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夫妻分离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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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别是为了与你更好的相聚。
  刚结婚的那小半年,很多人问我婚前婚后有什么区别。
  我仔细想了想,没有什么变化,除了顾先生更肆无忌惮了一点。
  人们常说,爱情是婚姻的坟墓。诚然,婚姻确实是柴米油盐的开始,但却未必是浪漫的终结。结婚时,爷爷送给我们四个字:莫忘初衷。当生活被日常琐碎缠绕,当彼此的缺点被逐渐放大,只要不要忘记当初在做出结婚这个决定时的衷心,那么爱情终会被时间窖藏成陈酿。
  九月初,我接到通知要被外派参与一个科研项目,时间很长。难得的项目,难得的学校,难得的机会。接到派遣通知的时候,我走神了很长一段时间。
  领导特批:“小林,你和家里好好沟通。你们新婚,确实是要克服一下。”
  四年多的时间里,我们聚少离多,刚经历过半年的分离,现在又要分开,心里的那种难受,就跟刚缝上的伤口又要被挑开重缝一遍一样。
  我酝酿了一路到了医院,办公室已经没人了,剩顾魏一个,他要值夜班。听到我外派的消息,他先是一愣,问了地点时间,说了声“嗯”,就没再说话。
  我们沉默地一同吃饭,饭后他说:“我送你去停车场。”
  到了车旁,我拽拽他的袖子:“你陪我坐一会儿吧。”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后座,我窝在他臂弯里听着他的心跳:“顾魏,我不想走了。”
  他拍拍我的背笑道:“你怎么比我还委屈呢?”
  行李是顾魏和我一起收拾的。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差不多一年前,我捏着清单在公寓甚至整个X市窜来窜去,不停地调整他箱子里的东西。而现在,我们两天时间就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行李箱安静地靠在墙角,谁也没再去动它。
  “在外面注意安全。室友,还有关系好的,号码都设成单键拨号。”
  “嗯。”
  “注意饮食,两天一过就会开始有些不适应。”
  “嗯。”
  “膝盖注意保暖。入秋之后出门要戴手套。”
  “嗯。”
  顾魏看我一直嗯不说话,笑道:“和异性保持距离。”想了想,“和同性也要保持距离。”
  我被他逗笑,揉揉他脸:“我把结婚戒指贴脑门上。”
  陈聪:“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只是顾魏没想到他还得这么快。”
  我:“……”
  陈聪拍拍顾魏肩膀:“行了,开心点,距离产生美。”
  顾魏:“已经够美了。”
  陈聪:“小别胜新婚。”
  顾魏:“我们本来就新婚。”
  陈聪扭过头:“校校,顾魏怎么这么暴躁?”
  顾魏:“……”
  路人甲和小草婚礼在即,听说我要出去,路人甲第一时间打来电话:“什么时候走?”
  我:“十月三号。”
  路人甲:“你这是逼我改婚期啊!”
  我笑:“是不是兄弟,就看现在了。”
  路人甲:“现在酒店很难排的啊!”
  我:“嗯……室外或者西餐?”
  路人甲:“小草,你看,是林之校逼你的!不是我!”(借刀杀人,借我逼婚!)于是婚期真的就提前了。
  小草:“阿校,给我带点特产。”
  我:“什么?”
  小草:“帅哥。”
  我:“……”
  路人甲:“她开玩笑的。”
  我……关键是,这也不能带吧?
  我:“我讨厌十一,都成夫妻分离日了。”
  顾魏:“搁四十年前,你这话就属于反动,直接拖走。”
  “……”我炯炯有神地看着顾魏,摸摸肚子,“说不定我去的时候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两个人。”
  顾魏:“你想干吗?!”
  我:“嘿嘿……”
  “林之校!!!”顾魏声音出来都带拐弯了,“你……不会……你……”
  我:“开玩笑的。”没怀上。
  顾魏:“……”
  我:“你有假也可以来看我的啊。”
  顾魏撇嘴:“然后好让你一个人去两个人回吗?”
  啧,这人太记仇了!
  娘亲:“在外面凡事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blah blah blah……”
  我:“妈,我又不是去炸碉堡。”
  娘亲:“你去炸碉堡倒好了。”
  我这是什么娘啊!
  相对而言,医生娘的表现更像亲妈,摸摸我胳膊摸摸我腿,看着我不停叹气。
  我:“妈妈您别叹气啊!”
  医生爹:“没事,女同志就是比较多愁善感。”
  医生娘:“怎么一个刚回来,另一个就又要走了呢?”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顾魏:“妈,不操心,啊,不操心,已经娶回家了,丢不掉的。”
  我:“……”
  爷爷最近身体不大好,但不想搬去和医生爹娘住,于是顾魏建议:“爷爷搬来和我住吧。”
  爷爷:“不要。”
  顾魏:“就当陪陪我吧,您看我马上就孤家寡人了。”
  爷爷:“嗯,然后两个人一起孤家寡人吗?”
  顾魏:“搭个伙儿呗。一个人吃饭都不香。”
  爷爷:“你没结婚之前都不过了?”
  顾魏:“……”
  我:“爷爷,您就当帮我看着顾魏。”
  爷爷:“看什么?他能干什么?他敢干什么?!”
  我:“……看着他,别让他伤心过度。他心里有事,从来不吭气,您帮我开解开解他。”
  顾魏:“……”
  爷爷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小草路人甲的婚礼是露天的。这真是被逼的,十一期间酒店是真没有了。其实室外也订不到,充分说明我就是个幌子,路人甲早就狼子野心了。
  草地上个月刚修剪过,还有淡淡的青草味。
  多么无厘头的路人甲,却是我们一帮人中婚礼现场最为浪漫文艺的。
  据说他极其坚持要白就一白到底的唯美纯净风格,于是现场所有的装饰,缎带、纱、蝴蝶结、气球,全是干干净净的白色,除了百合的花瓣稍微带点粉红。
  画面很唯美,只是这两天风有点大……
  摇曳起来……
  于是小草怒了,婚礼当天一大早,强行要求加了金色的丝带和气球。
  婚礼开始,我们坐在草爸爸草妈妈斜后方,看到草妈妈一脸舍不得,草爸爸拍拍她的膝盖。
  我看看顾魏:“哪,这就是嫁女儿。”
  顾魏:“……”
  我环顾四周,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人都结婚了。表哥、师兄、师姐、猴子,印玺、三三、小草……每个人的爱情都各不相同,都足够写成厚厚的小说,足够让我们很老的时候回想起来都能开怀而笑。每一对两两出席婚礼的人看着台上神采飞扬的新人,或许都在回想或者畅想自己的婚礼。
  Love is a vine that grows into our hearts。
  路人甲还是很无厘头,一边给小草戴戒指,一边念叨:“等我中了五百万给你换个五克拉的啊!”
  众人笑场。过来人都知道路人甲其实是在紧张。
  室外放小短片对光线要求高,效果不佳,路人甲捞过话筒:“算了,都是些照片集,不放了,我来说。”
  “我其实很早就注意到小草了,具体时间,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了,觉得她看着好小啊,怎么跟未成年一样。”
  众人笑。
  “上课坐她后面的时候,看着她闷头记笔记,就想,诶,挺好,我不用记了,PPT翻得实在太快了,我以后直接抄她的就行了。”
  台下来证婚的导师哭笑不得地摇头。
  “后来我觉得挺郁闷的,我们班人又不多,女生更少,就四个,别的三个都找对象了,你怎么就不找呢?一个活生生的帅哥就坐你后面啊!”
  路人乙快笑抽过去了。
  “后来我想,这么漂亮、这么勤奋踏实的好姑娘,不能被外系的给拐了啊!作为班长,我是有责任的。”
  全班齐笑。
  “我就有目的有意图地接近她,跟她往一组凑。在此感谢我的好兄弟林之校,还有好姐妹路人乙,一个帮忙,一个怂恿……那个,我祝你俩幸福啊。”
  班里同学哄笑。我实在很想揍路人甲,穿着西装也掩盖不了他周星星加小沈阳的气质啊!
  “那会儿很多男生喜欢小草。哎,你自己知道吗?”
  小草看着完全自high起来的场子,羞愤地摇头。
  “唉,因为理科男都比较矜持嘛。所以,在此告诉那些还单着的兄弟们:谈恋爱,总得有个人先耍流氓。”
  在场的男士都笑了。
  “接触越多,越觉得小草好。要点名了她给我们打电话,来不及了帮我们递假条,报告什么的都愿意让我们参考。”
  我相信导师现在应该很无力。
  “小草人特善良,她的父母给了她一颗对所有人都打心眼里好的真诚的心。她室友生病,她大晚上的打车出去买药,她帮师弟师妹划重点划一通宵,下雨天给做实验的人送伞,每次捐钱的时候她都捐特别多,那么忙还有空做义工,她画图特别认真,做菜特别好吃,笑起来特别好看……我特别想跟她在一起,我特别想结婚。”
  底下众人起哄的有,吹口哨的亦有,都没想到路人甲原来那么早就开窍了。
  “然后我就天天和她在一起,天天和她在一起……反正有项目就往上贴嘛。在此,我得再次感谢一下我们的导师。您其实早看出来了吧?”
  导师应该后悔来当证婚了。
  “后来,稀里糊涂就成了。我都在想,她是不是太善良了,所以不好意思拒绝我。”
  下面女生起哄:“拒绝他!拒绝他!拒绝他!”
  突然觉得,布置得再神圣的现场,在疯狂的宾客面前,都是浮云。
  小草脸都红了,摇了摇头。
  “她对我和对别人,也没什么太大差别啊,就……稍微多笑点呗。对老林老乙笑得比对我还多呢。而且,她家那么远要怎么办呢?要是她要回去怎么办呢?不管了,反正已经是我女朋友了!我就开始忙房子票子了,攒够就领证,领了再说。”
  台下一片“甲哥霸气!”
  “然后她直博了!哎呀我高兴啊!”
  我忍不住笑场,倒在顾魏肩膀上。
  “又多了最少三年啊!我好希望她论文不过发不了啊!”
