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造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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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样!”张大太太十分感慨,“现在还是没醒过来?”
  上官滢滢摇摇头,“没有。”说完脸色十分黯然,“不过,就算没有醒来,她也是我娘,而且她没死。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了,是断断不能再把我娘当死人!”
  “……那你想怎么做?”上官建行在最初的惊喜过后,也想到了一些实际问题,不由沉吟起来。
  “那就要大伯父、大伯母帮忙了。”上官滢滢说着,便跪了下来,对他们行跪拜大礼,又道:“大伯父,您是族长,您一定要帮帮我和小辰!”
  张大太太原本就和朱婉清交好,十分讨厌张氏,现在听说朱婉清还活着,虽然是晕迷不醒,她也不在乎,忙热心地对上官建行道:“大爷,既然三弟妹还活着,咱们也不能就当人家是死人。想当初三弟妹活着的时候,咱们上官家多兴旺?还是赶紧恢复她在上官家宗族的名份吧……”
  上官滢滢连连点头,“我娘的牌位可以从宗祠里撤出来了,本来就没死,放在里面也是忌讳。”
  “还有,咱们得去官府把户籍册子重新恢复,你娘的名字得放回上官三房的主母位置上去。”
  张大太太眉飞色舞说道,她是急性子,凡事说到做到,马上拉了上官滢滢的手要去官府恢复朱婉清的名字,同时催着上官建行去开祠堂,把朱婉清的名字重新写上去。
  上官滢滢笑道:“那太太怎么办?”她问的是张氏。
  “她?当然是做妾!不想做妾就给我滚!”张大太太豪气说道。
  张氏嫁进来的时候是填房,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
  但是她成为填房的前提,是原来的原配夫人已经过世了,她才能“填房”。
  而且就算是填房,她也得在原配灵前执妾礼,本来就是低原配一等。
  现在原配活着回来了,她就不是名义上的妾,而是事实上的妾!
  “唉,要是真能托大伯母的吉言就好了。”上官滢滢笑弯了眉眼。
  她身上还带着冯嘉靖亲笔写给苏州城户籍官的信函。
  因此跟张大太太去官府恢复朱婉清户籍的时候,她将冯嘉靖的信函摆出来,事情办得十分顺利。
  而这边上官建行身为上官宗族的族长,开祠堂改族谱也是很容易的事。
  况且朱婉清是大丞相的嫡女,他们上官家,当然还是希望朱婉清做三房的主母。
  不到傍晚,他们两边的事情都办妥了。
  上官三房的原配主母朱婉清并没有死,而是晕迷了十年的消息。在苏州城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先前上官滢滢给娘亲移灵的时候,发现棺材里没有尸骨,已经大张旗鼓在苏州城悬赏找了一通。
  现在又传出来原来朱婉清没有死的消息,有了先前的铺垫,现在这个消息就容易接受多了。
  大家在短暂的惊讶过后,都开始津津乐道这一次“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圆满结局。
  冯嘉靖趁机派人在城里造出舆论。将朱婉清塑造成情深意重,不愿拖累夫君的奇女子。
  谣传说她不是难产,而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为了不拖累夫君,她假死避世。
  ,在娘家人的照看下,到别处养病。
  又说上官滢滢和上官景辰回乡移灵,孝感动天,发现了棺材里的异样,朱婉清“假死”的事情才瞒不住了。
  因此朱家人才把这个消息对两个孩子说了出来。
  如今虽然朱婉清没有醒过来,但是上官滢滢和上官景辰身为人女和人子,不想“子欲养而亲不待”,所以要把娘亲接回京城的上官府亲自照料奉养。
  这个舆论一出来,简直如同往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里又扔了一把干柴,一传十,十传百,舆论迅速遍布了苏州城的大街小巷。
  天性喜好八卦和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江南人顿时沸腾了,一边倒地将朱婉清夸上天,同时连带上官滢滢和上官景辰的孝顺名声都传到东临和南疆国去了。
  这消息当然也传到了京城。
  朱大丞相比京城的百姓要提前十天知道真相。
  那一天,他看着自己爱女的亲笔信函,激动得手直发抖,连声道:“快把吕给我请来!”
