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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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畅正想追问,却见绣帛儿跑来,急切地问道:“药拿回来了吗?快给我!”他急忙拎着药箱上前,发现绣帛儿身上还带着几分烟火气息,正要发问,却被她拉着朝天池那边跑去,“快跟我过来啊——”
  方靖远也担心大白豚出事,便让人看守着候策,自己和岳璃一起跟过去看看。
  绣帛儿先前就带了药箱,备了些常用的药材在船上,只是上山的时候没背着,才会让隋畅下山去船上取药,好在这大白豚只是被硬物堵住肠胃,给它塞了些巴豆助排泄,又喂了些瓜蒂散,没多会儿大白豚便上吐下泻,弄得池边臭气熏天,众人都纷纷回避。
  可怜那大白豚趴在天池岸边,朝着绣帛儿吐了又吐,绣帛儿也不嫌弃它身上又脏又臭的,给它揉着白生生的肚皮,看得隋畅都捂着鼻子躲去了一边。
  “绣娘……居然一点儿也不怕那条大鱼,还对它如此之好?”
  见隋畅如此惊讶,岳璃指指绣帛儿身边的几个被撬开的蚌壳,说道:“那条大鱼可有灵性了,绣帛儿帮到它,它便送了绣娘好些珠贝,里面的珍珠,怕是值不少银钱呢!”
  方靖远听得哈哈一笑,“隋校尉啊,你家娘子越来越有钱,你可得再努把力,否则配不上人家哦!”
  隋畅闻言望去,正好看到那阳光洒落在珠贝上,里面足有指肚大小的珍珠熠熠生辉,他再看那条鱼的眼神都变了。
  这家伙,如此精灵,难不成真的成精要变成人了?
  “噗!——”大白豚吐了又吐,连清水都吐了半天,终于吐出个足有五六寸长的铜管来,整条鱼忽地放松下来,转身就一头扎回了天池水中,嗖得不知游往哪里去了,显然也是被自己的排泄物熏得受不了,一得解脱就逃之夭夭了。
  绣帛儿将那根铜管换了个地方用干净的池水清洗了一番,又用布擦干净后,方才递给了方靖远。
  方靖远倒也不嫌弃这是大白豚吐出来的“宝贝”,拿到手里翻看了一下,忽地皱起眉来,对隋畅说道:“立刻派人传信回去,通知魏将军,带人封锁此岛,再带人包围桃源村,我们要,进去找人。”
  “是!——”隋畅心下不解,但见他神色肃厉,亦不敢多问,急急忙忙又跑下山去。
  方靖远又仔细看了看那支锈迹斑驳的铜管,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原身打小就跟在赵昚身边做伴读,见过的皇家器物无数,这些记忆,依然保留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铜管的塞口封印,分明是大宋皇室才有的独特印记,且不管里面封存的东西是什么,定然都跟那桃源村脱不了关系。
  这可不是什么武侠小说里传奇的绝世武功秘籍,只怕是一封未曾寄出去的求救信,被大白豚给误食了的漂流瓶。
  打尽,掳去北国的途中,死伤不知几何,也有传闻说其中有人跳河自尽,有人被弃尸河中,那这支带有皇室印记的漂流管,是出自活人之手,还是被人捡到的遗物,尚未可知。
  想到一见面就要强抢民男的候策,方靖远怀疑,答案或许就在桃源村。
  第一百一十八章 开枝散叶
  桃源村村长, 原本号称桃花岛岛主的侯长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有翻船的一天。
  他如今已年近七十花甲,须发皆白, 看着真如传说中的仙翁一般, 再加上隐逸山林, 孤标傲世的身份,让他在魏胜面前都能丝毫不落下风,不光哄得对方将桃花岛的所有权继续保留给他,并未派人驻兵岛上,甚至丝毫未曾干预桃源村的事务, 只是偶尔与他们有些交易往来,两下便利,皆大欢喜, 一直都让他颇为满意,可没想到, 才换上不到一年的新任使君,第一次上岛就带兵围了桃源村。
  “使君是否听了旁人唆使, 对老夫有所误会?”侯村长说话时, 眼神瞥了陶大娘母子一眼, 显然怀疑是他们给自己添乱。
  陶大娘也没想到自己先前“指点”过的人竟是海州府制置使, 一府之长, 那定然是大过他们这村长数倍,她自然无所顾忌,大不了带一家人过海回老家去,也好过在这边被老侯一家控制。可没想到,她还没说什么呢,侯村长就先盯上她了。
  “村长,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问,还不如先问问你那大儿做了什么,冒犯了使君!”