  小草终于忍不住打了他一下。台下已经差不多失控了。
  “然后我得到内线消息,小草要回父母身边。我当时脑子都白了。我想不行啊,我怎么办啊,我这还没追到位呢,我高帅但不富啊,她回去得多少人抢啊。那会儿真以为,小草对我没那么喜欢,可有可无,所以,我就铤而走险跟她回家了。”
  底下安静了一些。
  “我都做好了要恳求、下跪,甚至掉眼泪的准备了,结果,估计我的表白太感人了,老丈人、丈母娘一点没为难我。在此,我要再次感谢爸爸妈妈,谢谢你们信任我,谢谢你们把小草交给我。你们把她培养得那么好,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
  草妈妈眼睛红了,一边点头,一边眼泪就掉了下来。
  “回到X市我特开心,马上带小草回家。我爸我妈特满意。当时想,唉呀太顺利了,赶紧领证吧!小草不干。”
  “哈哈哈……”底下笑声一片。
  “那就先订婚。买了一特显眼的那种宽的戒指。小草就天天戴着。那会儿才觉得,她其实挺喜欢我的。”
  “呦~”底下一起调戏路人甲。
  “然后我每天上上班,下班打电话,周末约会。不怎么熬夜,吃饭也健康了,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能爬七楼了。”
  底下哄笑,草爸爸草妈妈都笑出来了。
  “然后我就琢磨着求婚。我前前后后求了几十次婚,到后来,基本就每周一求了,成习惯了。”
  路人乙啧啧:“丫就是一奇葩。”
  “然后,突然有一天就成功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那天就成功了。”
  所有人看向新娘。
  小草摊上这么个新郎,已经认命了:“水滴石穿。”她受不了了。
  路人甲恍然大悟后立刻后悔:“早知道这样,那我一回X市我就天天求啊!”
  底下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
  “嗯,然后,我们就结婚了!感谢今天各位亲朋好友到场!为我们的爱情做个见证!”
  底下各种欢呼声:“Kiss!Kiss!Kiss!Kiss!”
  路人甲捧着小草的脸,特虔诚、特庄严地吻了下去。
  神父傻了……
  估计他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后来我问小草:“老甲说了那么多,你怎么都不说点什么?”
  漂亮的新娘子愤愤握拳:“我还能说什么?!”
  嗯……也是。
  路人乙后来拿着DV挨个拍大家对新人的祝福。
  到我们这儿的时候——
  乙:“阿校,有什么想对老甲说的?”
  我对着镜头竖大拇指:“老甲,你是个人才!”
  乙:“小草呢?”
  我:“小草,摊上这么个人才,祝你好运!”
  乙:“正经点,正经点。”
  我清清嗓子:“祝你们幸福。”
  乙:“没了?”
  我:“这句多实在啊!”
  乙:“得,今天一个个的都被老甲传染了,录不到一个正经的。”摇摇头,转向顾魏,“医生,你也说两句。”
  顾魏愣了一下,想了一下:“嗯……早生贵子吧。”
  路人乙无力了,把DV转向自己:“新郎的素质才是决定婚礼洋气与否的根本原因。” 360 度拍了一下婚礼现场,再转回自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现场,一群2X青年欢乐多。”
  午睡也会做梦,乱七八糟一堆,醒过来的时候,床上只有我一个人。我匆匆滑下床,光着脚走出去。
  顾魏站在厨房削水果,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醒了?”
  我看着他:“顾魏,我做梦了。”
  顾魏看了眼窗外:“什么梦?”
  我:“梦见我一个人躺在床上。”
  顾魏笑了,洗了手走过来:“要不要吃梨子?”
  “不要。”分梨,分梨,吃了就分离了。
  顾魏轻轻地“唉”了一声。
  我抱着他突然眼泪掉下来。其实他从来不知道我对他有多么依赖。出去开会的时候、出项目的时候、他值夜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只睡半边床,规规矩矩,只有他在家的时候,我才会嚣张地在床上打转。
  其实有很多话,即使成为夫妻,也说不出口。就好像我愿意在原地等他回来,却觉得自己离开留下他,是个非常非常难受的事。
  顾魏抹掉我的眼泪:“又不是不回来了。”
  结婚之后,顾魏挖掘出了我所有的情绪潜能,我越发多愁善感了。
  顾魏:“我当初都没像你这样,你要跟我学习。”
  我:“你还标榜起自己的没心没肺了?”
  顾魏:“嗯,我没心没肺。那会儿不知道谁比我更没心没肺。”
  我哭笑不得。
  我觉得我们像长在一起的两个外星生物,现在分开,撕撕拉拉的,触手全断了。
  我们相拥着陷在沙发里,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在我左右胸口一起震动。
  顾魏四肢舒展开来,长长叹了口气:“苦守寒窑啊……”
  我被他逗笑:“现在知道我当初多痛苦了吧?”
  顾魏:“扯平了。”
  我:“谁跟你扯平了?”
  顾魏:“是扯不平,这会儿比那会儿痛苦得多。”
  我:“那是你那会儿没这会儿痛苦,我是一样痛苦。好吧,确实是这会儿痛苦得更厉害。”按照道理,应该是恋爱的时候出去思之如狂,结了婚出去会淡定一些的,可是情况到我们这里完全反了过来。
  顾魏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我惊:“嘶——你不要告诉我你当初在国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想什么呢你?!”顾魏抬头,恶狠狠地一口白牙。
  我干笑。我开玩笑的水平真的不高。
  顾魏埋下头,声音很低:“我心里难受。”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转过来,亲了亲他的嘴唇。柔软,眷恋,不带一丝情欲,纯粹的缠绵。
  性格使然,我没有对顾魏撒过很多娇,甚至没有对他说过什么情话。我想,我最多在生孩子的时候对他说“我爱你”,然后临终前再告诉他,他是我见过的最性感最美好的人,让我空山不知岁月老,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能把一天天度过。
  我:“你不要送我。”
  顾魏:“嗯。”
  然后我如同往常一样,背着包,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可能是没完全清醒,也可能是人类的感情总有那么点滞后性,我又不幸地反射弧特长。我一直晃到楼下,还在喝酸奶。听到拖箱轮子滑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才觉得不对,转身往电梯跑。听到自己呼吸和心跳声回到家门前,家里的钥匙都放在家了,没带在身上,于是我伸手敲门。
  门被打开。
  顾魏还是我走时的样子,衬衫最上面的三颗扣子没扣,光着脚。
  “忘带东西了?”
  我眨眨眼睛,我该说什么呢?说“亲爱的我还没和你吻别”?
  太矫情了。
  其实我很想咬他一口!不知道为什么……
  然后我就咬了。咬在他下嘴唇上。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O_O 顾魏显然被我惊到了。
  耍完流氓,我怕他打击报复,于是大脑开始迅速地思索一个理由,比如“强烈的感情只有这样强烈的表达方式才能抒发”之类。
  顾魏:“你还走不走?”
  我:“走……”
  顾魏把我抓到怀里就咬。我们俩果然是两只外星生物……
  我舔舔嘴唇:“你这人怎么这么暴力。”
  顾魏:“你回来干吗?”
  我:“嗯——”还没想好。
  顾魏:“你刚才不是走得挺利索的吗?”
  我:“嗯……”
  顾魏:“嗯?”
  我:“嘿嘿。”傻笑万能。
  顾魏把我整个人圈进怀里。
  电影小说都是骗人的,情绪激动的时候,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我爱你”了。我趴在他怀里,慢慢平复心情。然后钻出来,摸摸头发:“我走了。”
  顾魏:“嗯。”
  走之前,我特愤懑地戳戳顾魏胸口:“我告诉你我早开窍了早开窍了早开窍了!不要老觉得我没开窍!”
  顾魏一把把我揪住:“嗯?”
  我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发现“我爱你”真的很难说出口,于是矜持地说:“唉,我比较害羞嘛,又不是不明白。”
  顾魏的表情很微妙,眉头微微皱着,嘴角却在笑。
  这个表情……我决定溜。
  被他一把抓回去:“不说清楚别走。”
  “我要赶飞机啊!”
  “时间早着呢。”
  “不早了!”我本来准备坐大巴晃过去,方便进入情绪的。
  “一会儿我送你走。”
  “不要!你送我就走不掉了!”
  顾魏才不管呢。唉……
  后来还是他送的。
  到了航站楼。
  我:“行了你赶紧回去吧。”
  顾魏“嗯”了一声,俯过来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转身走了。
  这次我们谁都没再向对方跑去。
  我看了他五秒钟的背影,转身去换登机牌,我觉得再多一秒我可能就要哭了。
  候机的时候想给顾魏打电话,但是想想他正在开车便作罢。又想想,现在不打,就要十几个小时以后了。可是打过去说什么呢?就在这种纠结中,还是拨了过去。
  “在开车吗?”
  “不在。”
  “嗯?”
  “你进候机厅了?”
  “顾魏,你不会其实原地站着没走吧?!”
  “我现在坐在车里。”
  “……”小说、电影都是骗人的。
  “校校。”
  “嗯?”
  “记得每天发邮件,或者电话。嗯,电话没接的话,邮件还是要发的。”
  顾魏在撒娇?我惊魂不定地挂了电话登机。
  关机前给顾魏发短信:顾魏,我一直很爱你。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多么爱你,如同我永远不会知道你多么爱我。
  我们都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努力把爱包裹,让它显得平和淡定,所以它会慢慢蒸腾,陪伴我们一直到老。
  空山不知岁月老
  到达P市,办理各种手续,熟悉周边环境,着实有几天的忙乱。
  白天忙绿,晚上躺到床上却睡不着,于是摸过手机发短信:顾魏~
  回两个字:睡觉。
  >_< 一块钱一条,你就不能多发两个字吗?!
  出来前拍了很多顾魏的照片,每天睡前看一遍。
  我:我宁愿你出来,我在家。
  顾魏:我不愿意。
  我:顾魏我好想你啊。
  顾魏:专心学习,专心工作。
  我:我不工作了,你养我吧。
  顾魏:养不起,还要养孩子呢。
  我:不生了。
  顾魏:爷爷在旁边呢。
  我:……
  顾魏:有工夫想我,说明你还不够忙嘛。
  我:这二者有关系吗?除非我累死了,那我就不想了。
  顾魏:……
  我:我胖了好多。
  顾魏:你按着吃中餐的习惯吃西餐当然不行。
  我:难道我也得开始算着卡路里吃东西了吗?
