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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宣告终结。头部中枪,半边颅骨都几乎被掀飞出去,溅开的血糊了一车窗,王鹏章当场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陆离保持着双手握枪的姿势,懵在了原地。
  那一声巨大的枪响像是个不祥的预兆,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炸药爆炸的声音。
  还有八分钟,不,七分钟,王鹏章身侧的手机屏幕一闪,时间再次变动,陆离下意识地去抓那部喷溅了一层鲜血的手机,但还没碰到,手机屏幕就暗了下去,应当是待机超时导致自动锁屏功能启动了。
  陆离心中一动——就在几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之内,王鹏章用过手机!
  他明明正在开车,这个时候要用手机做什么?确定时间?联络同伴?还是……遥控炸弹?
  而就在差不多的时间里,礼拜堂外围也重新热闹了起来,车轮碾过失修窄路的颠簸声响让人不由提起了精神。庄恬把手里工具往盒子里一扔:“我去看看!”
  不出众人所料,来的正是庄恬的老熟人,从龙江市赶来的拆弹人员,也不知道一路超了几倍的速度,终于在炸弹引爆之前八分钟赶到了现场。
  她立刻冲了上去:“陈队!设备……”她往后面车边忙碌的人群看了一眼,改口道:“不,我还是赶紧给你说说炸弹的结构!”
  因为知道时间紧张,陈季晨在赶来的路上就穿好了装备,沉重厚实的排爆服之下,原本干瘦的中年男人额头已经冒了汗,他全神贯注地听完庄恬的说法,回头摆手:“X光检查仪不用了!来不及!”又突然朝庄恬问道:“你刚说有芯片?”
  庄恬肃容道:“是!除了炸弹必须的电路以外,连接定时器显示屏的还有一整个芯片,我不确定用途。”
  虽然无法完全确定用途,但她有种感觉,那个看起来画蛇添足的玩意也许就是除了供电电池以外的另一个突破口。只不过,这种推测太主观,也太理想化,所以她不敢直截了当地对顾行和李非鱼说,生怕这又是个注定会破灭的希望。
  陈季晨点头:“我去看看!你把频率干扰仪拿来,保证安全!”
  这是以防炸弹除了定时引爆以外,还有遥控引爆的可能,庄恬连忙“哎”了声,撒腿就往车边跑。
  而陈季晨刚一踏入礼拜堂就是一愣:“顾队?”
  以往的案件中,特警排爆大队与特侦组也曾经数次有过合作,两人称不上朋友,但多少还称得上熟人,眼下在此地见面,陈季晨不免错愕,但想到被绑了炸弹的人质的身份,便又了悟了,快步上前道:“顾队,我这就要开始拆除炸弹了,时间紧迫,你先退到安全范围等着。”
  说完,他就在长椅前蹲了下来。
  可顾行仅仅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接下来就没了别的动作。
  陈季晨便忍不住拧眉道:“这里很危险,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你……”
  顾行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别耽误时间。”
  陈季晨目光掠过顾行环在李非鱼肩头的手臂,微微一怔,仿佛明白了什么,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多劝,集中精神埋头工作起来。
  李非鱼却帮他把那口气叹了出来,右手往下一垂,在顾行腿上拍了下:“先说好,陈队什么时候走,你就什么时候走,不准磨蹭!”
  顾行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李非鱼啧了声:“宝贝儿,意思意思就行了,还真要跟我上穷碧落下黄泉哪?你这花容月貌的,炸坏了可就不好看啦!”
  陈季晨被肉麻得差点没撑住,他见了半辈子大场面,却从来没见过这么个品种感人的奇葩,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干活。
  而顾行却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调戏,毫无波澜地回道:“我说过,我不会不要你。”
  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是以什么为代价,就算这样的坚持到了最后仍会随着生命的消逝化为虚无,但至少这个仅剩的承诺,顾行觉得,他不愿意因为任何借口去打破。
  李非鱼双眼蓦地睁大。
  她死死咬住嘴唇,面部的线条逐渐紧绷起来,像是在用力克制某种就要喷薄而出的情感。
  然后,她就听见顾行附在她耳边,略显沙哑的声音极轻而又极为柔软地传来:“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李非鱼,我需要你。”
  李非鱼心头一颤,像是有一道雷闪猝不及防地劈开了她所有的伪装,比灯火更加绚丽明亮,照彻了她心底混沌而昏暗的角落。她按在顾行腿上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用了力,感受到原本被衣料阻隔住的两人的体温渐渐交融在一起,她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她不能让一切就此终结,尤其是,绝不能让顾行就这样陪着她死在这里。
  一行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滑落,但李非鱼却努力绽开了个大大的笑容:“顾行,我想把那个flag立完——如果今天能活着回去的话,咱们就结婚吧!”
