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计夺管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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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姨娘进得屋后,看也不看林氏,一屁股坐在了凳上,对林氏斥道:“姐姐,我平日等你如何?可曾少你吃少你穿,可曾让人无礼于你?可曾让你受过半点委曲,今儿个你纵容大小姐打我的人,这是什么道理?”
  林氏还未开口,晨兮上前一步,冰冷的眼光直直的射向了二姨娘,那眼光如蛇般的盯着二姨娘,盯得她浑身发冷,不禁有些发怵,讽刺道:“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那眼光仿佛要吃人般?难道这就是你对待庶母的态度么?难道这也是大儒世家教出来的规矩么?”
  晨兮依然这么看着她,声音冰如九天寒冰道:“总是听父亲说二姨娘出身名门,堪称大家闺秀,却不料连最起码的礼仪都是不会,让我真是大开眼界!”
  “你说什么?”二姨娘如踩了尾巴般跳了起来,指着晨兮道:“你简直太过份了,我倒要问问姐姐,这是如何教你的!”
  晨兮讥诮的看了眼二姨娘,淡淡道:“二姨娘别忘了当你的手指着别人的时候,还有四根手指是指着自己的!”
  二姨娘手猛得一缩。
  晨兮冷笑道:“说什么你不曾让我母亲少过吃穿,不曾让我母亲受过半点委曲,这话也就在家里说说,要是传了出去,你二姨娘不要脸也就罢了,就连累父亲也抬不起头来!这话听着倒是主母要姨娘养着似的,这真是滑天下之稽了!不知道二姨娘说这话时你把父亲置于何地,把杨府置于何地了?我倒要去问问父亲,这是谁给二姨娘的胆子敢这么说出来!”
  二姨娘吓了一跳,她在杨家行使主母权力这么多年,早就把自己当成真正主母了,但这毕竟是上不了台盘的,不能光明正大的,现在大房一家正在芳园里,将军对袭位之事也是势在必得,要是她在这关键时候给将军抹黑,将军必不能饶她。
  于是她愕在那里,半晌不知道如何开口,这时琥珀沏好了一杯茶正向林氏走去,她心中气愤正无处发泄,对着琥珀喝道:“真是个不长眼的东西,到现在才把茶敬上来!”
  说完就顾自要拿茶杯。
  琥珀一愣,这是林氏最爱的茶具,是御赐给林老爷的,林老爷心疼女儿才送来的,怎么可以给二姨娘一个小妾用呢?
  就在这一迟疑间,却听晨兮漫不经心道:“二姨娘想给母亲敬茶陪罪,琥珀还不把茶给二姨娘送去?”
  二姨娘刚把手摸到茶盏,听了晨兮的话如被蜂蛰般缩了回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晨兮,眼如刀锋狠狠地看着,仿佛要将晨兮剜个洞,可是看了半天,晨兮去巍然不动,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那分明是对她赤裸裸的蔑视!
  她愤愤道:“都说大小姐知书达礼,没想到病了数日倒是变得口舌犀利了,甚至没了规矩了。”
  晨兮勾了勾唇:“不知道我哪里失了礼仪没有规矩?提醒姨娘给主母请安行礼,敬茶难道不是规矩么?”
  随后看了眼二姨娘边上的茶杯,恶意的提醒道:“二姨娘可小心了,您手边的茶杯可是御赐的,要是您摔碎了,可是对圣上不恭,到时就算父亲再疼您也保不住您!”
  “你…”二姨娘气得浑身发抖,为了怕盛怒之下砸了这杯子,遂离开了那杯子数步,坐到了下首。
  晨兮眼底闪过一道笑意,那笑意的感觉分明是主人对仆人的赞许:“这就对了,二姨娘身为姨娘来拜见主母,正该坐在下首!”
  二姨娘这才发现自己被晨兮一吓,竟然主动坐在了妾位上了,而这倒罢了,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晨兮那高高在上的感觉,这一股子气啊,快把她烧得头发都炸了!
  她横行了杨府十几年,竟然连番受了杨晨兮的算计,真是气死她了!
  她只觉腹中火焰冲天,不发不行,可是想到大房太太,终于还是按奈住了,恨恨地瞪着杨晨兮道:“我与姐姐谈话,你一个晚辈插嘴难道就是你身为嫡小姐的规矩么?”