  “阿策冒犯了使君?”侯村长眼前一黑,连忙向方靖远行了一礼,苦着脸说道:“小儿无状冒犯使君,使君要打要骂都可,只是……可否先撤去这些士兵,我们村里人都老实本分,见不得这些刀箭……”
  “是吗?”方靖远笑道:“桃源村的人如此胆小吗?怕是村长误会了吧?令郎可是一见本官,张口就想要掳人呢!”
  “误会,那一定是误会!”若是候策这会儿在眼前,侯村长肯定得拿手里的拐杖狠狠地抽他一顿,可现在人不在跟前,还得先替他开脱,“犬子素来顽劣,喜好捉弄人,那猴脾气六亲不认的,或许只是想捉弄使君,冒犯之处,还请使君见谅啊!”
  方靖远见他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还真似个寻常老翁,可那双眯缝眼里闪烁的眼神,让他还是免不了怀疑,当即便拿出了那支铜管,“这东西,你可曾见过?”
  “这……”侯村长正在犹豫时,方靖远冷哼一声,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儿子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若是你们二人的口供对不上,那就是他在欺骗本官,劫掠朝臣和拐带人口,你可知按我大宋刑统,当判何罪?”
  侯村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终于知道怕了,“使君饶命,这是……这原来是村里一个疯婆子身上带着的,只是前两年她走丢了,也不知是死是活,草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使君啊!”
  “疯婆子?”方靖远转头望向陶大娘,“你可认得?”
  陶大娘连连点头,说道:“那疯婆子是跟村长一起上岛的,一开始人还好,只是记不大清事儿,后来……后来生了个死胎,就越来越糊涂,村长说看她可怜,就让她住在村口的庙里,那人疯疯癫癫的,喜欢吹个哨子,引得山上那些猴子都喜欢跟着她跑。你手里那铜管,能吹响的,好像就是她平时用的。”
  “哨子?”方靖远一直将手里那尺许长的铜管当成藏信的漂流瓶,就是因为看到上面两处孔洞都是被红泥封死,而两头封堵处还有赵家皇室特有的封印徽记,那绝非一般人能见到和用上的,可没想到,这东西原本的用处,竟是一支铜哨?
  他从铜管的底部用银针挑开封泥,又将那些孔洞都打开,果然从里面抽出一条发黄的帛书,只看了一眼,便望向侯村长。
  “你说她是疯婆子?疯婆子还会识字写字,写下你这些年对她所做过的恶事?”
  “什么?!不……不可能的!她早就死了……”侯村长先是一惊,脱口而出,继而猛然朝方靖远扑了过去,想要抢走他手里的帛书,“她怎么会写……不会的!让我看看,我要看她写了什么——啊——”
  先前是岳璃不在方靖远身边,才让候策有机会接近他,眼下她就在他身边,岂能再让个老猴子在她面前抢了方靖远的东西?当即连手都没动,抬了抬脚,侯村长就如同主动送上门一般,胸口撞在了她的脚底,倒飞了出去,压根连指头尖都没摸到那片帛书一下。
  隋畅跟着就扑了上去,将他死死压住,还啐了一口。
  “好大的胆子,看来不光是你儿子,我看你也是内藏奸猾的歹徒,还装什么避世隐居的高人,我呸!”
  他心里那个悔啊,要不是他之前口口声声说桃源村的好话,使君岂会被候策那小子近身,若是使君出了什么事儿,那他哪里还有脸回去见魏将军和海州的父老乡亲?