  顾魏:多摄入优质蛋白,少吃垃圾食品。
  我:我有个同事,他的太太,任何东西,只要是能吃的,她都能告诉你卡路里含量是多少,扫一眼你的盘子,五秒钟就能告诉你你这顿摄入了多少脂肪,多少蛋白质,多少碳水化合物,眼睛都不眨,跟机器人一样。
  顾魏:啊……
  我:还有一位学物理的,比我还小呢,二十多篇论文了!
  顾魏:山外有山。
  我:学霸抱团,压力太大了。
  顾魏:有我呢,没事。
  我:还有人开玩笑说,校园谋杀只有白痴才用枪,激光投毒病毒感染,省力见效便于制造不在场证据,随便一个都是上品。
  顾魏:你们平时就聊这些啊?
  我:我选择了一个没有杀伤力的专业。
  顾魏:我不觉得有个研究生化武器的老婆是个多么幸福的事。
  我:……
  天气渐凉,手术多起来,顾魏的休息时间变得不规律起来。
  我经常吃午饭的时候还能收到他的短信,他那里是凌晨。
  我苦着脸抱着手机劝:你赶快睡觉呀。
  顾魏懒洋洋地说:睡不着呀。
  我说:那你想着我,然后你睡呀。
  顾魏:那更睡不着呀!
  我都想挠脸了!
  和林老师视频,他窝在沙发上吃猕猴桃,整个人懒洋洋的,小腿一晃一晃。
  我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爸,把你袜子脱了。”
  “嗯?”
  “袜子,袜子脱了。”
  他无辜地脱掉,脚丫冲着镜头摇了摇。
  我大喊:“妈!你快过来!”
  娘亲跑过来:“怎么了?”
  我:“你看我爸!整个脚掌都变形了。”
  林老师的四肢属于非常修长的类型,从腰身到腿到脚,都是窄窄的,现在整个脚趾骨根部横向变宽,原先瘦长瘦长的脚现在像是鸭掌。
  我妈直接傻了:“夏天还没这样啊……”(林老师入了秋就棉袜睡袜棉袜睡袜的节奏,没怎么光过脚。)
  我:“送医院。他这变形得太严重了。”
  过了一会儿印玺浮上来:“刚看到你爸你妈出去了。”
  我:“去医院。”
  印玺:“例行检查不是今天吧?”
  我:“他脚掌整个变形了。又没痛风又没糖尿病,而且时间很短就变形那么严重。”
  印玺:“这都几点了?该饭点儿了,吃过没啊?”
  我:“没。”
  印玺:“那我叫我哥先拿号去,等我给瓜瓜喂完饭,给你爸你妈送点吃的过去。”
  我想想:“行。”
  接下来一直在等消息中度过,一直到我这边快凌晨,接到电话。
  顾魏:“我在Y市。”
  我瞬间就默了……
  (印大哥在市人医工作,印玺结婚的时候和顾魏互留了QQ和MSN。印大哥接到印玺电话,就顺手告诉了顾魏。)
  顾魏:“运动骤减后的肌肉萎缩和关节退化。”
  我:“你怎么去Y市了?”
  顾魏:“我本来今天下午就准备过来的。”
  我:“……”
  顾魏:“有事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怕你忙。”
  顾魏:“再忙我也是你丈夫,也是你爸的半子,我还是他的管床医师!”
  顾魏发火的时候,很少大嗓门,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字正腔圆地往外砸。我彻底消音。
  “我不仅是你的丈夫,也是你的家人,你家人的家人。”顾魏呼了口气,“我不想每次你有什么事,家人有什么事,我是最后被告知的那一个。你想想我的感觉,别人来告诉我,你老婆病了;别人来告诉我,你老丈人出问题了。林之校你——”
  听着他起伏的呼吸声,我的眼泪突然就那么冒出来:“你昨晚值班……不想吵你。”
  顾魏平静了一下:“送奶奶走的时候,照顾姥姥姥爷的时候,照顾六月的时候,我知道你累,但是我还是让你去,因为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尽的孝,你帮我尽;你不能尽的孝,我来尽。我们是一起的,我们对彼此的家人是有责任的。”
  窗帘遮住了路灯的光线,整个房间灰蒙蒙的暗,整栋楼都很安静,我蜷在被子里吸着鼻子,觉得有点委屈,可是他说得又全对。这真是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顾魏,我想你。”
  顾魏不作声。
  “顾魏,我想你。”
  顾魏不作声。
  “顾魏,我想你。”
  我就这么一遍一遍地重复。
  最后他叹了口气:“不要哭。”
  娘亲:“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我:“……”
  娘亲:“刚顾魏坐车里打电话,回来一声不吭进了房间。”
  我:“……”
  娘亲:“我知道你们俩见不到面,心里都不舒服——”
  我:“妈,我们没事。”
  娘亲:“行了,我都听印玺说了。我还以为顾魏是你叫回来的呢。我猜都能猜出来你们俩在钻什么牛角尖。”
  我:“……”
  娘亲:“人年轻的时候都喜欢钻牛角尖,你们两个又都闷。可是两个人过日子,哪能一直心有灵犀呢?夫妻俩,不是两个人搬家住到一起就是夫妻了。任何时候,遇到任何事,不管你怎么想,都要记得跟对方商量一下,彼此知道心里是什么样的情绪和想法。”
  我:“妈妈,我们没事了。”
  娘亲:“唉。你们俩这样,我们一群当长辈的看着都难受。”
  我:“工作需要嘛。”
  娘亲:“明年底顾魏还要出去。”
  如果两夫妻在一个城市工作,不搞外交,不做生意,还长年累月见不着面——我也就不奇怪为什么X市离婚率这么高了。
  我急忙拨给顾魏,听到他在那头“嗯”了一声,就语无伦次了:“你怎么又要走了……”
  顾魏莫名其妙:“我不走啊。”
  我:“我妈说你明年底要出去。”
  顾魏:“嗯……”
  我没什么话可说了,扁了嘴就“嗯~~~”
  顾魏:“哭什么?”
  我:“嗯~~~”
  顾魏在那头笑出来:“现在怎么会知道明年底的安排。妈妈骗你的。”
  〇_〇 这不是亲妈。
  顾魏:“不过谁也不知道。”
  我:“那……那你留个后再走啊。”
  顾魏:“……我又不去维和。”
  我:“……”
  顾魏哭笑不得:“你那都几点了,赶快睡觉。”
  林老师和顾魏谈心,传授的是育儿经。
  “一定要听音乐,校校她妈怀她的时候,每天听四个小时钢琴。”
  “营养一定要搭配好,除了水果,还要有坚果。校校她妈那会儿吃了多少核桃啊,校校出生了继续吃,吃了二十几年,光长脑子不长心眼儿。”
  “刚出生的时候不能用指甲刀,但是又不能让孩子抓脸,商场里卖的那种婴儿手套不好,太小,到时候要买了真丝自己做。”
  “你要捏TA,没事干的时候就捏,手掌啊,脚掌啊,多捏捏,长大了骨头就细长细长的。”
  “抱怀里的时候,你要从头到脚抚摸TA,刺激末梢神经,小孩儿呢,也有安全感。”
  “早上叫TA起床,趁没睡醒,倒拎起来!以后腿长。”
  等等等等……
  娘亲:“没三个小时也有两个小时,我真不知道他们爷俩怎么能聊这个聊这么长时间。”
  难得的双休,我睡眼蒙眬地被室友拖下床:“Lin,快点,我们要去海边。”
  初秋是外出的好季节,阳光不烈,少雾少雨。我披着风衣,在一车人的谈笑中又睡着了,醒来就到了S市。
  A说:“年轻人,兴奋一点!”
  我摇下车窗,凉风灌进来,我眯着眼睛从头到脚打量这座美丽的城市。
  室友:“想先生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有一点。”
  顾魏从柏林回来,带给我一盒石头。那么我该带什么?我现在只希望他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过这些美丽的地方。
  学生物的室友开玩笑道:“如果你需要各种各样的药瓶,我倒是可以帮忙。”
  S市的华人很多,一行人在一家老字号中餐馆吃饭。室友品尝完一道菜:“Lin,我觉得这道菜你做的味道更好。”
  我笑:“过奖过奖,谬赞谬赞(中文)。”
  室友茫然地看着我,路过的店小二笑呵呵道:“意思就是,肯定我们做的好吃。”
  傍晚回去的时候,我把镜头探出窗外,一边调焦,一边跟开车的A商量:“能略微开慢一点吗?”
  太阳西沉,海峡上空漫天晚霞。穹顶之下,暗金色的光芒笼罩在每个人脸上,简直要扑进每个人的眼睛里。
  B感慨:“美得让人窒息的自杀圣地、殉情之桥。”
  我不断地按动快门。
  室友:“如果有可能,我也会选择这么美的地方和我的爱人殉情的。”
  我:“那我宁愿在它旁边买个小房子,在落日余晖里安静告别人世。”
  后来恍然反应过来,我们谈论的都是什么话题啊!
  没有自行车代步的生活相当健身,但也相当耗费时间。室友见我准备去商店买一辆,立刻把我拦下来:“人傻钱多没处花?” 便带我去了附近的跳蚤市场。
  应了那句话:不论哪里,有学校的地方就有市场。
  我告诉室友,我上学的时候,学校最常见的情况就是,车锁比车贵。
  因为车都是二手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新车都活不过5天),价格便宜,至于买到手你能用几年,那就各凭本事了。于是各路牛人什么高科技的锁都冒出来了,还有技术宅自己改装过的。曾在布告栏中见过一则剽悍的寻物启事:“车我不要了,锁还给我!”
  室友哈哈大笑:“在这里,你不锁都没什么大问题。”
  我问:“为什么?”
  她说:“女式车的偷窃率比男式车低很多,小偷们都比较绅士。”(真的假的?)
  后来在她的参谋下选中一辆酒红色的自行车,回到宿舍,拿清洁剂和海绵刷认认真真擦了两遍。
  我:“哒哒~怎么样?”焕然一新啊!
  室友肯定地点头:“嗯,被偷概率翻了两番,祝你好运。”
  我给印玺留言:“有了车,觉得生活都美好了!”
  被女王鄙视:“出息!”