  “二姨娘您这话错了,明明是我与母亲正在闲话家常,是您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要说没有规矩倒是您二姨娘没了规矩!”
  “你说什么?”二姨娘一阵气结,她一向欺侮林氏,根本没有把林氏放在眼里,倒被晨兮抓了把柄,想到这时,她又气又恨,对林氏道:“姐姐,这就是你教出来礼仪孝悌的女儿么?”
  饶是林氏脾气极好也被二姨娘这般咄咄逼人的态度给激怒了,她看了眼二姨娘,淡淡道:“兮儿比琳儿还是略胜一筹的。”
  “你…”二姨娘气得全身发抖,没想到会叫的狗不咬人,不会叫的狗才会咬人,林氏只一句话说把她说得哑口无言了。
  虽然她在府里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她的女儿在西北这块地方的名声却是不如晨兮的,论貌,如琳比不上晨兮,论身份如琳是庶出晨兮是嫡出,论才情如琳更比不上晨兮了,要知道晨兮是家学渊源,大儒世家,如琳怎么能比?唯一能比的就是头脑了,她一向引以为傲就是如琳的脑子却是灵巧的,比晨兮这个木疙瘩不知好了几千几万倍!更让她得意的是她一直把晨兮玩弄于掌股之间。
  可是晨兮不是一向与她这个半死不活的母亲一样,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么?也一直对她比较尊敬么?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犀利了?
  面对林氏的话,二姨娘辩无可辩,就算是告到将军那里,将军也帮不了,这总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吧?
  她努力的平息了怒意,才发难道:“姐姐,按说你宅子里的事,我不该管,可是既然将军让我来当这个家,有奴婢把这事递到了我的面前,我就不得不管了。”
  林氏托起了茶盏,轻撇了撇茶,优雅地抿了一口后,淡淡道:“妹妹又怎么了?怎么就这么义愤填膺的?难道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么?是将军又要娶妾了?让你这般愤怒?”
  二姨娘一震,眼眯了起来,这林氏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拿捏了她一把!竟然说她是为了将军娶妾而愤怒,这不是指责她善嫉么?她虽然是善嫉,可是却无论如何不敢光明正大的承认的。
  看着林氏淡雅从容的样子,心头一阵嫉妒,她就算是怎么学也学不会林氏这般的漫不经心中透着高雅的神态,做多了反倒是画虎不成反类了犬!还好将军就吃她这一套,这林氏再怎么大家风度可将军不喜欢也是白搭!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的时候,她只是不明白,平日里林氏不是自恃身份根本什么也不管事么?怎么今天却变得柔中带钢了?倒让人不容易捉摸了。
  晨兮看着母亲这般,却露出了会心的一笑,以前的母亲是怕二姨娘使坏伤了自己的儿女,眼下自己已然把二姨娘得罪了,母亲自然无论如何要站在她一边的。
  看着晨兮母女有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骨子里的儒雅,二姨娘又气又恨,她怒道“陈嬷嬷是我的奶娘,大小姐居然问都不问就动手教训,那脸被打得都见不了人了,明儿个就是老夫人的寿辰,这要是被人看到了,知道的会说是大小姐出手教训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老夫人薄待了府里的老人,大小姐这么做是置老夫人的脸面于何地?”
  “扑哧”晨兮忍不住的笑出声,惹得林氏与二姨娘同时向她看去。
  只听晨兮道:“二姨娘你这话在家里说说就罢了,要是传了出去可就丢了咱们将军府的脸了。”
  二姨娘脸色晦暗的看着晨兮,那眼神就如要剥了晨兮的皮般,却听晨兮侃侃而谈道:“这陈嬷嬷仗着自己是府里的老人,竟然置府里的规矩而不顾,进门也不给母亲行礼,说话更是毫无顾忌,这是奉了谁的令?是您二姨娘的还是老夫人的?”
  二姨娘脸色一变:“自然不是奉了我的令,我怎么可能命令她对姐姐不敬呢?这置姐姐于何地?”
