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林绚尘的行酒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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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过脸,朝另外一边看过去,那里,战战兢兢地跪着龙泰来。
  他是那些投身王府的锻造师中,唯一一个确实知道银尘会锻造圣器的人,也是那些锻造师中,锻造水平最高的人,同时又是这一个月中,锻造成绩最差的人。此时的他,在赵凌风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什么价值,却掌握着一个几乎可以让王府灭亡的可怕秘密,他自身的价值没法和这个秘密的价值等同,因此,这个曾经忠心耿耿的老锻造师,如今也面临着被处理掉的命运。
  老人颤抖着跪在那里,他身上并美欧带上什么刑具,表面上依然维持着自由之身,可是面对鬼厉名,赵光怡和血河尊者的三重压迫,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此时,穷途末路的龙泰来面对着赵光怡,深深匍匐下去,希望用最卑微匍匐和求饶,来换取真王爷一时的怜悯,就可以苟延残喘几日,到时候,他拼着丧命的危险,用燃烧血液的方式将那块炼废了的材料重新锻造,也能打造出一件惊人的作品来,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用他的死,为家人换取一辈子的衣食无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着失败的屈辱死去,不仅保不住自己,还会让一家老小失去真王的庇护,被迫离开真王的领地,流落街头。
  “真王爷,求求您了!放过小的吧!小的确实是皇上派下来的,可是,这么多年来,小的也从来米有辜负过王爷的信任吧!”老锻造师的哭声撕心裂肺,若是在场的人能有任何一点点柔软心肠,此刻恐怕都会动了恻隐之心,不忍下手,然而这儿站着的几个人,都是铁血冷酷之辈,他们或许曾有过柔情,可是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们每个人都必须将柔情收起,带上无情的铁甲面具。
  “你却是没有辜负本座的信任,因为从你进入本座的王府开始,到现在这个时候,本座都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你……本座给你那些珍贵的金属,不过是掩人耳目,免得被宫墙后面的那人起了疑心而已……你和本座都清楚,一纸诏书,将你硬生生塞入本座最秘密的锻造工坊中,究竟是为了什么吧?”真王的声音冷漠无情,作为当代最强亲王,作为南方帝国的一代军神,他从来都不会缺乏杀伐决断,甚至于今天让自己的儿子来客串一番刽子手,就是为了培养儿子的血性和勇气。真王可不是请他的什么王,他的王位,必须浸泡于仇敌的鲜血之中,而不是像崇王的王位那样浸泡于百花酿造的美酒之中。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顶撞了不该顶撞的,被处理掉,也是天经地义。”赵凌风拎起终结火狱,雷属性的罡风刚刚灌注到金铜色的异形斧头上,就马上变成一层可怕的明火,这件低调的斧头比起在风波亭里大放异彩逼退一众金丹高手的伏绝天征,实际上并不弱上任何一点。
  看着仿佛火焰审判一样的恐怖圣器,老锻造师很不堪地裤裆里一片***他疯狂地磕着头,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可怜,诉说着自己曾经为王府做出的贡献:“……王爷!公子!看在小的为王府服务了几十年的份儿上,绕过小的这一回吧!小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他哭号着,不断地磕着头,额头上早已通红一片。