  我骑着爱车在大道上晃悠,清风拂面,自在无比。
  室友:“你真容易满足。”
  我:“中国有句老话,知足者常乐。”
  室友:“不过淘到这辆车,你的运气确实爆棚了。”
  很久没骑过自行车,这种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交通方式舒缓了我多日紧绷的神经。每天早晨,林荫大道上,慢跑的夫妻,遛狗的老人,三三两两的自行车族,阴雨天楼前抱着书快速跑过的学生,晴天草坪上坐着的拖着腮帮看书的眼镜男孩,中午大片的人流夹杂着自行车,谈笑着穿过校园去吃饭……在我看来,都是美好得不能再美好的画面。
  我一直觉得,校园生活是人一生中最为纯粹的生活。哪怕再忙碌辛苦,始终都是穹顶之下、温床之上的小世界,值得每个人珍惜。
  我把室友拍的我正在给自行车装书篮的照片发给了顾魏:“我回去肯定会舍不得这辆车。”
  顾魏以很专业的眼光鉴定完毕:“这个颜色这个车型,还真没见过。你走之前,给它找个好人家吧。”
  我:“顾魏为什么上班的时候那么酷呢?因为要装稳重。为什么要装稳重呢?因为他看着比真实年龄小。这有什么不好呢?当然不好,医生都是越老越值钱。”
  顾魏:“你在干吗?”
  我:“在练习自己跟自己说话。”
  顾魏:“你去的又不是罗布泊。”
  我:“咦?你知道罗布泊?”
  顾魏:“你是医药白痴不代表我是地理白痴。”
  这怪我吗?!正常人看到什么多西他赛或者吉西他滨之类的,不都是〇_〇这种反应吗?哪有马里亚纳海沟或者珠穆朗玛峰来得家喻户晓啊!
  一般顾魏下班到了家就登MSN,直到我睡醒了叫他。
  顾魏:“今天这么早就起。”
  我抓头发:“出数据,睡不着。”
  顾魏:“平常心,平常心。”
  我:“好想抱你一下。”
  顾魏:“嗯……这个成本有点高。”
  我:“……”
  然后他在视频那头张开怀抱。
  傍晚——
  顾魏:“还没回去。”
  我:“没。等同事发一组试验结果过来。”
  顾魏:“那我不骚扰你了,记得按时吃饭。”
  我:“好的,拜拜。mua!” 后知后觉被自己囧到。跟林老师打电话的习惯,带到顾魏这来了。
  顾魏愣了一下:“呃,呃,啊,哦,嗯,嗯,好,嗯,好。拜拜。”凌乱了……
  哈,突然觉得这男人好可爱。
  一次前一晚很晚才睡,早上没说两句就睡着了。视频开着。
  留言1:“你把被子裹得跟蚕茧一样。”
  留言2:“侧睡或者朝天睡,不要闷脑袋,不要压迫心脏。”
  收到顾魏的邮件,最底下一行。
  “I miss your breakfast。——From: Chen Cong ”
  我回:“告诉陈聪,太肉麻了。受不了。”
  回曰:“正统的社交语气。”
  我回:“太直白了。”
  回曰:“那我要是说I miss you呢?”
  我回:“Me too。”
  回曰:“你太直白了!”
  我回:“请不要把顾魏的邮箱当QQ用。”
  无回信。Over。
  同事说,你看起来很小。
  我说,我已经结婚了,丈夫比我大六岁。
  同事(女)一听:“Oh, he must be sexy!”
  这个结论,究竟,是怎样得出来的?
  中国人看到顾魏会觉得他长得很帅。
  同事瞄到我手机桌面上顾魏的照片:“Your husband? What a brilliant face。”
  我干干地说:“Yup,pretty brilliant。”
  中西审美差异。
  同事问:为什么东方人看起来都so small?
  我告诉他,其实我和丈夫的身高在中国并不算so small。
  同事强调,不,是看着比真实年龄小,尤其是顾魏。
  我很艰难地告诉他,我的丈夫是个例外,他的外表永远都是28岁。
  说完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嫁给了吸血鬼。
  然后想起,我还有个看起来永远40来岁的爹呢!
  室友看到我拿顾魏的5寸照片当书签用,感慨道:“太浪漫了。”
  我说:“这是激励我看书,大量看书,以及快速看书的方法,很实用。”
  我没有和别人过多地谈论我的丈夫,他们只知道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外科医生。
  “A geologist,and,a surgeon——”室友的第一反应,“How?”
  这个组合难道很奇怪吗?
  室友摊摊手:“你们这个组合很少见,我是第一次见到。”
  我说:“我爱的是the man,不是the surgeon,他从事什么职业并不重要。”
  室友:“Wow,我低估了中国人的浪漫程度。”
  顾魏轮休,上线。我手伸得远远的,够到触摸板(懒得装鼠标),点开,调了一下摄像头角度:“Hi……等我几分钟。”闷头继续忙。
  顾魏“嗯”了一声。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抬头,他也在那边闷头写,估计要么总结,要么报告,要么论文,反正我们只是想有种对方就在身边的感觉。于是继续各自闷头忙各自的。
  室友敲敲门进来借东西,看到我和顾魏这么“安静祥和”的画面:“Uh——Well, a geologist——and——a surgeon。”
  我:“……”
  有时候在遇到问题想不出答案的时候,嘴上默念“顾魏顾魏顾魏顾魏……”
  同事问:“念的什么?”
  答曰:“咒语。”
  同事看到我发邮件:“Gosh,Blackberry!”仿佛我手里拿着的是个怪物,然后得出结论,我的业余生活一定很无聊。
  我:“Hey, it's just a phone, not a plaything。”电话短信邮件才是精髓啊。
  回去向顾魏感慨:“一个一天工作12小时以上的人,哪来的精力去玩那,么,多,的,app?”
  顾魏:“这取决于他结没结婚。”
  我:“啊?”
  顾魏:“比如我,基本就不玩了,没空玩。”
  我:“所以我明天应该去嘲笑他还没有结婚?”
  顾魏:“嗯……你应该去说服他,与其每天工作那么长时间之后玩游戏,不如做做运动早点睡觉,养精蓄锐——”
  我:“好去结婚吗?”
  顾魏扶额:“OK,let him go。”
  顾魏:“肖仲义他们回来了。”
  我:“蜜月过得怎么样?”
  顾魏:“度蜜月的又不是我。”
  我:“好吧。三三的礼物呢?”
  顾魏:“……”看天,看地,目光游移。
  我:“顾魏?”
  顾魏:“……你回来你自己研究吧。”
  我:“研究?!”
  顾魏:“……”
  我:“什么?”
  顾魏:“没什么。我要睡觉了。”浑身不自在的模样。
  我:“好吧,看你的表情我基本猜到了。”
  顾魏:“啊?!”
  我:“反正就是些儿童不宜的东西。”
  顾魏:“……”
  三三上线:“校啊,想我不?”
  我:“嗯……”
  三三:“你居然犹豫!!”
  我:“……”我本来想说,嗯,挺想的。
  三三:“想医生不?”
  我:“想。”不敢加语气词了。
  三三:“轮他你怎么不犹豫了?!!!”
  我还是加上吧……
  十二月,小糯米满百天,表姐和安德烈带着他和六月到X市看爷爷。
  顾魏上传了一张他抱着小糯米的照片。照片里糯米包在襁褓里,睡在顾魏的臂弯里,小手握着顾魏的食指,顾魏笑得星光灿烂、柔情似水、父爱满溢。
  迅速有人留言。
  同学甲:我去!你这是奉子成婚的节奏啊!
  顾魏回复:滚!我老婆在国外。
  同学乙:“我去!莫非这是二姨太的节奏?!”
  顾魏回复:“就没指望你三观端正。”
  路人甲:“我去!难道是门口婴儿啼,开门泪沾襟,生母留书信,莫忘当年情吗?!”(路人甲你真的亮瞎了!)
  顾魏直接“@林之校”。(囧……是要我复仇吗?)
  不久后的某周末,小草给路人甲做了一大桌子地道的川菜,路人甲兴冲冲地拍了一张上传。三分钟后,又发了一张“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配上一张傻笑的大头照,并@我,估计是可怜我身在他乡,无福享受美食。
  But,他第一条全是菜的忘了@我,于是我一上去先看到的是他那张距离近到能看见后槽牙的写实主义笑脸,不明所以,于是回复了看到照片的第一反应:“人傻钱多,速来行骗?”
  接下来的留言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路人乙:保持队形。拐卖~卖拐~拐~
  同学甲:保持队形。恭喜你,都学会抢答了!
  同学乙:保持队形。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
  同事小A去相亲,给我发邮件:第二次和对方见面,吃什么好?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回复:不知道。
  小A:想!
  我继续绞尽脑汁,回复:真的不知道。
  小A:我去,你这婚怎么结的?!
  我:糊里糊涂结的……
  小A:好同志,你大胆假设,小心论证,给个建议。
  我想了想我和顾魏:叫一帮子人,吃一大桌子。然后——醉酒观其性。
  小A:算了,我问错人了。
  顾魏:你们没有周末吗?
  我:不一定,看进程。
  顾魏:一天八小时?
  我:十小时,不算自己加班加点的时间。
  顾魏:你留点脑浆回来,母亲的智商决定后代的智商。
  >_<
  我:“我在喝牛奶。” 四百毫升的奶杯。
  顾魏:“看见了。”
  我:“一天三杯。”
  顾魏:“你想干吗?”
  我:“补钙……”
  顾魏:“补钙哪有你这么补的。”
  我:“那补水。”
  顾魏:“……林之校,我觉得你出去了就是放风了,怎么不靠谱怎么来。”
  和娘亲视频。
  林老师顶着鸟窝刚起床,穿着睡衣一脸迷蒙地在房间里乱晃。然后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举着牙刷凑过来:“给你看看我的刀口,长得可漂亮了。”
  我囧:“您能先把牙刷完吗?”
  他撩起下摆,四年过去,疤痕已经很淡了。
  林老师:“漂亮吧?比你妈肚子上的漂亮多了。”
  我囧:“时代不一样,技术也不一样啊。”
  林老师:“都是手缝的啊,但是你看我的,刀口笔直笔直的,整整齐齐,蜈蚣脚都一溜儿上去。”
  我:“说明我老公技术好。”
  林老师:“哦,嗯……”似乎才回想起是顾魏的杰作,“老丈人的必须好好缝。”
  我:“他缝您的时候,还不认识我呢。”
  林老师:“可我的刀口确实比所有病友的都漂亮啊。”林老师的水仙花等级又飙升了。
  我:“您想说明什么呢?”顾魏有神一般的预测力那会儿就知道您是他未来老丈人吗?