  朱相麾下第一谋士吕晶易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扶着激动的朱大丞相坐下,道:“朱相,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看……你看看……”朱大丞相指着那信,结巴起来:“你看看是谁的信!”
  吕晶易坐到朱相对面,拿起信来,先挑眉道:“居然是桃花笺!”然后才看上面的字。
  “十六遣嫁,家国天下。埋骨十载,宏愿何在?”
  “这是大小姐的字!”吕晶易一下子站了起来,也很激动,“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朱大丞相闭了闭眼,先前的激动褪去,留下的是无尽的疲惫,“……清儿没有死……她在埋怨我……”
  吕晶易怔了怔,低头又读了一遍,把这四句话在心里掂了好几个来回。
  他想了才劝朱大丞相:“朱相,大小姐未必是埋怨您。当初,咱们也是跟大小姐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大小姐自己想明白了才嫁的。如今,大小姐还活着,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老爷就不要想太多了。”
  顿了顿,又道:“朱相,请恕晶易多嘴说一句,大小姐志存高远,本来就不能用一般女子的标尺来衡量她。如今她能活着,咱们要好好帮她一把,接她回京才是。”
  朱婉清还活着,他们的底牌一下子就多了很多……
  吕晶易一想这件事就觉得喜气洋洋,笑道:“天佑我西昌!天佑我西昌啊!”
  “自然是要接她回京的。”朱大丞相这时才平静下来,指了指冯嘉靖的信,“这里有嘉靖的信,说得更详细些。咱们就按他说的做吧。”
  吕晶易又取过来冯嘉靖的信,一目十行看了,点头赞好:“行!这样妥当!——老爷,那这件事,就我们两人知晓就可以了。”
  “那是自然。小女病重晕迷十年,如今被外孙和外孙女接回京城尽孝,也是他们的一片心意,我们切切不可伤了孩子们的心。”朱大丞相含笑说道。
  ……
  十天之后,有关朱相嫡女,也就是皇商上官建成原配夫人朱婉清昏迷十年,假死避世,终于被自己的女儿、儿子寻到,接回京城调养的消息,在京城也沸沸扬扬传开了。
  张氏首先从自己人那里听见这个消息,顿时大吃一惊,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胡胡胡……胡说八道!她不是十年前就死了?!我亲眼见她下葬!怎会有假?!——如今这个朱婉清,肯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不假也要她变成假的!”
  可惜等他们的人想要造谣言说这个朱婉清是假的时候,发现已经太晚了。
  有人早就捷足先登,将这件事炒得沸沸扬扬,且有愈传愈烈的趋势。
  京城的茶馆客栈,酒楼戏院,甚至连坊市码头,六部衙门,凡是有人的地方,都在谈论这件事。
  要不是冯嘉靖造舆论的同时派人密切控制京城的舆论,不让传得太离谱,那些戏班子都要编出个“孝诚动天”的大戏,四处巡回演出了……
  上官建成皱着眉头回到自家大宅,一屁股坐到紫红藤椅上,拿起藤椅旁边小几上面的紫砂壶,仰起头直接对着嘴往下倒茶。
  那紫砂壶坐在四四方方的冰块笼里,拿起来就通体冰爽,正好解夏末的暑热。
  但是一罐冰凉的酸梅茶下肚,还是扑不灭他心头的焦躁。
  朱婉清……这女人怎么没死?!她怎么可能又活过来了呢?!
  那药明明是自己亲手灌下,明明是已经死了,而且她的棺材都是自己亲眼看着人封棺的。
  不过转念又想到朱家势大,如果真的要背着他把朱婉清从坟里挖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不就是忌惮朱家的权势,所以不敢休了朱婉清,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话又说回来,如果是朱家把朱婉清带走养病,那……他们知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事?知不知道朱婉清并不是难产身亡?!