  赵凌风没有理会他继续的求饶,高高举起的斧头,正准备朝下劈去,猛然看到了角落里的银尘抬起手来,似乎想要阻止他,他顿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银尘只是抬手摸摸头发,显然他并没有想阻止他的意思。
  也就在这个瞬间,龙泰来猛然从地上弹了起来,他的袖口里猛然飞出七根暗绿色的毒针,然而这些毒针没有一根能够命中目标,因为身负《凌云战天决》的赵凌风,可不是寻常修士能够对付的简单公子哥儿。
  他的身影微微模糊了一下,居然在方寸之间就发动的闪返瞬错破防,躲掉了七根毒针的同时,他也仅仅是手一扬,三只漆黑色的飞镖就咻地一下飞出来,直直射入老锻造师的身体。
  可怜那龙泰来,一身修为半高不低的,偏偏修炼的是最普通的《雷气决》,就算有着恶暗雷之书的指导,也不过是个寻常角色而已,面对几乎和魔威阁镇派神功一样可怕的闪返瞬错破防,当真一点招架能力都没有,在赵凌风飞出三只飞镖的瞬间,他甚至没法让自己改变方向。
  就在三只飞镖刺入身体的瞬间,一道笔直的,从起码五十尺远的地方射来的蓝光,准确地破开了老锻造师的后背,穿透了他的胸膛。
  那是银尘的弑神灭罗仙劫曲·冰枪
  下一个瞬间,空气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光弧,烈火在空中划下裁决的半圆,切割开颈椎骨,然后将尚未冷却的尸身点燃。
  “扑通。”第二具尸体倒下了,细雨之中,艳红色的血液氤氲出很大一块,又被地上的积水冲刷着慢慢变淡下去,唯有一道刺目的蓝色寒冰,从大约五十尺外的地方延伸过来,在细雨之中格外刺目。
  这两个人,终于还是死了。赵凌风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他知道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最后的课程。父亲赵光怡,不会银尘的那些惊才绝艳的学说,他能教给自己的,只有一位王者的本能,本职,本分。
  体恤下人,让从者真正依附于你,这是他十二岁之前的课程。
  知人善任,让属下能够发挥出自己的才能,不做庸庸碌碌的从者,这是十四岁以前的课程。
  权衡利弊,懂得取舍,这是一门长期的甚至是终身的课程,从他记事起,持续到现在。
  均衡之道,行止之学,这是规约属下,制定规则的学问,这是昨天之前的课程。
  而今天,杀伐决断,狠毒之心,刚烈之血,这是曾经身为王爷的父亲,从今天开始教授的课程。从杀人开始,慢慢培养一位真正的王者的杀气,以及决断。
  赵凌风并不知道,正当比自己大几岁的崇王世子赵玉衡还在脂粉钗环之间流连忘返的时候,他自己,已经开始学习如何用属下的忠诚,用朋友的盟誓,用敌人的鲜血,用阴狠的计谋甚至用秘密流传的毒药来铸就一代君王的宝座。
  他浑然不觉,父亲教给自己的,早就不是一味混吃等死的亲王应该掌握的能力,而是一位在乱世与灾难之中,带领万民披荆斩棘走向新生的英雄王才需要具备的才能。
  他和赵玉衡,永远都不可能是一类人,都不可能具备一样的宿命。
  ……
  【崇王府中】
  既然各人坐定,家下仆人们都呆在了廊下等待主子们传唤呢,甄老太君也就不等什么了,忙命开席,一道道上好的山珍就传了上来,原来彼时甄老太君身子骨虽然还算硬朗,却也是个肠胃不算坚强的人,吃不得海中珍奇,吃一次泻一次,而崇王老爷又是个极其孝顺的主儿,加上自己也不怎么喜欢东海鱼贝之属,竟然干脆立下规矩,以后母亲膳食,族中聚会,都不上海味,只上陆地山林的珍奇贡品,海味之属,家里人谁想吃了,叫下人买去,小灶上烹了,各自吃去,久而久之,一家老小甚至林绚尘都养成了习惯,大桌通席上只捡着山珍吃吃,倒也其乐融融,又是酒又是肉的,满嘴流油,满鼻子醇香,只怕早将世间深海美味忘到了九霄云外了。王夫人带来的一众姐妹,一共二十七个,大得如王雨柔,小的如同王云芬,王云芳等等,都是豆蔻年华,花枝招展的,在本家也是清贫惯了的人,突然间见到这王府上的美食,早唬得北也找不着了,还有什么心情去抱怨没有鱼虾扇贝的事情,便一个个两眼放光,卯足了劲儿吃吃东家的款待,从一开始地拘谨文雅,吃喝到一半便放浪形骸起来,只是毕竟是女孩子家,又是又些出身的,就算放浪起来,也不过多吃骑扣,多贪两杯,倒也没有什么太出格的举动,只叫甄老太君看见衣带飘舞,裙钗鲜亮,欢声笑语,只觉得自己都平白无故地年轻了几岁,自然感叹世间美好,家业兴旺,一时间也自满自得起来。