  林老师:“呃……”
  我:“要么是他德艺双馨,要么就是您走狗屎运了。”
  林老师:“……那还是他德艺双馨吧。”
  我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我很忧愁。”
  顾魏:“怎么了?”
  我:“我的眼睫毛太长,长得塌下来了。”
  顾魏:“哦,我也很忧愁。”
  我:“?”
  顾魏:“我眼睫毛太翘了。”
  我:“……”不想理他。
  我:“爷爷!”
  爷爷笑眯眯:“哎,乖。”
  我:“爷爷,天冷了,你出门裹严实了啊。”
  爷爷:“好,好,知道。你在那边怎么样啊?”
  我:“挺好的。各方面都挺适应的。”
  爷爷:“嗯,你在外面自己照顾好自己,家里有小北呢。我帮你看着他,乖得很。”
  ^_^
  爷爷:“想不想家?”
  我:“想。”
  爷爷:“哈哈。小北就怕你不想回来了。”
  此刻,顾先生在一旁,表情很是微妙。
  我:“我出来之前,他就说了,我就是风筝,哪怕绕地球两圈儿,线还是在他手里。”
  爷爷:“哦,是嘛。他白头发都愁出来了。”
  顾先生终于坐不住了:“爷爷。”制止再爆料。
  等爷爷走了,我对着顾先生笑眯眯:“没事儿啊,回去我帮你拔。”
  顾先生无奈地扶额,极小声地咕哝:“我都长白头发了……”
  登录看到留言。
  “你以前写的旅游日记很图文并茂。”
  我哀号一声,敲回去:“本大师的画是抽象派,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想到顾魏躺在床上慢条斯理,一页一页翻过自己写的东西,莫名就觉得心口痒痒的,又加一句:“比较幼稚的你可以直接过滤,记住那些深邃的就可以了。”
  晚上回来看到留言:“哦,我刚看到‘如果能变成拇指姑娘躺进他衬衫口袋里’这句。”
  我窘迫地抱着脑袋呻吟一声,出去找水喝。
  室友看到我:“You got a headache?”
  我:“No, I got a husband。”
  陈聪发了张照片到我的邮箱:你不在,顾大帅哥活得都粗糙了。我说,笑一笑,发给校校。
  照片里,顾魏坐在办公桌前,正握着笔写字,脸转过来,对着镜头笑意淡淡。
  我下载下来放进手机,回邮件:你成功地把我眼泪骗出来了。
  然后选了一首《可风》发到顾魏邮箱,最近用它入眠。第一次听到这首歌,就想到顾魏。想起自己第一次梦到他,安睡于白色床铺之上。那时候梦醒的心情,有些怅然若失。
  后来,他从梦境里出来。
  后来,他安睡于我身旁。
  后来,我无数次端详他沉睡的模样。
  有时候觉得,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梦里。我分不清是自己不敢叫醒他,还是他听不见我。
  我不想念他,却又想念得那样厉害。
  大约思念会让梦境也恍惚。
  出门买水果,没有骑车,权作散步。
  路过咖啡吧,人很少,吉他手在轻轻浅唱《Duet》。我有些意外会在这里听到山形瑞秋的歌,就停下了脚步。
  吉他手略带沙的嗓音,带着点不经意,像是晒太阳的时候,想到了就唱了。
  唱完后他向我摆摆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颔首,递过去怀里装着奶酥和曲奇的纸袋,他挑了一个巧克力曲奇,做了个OK的手势,吃完继续唱,还是那副晒太阳的模样。
  我抱着水果和曲奇继续往前走。阳光晒在身上,很暖和。
  我看了眼手表,我的顾先生现在应该还没醒。
  度蜜月时一起去柏林,那是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他就站在我身边,我却在看着那些他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恍然想起一句很文艺的话:“我看过你看过的世界,走过你走过的路,就能更靠近你一点。”
  于是问顾魏:“以后想来P市吗?”
  答:“不想。”
  问:“为什么?这里景色很好。”
  答:“看那儿不好,我不高兴,看那儿太好,我也不高兴。”于是就不看了。
  顾先生直线起来也是很直线的。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你喝酒了?”
  “……你怎么老觉得我喝酒了?”
  因为你状态老不正常……
  我:“因为……借酒浇愁嘛。”
  顾魏:“放心,我一定保重身体。”
  “……”然后等我回去找我麻烦吗?
  “哈哈哈。”顾魏笑得很阴森。
  “我怎么觉得我不在家,你都妖魔化了。”
  “那是,我一天到晚自娱自乐我能不妖魔化嘛!”
  我仰天长叹:这是男神要变男神经的节奏吗?曾经端庄矜持的顾医生到哪里去了啊!
  圣诞假一放,校园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我接受了室友的邀请去她家过平安夜。吃过饭,我向一家人告辞,自己回宿舍,抱着礼物边走边给顾魏打电话。
  我:“顾魏!圣诞快乐!”
  顾魏:“圣诞快乐。你在外面吗?”
  我:“对,我已经走了一个小时了!”上帝保佑室友的爸爸给我画了张实用的地图。
  顾魏:“这么晚?!”
  我:“街上挺热闹的!”我简直是隔着围巾在喊着给他打电话。
  顾魏:“收到礼物了吗?”
  我:“收到了!Christina的爸爸送给我一把很大很结实的伞,她的妈妈送给我一条围巾,她的弟弟给了我一个陶塑,亲手做的!”
  “你送给他们什么礼物?”
  “Gift Card。时间太紧,而且不知道买什么好,还带了一束花。不过我到得比较早,做了道东坡肉算吗?”
  顾魏笑:“可以表达诚意了。”
  我看着热闹的街道:“I see couples kissing!”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顾魏在电话那头轻轻说:“Merry Christmas。 I love you。”
  在异国川流的街头,我第一次听顾魏说“I love you”,突然觉得,自己都要走不动了。
  顾魏:“今天有个女孩子说喜欢我。”
  我:“今天也有个女孩子说喜欢我。”
  顾魏:〇_〇
  在我们大眼瞪小眼半分钟后。
  顾魏:“那个女孩子5岁7个月。”
  我:“哦,我说如果我丈夫下辈子投胎成个女的,那我就喜欢女的了。”
  顾魏:“……”
  顾魏:“生日快乐。”
  “嗯?”我瞟了眼手表,“还没到呢。”
  顾魏:“你是中国生的,请参照北京时间。”
  我望天:“提前一天老了。”
  顾魏:“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什么都行?”
  顾魏:“看你良心了。”
  我:“哈哈,把衣服脱了,我不近男色好久了。”
  顾魏:“……”
  后来……当然没脱。顾魏说:“这礼物等你回来再送吧。”
  和顾魏相遇的时候,我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他刚过完二十八岁生日。
  我二十二岁生日,他买了一个很奇葩的蛋糕。
  我:“这什么?”
  顾魏:“蛋糕。”
  我:“蛋糕师随意发挥的吧?”
  不等边不等角的四边形,纯黑,中间硕大一个“2”,而且口味很苦。
  顾魏:“这样你才记忆深刻嘛。”
  我遂觉得自己的男友真是个有思想、有深度、有创意的青年。而且确实后来吃过的蛋糕都忘了长什么样。
  顾魏二十九岁生日那天值夜,被我捧到他面前的蛋糕惊了。〇_〇
  顾魏:“这什么?”
  我:“蛋糕。”
  顾魏:“为什么长这么奇怪?”然后迅速地把中间那个扭曲的“9”掰下来放进嘴里。
  我觉得实在买不到能超越那个“2”的蛋糕,索性自己上阵,力求造型诡异,口味后现代。
  顾魏蜡烛都不点,抄了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像面包。”
  我:“……”
  然后他就着牛奶当宵夜,我在旁边完全消音。
  有时候觉得挺不公平。他经历过我的年纪,解我跟解二元一次方程一样,而我没经历过他的年纪,解他比解摩斯密码还费劲。
  收到陈聪邮件:弟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看得我一头雾水,回过去:怎么了?
  陈聪:顾魏没跟你说?完了,我麻烦大了。
  后来得知,大致情况是,顾魏去手术,把结婚戒指留在了办公桌抽屉里(一般都是换衣服的时候放在置物柜里,那天估计忙忘了),到十二点还没回。于是穷极无聊的陈聪小朋友伙同一群小伙伴,把戒指藏了起来。顾魏回来遍寻不到,奈何小伙伴们“我不知道”的演技太逼真。最后一直到下班前,顾魏去换衣服,陈聪打算把戒指放回抽屉的时候,被顾魏逮到了。(陈聪做坏事的天分真的是……)
  我:你把我买的结婚戒指藏起来,还要我帮你求情?
  陈聪:这是善意的玩笑。
  我:这话跟顾魏说去。
  陈聪:枉哥哥平时对你那么好!
  我:“……”
  之后,和顾魏通话的时候。
  我:“我最近听说了个事。”
  顾魏:“陈聪是吧?”
  我:“啊……你怎么他了?”
  顾魏:“没怎么。”
  我:“嗯,好,那不要原谅他。”^ _ ^
  顾魏:“七年之痒后再要孩子。”
  我算了一下,还有两年多,问:“为什么?”
  顾魏说:“我得先把你管理稳定了,保证没问题了。再有工夫管理小的。”
  我:“你为什么总把我形容得像是随时会出状况的恐怖分子?”
  顾魏:“难道不是吗?”
  我:“……”
  我:“X市下雪了吗?”
  顾魏:“只有雾霾。”
  我:“去年那么早就下了,今年到现在还没下啊。”
  顾魏:“没有湿冷空气,天天大太阳。”
  我:“唉,我走了,雪都不下了。”
  顾魏:“……”
  聊了一会儿。
  顾魏:“你剪头发了?”
  我:“这么明显?”
  顾魏:“短那么多。不是,你怎么老喜欢我们俩分开的时候剪头发啊?”
  我:“纯属巧合。待我长发及腰,与你共赏雪景可好?”
  顾魏:“不好。你这一时半会儿的及不了腰。”
  我:“X市一时半会儿的也下不出雪啊!”