  晨兮讥诮的看了眼二姨娘,那眼底清澈一片,更是有种洞察世事的了然,看得二姨娘不禁躲闪着她的目光,心里暗恼,自己怎么就怕起一个小丫头来了?
  就在她思量之间,却听到晨兮道:“我也认为二姨娘不会做这事,想来是这刁奴趁着府里事多,有意给二姨娘丢人了,眼下家里客人彼多,今儿个她是冲撞了母亲,好歹还是院里的,要是明儿个冲撞了家里的贵客,那丢人的就不是她一人了,就是咱们整个杨府了,二姨娘你说我惩罚她是对还是不对?”
  “不对!”二姨娘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把众人吓了一跳,唯有晨兮气定神闲地坐在了那里,接过了琥珀重新递过来的茶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眼里划过一道讥嘲之色。
  二姨娘看着这样的晨兮感觉十分的陌生,竟然生出了高山仰止的心思,一种压迫力从晨兮的身上淡淡的弥散开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努力的吸了口气,缓缓道:“老夫人明明命你在院中抄写金刚经,你却跑到了这姐姐的院里,你这就是对老夫人的不孝,我怕你耽误的抄经,好心好意让陈嬷嬷送纸送笔来,你却毒打了陈嬷嬷,分明是不满我的好意,其实是发泄对老夫人的不满!你对老夫人阳奉阴违,不忠不孝,难道还对了么?”
  “二姨娘,母亲身体不好,我身为子女前来探望母亲又有何不对?这怎么成了阳奉阴违了?就算这话送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只会赞我孝道,还会责怪我不成?二来你的好意我也领了,陈嬷嬷送纸送笔,我是满心感激的,这满院子里的人都看到了,我之所以惩罚陈嬷嬷,完全是她目无主母,行为粗鄙,根本是两回事!你要是不服,这满院子的丫环婆子都可以作证,要是再不信咱们就到老夫人那时评评理!”
  二姨娘强词夺理道:“满院子里都是你们的人,怎么能做准?你下手打得陈嬷嬷无法见人就是不对!”
  晨兮淡淡的瞥了眼二姨娘,温润道:“这人打也打了,二姨娘说怎么办?”
  二姨娘一下心思活了,打蛇随棍上:“这好办,大小姐当着众人的面给陈嬷嬷陪个不是就算了,毕竟主子打奴婢,打错了也不能打回来,是不是?而且还显得咱们做主子的知错改错是圣人之行!”
  她心里得意啊,你们不是平时称自己是大儒世家么?不是提倡知书达礼么?那么就拿这条来捆死你们!只要今儿个杨晨兮听了她的话给一个老妈子陪了礼,那么今后林氏在风院就彻底没威信了。
  “呯”一杯茶狠狠地摔向了二姨娘的脚边,就算是茶水不烫却也溅在了二姨娘的腿上,让她很是没脸。
  她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看向了始作俑者,却看到一惯温和的林氏正气得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给我滚出去。”
  二姨娘虽然是做妾,但这几年妾做得太舒心了,哪有想过会受到林氏这般怒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跳脚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主子做错了就错了么?你们林家不是号称大儒世家么?号称礼贤下士么?号称温文而雅么?难道都是假的么?这错了还要一错到底么?如果是这样,那把咱们杨家的脸面置于何地?”
  “错?你倒说说什么是错?难道下人对主子不敬,主子教训也是错么?难道主子教训了下人还教训不得了么?教训一个目无主子的下人这怎么又丢了杨家的脸面了?说什么打了陈嬷嬷让她明儿个见不了人了,我就不明白了,明天明明是老夫人的生辰,与陈嬷嬷见不见人有什么关系?难道二姨娘的心里把一个奴婢看得比老夫人还重么?这陈嬷嬷是二姨娘的什么人?不就是一个奶娘么,倒在你心里超过了老夫人去?”
  二姨娘吓了一跳,怒不可遏,一蹦三尺高,指着晨兮怒喝道:“你说什么混帐话?我何时把陈嬷嬷看得比老夫人还重了?”
  “哼,不知道谁刚才说明儿个老夫人生辰陈嬷嬷坏了脸怎么见人,这话可是院里的人都听到的,我作了十几年的高门小姐倒是不懂了,怎么一个奴婢的脸面跟老夫人的生辰牵扯到一起了!莫不说姨娘心里从来没有尊敬过祖母?”
