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聂挽留的议和之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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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选了三位返虚高手,同时叫了“青龙决战营”的五百勇士,通过自己手里掌握的一部分权力,从后勤部门连檬带骗弄来了一架云梯。纳诺蝮蛇拄着蛇杖,摸摸索索地一边探着路一边走出营帐,他要去见帝厉摩罗,向他求情,求他能拜见聂挽留甚至哈兰玄冥,容自己在军队中多滞留几天——只要几天,三位返虚高手就能得手,刺杀了对方主帅,动摇了对方军心,甚至有可能趁着混乱开启城门,那么大功在身的他,哪怕立即启程回到王都凤凰城,也完全不怕了。
  而如果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损失一万精锐的罪名会结结实实地扣在头上。奴化文明就是这样的,出了事情,吃了败仗,在暂时无法找敌人复仇的情况下,文明内部必须找出替罪羊来血祭,否则那些无时无刻不想当主子的奴才们,只怕真的要造反了。替罪羊血祭之后,空出来的位置,又是抛给奴才们争相抢夺,争相谄媚主子的饵食,如同那永远拴在野猪鼻子前的菠萝。纳诺蝮蛇深知此间利害,因而不管他内心里是不是真的对银尘前前后后杀了十万建州奴儿的暴行满怀仇恨,他都得和银尘不死不休,不从银尘身上洗刷掉被禁咒轰杀的耻辱,他就没法继续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了。
  虽然不是亲自上阵,但他做的准备非常充足,因为知道银尘使用了冰霜的力量,是血脉秘术,因此他给三位返虚高手装备上族中秘制的,克制血脉秘术的“灵宝”(和血脉秘术相关的物品不能成为神兵),同时还准备族中秘制的,从东北寒霜墓穴中倒腾出来的千年古尸的的绝代剧毒,涂抹在特殊的,不能受到罡风加持的特殊的兵器上,作为暗杀的备选工具,因为千年之前罡风天则和现在并不一样,所以这些剧毒都是非常罕见的慢性生绝毒。
  他甚至还准备了一些用来突破铜墙铁壁防御的无伤之毒,以及各种杀人的暗器等等,总之那三位返虚境界的死士,带着纳诺蝮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绝对的决心,慷慨赴城。
  就在纳诺蝮蛇默默速速地走出营帐的时候,纳诺猛士,纳诺猛哥,纳诺猛虎三人,正在举行一场饕餮大宴,他们三人,喝着壮行酒,大快朵颐着某位可怜的十一岁少女的大腿,狂言谈笑着,面目渐渐变得红肿起来,吃人的人,总会在某些时候,选择性地失去理智。
  他们不是为种族讨回公道的壮士,他们不过是被奴化文明驯养出来的斗狗而已。
  【南国潘兴城东面城楼】
  银尘不得不将指挥部搬到了这里,同时,他给东西南三座城楼都配备了十门火炮——这是他失去符文以后剩下的所有存货。
  北面的城墙上,人去楼同,有些标统甚至想将箭楼拆了移到别处去,北面不可能有敌人了,广阔的熔岩池也阻断了敌军的进攻路线,同时也将北面城墙上五座巍峨的城门彻底废了,成为只能永远关闭着的装饰门。
  大自然本身的承载力和调节能力是有限的,禁咒如同核弹一样,不能在一个地区频繁使用,否则会引起没完没了的自然灾害。银尘冒着风险发射一个火系禁咒之后,感觉就像输掉了一张底牌一样。
  他并不能再发射一个冰系禁咒来灭火,禁咒虽然可以相互抵消,但是冰和火对冲就是无尽的风暴,那是足以改变整个世界大气运行规律的大灾难。