  A:“阿校,决定结婚后第一时间要开始准备的是什么?酒店?婚纱照?”
  关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印玺会说,定婚期;三三会说,定蜜月;小草会说,健身以保证强健的心脏;医生就比较简单了——领证……
  我认真想了想:“练字吧。”
  A:“你是去外国了,还是去外星了?”
  我:“……”
  写请柬是个功夫活,求质又求量。请人写,难免出错。自己写当然更诚挚,前提是字要凑合,这不是一天两天能突击得出来的。
  当初顾魏被我押着每天练半小时字(顾魏的字我觉得挺好,但是爷爷这关过不去,只得练,我就负责监工),结果一礼拜他就不干了,钢笔一扔:“你开条件吧,我无条件答应。”
  我也舍不得他白天累得要死,晚上还要练字,于是以“必须比我活得久”达成交易(现在后悔了,应该开个更大的),请柬全是我一个人写的。
  三三两口子就更加剽悍了,老肖负责写英文和日文,她负责写中文(整个请帖就跟他们俩字帖似的)。然后很多人拿到请柬后都和我一样研究了许久——这上面究竟有多少人的笔迹?
  至于小草,你只要记住路人甲是个妻奴就可以了。他到我单位,留下一大盒空白请柬内页和宾客名单以及一大盒蛋挞,飘然离去——毫无节操。
  晚上,顾魏玩电脑,我趴在他旁边写请柬。我踢踢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顾魏:“蛋挞我也没吃到啊。”(同事分掉了。)
  我:“我明儿给你买一盒。”
  顾魏:“不要。”
  我:“你开条件吧。”
  顾魏笑眯眯:“你确定随便我开?”
  我想了想,闷头:“算了我还是自己来吧。”玩不过他。
  后来,顾魏还是出马了,因为晚上十一点接到路人甲电话:“不好意思我想起来还有那XXX和XXX落了!”(我当时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我去上班,顾魏在家把剩下的全写完了。后来婚礼上顾魏敬的酒,路人甲全真金白银地喝了。(那个画面很诡异,大家自行想象。)
  A:“路人甲和小草的请柬是你写的?林啊,你看咱这么多年的情谊——”
  我:“我老公写的。”
  A:“专心学习,不要辜负党和人民对你的期望!”
  我:“……”
  大家都太直接了。
  病来如山倒。又是寒冬,又是相隔两地,又是连绵的低烧。
  熬到周五,我真气就散了……
  喝了杯果汁,淋了个热水澡,就趴床上了。脑子里那根弦一跳一跳地疼。一闭上眼睛,就觉得床在以很缓慢的速度逆时针旋转,心想,要是真能转晕过去也好啊!
  室友进来,问要不要带我去看医生。
  我摇头,不看,我丈夫就是医生。(已经完全陷入逻辑紊乱的黑风暴。)
  顾魏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眼睛都睁不开,索性把手机推给进门的室友,听他们一串鸟语叽里咕噜。
  电话重新贴到我耳边,我只听到顾魏问:“要不要我去?”
  我:“不要。”
  顾魏没了声音。
  我只想睡觉。再这么不睡不醒下去,我就要疯了。
  身旁的室友再度拿走手机。
  我拉高被子,后面要么终于晕了,要么终于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头疼似乎略微好了一些。
  顾魏又来了电话:“要不要我去?”
  我:“不要。等你走我就死了。”(我想表达的是:倘若他匆匆来,那么等他匆匆走的时候,我会更加难受,难受死了。)
  顾魏默了一会儿:“你喝点热水,吃点清淡的东西,睡吧。”
  我觉得很有道理,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出去旅游,喜欢买茶叶罐,马口铁的、锡制的、陶瓷的……然后回去存钢镚儿。
  Y市家里满满一个橱窗。
  顾魏去Y市,娘亲说:“你把她这些茶罐带回去吧。”
  林老师:“那个陶瓷的我喜欢!”
  顾魏默默从袋子里拿出来给他。
  回到X市。
  顾魏:“这么多……你存了多久?”
  我:“记不得了。”
  顾魏:“全是茶罐。”
  我:“风格统一嘛。”
  顾魏举起一个陶瓷的药箱(存钱罐):“那这是什么情况?”
  =_= 明知故问吗?
  小仁是个实诚孩子,实诚到什么程度?他宁愿找顾魏陪他打球都不找大哥。
  顾先生足球很好,游泳不错,篮球凑合,羽毛球乒乓球勉勉强强,唯独网球不行,我状态极好的时候能完虐他。
  小仁最拿手的就是网球。
  顾先生很惆怅……
  因为有损他为人姐夫的威严形象。
  于是我和小仁聊天。
  我:“大冬天的打球不冷吗?”(他们打室外。)
  小仁:“男人嘛。”
  我:“风大啊。”
  小仁:“练技术嘛。”
  我:“穿那么多,打着舒服吗?”
  小仁:“冬天就要出出汗,不然关节都生锈了。”
  我:“冬天要修身养性,适合温和一些的运动方式。”
  小仁:“比如?”
  我:“比如游泳。”
  小仁就和顾魏游泳去了。
  游了两次,依旧选择拉顾魏打网球。
  因为——“你不在,我拉着他赤条条的出去溜,好像不大好。”(这孩子中文是真不好。)
  顾先生倒没注意有女士&男士欣赏他们的形体,他只知道网球打得他很纠结。
  单位年前发东西,让顾魏帮我去领一下。
  看到他的同事都调侃一句诸如“小新郎官,想不想新娘子啊?”(囧,还小新郎官。)
  后来顾魏跟我吐槽:“我表现得越凄凉,大家就越开心,这都什么心态啊?”
  大家以为顾魏不会发火吗?错!
  他之前都是绷着的!
  顾魏:“你什么时候回来?”(语气柔和。)
  我:“还有阵子吧。”
  顾魏:“什么意思?”(开始不柔和。)
  我:“……字面意思。”
  顾魏:“过年呢?”(开始严肃。)
  我:“估计,可能,大概,比较悬。”
  顾魏:“不是说一月底回来的吗?”(开始极其严肃。)
  我:“时间……也不是那么确定,可能稍微……晚两天。”
  顾魏:“科研工作者的时间观念可以这么差的吗?!”(开始较真。)
  我:“我……不能……没结项就先撤啊。”
  顾魏:“那我得一个人过年吗?”(开始质问。)
  我:“不是还有爸爸妈妈们,爷爷……”
  顾魏:“我一个人过年!”(开始发火。)
  我:“啊……”词穷。
  顾魏:“这样会影响夫妻感情家庭和睦的!就我一个人!一人吃饭,一人睡觉,一人看春晚……”(开始唐僧。)
  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但是听到他突然开启唐僧模式,莫名想笑。
  于是我就笑了。
  顾魏就彻底炸了:“林之校!!!”
  我举手宣誓:“我保证一结束立刻回去。”
  顾魏:“林之校!!!”(估计也词穷了。)
  我:“你的淡定呢淡定呢淡定呢?送我走那会儿的磅礴大气呢?”
  顾魏:“什么磅礴大气!”
  我:“乖,家里卫生打扫了吗?”
  顾魏:“昨儿我一个人把书墙全清一遍,知道工程量多大吗?!”
  我很狗腿:“辛苦辛苦辛苦。”
  顾魏:“清出来你一个箱子,里面什么笔记,什么活页纸,什么摘录卡,什么什么……”抓过旁边的一个本子在镜头前晃了一下,“这些!”
  我囧,上学时候的政治笔记:“怎么这个都有?”
  顾魏:“这本我留下来了,其他都装箱放车库了。”
  我:“留下来干吗?”
  顾魏:“以后给小孩儿练字,从小就练!”
  我:“……”密密麻麻全是字,这不招孩子恨呢嘛。
  顾魏发现歪楼立刻拨正:“那你要什么时候回来?!”
  我:“时刻汇报工作进度。”
  顾魏估计发完飙了,特哀怨地说:“我擦窗户去了……”就飘走了。
  据说(据爷爷说),顾魏知道我赶不上回去过年后,闹了两天情绪。
  顾先生闹情绪是这样的:不哭不闹不黑脸不阴阳怪气,但是就是能让你知道,他在闹情绪。(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当他是在用脑电波传达好了。)
  然后被爷爷教训了一顿。
  老实了……
  顾魏:“我看累了,就摘了眼镜打算歇会儿,顺便剪下指甲。结果剪第一下,指甲渣弹到眼睛了。”
  我笑:“冬天空气干燥。要么洗澡后剪,要么洗个手再剪。”
  顾魏:“家里豆豉吃完了,超市找不到那个牌子。”
  我:“那是我妈旅游的时候带回来的,要么你上网买吧。”
  顾魏:“……那套白色的床单被我洗染色了。”(语气就跟“我饿了,于是吃了两片面包”一样,理直气壮里带着幽怨。)
  “顾医生,我不在家,您怎么状况百出啊?”
  “……那你回来啊!”
  我:“……”
  我:“糖果店的杏仁饼干特别好吃。”
  顾魏:“哦。”
  我:“我忘了你吃不到。”
  顾魏:“要我去看你吗?”
  我:“你有假?”
  顾魏:“我有过假吗?”
  我:“那还是算了。来了破坏我行情。”
  顾魏:“嘶——你在外面千万不要牵扯进什么‘科特喜欢丽萨,但是丽萨爱的是罗宾斯尽管她知道罗宾斯对她没意思,罗宾斯一直和劳拉保持着暧昧关系,而劳拉只是把罗宾斯当作生活调剂,她的目标一直是怎样吸引汉森成为自己的裙下败臣,尽管汉森已经订婚了,他爱他的未婚妻,但她却更在意科特’这类的事件里。”(单引号中间那段说的是英文,一气呵成。)
  我〇_〇:“你……最近在看什么小说?”
  顾魏:“没有。我最近在看你的日记。”
  我:“我什么候写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魏:“我只是善意的提醒。”
  我觉得顾魏要黑化了。真的!我要彻底弄不过他了!!!
  我:“来,剖析一下你的心路历程。”
  顾魏:“什么心路历程?”
  我:“和我的啊!”
  顾魏扶额,默然无语。
  我:“说。”
  顾魏:“从何说起?”