  “你胡说什么?”二姨娘吓得脸色苍白,恨不得撕了晨兮的嘴,免得晨兮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之所以在这杨府作威作福,有大部分是老夫人的支持!
  眼见着晨兮如刀般的利嘴,可是她却毫无反口之力,见丫环们一个个表情怪异的样子,顿时感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转头对林氏怒吼道:“林氏,这就是你管教出来的女儿么?”
  晨兮豁地站了起来,挡在了母亲的身前,对二姨娘寒声道:“二姨娘,别以为叫你一声二姨娘你就忘了尊卑了,你不要忘了,你不过是个妾,说白了就是半个主子,这杨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跟主子指手划脚了?难道想陷父亲于不义么?”
  “你说什么?你这个贱丫头,我撕了你的嘴!”
  二姨娘这么多年被奉承惯了,早就把自己当成主母了,对晨兮好也是因为她将来要拿晨兮作试路石,眼下晨兮对她已然不尊不敬了,她干脆撕破了脸就要冲上来打晨兮,春儿见势不对连忙挡在了晨兮的面前,二姨娘尖锐的指甲一下划破了春儿的脸,春儿却没有还手,只是牢牢的护住了晨兮。
  晨兮的脸更冷了,她永远忘不了当初如琳将千儿的脸划得千疮百孔,没想到这重生了,这个狠毒的二姨娘也如她的女儿般要毁春儿的容!
  这一下激起了她心头的恨意,她想也不想,拿起了边上的茶壶狠狠的甩向了二姨娘的头,顿时二姨娘一头的茶水,茶叶正是挂了她一脸,更糟糕的是愤怒中的晨兮手劲却是不小,茶壶更是打破了二姨娘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一时间茶水血水还有茶叶五颜六色的挂在了二姨娘的脸上。
  二姨娘用手一抹,看到血后,以为自己毁了容,顿时吓得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一时间主宅里乱成一团,二姨娘的丫环珠儿见势不妙,急急的溜了出去搬救兵了。
  林氏见闹大了,叹了口气,吩咐翡翠道:“去请大夫,另外派人请将军过来一趟。”
  翡翠连忙跑了出去。
  另有一些丫环婆子将二姨娘抬到了侧屋安置起来,不一会地上也被收拾干净了。
  林氏看了眼晨兮,深深的叹了口气。
  晨兮走到了林氏的边上,低声道:“对不起,母亲,我给您惹祸了。”
  林氏身体一僵,手抚上了晨兮的脸,心疼道:“傻孩子,是母亲委屈了你们姐弟。”
  “母亲。”晨兮眼中含着泪扑到了林氏的怀里。
  前世二姨娘用尽心机,表面上对她爱如几出,甚至什么都比如琳用得更好些,虽然她是嫡女本该比如琳用的好,可是毕竟是二姨娘当家,所以二姨娘一下在大西北名声显赫,甚至得到了所有达官贵人的赞誉,以至于她也认为二姨娘是个善良的,平日里虽然性子使然不亲近如琳,但如琳但有所求也是求必应,应必果。
  加上二姨娘有意无意的离间她与林氏,林氏又不亲近她,竟然让她心里觉得二姨娘比母亲还是亲的,没想到她是认贼作母了,这全是二姨娘的诡计!
  是二姨娘逼得母亲不敢与自己亲近,又在她面前离间她与林氏的母女情份,害得她一直远离母亲,直到母亲郁郁而终亦不曾见过几次面,甚至是有些怨恨的。
  只有重生了,她才体会到母亲的无奈,母亲的痛,母亲对他们姐弟的爱,为了她与弟弟的安全,母亲是在忍辱负重啊!
  今日她在母亲身边,二姨娘还敢如此的嚣张,可见平日里母亲是受了多大的污辱与委曲啊!
  她暗中咬了咬牙,心更坚硬了,她发誓,让这些欺负过她们的一个个百倍千倍还来!