  不过,只怕还没回海州,他就先被绣帛儿和岳璃给揍死了好吧。
  想到刚才被绣帛儿揪的耳朵疼,隋畅这会儿对侯村长下手就更不留情了,压得侯村长连连惨叫,哀嚎不已。
  “停……停手,要断了……我骨头要断了……”
  方靖远也让他住手,“先留他一条命,去他家里搜搜,把其他人都找出来,问清楚,再行处置。”
  “是!——”
  隋畅已卸掉了侯村长的手臂关节,让顺便踩折了他一条腿,才交给手下看着,这样就算他想跑也跑不掉了。
  却不知陶大娘母子看在眼里,都吓了一跳,终于认识到,这些人并不只是说说而已,他们有权行刑,甚至是真正有权杀人。昔日在他们眼里高不可攀的村长和他的儿子,现下却如死狗般瘫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这个认知,让陶大娘有些激动,可再看看方靖远手中的帛书,却又打了个激灵,她不认字,也不知道那帛书上写了什么,无论如何,肯定不会有侯家人的好话,但若是也有其他人……她还是省点心,宁可少惹麻烦也别出头,免得也落到侯家父子这般的下场。
  陶大牛哪里见过这阵仗,忍不住扯了扯陶大娘的手,小小声地问道:“娘,他们要问什么啊?问那疯婆子吗?娘你不是说那疯婆子是破烂货……呜……”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陶大娘捂住了嘴,吓了一跳,人高马大的个子,却不敢还手,反而扁扁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陶大娘虽然捂住了他的嘴,但感觉到身后有几道犀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如芒在背,她也不由苦笑一声,有这么个傻儿子,或许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报应吧。
  方靖远起初没注意到陶大牛,这会儿听他一开口说话,加上陶大娘的反应,如何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大牛是个智力发育不全的孩子,曾经见过那个“疯婆子”,也听她说过那个“疯婆子”的事,绝非她刚才说的那么简单,才会被她当众制止。
  “说吧,就算你不说,等会村里的人都被押过来,总有人会说。而你——欺骗本官,做伪证的,可知当处何罪?”
  “民妇不知!”陶大娘也吓坏了,拉着陶大牛跪了下来,说道:“民妇绝无欺骗使君之意,也不曾做伪证,了几个死胎而已……”
  “几个?”方靖远的心一沉,知道事情果然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去了,可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别说这铜管的主人很可能已不在世了,就算在,那些痛苦和折磨已经摧毁了她的意识,让她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婆子”,连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她与皇室无关,这样一个女子落在桃源村,被折磨至死,无论如何,他也要掀开这桃源村的盖子,看看里面到底还藏着多少污秽和丑恶。
  “那你就老老实实交代,桃源村……侯家父子,还做了那些坏事?”
  陶大娘偷偷地看了地上瘫着的侯家父子,意识到他们已再也不可能翻身,而自己眼下最要紧的是讨好了这位使君,或许还能离开这破地方回老家去过个正常的日子,当即也不再隐瞒,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原来这岛上的桃源村,并非是近几十年才有的,而是早在百年之前,侯家先人从大陆逃避战乱时,出海翻船,结果误打误撞地流落至此,那时这座岛还没现在这么大,不过好在土地肥沃,单是山上的野果鸟兽,海里的水产鱼虾,就够他们吃的。
  于是他们一行人就在此落地生根,开枝散叶。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少年,他们就发现,生下的孩子里,竟有一小半都或多或少有些毛病,有的天生畸形,有的长大后才发现有些痴傻……他们一开始以为是家族被人诅咒,惶恐不已,后来正巧救下了一个同样遇到海难漂流来的人,那人正巧是个大夫,见此情形,便告诉他们,这是因为他们都是同宗同姓的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自然容易出问题。
  可当时逃到岛上的,除了侯家人,就没几个下人,哪怕明知五服内不得成亲的规矩,为了传续香火他们也顾不得许多,被那大夫说破之后,他们非但没改,还将那大夫扣在了岛上,开始想方设法从外面找女人。
  其实他们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这座岛百年来不断上升,每年都会向外扩张一点,岛上的物产丰富,又有淡水可供人生活,很快就成了海盗的一处窝点。
  岛上的村民看似避世隐居,实际上都是在侯村长的鞭策下为那些海盗干活,海盗会定期将从别处抢来的女人送到这里,跟他们交换食水,毕竟当时的大陆前有大宋,后与大金,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早年大宋的水师曾经清剿过一次海盗,将侯家几个儿子都一并打死,侯村长为了报仇,曾上岸去过一次。也就是那次,他带回了那个疯婆子。
  听说那年大宋的京都沦陷,海州等地都归了金人,他们也不敢再随意上岸,只能靠海吃海,苦熬了三十多年,直到魏胜夺回海州,清剿附近海域时,才重新跟他们联系上,只当他们是当初逃避金兵的普通百姓,准许他们上岸交易。
  陶大娘看到方靖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心地说道:“我这也是以前听村里的老人说的,村里当过海盗的人,大部分都已经过世,如今村里的人,也很少知道当年的事。我小时候家住沭河边,也是被他们抓到这岛上来,过了大半辈子……如今儿子也大了,要是再在这岛上待下去,只怕还得被他们带出去当海盗,求使君放我们母子一条生路吧!”