  我:“从头。”
  顾魏:“……忘了。”
  我善意地提醒:“ 200X年X月X日上午11时许,你从手术室出来,然后——”
  顾魏眨眨眼睛:“然后终于见到了林老师传说中的女儿。”
  我:“?”
  顾魏:“手术前他打麻药,舌头都捋不直了,最后一句跟我说,他后悔没见女儿一面就进来了。那个眼神太可怜了。”
  我无论如何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我:“他从来不跟外人撒娇的。”
  顾魏笑眯眯:“我面善。”
  我:“想多了,他是害怕。”
  顾魏:“……”
  我:“第一眼看到我什么感觉?”
  顾魏:“好看啊。”
  我:“原来你这么肤浅。”
  顾魏:“那会儿又不认识,我还能看哪儿?”
  我:“然后呢?”
  顾魏:“然后我就回去了啊。”
  我:“……然后呢?!”简直就是在挤牙膏!
  顾魏:“我本来以为林老师的女儿,应该走可爱路线,没想到走的是知性路线。然后你就使唤我搬林老师上病床。”
  我:“……然后呢?”
  顾魏:“查房看你熬夜。三小时查一次。每次去,看你们父女俩腻歪的啊……”
  我:“羡慕嫉妒恨吗?”
  顾魏炸:“那会儿病区里只要是个活人,有不羡慕嫉妒恨的吗?!”
  我^ _ ^:“后来——”
  顾魏:“后来,你就破相了。然后我就以身相许了。”
  我=_=:“……你中间跳太多了。”
  顾魏:“没,就正常反应。”
  我:“所以你是花了四天看上我,然后花了四年娶我吗?”
  顾魏:“啊,总结起来,也可以这么说。”
  我原以为很扑朔迷离的心路历程,原来就这么简单。
  我:“所以那时候不论谁挡你面前,你都以身相许吗?”
  顾魏:“我没那么饥不择食。”
  我:“……”接下来不知道问什么了。
  顾魏:“还在危险期的时候,有一次我半夜查房,刚推开门,你特别警觉,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站到你爸床边上。我看了下监测仪,转头就看见你给你爸掖被子,表情特认真,但是明显就没醒,目光完全没有焦距。我在你旁边站了半天,你才转过来看我。还是没焦距。我说没事一切正常,你对我点了下头,转过去继续掖被子。我开门出去,看到你把你爸被子又掖一遍,再爬回床上睡觉。”
  我:“……我在梦游。”
  顾魏:“我也觉得。然后你爸能吃饭了,每天一到饭点就听到你打蛋羹,打得特熟练。护士长她们就说,这姑娘以后绝对贤妻良母。”
  我:“难怪我每次去给林老师做吃的,你都跟背后灵一样。”
  顾魏:“后来林老师开始串病房。整个病区就看到你跟妈两个人跟伺候大熊猫一样伺候他。啧,我突然觉得,这么一比,我的待遇差了林老师好几个等级。”
  我:“……跑题了。然后呢?”
  顾魏:“然后,就有患者家属跟护士长打听你,问你多大了,有没有对象,家哪儿的。有一回你回宾馆睡觉换你妈来,一个病友家属问你妈你有没有对象,你妈说没有。对方说,家里有个侄子和你年龄相仿,条件不错,要么见个面,你妈说,你还没开窍呢。”
  我=_=:“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
  顾魏:“哈,我就天天查房看你犯傻。”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魏:“其实刚开始也……等你们出院了……才觉得挺……”
  我:“啊……”
  顾魏:“后来化疗就看着你爸一路瘦,你也跟着一路瘦。你往你爸床尾一趴,整个人都看不见。”
  我:“我们家就我一个,我不扛谁扛。”
  顾魏:“所以来探望你爸的同事就说,让姑娘赶紧找个对象,能帮着照顾一下。还有毛遂自荐,暗示自己家儿子不错的。”
  我:“这些我都不知道。”
  顾魏:“因为你上午都回宾馆睡觉去了。”
  我:“还好不在。”
  顾魏:“然后有一回在走廊上,我听你妈说,要是你有对象,就能来帮个忙了。你说:‘我找一男朋友就是为了照顾我爸,我这是找护工,还是找男朋友呢?况且对人男方也不公平啊,又不是女婿。’我当时想,唉,傻姑娘啊……”
  我哭笑不得:“我要是知道你在后面,我肯定说‘好的我马上找’,刺激你一下。”
  顾魏:“已经够刺激了。我在医院这么多年,头回见到肿瘤开刀招来一堆提亲的。”
  我:“……”
  顾魏笑:“护士长特别喜欢你,中午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就说,这个气质不好,那个工作不好,这个家世不好,那个学习不好。杜文骏就说:‘顾医师从面子到里子都搭啊。’”
  我〇_〇!:“所以护士长很早就知道你……”
  顾魏:“没有。我们有个算是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和患者或其家属……”
  我:“那……”
  顾魏:“而且后来知道,你家在Y市。上学也在那边,又比我小那么多,我就……”
  我看着顾魏撇撇嘴笑了笑,也跟着笑了。没有感情能来得毫不费力水到渠成,在这段感情里,我们各有各的忐忑和煎熬。
  顾魏:“而且你真的是不开窍。我禁令在身……我——护士长都看出来了,你是完全……心思完全在你爸那。”
  我:“护士长……”神一样的存在。
  顾魏:“嗯,问我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问完之后忽然直接就接了一句,你们还有三个疗程就出院了。”
  我〇_〇:“你什么反应?”
  顾魏:“我就笑笑,说知道。然后……就等啊。等你爸化疗结束。”
  我发现顾魏的故事和我的故事,完全就不是一个故事。
  我:“你可以给我打个暗号嘛。”
  顾魏:“怎么打?打了你看得懂吗?况且工作时间,心思全在工作上,事儿排得那么满,大脑一点休息的空隙也没有,也根本没时间发展什么。后来你们中间还修养了一阵子。那阵子是挺……挺……挺灰暗的。觉得悬。而且你爸妈应该是想留你在Y市工作的。”
  我:“所以那会儿,我们都以为在自作多情。”
  顾魏笑:“没有啊,后来你不是给我发短信了嘛。”
  我囧:“这一段跳过,跳过。”
  顾先生扬扬眉毛:“干吗跳啊?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儿啊!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我囧默。
  顾魏:“然后等你们再回医院,你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从来都是盯着别的地方。”
  我弱弱:“没有……”
  顾魏:“不过后来你爸化疗反应也小了,你也考过来了。反正……一片光明。”
  我:“咳……然后你就明着来了。”现在回忆起之前的蛛丝马迹,就觉得都对上了。
  顾魏笑:“不能让杜文骏白叫几个月的姐夫啊。”
  我:“你明着来都明得好端庄矜持、好隐晦啊。”
  顾魏:“那我扑上去?”
  我:“……”
  顾魏:“被男的搂在怀里,注意力还能放在地上的,也就你了。”
  我干干地说:“吃我豆腐。”
  顾魏发出一声介于“哼”和“嗯”之间的声音。
  我:“那是熬了三个小时的汤。”
  顾魏揶揄道:“这样你都反应不过来。我到现在都觉得,自己谱写了奇迹。”
  我:“……”
  我小时候一直是短发,林老师抗议了无数次,娘亲说:“学业为重。”
  林老师不干:“人长头发的都不上学了?”
  娘亲说:“留长了就嫁人了。”
  林老师就老实了。
  上大学之后,头发慢慢留长,真的是及腰的时候,就被顾魏牵进了礼堂。
  现在林老师后悔的要死:“唉,姑娘家确实不能留长发,这一长,就嫁出去了。”
  我一直有个困惑,于是问三三:“求婚的时候都得有戒指吗?”
  答:“那是。”
  问:“那要戴上吗?”
  答:“当然。”
  问:“那婚礼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戴,之前是得拔下来吗?”
  答:“……”
  林老师:“我越来越不能理解你妈了!”
  我:“?”
  林老师:“她居然在电脑桌面上建了个《家庭收支》的Excel,里面每天花了多少,挣了多少,剩了多少。”
  我:“啊……”
  林老师:“问题是每个月底她还做统计报表!她自己做就算了!还审我!零花钱不就是零花的吗?我哪记得那么清楚?!”
  我:“职业病。”
  林老师很惆怅:“我怎么有种被‘双规’的感觉?”
  =_=
  娘亲告诉了顾魏我小时候的一个段子:
  一天,我洗澡洗一半,喊:“妈妈,能帮我搓下背吗?”
  妈妈进来帮我搓背。
  我(沉思状): “我觉得人体构造特别不合理。”
  妈妈:“哪里不合理?”
  我:“居然自己的手不能摸到自己背后全部的皮肤。”
  妈妈:“你一只手从上面一只手从下面,两只手都能握住,怎么会摸不到全部的皮肤呢?”
  我:“可是,上帝造人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我们要搓背吗?!”
  妈妈:“上帝造人的时候,希望我们互相帮助,而不希望你什么事都一个人搞定。”
  我:“妈妈,你好有生活的智慧啊!”
  娘亲:“她都从哪儿学的形容词啊。”
  顾魏:“读者……青年文摘?”
  =_= 我根本不记得这件事。
  和娘亲视频。
  娘亲:“晚上再晚都不要迟于十一点睡觉。”
  我:“嗯。”难度系数3.0。
  娘亲:“每天必须吃100g以上蔬菜和50g以上水果,蔬菜种类要超过五种。”
  我:“嗯。”难度系数4.0。
  娘亲:“你桌上堆的什么?”
  我迅速把桌面上的笔记和草稿推离摄像头视角范围内:“没什么,资料。”
  娘亲:“跟你说了多少遍,桌上不要堆东西。”
  难度系5.0。
  我:“妈,我正在写报告……”
  娘亲:“每次一看到你趴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啊本子里,我就头疼。”
  我:“妈,您看看我的床,我的书架,我的柜子,还有鞋架,地板——”
  娘亲:“怎么了?”
  我:“同学一开始都以为我是洁癖。”
  娘亲一脸嫌弃:“就你?”