  林氏抚摸着她的发,眼底闪过一道不容忽视的坚决:“我知道将军不喜于我,所以我不争,可是我不争却成了退让,她们竟然步步紧逼,非要逼得我无处可逃,本来我想你们姐弟,一个弱一个幼,就算我有心却也经不住她们的暗箭伤人,所以情愿不闻不问,忍气吞声,只希望你与曦儿有一个好的未来,可是现在看来错了,我越退她们越得寸进尺,所以我不退了,我不能一味的逃避不尽到母亲的责任了。”
  说到后来,林氏的声音越来越来高,越来越坚定,充满了护犊的决心。
  “不,母亲,您没错,错的是女儿,女儿太弱了,弱到让母亲示弱才能保全,是女儿的错!”晨兮泪流满面,是的,前世的她太弱了,弱到明明胸中有丘壑却不会表现出来,弱到明明被欺负却不会反击,她以为是自持了身份不与那些人多有计较,却没想到她的行为在母亲眼里是柔弱,是不能保护自己的行为,从而让母亲投鼠忌器,不敢强硬,只怕所有的报复都报复在她与弟弟的身上。
  现在母亲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坚强,所以母亲要绝地反击了!
  母亲是大儒世家出身,虽然从来以礼自持但不代表不知道人心险恶,不知道拿人的手段!
  “傻孩子,不要说这些了,还是想想该怎么面对将军的责难吧!”
  林氏怜惜地看着晨兮,低声叮嘱道:“一会你不要说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我的身上,这样不过是妻妾之争,妻本来就比妾高上一头,就算教训了妾,她也只能认着!说出来最多是妻子善妒发作小妾,并无大碍。”
  说完她严厉地看了眼身边的丫环,沉声道:“听明白没有?一会将军问起,就说所有的一切全是我做的。”
  丫环面面相觑了半天,期期艾艾不肯答应。
  林氏一阵冷笑“怎么?你们都不把我当主子了?别忘了你们就算讨好秦氏又有什么用?她虽然掌握中馈却不过是个姨娘,你们的卖身契都在我的手中,以前我是纵容了你们不代表我会纵容你们一辈子,从今后,我这屋里不用二心人!”
  丫环头如醍醐灌顶,纷纷跪了下来,她们真是昏了头了,看到林氏一惯软弱,忘了主子就是主子,是掌握着她们生杀大权的人。
  就在她们表示愿意为林氏作证时,晨兮制止了她们,对她们道:“不,你们直说就行了。”
  “兮儿!”林氏大惊失色。
  晨兮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对丫环们吩咐道:“你们出去迎接将军,将事实不偏不倚的全然汇报。”
  “是。”一行人松了口气连忙走了出去,留下了母女俩。
  林氏急道:“兮儿,你怎么能这么傻?你要是认了这件事,传了出去说你一个嫡小姐殴打庶母,这会影响你的声誉的,你马上及笄了,要是因此而断了好姻缘,那如何是好?”
  “不会的,母亲,您放心吧,这事传不出去,就算传出去,也不会影响我的声誉,只会有人称赞父亲治家有道。”
  “你疯了么?她是你的庶母,自古长幼有序,虽然她是妾,可是她也是你父亲房里的人,也是你半个长辈。”
  “不,母亲,您错了,她的确是妾,也是父亲房里人,可是妾就是妾,不是长辈,说好听点是服侍父亲的,说难听点就是父亲的一个玩物!难道身为嫡女打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物还用得着承担责任么?您看着吧,这件事后,女儿非但不会让父亲责怪,还要将管家的权力夺回来。”
  林氏大惊,不敢置信地看着晨兮,喃喃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思想?这是大逆不道的。”
  晨兮微微一笑,不是她的思想惊空骇俗,而是这世人的观念正在转变,就是因为她是重生的,她才知道了妻妾之间的身份不久将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在这个战乱纷飞的年代,妻也好,妾也好都跟着自己的夫君天天过着提着脑袋的日子,所以渐渐的妻妾在夫君的心里地位并没有太大的差距,而世俗对妻妾之间也没有过于苛刻的等级,所以这些妾室对于夫君的任何一个子女都占了个庶母的名分。
