿晔坐下来,眸间冷意似冰,“义父,孩儿说过,这件事不仅牵扯的是陈年旧事,也牵扯着如今的几桩大案,如果不能拔除您说的这个暗皇,郁儿上战场之时,只怕是会面临明暗两股强敌!”
  “为父已经跟你说过,暗皇是暗皇,细作是细作,你不去查细作,却来查你的母亲,你敢说这是为苏小王爷吗?你好好反思吧!想通了,就敲三下门,为父自会让人放你出来。”
  冯十九丢下这些话,决然离去。
  皿晔在里面喊了几声“义父”,外面再无回应声。他情知义父是走了,没有再白费力气,回到桌前坐下,将思绪理了理。
  冯十九有一点应该没有骗他。暗皇和细作,应该不是一码事。因为,如果孟氏族谱上每一代都少录入一位公主,则那位公主是暗皇成立的话,这一代还没有这样一位公主,就说明这一代是没有暗皇的。或者说,这一代的暗皇还没有选出来。
  这就说明,在雨师猖狂活动的细作和暗皇组织没有关系,可能,他们只是借了暗皇的名声和暗皇的图腾。那细作组织应该也是属于孟氏皇族,只是和暗皇没有多大关系罢了。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母亲和当年的郁琮山刺杀案无关。甚至,他敢肯定,他的母亲,上一代的暗皇,和那一桩刺杀案有着重大关联。不然,他的义父也不会一直追到津凌来阻止他查下去。
  皿晔有一丝混乱。
  如果,暗皇和细作没有关系,这条线如今就不算是要紧做的事。因为将要进行的战事才是最为紧要的。细作案查不出来,对苏郁岐的出征将是最大的威胁。
  他母亲和苏家有没有关系,横竖已经拖了这么些年了,也不差再拖些时候。
  还是应该先出去。出去才能帮到苏郁岐。
  但是……还有一个可能性。如果,这一代的暗皇不是某一位公主,而是另有其人,那么,跟进暗皇这根线,还是最快的捷径。
  皿晔渐渐冷静下来,觉得还是应该跟义父好好聊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门的位置,敲了三下门,外面却一点声息也无。
  或许是冯十九走的时候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就想通吧,他又拍了几下门,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他只好回来,细细打量这间密室。
  这里有那么多书籍,很显然,这不是用来囚禁人的密室,而是用来藏身的。那么,肯定有出去的机关。
  他细细找了一遍,连一寸墙皮也没有错过,却是一无所获。他又将目光放在那一排排的书架上。
  冯十九不是个爱读书的人。至少,他从未见过冯十九的房间里有任何一本书。那就说明,这不是冯十九的房间。
  那会是谁的房间呢?
  判断这是属于谁的房间,先要看房间的摆设,以及房间主人留下的痕迹。
  房间里的摆设太寻常了,根本就找不出属性,那就只能找主人留下的痕迹。痕迹最明显的地方,应该就是书架上那些书了。
  皿晔走到书架前,扫了一眼书目。
  外面的一排书架上,都是些史书典籍,有关于毛民的,也有关于玄股和雨师的。皿晔顺手拿起一本,翻开看了看,是一本关于雨师的典籍。上面记载的是雨师的风物人情,详尽细致,甚而连雨师许多地方的地理图也都有。
  这样一本书落在毛民手上,无疑是危险的。皿晔将书放下,又随意抽了一本关于玄股的风物志,书中关于玄股的记载也十分详尽,甚至连玄股的起源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玄股祖先云族,原本生活在毛民土地上,因为一次灾难,举族北迁至如今玄股的土地上,经历了千余年繁衍生息,最终建立了玄股国。
  云族人蓝眼,肤白,身材魁梧。这正是如今玄股皇室云氏的最大特征。
  关于那次灾难,传闻却是甚少,而这本书里却是详尽记载了那次灾难。那是一起人为的灾难。
  毛民这片大地上,原本有两大家族,云族与金族,一千八百年前,两族为了争一个城池的土地,起了冲突,最终,云族落败,举族被迫逃亡至彼时还很荒凉的北方。