  他发射完禁咒,雷神赋予的符文魔法也贼去镂空,只剩下单纯的魔法力供他暂时防身。东海天则降临之后,他的符文恢复周期变得很长……其实是经典施法模式给蚩尤传承让路了,蚩尤传承变化出来的所有武器都可以带属性,而且水火风雷光暗土时空诅咒亡灵奥术甚至召唤,各种属性随心所欲,这才是真正的魔法师,当然,也算是准修真者了。
  当魔法师拿到华夏传承的时候,是他魔法变化能力最弱的时候,也是他最强的时候。华夏传承之中,水可以不是水,火也可以不是火,剑,更可以不是剑。
  银尘打算在这失去符文的一段时间里,好好体味一下蚩尤万化术的精妙,这一段时间,他可以暂时忘记火球,忘记冰枪,忘记暴风雪,忘记奥术飞弹,忘记神教就极大审判之术中的光剑和十字,认认真真地思考一下,什么叫做【元素】,元素的【本质】是什么。
  他刚刚将手下尚存的21万大军分为三个军团,分别驻守东,西,南三面城墙,同时命令剩下的一万多人进城“剿匪”,就接到了北国派来使臣谈判的消息。
  “谈判?”银尘有些奇怪,北国人怎么可能要谈判,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损失了至少三十万人(包括血阳城边上的那一发禁咒)才推进到了潘兴城的脚下,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的。
  “不用管他。”银尘淡然道:“仗打到这个份儿上,恐怕大家都已经停不下来了吧?”
  “那人自称聂挽留。”传令兵的一句话就让银尘猛然起身,在东面的城楼里来回踱步了好一阵:“他是来找我的?还是真的来和皇上和谈的?”
  “找您。”
  银尘沉默良久,那几个呼吸的时间,对于城楼里所有的守备人员来说格外漫长。银尘在那一瞬间想了很多问题,想了各种可能,可是因为失去了符文,他无法动用魔法看到未来,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抉择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此时,他唯有蒙眼狂奔。
  世界就如同黑暗森林,无论脚下有没有道路,都看到太远处的前方,有时候顺着脚下的路摸索,也会迷失反向,有时候不顾一切地朝前冲锋,反而能趟出一条捷径。
  魔法师如果无法获得预言的力量,便只有相信自己。
  银尘沉默地站在大厅中央,眼神游移了几下,终于还是让聂挽留的旧情战胜此刻的忠诚,他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完全终于灵皇,他在这里拼命守城,不过是想避免一场屠城而已。
  “算了,让他进来,我们好好聊聊,怎么说也是旧识,好好叙叙旧也应该。”银尘最终做出了决定。
  “尊上!”这时候华斩风忽然朝前一步,单膝跪地,显然不希望银尘就此投降,这是有辱禁军形象的事情,这是让禁军刚刚竖立起来的,正在用鲜血擦拭着的荣耀瞬间崩塌的事情,哪怕银尘为了全城百姓,委曲求全,他们禁军,也……
  “——至于投降什么的就不要想了,北国人,还没有办法能劝住我。”银尘接下来的话让他放心,他默默行礼,站起来,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银尘知道,所谓狗改不了吃屎,建州奴儿改不了奴化,真让北国人占领了潘兴,就算不屠城,也是和血阳城一样的悲惨沦陷的结局,北国有个聂挽留是不错,但并不是每一个将领都是聂挽留。
  【东面城墙·四号箭楼顶端·弩车旁边】
  庞大而笨重的弩车的阴影下,几个禁军士兵摆上一张小小的方桌,两把椅背高高的椅子,林绚尘亲自将茶水斟满,然后悄无声息地和禁军一起退出。
  她退出来,正好和聂挽留打了个照面。聂将军的身形微微一顿,又恢复了正常,却将目光移开了。长期在北国生活的聂挽留肯定没有见过如此柔美艳丽的江南女子,何况这样的女子还不是一位尚未长成的小女孩,小时候就这么美,长大了还了得?