  我:“然后我对他们说,No,你们看到我妈就会知道,什么才叫洁癖。”
  娘亲:“嘶——林之校,之前我就叮嘱过你,不要因为一个人在外面,就过得随随便便!一个人在外面,更要慎独自律。更要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资本主义不良作风不要学。”
  我:“……嗯。”沉默是金。
  娘亲:“地板,最少两天擦一次,窗帘,最少一个月一洗,地毯,blah blah blah blah……”
  接受完娘亲的精神训话,医生视频进来,我热情高涨地:“顾魏我太喜欢你了!”
  顾魏:“为什么?”(居然问为什么?!)
  我:“因为你特随和!”(居然还答了。)
  顾魏笑:“刚才妈跟你说什么了?”
  我:“让我把房间打扫成无菌室。”
  顾魏:“啊……”
  我回头从左到右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顾魏:“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顾先生对我,向来是放养的。
  右手中指侧面的指甲缝被一根小木刺扎进去。
  看着医生用镊子慢慢钳出来,再上双氧水,室友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十指连心,我能说我疼得很爽吗?!
  之后她问我什么感觉,我第一反应,像顾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它猛地刺进皮肤里的那一刹那,我只想到顾魏。
  在我还是个萝莉的时候,喜欢上了另一个萝莉。于是那会儿的人生目标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移民英国,立刻领证。
  于是,我就从一枚萝莉奋斗成了一枚女汉子。
  顾魏:“后来呢?”
  我:“她移民去了英国,而我跟你领证了。”
  顾魏:“呵呵,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真的。我要是男的,绝对一满二十二就拉她扯证。那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顾魏:“你要是男的……”突然转为自言自语模式,“不行,我也没那方面嗜好啊。”
  =_=
  顾魏:“那她现在呢?”
  我:“她说她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顾魏琢磨了半天:“我的情敌遍布全球,男女皆有是吧?”
  我:“……”这什么思路?
  顾魏:“我想喝银耳汤。”
  我:“哦。你先拿高压锅压半个小时再用炖锅熬,出来就比较黏稠。”
  顾魏直直地盯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回去天天给你熬,喝到你不想喝为止。”
  顾魏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垂头作思过状。顾医生气场全开的时候,保持沉默比较安全。
  半天,他说:“陈聪说我做的难喝。”
  我立刻表明立场:“他口味有问题!”
  顾魏:“他说你做的好喝。”
  我还是继续沉默吧……
  林老师:“你妈把我皮手套给洗废了!”捏着手套的“尸体”在镜头前拼命抖特写。
  娘亲:“谁让你放大衣口袋里的。”
  林老师:“你又没说今天要洗我那件大衣!”
  娘亲:“不管洗不洗,你也不能塞口袋里啊!”
  林老师:“我就放一下忘拿出来了,你不查口袋就往洗衣机里扔吗?!”
  我:“……”Again,again and again。我就是专业和稀泥的,哪怕远在千里之外。
  娘亲:“大不了赔你一副,多大事儿啊!”
  林老师:“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副!”
  我气沉丹田:“不要吵了!几点了你们不睡觉吗?”
  林老师:“气得我胃疼,睡不着!”
  娘亲:“爱睡不睡。”
  我:“妈,你去睡觉吧。”反正也不会认错,先支开。
  等娘亲走之后,我安慰林老师:“没事,啊,我再给你买一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男人肚里能撑船。”
  林老师一脸愤懑地看着手里的尸体:“我都能撑辽宁号了!”
  我:“舰长,去睡觉吧。”
  林老师:“我睡你房间。”(林老师从不住客房,因为觉得没有归属感。)
  我:“首长批准了,去吧。”
  大年三十和父母通电话。
  我:“爸,妈,新年快乐!”
  林老师:“新年快乐!你看你一嫁人,都没人陪我们过年了。”
  我:“……顾魏一个人过,更可怜。”
  林老师:“那来跟我们过好了。”
  娘亲在一旁说:“你傻啊!”
  林老师:“怎么了?怎么就不能跟我们过了?你看孩子可怜的——”
  娘亲捞过电话,无视林老师:“工作怎么样?”
  我:“大过年的,您确定要谈工作吗?”
  娘亲:“我就随便问问。”
  我:“还活着的话,下周能回去了。”
  娘亲:“啧,大过年的!”
  林老师突然凑过来:“林之校,我告诉你个事儿啊,上个月我们回X市,大家坐一桌上挨个数了一遍,你是一个世纪内,全家结婚最早的。”
  O_O,一个世纪……
  我:“咳,这个算法不科学,夫妻年龄和,我和顾魏肯定不是最小的。”
  林老师:“顾魏不姓林。”
  我:“……三代就我一个女孩,我结早点,无可厚非。”
  娘亲捞过电话:“你爸的中心思想,是想你多陪他两年。”
  林老师:“嘿嘿嘿嘿嘿。”
  我:“撒娇撒这么隐晦……”
  顾先生在爸妈家吃完年夜饭,就早早开车回家了。
  所以当我打电话过去,让他把电话递给爸妈时——
  他淡淡道:“干吗?”
  我:“……拜年。”
  顾魏:“我一个人在家。”
  我深深觉得,顾先生是故意加深我罪恶感的。
  我:“新年快乐。”
  顾魏“嗯”了一声:“新年快乐。”
  我如芒在背:“祝你——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顾魏发出一声介于“嗯”和“哼”之间的声音。
  =_= 我望天望地:“你在干吗?”
  顾魏:“接电话。”
  我:“……不看春晚吗?”
  顾魏:“接下来一个礼拜,看重播能看到吐。”
  我:“那……不睡觉吗?”
  顾魏:“你让我现在睡觉?”
  对话进行得好艰难。
  我:“那,那我先挂了。”
  顾魏:“干吗?!”
  我:“打给爸妈拜年……”
  顾魏突然特别温柔地说:“好啊,拜拜。”
  我:“拜拜。”战战兢兢挂断,给两边父母老人都打过电话拜过年后,想了想,还是又拨给顾魏。
  顾魏:“嗯?”
  我:“嗯……”不知道说什么。
  顾魏:“我只有四天假。”
  我:“哦。”
  顾魏:“……”
  我:“……???”
  顾魏叹了口气:“我睡觉了。”
  我:“那个,顾魏——”
  顾魏:“嗯。”
  我:“我……我很快就回去。”
  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不能在你身边,我很抱歉。
  倘若当初知道会出来这么长时间,我绝不会出来得那么痛快。
  我经历过这种感觉,知道很难受,所以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你。
  我保证,明天春节,我一定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就待在家里,就我们两个。
  我不能保证以后的每一个新年我们都能在一起,但是只要有可能,我不会再让自己离你那么远。
  大年初二,顾先生代我回娘家。住了一夜,一个人睡在结婚时妈妈买的那套床品里。
  他说:“红得极其喜庆。”
  上次用那套床品,还是两个人蜜月回来。
  突然觉得顾先生有点可怜。
  于是问他:“想不想我?”
  答:“想。想得都快想不起来了。”
  我们分别的第一个月,适应良好,宫保鸡丁帮我迅速地打入了新团体。只是半夜起来喝水,床头没有了那只保温杯。我钻回被窝,嗅来嗅去。顾魏说,每个人散发出来的气味是不同的。我极度地想念他皮肤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温暖的味道。
  第二个月,气温继续下降。感冒让我的鼻子不通。从窗户望出去,有对遛狗的夫妻,每天差不多同一个时间点带着一大两小的大麦町跑步经过。我无聊地想,我应该不会愿意与任何动物分享顾魏。
  第三个月,冬季降临,早晚温差大。我放下头发,让它们软软地堆在我的脖子里。我举着室友爸爸送的那把大伞走在P市一场接连一场的雨中,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愿望:我要和顾魏一起走遍世界各地。好比现在,很想把手焐进他的手里,告诉他,这里就是我现在生活的地方。
  第四个月,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我们隔着千山万水。我给我的丈夫买了顶羊毛呢帽子,我觉得他戴起来会很漂亮。我已经习惯了称他为“我的丈夫”。去教堂参加同事姐姐婚礼那天,阳光很好。听到神父说you belong to each other的时候,觉得这个词特别好。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属于我的人,我也属于他。阳光透过玻璃窗打在我的戒指上——我想把这些斑斓的光线捧在手里。恍然觉得,即使我和他在两个遥远的城市,也能谈一场一辈子的恋爱。
  第五个月,项目顺利收尾。我将离开这个可爱的地方。
  室友说:“祝贺你,你可以和你的丈夫团圆了。”
  我留了份手写食谱给她。她对京酱肉丝非常感兴趣,立志要学会了做给她的妈妈。
  广场糖果店里的巧克力杏仁饼,穹顶一样的自习室,校门外面那家很有格调的二手书店,爱笑的老板有条爱吃糖果的马尔济斯犬,以及可爱的同学还有同事,习惯了他们每天笑着对我说“Morning,Lin”——离开这里就成了很舍不得的事。我和每个人拥抱告别,仿佛我只是去外市度个短假,一个礼拜之后就能回到这里。
  我再次去到那座教堂,接近中午的时候,教堂人很少。上次看到的管风琴师正在弹奏,竖琴旁坐着一位女士,他们中间,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在吹口琴。
  我挑了后面的位置坐下。
  少年吹得有些磕磕绊绊,他们在合奏的曲目,是很小的时候妈妈用来哄我睡觉的一首歌。
  “我的家庭真可爱,整洁美丽又安康。
  兄弟姐妹很和气,父亲母亲都慈祥。
  虽然没有好花园,春来秋回长飘香。
  虽然没有大厅堂,冬天温暖夏天凉。”
  空气里细小的尘埃飞舞,我看着他们三个合奏。快结束的时候,少年发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朝他笑了笑。
  弹竖琴的女士挽过管风琴师对着我笑了笑,朝少年轻轻招了招手。一家三口一起离开。
  人生就是不断地踏上征途,去到一个个陌生的地方,经历一次次磨合,偶尔喘口气,继续前行。然后完成。
  然后离开。
  而现在,我要回家了。
  傍晚,我端着一杯热饮往宿舍走,接到电话。
  “你明天回来吗?”
  进入二月份,顾先生每天起床就用毛茸茸的声音打电话问一遍,把浪费电话费当成了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撒娇。
  我怕他还没醒透吓着他,轻声说:“回啊。”
  顾先生有些呆:“明天?”
  我说:“明天。不过你见到我,要到后天了。”
  顾先生:“我去接你。”
  我笑:“不然,你打算让我一踏上国土第一个看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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