  后来,金族渐渐没落,以致最终销声匿迹。而云族,反而发展壮大,最终创造出了一个国家。
  也就是说,云金二族,属于世仇。
  大概,这才是云渊不肯与毛民联手的根本原因吧。但世事无常,毕竟已经过去了近两千年,如今的云族会不会放下仇恨与毛民联手也难说。
  皿晔放下手中的书,转到后面的一排书架前,发现这一排全是手札。
  竟然是手札。
  但是不知为什么,皿晔心头竟生起一丝犹豫。他的手指触到那些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手札之后,似乎都能感觉到心跳加速。他手指僵了僵,但还是拿起了一本手札。
  打开手札,扉页是娟秀的小楷,写的是:元帝三年,初次游川上,以此为记。
  元帝是如今毛民皇帝的帝号,元帝三年,正是母亲十七岁那年。也就是说,这本,很可能就是母亲记录的手札。
  皿晔的手指似被什么烫着了一般,猛然一颤。
  再往下翻,第一页:三月初三,踏入川上的土地,烟花三月,杨花似雪,玉湖楼船之上,初识公子皿鹿。公子如玉,陌上无双。
  果然是他的母亲留下的手札。
  玉湖景致美若仙境,阳春三月,杨花沾衣,美玉无瑕的公子就在这样的天气里出现在眼前、不管后来发生了什么,这样的初相识,有哪个少女能不心动?
  他的母亲也没能逃过爱上他的命运。
  皿晔再往下翻,皆是记录与皿鹿一起的点滴。
  五月初九,东园榴花初绽,公子约我东园赏花,特带上我毛民美酒一壶,与公子小酌东园榴花下。公子初尝毛民烈酒,大醉,宿于东园茅屋。
  六月二十,玉湖赏荷,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抚琴于楼船之上,公子于湖面作剑舞,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宛如仙官落凡尘。
  ……
  这样美好的时光,一直延续了三年之久。
  皿晔有些恍惚。这里面没有一点关于阴谋的气息,全是一个少女对一个正值青春的男子的满满爱意。那些关于毛民谋求川上皿家支持的联姻阴谋,一个字都没有,不知道是他的母亲故意没有记载,还是她因为爱上公子皿鹿,已经全然忘了她川上之行的目的。
  翻完整本札记,唯一令他有锥心之痛的语句是,元帝五年冬月,大雪,我思乡情切,欲回乡一趟,奈何近日神思倦怠,懒于行动。阿鹿晚间请大夫来问诊,大夫说,我已怀孕两月。皿家一直不肯接受于我,我想,有了孩子,皿家必不至于不再接受我了吧?
  札记到这里再没有后话,料想还有后续,只是不在这一册中,皿晔又拿起另一册,却是记载川上地理风物的,他母亲那几年走遍了川上,将走过的足迹都记载了下来。
  看来,他母亲将札记分得很清楚,凡和皿鹿的时光,皆是另外记录下来的。又翻了几册,终于又找到了记录皿鹿的札记,但只是薄薄的几页纸。上面说,她将有孕之事告诉了皿家家主,却没想到,皿家家主说什么也不肯接受她,还要喂她一碗堕胎药,甚至还有族人建议要将她沉塘。她在皿鹿的安排下,被送到皿鹿的一个朋友那里寄居。
  七个多月之后,顺利生下一子,取名为晔,本义为光明灿烂,亦解释为才华外露。皿鹿偶尔会来看他们母子,因为被族中人看得紧,每一次都不会停留太久。
  终于有一日,她被皿家人发现了。皿家派来大批杀手来刺杀于她,她受了重伤,冯十九救了她和皿晔,她自知命不久矣,决定将皿晔托付于冯十九,一个人回毛民。
  三岁以前的记忆,皿晔能记得的很少,但关于皿鹿的记忆,一丝也无。皿鹿来看他们母子的事,他一点都不记得。
  这薄薄的几页纸,全是血泪史,记载的,全是他的母亲孟燕明最煎熬的日子。这几页纸上的字也很潦草,不再是娟秀的小楷,可见当时他母亲的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皿晔将那薄薄的册子搁下,心里难以名状的钝痛,像是钝刀割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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