  “你丈夫呢?”方靖远看了眼陶大牛,并不信她是被掳来的说法,“若是你们并无关系,你儿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陶大娘噎了一下,一张老脸红了白白了红的,最终一咬牙还是说了实话,“他爹……他爹就是个傻子……我本不愿意,可又能如何?要不是有了这个儿子,我还不知要被他们卖给几家人……”说着她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能做人,谁愿意当个鬼啊……你以为,我不想死不想疯吗,可我若是疯了死了,大牛怎么办?我总不能像那疯婆子一样,把自己生的娃都给活活掐死吧……”
  方靖远一时无语,良久,方才能按下胸口翻腾的怒火和恶心,压抑地说道:“我会安排人带你回海州,待录完口供花押之后,可让人陪你们母子回乡寻亲,若是寻不到,按照海州府的规矩,也可以分得三亩荒地,你们自行开荒耕种,也能养活自己。”
  “啊?我们……我们能回去?”陶大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见他肯定地点头,立刻拉着儿子冲他磕了几个头,“多谢使君,多谢使君!”
  只是等她再抬头时,只看到方靖远的背影,大步朝着桃源村走去,她抹了把眼泪,扯了扯儿子的手,有些欣慰地说道:“大牛啊,娘总算能带你离开这鬼地方,你就不用再跟村长他们出海了……”
  村里的男人,只要留下“种”的,就要跟着出海,这几年海商发达,做海盗的只要能抢上一笔就获利不少,可大宋的水师和商船上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的人屡屡翻船,大牛的爹就是千年死在海上的,她眼见着大牛成年,既舍不得他糟蹋了别人家的小娘子,也舍不得他跟着那些人去送死。
  好在,现在一切都解决了,再也不会有人逼着他下海,逼着他去杀人抢人,直到葬身大海。
  方靖远却觉得已经快要按不住心头的怒火了,当初他听魏胜说发现这座岛上有人,只保持交易而不肯回归海州,就觉得有些蹊跷。只是当时魏胜坚持说桃源村民风淳朴,村长亦是避世隐居的高人,他还记着儿时背诵过的《桃花源记》以为或许这是时代特色,真有这样的高人存在。
  可事实证明,他还是小觑了人心的险恶程度。
  若是他猜得不错,当初海州沦陷,侯村长那么巧合地上岸,还带回了个女子来,说不定,那就是他出卖海州从金人手里得来的“报酬”。这些人名为避世隐居,实际上却做着掳掠女子,抢劫商船杀人越货的勾当,简直是玷污了桃源二字。
  从那“疯婆子”到陶大娘,都是这桃源村的受害者,一个疯了,一个为儿子坚持活着,这村里是否还有其他同样遭遇的女子?他不敢想,若是他们这次没有发现,以后会不会依然会有失踪的女子,被掳被卖到这样与世隔绝的“桃源村”里,成为他们生育的工具。
  从古到今,这样的事,层出不穷,哪怕到了后世也一样有那所谓“淳朴”的山里人,买下被人拐来的女孩,囚禁在家中,就只为了传承他们原本就无比恶劣和丑陋的基因。
  “元泽……”岳璃跟在他身边,能看到他的眼都红了,忍不住说道:“既已抓住元凶,那些人也跑不了。死者已矣,我们能替她们伸冤报仇,她们便是在九泉之下,亦能瞑目了,你无需如此……自责,你若自伤了身子,那海州诸多百姓和我……都会担心难过的。”
  方靖远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方才无奈地说道:“我明白,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只是希望,能尽我所能,让更多人看到你们……这些女子的能力,只要给你们机会和空间,你们能做出完全不亚于男子的事来,若天下男女都能平等相处,是不是就能彻底断了那些重男轻女,为求生子而不惜买卖人口之事?这种事……我着实忍不了,生而为人,怎能如禽兽一般,对妇孺下此毒手?”