  可是经过长时间的战乱后迎来了第一波的太平盛事,都说饱暖思淫欲,因为日子好了,过得安逸了于是这些妾室都有了不安份的思想,妻妾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而嫡子与庶子之间的财产争斗也变得急剧,民怨载道。
  而更有甚者,宫中的妃子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够坐上那个令天下人垂涎三尺的宝座,竟然敢下手毒害嫡子,虽然没有成功,可是却让皇上震怒了,而此时受魏晋遗风影响深刻的一些文人墨客,纷纷跳了出来,对嫡庶不分,妻妾不分的状况进行了严厉的申讨,皇上深受其害又迫于压力,于是下达了一道妻妾等级的制度文。
  这是一道极度残忍无情的制度。它将“阶级”带进了家庭、带进了同床共枕的人中、带进了手足之情中间,强行把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分成了压迫和被压迫的两类。
  发文中明文规定,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妻是三媒六聘迎上门的,妾室只不过是个玩物,由妻子进行管教,妻子对妾室掌握了生杀大权,而且妾室的子女不得继承家产,除非记在妻子名下才能以嫡子的身份继承祖业。
  前世,她所嫁的那人之所以能从一个皇子成为了太子,只也因为当时的嫡子不在,从而让所有的庶子都有机会争那个位子。
  想到那人,晨兮的心头一痛,不是为了那人心痛,而是为了自己曾为他出生入死死而后已的傻劲心疼。
  看到晨兮的脸色一变,林氏以为她是担心一会受责,于是安慰道:“兮儿,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去的。”
  晨兮回过神冲着林氏甜甜一笑:“我知道,母亲,刚才您怒斥二姨娘的样子我好喜欢。”
  林氏听了一阵尴尬,她本守着儒家的风范,讲究的是不怒形于色,可是刚才她却忘了,她瞬间变得狰狞了,只是一个为了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混帐东西,简直混帐!”
  门外传来杨大成的怒吼,还有急步走来的脚步声。
  晨兮眼珠一转,走到了门口,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林氏心疼不已,连忙走到了她的边上,刚站定,门帘被掀了开来,露出了杨大成怒气冲冲的脸。
  杨大成虽然不算英俊,不过因为是行伍出身,身强力壮倒是十分的威武,加上也是个四品武将,常年浸淫于上位,自然有股子威仪之气,一进门就带着一股子的凛烈之气,林氏见了瑟缩一下。
  他看到跪在地上的晨兮,想到这个女儿无法无天竟然敢拿茶杯打自己的庶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走到晨兮的边上,抬起脚狠狠的踹向了她。
  熟知杨大成脾气的晨兮早有准备,借着他的脚劲顺势摔向了一边,虽然杨大成的脚只是碰到了她的肩而已,可是在旁人的眼里却是被踹倒了,而且还是狠狠的踹到了。
  而杨大成却怒气未消还等再补上一脚。
  林氏大惊失色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抱住了杨大成的腿,哭求道:“将军息怒,将军息怒,兮儿身子娇弱可禁不起将军这一脚啊,有什么火都发在妾身身上吧。”
  因着这事太出乎意料,杨大成是凭着一股子怒意才下了狠脚,被林氏抱住了脚后,他的理智慢慢恢复过来,听到林氏的哭求,他不禁看向了晨兮,见她唇间溢出一缕鲜血,心中不免有些懊恼,这个女儿虽然他并不太喜欢,可是也是他的亲生骨肉,他还是有些情份的。
  正好林氏抱着他的腿,于是他恨恨的甩开了林氏,将怒意发作到了林氏的身上,吼道:“你养的好女儿!竟然连庶母也敢打,这就是你们林家诗书传家的风仪么?”
  “将军,千错万错是我的错,不要怪兮儿,兮儿还小,我以后一定严加教育。”
  “哼,什么好材都被你养成了劈材了,依我看,以后兮儿你不用教了,还不如让秦氏教来得妥当,好歹如琳不敢做出殴打庶母的事”
  杨大成无情无义的话让林氏听了如刀剜般的痛,她一直知道自己不为杨大成所喜,却不料在杨大成心里她被这般的轻贱,甚至连自己亲生的女儿也要认姨娘为母!这算什么?