  这一顿合家欢的午宴当真烈火烹油,合家欢心,就连一向喜欢幽静的林绚尘都不觉间被这气氛感染,多吃了几口,多喝了几杯。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甄老太君忽然想起来要行酒令的,偏偏又宠溺小绚儿,便命她起个酒令头儿,林绚尘接了老太太的吩咐,并未马上做答,反而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的神态,她自知寄人篱下,如今更是身无分文,一应用度,少不得全要仰仗他人鼻息,如今这舅父家里,哪怕欢声笑语中,却也绝不能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更不能胡言乱语,说错了话,得罪错了人,到时候自己可就“受用无穷”了。
  林绚尘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就将各人的神情尽收眼底。那些姐妹们,无论是赵家的亲姐妹还是王家的做客姐妹,大都是一副艳羡的神色,林绚尘清楚,那些人,都在羡慕她此刻坐着的这个位置,受到的这份宠爱,不过这种事情,亲疏远近,又是老太太的个人心思,谁也没法改变,只能艳羡着了。至于长辈们,崇王老爷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王夫人强颜欢笑,而李夫人却是真的高兴,似乎这位王府的兼职大管家只是单纯地为了有吃食,有热闹,有玩意儿高兴,至于这酒宴上行令作玩,嬉笑俏皮背后的次第规矩,明争暗斗,只怕这位姨太太也未必真的能往心里面去,毕竟又不是要她自己去怎样,横竖看别人的戏罢了,其他的太太姨娘,大都是小心地陪着笑脸,这种时候,谁也不敢扫了老太太的兴,反正横竖不是让自己出头,参与着乐和一下,自己吃几杯酒,几口菜,饭后还有好茶伺候,只赚不赔,谁会脑子缺弦来败兴质疑呢,只怕林绚尘就是指鹿为马,把黑的硬说成红的,都不会出来分说一句,更别说老太太不过是打乱了长幼次序而已,在自家人的酒宴上,倒也无谓,只要别在明天的芒种大宴上这么折腾就是了。至于老太太,此时正是看着林绚尘自己,笑眯眯的,一脸慈爱,只比那舅公,还要宠爱放纵十倍呢。
  一圈儿下来,唯独三人脸色不愉,首先就是那个王雨柔,那真是连个笑脸都没了,一脸嫉恨,可是桃色的眼睛里,满是贪婪和渴望,仿佛林绚尘此刻就是那能吃的菠萝,恨不得给她一口吞了。至于那对双胞胎姐妹,更是一副煞风景的哭丧相,杏眼怒睁,桃腮之上满是怒意,竟是两副一模一样的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这神色当真让林绚尘摸不着头脑,心想自己本就身无分文,平日里一切用度都是王府里直接管着的,哪里能欠了她们许多钱财,又如何招来了这两副一模一样的讨债鬼的神情来?
  她环顾一圈当即就有了决定,固然自己在这王府中谨小慎微,却也总不能做到什么人都不得罪,没法圆了着场子的,她如今在王府里面住了这么许多年了,虽然没有养成什么势利眼睛,却也知道这王府之中,表面上看王夫人大权在握,可是真正论起来,最终还不是一切大小事务都在老太君的手里,且不说老太太辈分摆在那儿,就是那个有实无名的妃子身份,就够着王府里一应大小人等喝一壶的了,当今灵皇,以孝道治天下,老太太如今的地位,和太妃也差不多,家里的人儿尤其是和林绚尘同辈的人,又哪里有胆子顶撞起这位“曾经伺候过先皇”的老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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