  以这个姿势,她看不见顾行的表情,但沉默了片刻之后,却听见他轻轻笑了声:“好。”
  被近距离塞了一嘴狗粮的陈季晨无话可说,心中却又难掩酸涩——只剩五分钟时间,很可能不够他将炸弹安全解除。
  “哎,陈队!”庄恬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响起,“东西我搬来了!现在就用上?”
  她单手提着个带天线的黑箱子似的东西跑了进来,像是拎着个儿童玩具,往地上放时沉重的响声却显示这玩意是实打实的警用设备。
  顾行瞥过去一眼:“是什么?”
  庄恬连忙回答:“频率干扰器,能屏蔽附近的无线电和手机信号,以防万一的。”
  李非鱼从她的回答里面听出了言下之意,挑起眼皮:“这玩意能遥控引爆?”
  庄恬噎了一下,发现说漏嘴了,还没来得及弥补,就听李非鱼又正色说道:“我不懂炸弹,但是,如果引爆电路就只有你此前说过的那些,那么能遥控引爆就说明炸弹里还存在其他能够下指令启动电路爆炸程序的部分。”她顿了顿:“是芯片么?”
  庄恬不由望向陈季晨,但后者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手下的炸弹上,根本无暇给她解围。
  李非鱼便越俎代庖地说道:“不要用这个。”
  庄恬愣道:“为什么?”
  李非鱼:“因为……”
  话没说完,顾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李非鱼理所当然地补全了那句话:“因为这个。”
  他们仍然在等陆离的电话,等着他那边传来关于王鹏章的消息。
  但这一次,事态又让他们失望了,电话中陆离的语气沉重而自责:“顾队,王鹏章死了,自杀。”
  其他几人虽然没听见电话的内容,却通过顾行在一瞬间就凌厉起来了的神情感觉到了愈发沉重的压力。
  陆离的报告还没有停:“我发现了王鹏章的手机。”
  他三言两语讲了发现手机的过程。
  一个“模范司机”却在准备作案的紧要关头玩手机这件事给人以浓重的违和感,几乎不用深想,凭直觉就知道其中必定有问题。顾行立刻沉声问道:“解锁的可能性?”
  陆离懊恼地摇了摇头,想起对方看不见,便说道:“我试了几次,是密码解锁,短时间内无法破译!顾队,我……”
  他似乎想要说一句对不起,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的每一个行动都没有犯错,无论换了谁也不会做得更好,只是时运不站在他们这一边罢了。可即便明白这个道理,陆离也同样清楚,如果李非鱼真的死在了这场爆炸中,那就已经不再是有没有尽力、有没有犯错的问题了,甚至与理性的判断都不再有关系,单是那个结果本身,就足以让他们这些朝夕相处过的同事和朋友自责一辈子。
  他低头看向手表上缓慢移动的秒针,每一秒都像是距离死刑宣判更近了一步,可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力挽狂澜。
  顾行攥紧了手机,忽然看向李非鱼:“你能破译么?”
  李非鱼距离顾行最近,断断续续听到了几句陆离的汇报,她脸上时常挂着的微笑沉落下来,换成了一副凝重之色。
  思索了几秒钟之后,她快速地说:“还记得顾春华的案子么?对时间的把握,还有放在柜子里连接手机的充电宝……王鹏章的自大背后存在着极端——甚至有点强迫性质的谨慎,如果他要做什么大事,那么就一定会考虑到失败的可能性,他不可能就这么毫无防护地把炸弹绑在我身上,否则一旦今天他没有在预定时间之前拿到想要的东西,随着炸弹爆炸,他会失去手头最大的也是唯一的筹码,这样一来,无论他接下来还有什么备用计划,就都会立刻泡汤!”
  这话并没有回答“能够破译”的问题,却仍给了人一丝希望,连陈季晨都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随时可能被炸得死无全尸却仍旧面不改色的年轻女警。
  李非鱼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开始有些气喘,失血和疼痛带来的强烈虚弱感让她觉得像是随时都要晕厥过去。她闭上眼靠进顾行怀中,稍微缓了缓,这才继续道:“他既然那么看重手机,其中一定有延迟引爆的方法!至于密码,陆离,让余哥马上把王鹏章的生平发到顾行手机上,你把他死前的表现详细描述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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