  如果他们知道了……上官建成的眸子缩成一条缝,全身跟着打了个颤。
  但是回想起这十年来朱家对他的待遇和反应,上官建成又松了口气,觉得他们应该是不知情。
  因为根据传言,朱婉清至今还是晕迷不醒,所以肯定没有朱婉清跟他们说话的机会,再说,如果他们知道是自己下的手,这十年会依然拿他当朱家的姑爷?
  所以想来想去,上官建成觉得朱家肯定是不知道真相。
  这样说来,就只有朱婉清一个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样来说,还是尽早在朱婉清清醒过来之前,将她接回京城最好。——只有捏在自己手里,才能防备她说出不该说的话。
  自己这个妻子,他可是知道她的本事的。
  开始的时候,他喜爱她是因为知道她是大家闺秀,对他还算和颜悦色,如果能让她嫁给他,他就能攀上京城丞相府,那以后做生意什么的,肯定是有人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了。
  说实话,上官建成当初也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那样一个小小的计策。居然就让朱家松了口,把他们唯一的嫡女嫁给了他!
  上官建成用手捋着刚刚蓄起来的胡须,慢慢走到书房窗棂前,从那窗格子里看着外面的天空。
  他这辈子都运气极好,总是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吧?
  “老爷!老爷!不好了!太太在内院收拾包袱,说要走呢……”
  一个丫鬟怯生生地来到上官建成书房前通传,“老爷,您要不要去看看太太?”
  上官建成心里一抖,“好好儿地,为什么要收拾东西?太太要去哪里?她连娘家都没有,这又是在闹什么?”
  不过他马上想到朱婉清的事,立时厉声道:“太太是不是知道什么事了?”
  那丫鬟吓得一抖,忙跪了下来,低着头喃喃地道:“……大家伙儿都知道了……”
  那意思就是,张氏肯定也知道了。
  上官建成一窒,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耷拉着眉眼朝窗户外头挥了挥手,“出去吧出去吧,我去内院看看。”
  在上房门口看见揉着帕子走来走去的上官飘香,上官建成和蔼地笑道:“飘香,今儿不是说去永兴侯府送节礼吗?怎么没有去?”
  上官飘香摇摇头,忧伤地道:“娘心里不爽快,我不能丢下娘一个人。”
  说着,又鼓起勇气,对上官建成道:“爹,您是不是不要我和娘了?”
  “怎么会?”上官建成失笑,伸手摸摸她的头,“别瞎想了,快去永兴侯府送节礼。我给永兴侯夫人准备了一份重礼,你拿去,就说是你送的,让永兴侯夫人高兴高兴。”
  上官飘香扯着嘴角笑了笑,虽然应了,但是并没有立时就走,而是看着上官建成进了上房的屋子。
  张氏素着一张脸,端坐在里屋黄花梨嵌象牙千工拔步床里,脂粉未施,只穿了淡茶色窄袖香云纱短衫,底下系着同色长裙,那裙子边上绣着重重叠叠的缠枝荼蘼花,看久了让人眼晕,心神都被吸住了一样。
  上官建成一见她这幅模样,马上扑过去搂住她的肩膀,心疼地道:“这是怎么了?谁没有好好服侍你?”
  张氏眼圈一红,拉着上官建成的衣角就落下泪来。
  那泪大粒大粒地,如同饱满的珍珠,从她眼底落下来,滑到她的香云纱绸衫上,那绸衫吸了水便慢慢贴在她身上,越发显出她傲然的胸房曲线,跟着她的抽泣一起一伏,极是诱人。
  上官建成见了张氏这幅模样,心里更奇痒难熬,用手捏了捏她的肩膀,道:“有委屈跟我说,我帮你治他们!”
  只字不提外面的传言。
  张氏本来想等上官建成自己提起来,好再加把油,结果上官建成不提,她只好自己说了,“老爷,既然姐姐活着回来了,我也不在这里碍人的眼了,您就让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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