  他不由得想起几年前那个雨夜之中,那位为了银尘甘愿自尽的小女孩,那似乎也是各异美人胚子。聂挽留心里苦笑了一下,心想银尘的女人缘,或者说女孩缘还真好。
  聂挽留跟着银尘,走进了箭楼顶层的房间,在弩车阴影下的小方桌两边分别坐下。一老一少两个大男人互相打量着对方,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今天来,是想和过去做个了断?”魔法师毕竟年轻,老成持重的修为还差一点,首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聂挽留的眼睛里满是即将面临破灭的不舍与不甘,在北国呆的越久,他就越发孤独起来,越发找不到一个可以继续背负自己的理想与才能的人,他虽然年富力强,家庭美满,可是他的孩子,无论怎么教育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上进之辈,不可能如同银尘这般惊才绝艳。
  聂挽留自认为自己的兵道,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一样,而唯一能够彻底认同他的,唯有银尘。就连北武帝,哈兰玄冥,在某些问题上也和聂挽留持相反的意见,否则,黑羽军又怎么会不如青龙决战营呢?
  “你想劝降我?你觉得可能吗?或者说,你家的那个皇帝真的能愚蠢到现在休兵和谈?!”银尘的话很冲,因为他此时并不想见聂挽留,不想见任何北国的使臣,不想在北国人认识到潘兴城可能没法攻破这个事实之前,也一个弱者的姿态来看聂挽留或者其他什么使臣的傲慢嘴脸。
  “你既然也知道陛下不可能退兵,为何还要做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事?你真的将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轻?”聂挽留觉得自己也是一肚子的火,他挺委屈的,明明自己想将这个优秀的人拉离火海,给他一个过上正常人生活的机会,他怎么就不上道呢?
  “或者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忘记那件事吗?你非得对陛下不利,才能解除心头的恨?你小子难道认为那样的话,张姑娘就能含笑九泉,就能再次活过来吗?你难道没有想过,她那样牺牲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为了你能给张家复仇?”
  聂挽留原本想用张雅婷激怒银尘,好让他清醒过来,明白自己的根,始终在北国,然而他注定失望,他面前的银尘,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只有悲伤。
  “雅婷妹妹不是唯一一个啊……”银尘的叹息让聂挽留呼吸一滞,感觉心脏仿佛被刺了一刀以往疼痛,这个时候,聂挽留才发觉自己对这个男孩的格外关注,居然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同情他,同情这个优秀却注定一生坎坷的男孩。
  人生半百的聂挽留早已看出银尘注定一生都在厄运中挣扎,他身上似乎就散发着那种悲壮的命运气息。
  聂挽留眼神闪烁了一下,依然坚持道:“可是你这样消沉下去,白白为一个注定没落的王朝陪葬是不行的!想必你也能看出来,如今的南国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你又何必……”
  “我自己其实无所谓的,问题是,我所在乎的人,他们都是南国人,你能让我去背叛他们吗?”
  “他们?刚才那个小姑娘,还是皇上?”
  “说真的,应该属除了皇上以外的很多人吧,刚刚那个姑娘?她算一个。”
  聂挽留沉默了半晌,才终于说:“其实如果是你的朋友的话,倒也好商量,这年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很正常,何况你能认可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平庸的人吧。不是我聂挽留吹牛,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比陛下更好的人的,他若是能成为天下共主……”
  “就可以随便一句话就将别人全家都杀了么?”银尘苦笑道,他的话听起来像是抬杠,可是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抬杠的意思,只有一种苦中作乐的自嘲。
  “这个其实有隐情的……”聂挽留有点底气不足。
  “我知道,天下的君王都一样,我上面那位其实也一样,我在南国混得好,不是皇上好,而是我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我了。”银尘垂下眼帘,语气很轻,可是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里面,都滚动着莫大的恐怖:“其实效忠谁不效忠谁,我无所谓的,天下那么大,秘境那么多,我银尘哪里不可去得!只是,怎么说呢,我觉得吧,你虽然投靠了一个好皇上,但是你投靠的文明,注定要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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