  可是她心痛归心痛,却不敢在这时候再捋了杨大成的虎须,只得打落门牙往里吞。
  杨大成见她这般更是心中厌恶,皱了皱眉道:“秦氏呢?我要去看看秦氏。”
  “在隔壁,我已经请大夫了。”
  “哼。”杨大成拂袖而去。
  林氏扑到了晨兮边上,抱着她痛哭了起来,晨兮拉了拉林氏的手,将唇凑到她的耳边,轻道:“母亲莫伤心,父亲并未踢伤我,这血是我咬破舌尖后流的,您别担心。”
  林氏一惊,眼睛眨了眨,微微离开晨兮的脸数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这个女儿竟然连自己的父亲也敢设计?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才没些日子,这个女儿让她感觉不认识了?
  晨兮微微一笑,眼底却冰冷一片,沉声道:“母亲莫要害怕,非是女儿奸诈,实在是他们逼的,如果不用些心计说不定咱们一家连葬身之地都没有了。”
  这话一下激起了林氏心底积压了多年的怨怼,她阴沉着脸,狠狠地点了点头:“兮儿说的对,既然他们不仁就不要怪我无义了。”
  晨兮欣慰的一笑:“母亲能如此想就好了,一会母亲就看我眼色行事,必会让那些妾室从此没了翻身的机会。”
  林氏惊异于晨兮的变化,却郑重的点了点头。
  林氏哪知道晨兮是死过一次的人,就是因为前世晨兮过于软弱才让她真的死无葬身之地,这次重生是她在熊熊烈火中用生命之血发了毒咒才能得到的,她怎么会不珍惜这一切呢?
  她一定要这些算计过她的人血债血还!
  这时大夫已经去隔壁了,期间传来杨大成焦急的声音,声音里透着对秦氏的关怀与爱怜。
  那种担忧之情让林氏苦涩万分,虽然早就对杨大成没了情意,可是自己的夫君当着自己的面对别的女人这般关切总是伤了她的心的。
  晨兮自然明白林氏心中的苦,遂紧紧地抓着林氏的手,母女俩相偎着吸取彼此的温暖。
  听到大夫说只是小伤并无大碍,杨大成的情绪才稳定下来。等送走了大夫,二姨娘还没醒来,趁着这时,杨大成又怒气勃勃地走到了林氏的屋里,眼森然的扫过了晨兮后,对林氏道:“幸亏秦氏无碍,可是你已然不适合管教晨兮了,以后晨兮就让秦氏管教吧。”
  林氏一阵气苦,自古就没听过把嫡女放在小妾身边教养的,难道教嫡女去做妾么?她一直知道杨大成不喜于她,却没想到不喜成这样,非但不喜于她,还如此轻视兮儿,兮儿是她的命,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兮儿认个妾室作母的!
  她一反往常的温顺,坚决道:“我自己的女儿自己养,决不会假手他人!”
  “你自己养?你养出什么好的来了?连庶母都敢打这就是你的教养?”
  林氏正待反驳,这时晨兮幽幽的声音从地上传来:“父亲,请问女儿哪里不如如琳妹妹了,要将女儿让二姨娘教养?”
  杨大成被她一问,顿时愣了愣,是啊,晨兮哪里不如如琳了?这个女儿虽然不讨喜,可是她在外的声名却样样超过了如琳的,这把她放在秦氏房里的养说不过去,虽然大西北对妻妾等级区别不是太严格,可是妾还是妾,断不能让嫡女认妾作母的。
  除非是把妻贬成妾,抬妾作妻!
  可是林氏是大儒世家出身,一直安份守已,从未犯七出之罪,他又怎么可以休妻呢?这还不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把他淹死了?何况林家似乎又有被圣上重用之势!
  一时间他有些尴尬,不过想到晨兮打了秦氏顿时底气一足:“你敢打庶母就是没有教养,如琳可敢打庶母?”
  晨兮不禁冷笑,如琳打得还少么?父亲十几个妾室,受宠的就那么几个,不受宠的还不如丫环,如琳因为她们曾经得过父亲的宠爱,抢了秦氏的专宠,等她们失宠后哪个没被她打过?父亲居然拿这个比较,真是好笑。
  见她表情里透着不屑,好不容易掩下怒意的杨大成又怒了,他吼道:“你看看你是什么表情?”
  晨兮淡淡道:“只是不敢苟同父亲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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