  “但我在一日,我所能看到管到的地方,买卖妇孺之事,绝不容许再发生,犯者……一律杀无赦!”
  岳璃自认识方靖远以来,从未见过他如此“杀气腾腾”的样子,可偏偏哪怕他说着“杀无赦”这样酷厉的话语,亦能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柔软和善意,犹如冬日暖阳,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从他的身上汲取更多温暖的力量。
  这或许才是她不顾一切要留在他身边,拼尽全力要站在他身边的原因。
  “好,只要你想做的,我一定陪你,跟你一起做到。”
  今日,就先从这个桃源村开始。
  方靖远从一开始遇到候策,再发现铜管,觉得这桃源村有些蹊跷开始,就立刻下令封锁全岛进行搜捕,那会儿押着侯村长只是想听听他还有什么说法,顺便也稳住他避免走漏风声,这会儿外面的水师已经收拢过来,将这桃花岛周围都清理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不少水下的暗桩和藏在后岛石崖山洞里的小船。
  他们口口声声所谓的避世隐居,只是个听起来好听的幌子,实则就是那些海盗的老窝,三十多年前曾被大宋水师团灭了一次,而如今,又被方靖远带着人,连老巢都一起给彻底端了。
  如今桃源村的人并不算多,侯村长原本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所谓的长子侯策其实是幺儿,上面的几位兄长早就在三十多年前死于大宋水师手中,而唯一的妹妹却是个傻子,年纪约莫二十来岁,容貌倒是中上之姿,在桃源村也算得上是个美女,只是疯疯癫癫,被人拉到村口来时就不乐意地坐在地上大哭大闹,村里人也不去管她,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热闹,也难怪侯策会想着给她“抓”个夫婿回去,却没想到撞在了方靖远的身上。
  这些村民超过五十岁的就只有几个老妇人,显然都是知道内情的,或是当初的受害者,看到官兵围村时,尚有些不安,那些个年轻的则不晓得厉害,只当是他们来征税纳粮,一个个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官府若是接管桃源村会如何如何,直到看到方靖远和岳璃一行人走来,立刻都安静下来。
  毕竟,这两人的衣着气势不俗,一看就跟普通官兵不同,更可怕的是,哪怕来人形容俊美,可眼中的杀气有若实质,往他们身上扫一眼,都能让他们骇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方靖远扫了一眼在场之人,有老有少,就是男多女少,心下便有了计较,问道:“人全在这里了吗?”
  隋畅立刻上前应道:“回禀使君,村中一百一十七口人,包括侯家父子,皆已在此。”
  方靖远寒声道:“当初他们关押那个疯婆子的地方,有找过吗?各家各户中,可有能藏人的地窖?”
  不等隋畅回答,方靖远就看到有人不自然地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当即冷哼道:“但有藏匿妇孺者,现在自己说出来的,本官尚可从轻发落,不说的,等被找出来之后,罪加一等,也不必带回去浪费粮食,就地处斩,扔进海里喂鱼!”
  他也是对这一村的丑陋人心厌恶之极,才会说出这等决绝之语。
  话音刚落,就有人跪倒在地,报出自家地窖的位置,隋畅立刻派人去搜,果然搜出了一个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被绑在地窖中已是奄奄一息,不由背后一阵冷汗直冒。
  若是他们今日只抓走了人,未曾发现这些隐秘处的地窖,那这些被藏匿在里面的女子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更可怕的是,全村的地窖里一共找出十四个女子,其中竟有一半是这一年里陆陆续续从海州城外的流民中掳来的,而活下来的是这些,有些没挺过去的,早就被他们丢下山崖扔进大海喂鱼,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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